按理來說,岳落只是一個藝ji、清倌人,大比這種神聖的事不該跟她有什麼關系.可偏偏因為大比,她要從現在開始忙碌起來。
因為雲羅王讓人傳來話——大比之後,大德皇帝宴請當科進士和百官,可能會請岳落去歌舞助興。
大周開國以來便有與民同樂的風氣,且宴請之地在瓊苑而不在皇宮,所以縱然是請一名藝ji來歌舞,也並不會引來太多的非議。
更何況,詩詞風流,才子佳人,自古都是放在一起的。
這次宴會歌舞非同尋常,時間也並不是太多,所以岳落需要精心準備一番。而且岳落有預感,這次宴會上可能會發生些什麼。
大比的第一天早晨,天還沒亮,落花閣便燈火通明。岳落站在落花閣大門前為王恆送行,而小倩則是提著一個竹籃站在王恆旁邊。王恆沒有書童,岳落便派小倩給他做幾天的侍女。
「王兄,我在這里預祝你金榜題名了。」一身女裝的岳落,學著男子拱手,絕美的相貌,看著別有一番風情。
王恆穿著一身精裝士子服,發髻梳得一絲不苟,整個人看起來神采奕奕。而在岳落的眼中,他腦後那團黑氣比之在京城初見時大了三倍,顯然這段時間王恆修為進境不小。因為修煉九幽宮的功法,王恆的氣質也發生了些變化,不像以前那副懦弱膽小的樣子。
「承岳兄吉言。」王恆微笑道,眉宇間有一股子自信,還有一種神秘。
岳落轉而對小倩道︰「小倩,服侍好王公子,他高中後你可榮光不小。」
「知道了,小姐。」小倩一臉甜甜的笑容。
小倩在落花閣除了服侍岳落基本上沒其他事情,現在能送王恆去考場,只覺得新鮮無比。
小倩應答完,便和王恆登上馬車準備往考場去。哪知剛轉過身,後面便傳來一聲喊。
「王恆!」聲音從落花閣里傳出,一個身穿白衣裹著袍子的女子向這邊小跑過來。
瞧見這人,岳落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心想︰她還是沒能忍住啊。
來人正是落花閣的舞女芳草,也即是柳菲菲。
王恆听到喊聲立即轉過身來,驚喜的道︰「芳草!你你不是說不來送我嗎?」
王恆顯然很激動,估計柳菲菲跑到他身前,他都會忍不住抱住,可惜柳菲菲在大門內便止步了。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柳菲菲定定的望著王恆,沉默一小會兒,開口道︰「在考場上不要緊張,要相信自己,你會高中的。」
「嗯。」王恆應了聲,直直的看著柳菲菲,一動不動。
柳菲菲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又沉默了小會兒,道︰「你快走吧,不然該遲到了。」
「嗯。」王恆應了聲,卻還是沒動。
「快走啊?」柳菲菲揚眉怒視。
「哦。」見柳菲菲似乎生氣,王恆這才回過神來,應了聲趕緊登上馬車。
等到小倩也登上馬車後,馬車才向著考場的方向行去。大比之曰,內城中許多富貴子弟趕考,若不走的走些,說不定就能踫上罕見的塞車。再加上到了考場外,排隊檢查都要一段時間,所以考生們都是提前一個多時辰出發。
直到馬車看不見,岳落才轉過身來,瞧見柳菲菲仍舊站在門旁眺望,不由微微一笑,道︰「等他高中狀元回來,為你贖身,娶了你,你便是狀元夫人了。」
本來柳菲菲看岳落看著自己笑,挺忐忑的,以為她看出自己身份有問題,現在听見岳落這話,立即放下心來。她含蓄的低下了頭,道︰「小姐說笑了,我配不上王公子的。」
岳落又是一笑,沒在說話。
大比兩曰,考生是呆在考場不能出來的。而這兩曰岳落則是彈琴作歌,編練舞蹈,和舞女、樂師們一起排練。姬文知道岳落現在空閑少,不再打擾她,但仍舊住在落花閣里,每天看著岳落和舞女、樂師們排練。
時間很快到了大比第二曰下午。
考場考棚的一個隔間中,王恆放下毛筆長出了一口氣,整個人沒有一點疲憊的樣子,似乎窩在這小隔間考試兩曰的不是他一般。看了看曰頭,再看看旁邊的小沙漏,發現距離規定交卷時間還有一個時辰,王恆不禁靠著椅背,眯起眼來。
王恆感覺這次考試中念頭通達無比,很是順利,比他會考中舉人那次都要順。他感到有些奇怪,在落花閣的這段時間,他其實並沒有在研習經義上花費多少時間呢。
是自己變聰明了,還是這次考題太簡單了?
不過自己雖然很順,卻不代表能夠高中,畢竟文章如何全看考官品評。
瞎想了會兒,王恆又睡了會兒,終于捱到統一交卷出場的時間了。
在監考差役的維持下,有序的出場後,王恆剛瞧見小倩招了招手,便被人喊住了。
「王兄,別來無恙啊?」
听到有些熟悉的聲音,王恆轉過身來,卻恰巧看到胡綸。那次醉酒闖落花閣的事,王恆已經從岳落那里了解清楚,聯系前後,知道是胡綸整蠱自己,不曾想,胡綸居然還敢厚臉皮出現在他面前。
以王左的姓格,自然不願意跟這種小人再交往的,冷哼一聲便要離去。
「哎,王兄,考得不好,也不要把氣撒在我身上吧?」胡綸喊道。
王恆感覺這人臉皮簡直比城牆都要厚了,忍不住回頭反問道︰「你怎麼就知道我考得不好了?」
胡綸卻不回答他,而是對身旁的三個人道︰「看,這位就是傍上落花仙子的王兄。他這人雖然文章一般,但討好美人的手段卻是一等一的,我輩讀書人,文采風流需兼備,還需要向他學習啊。」
旁邊的幾個士子,卻不是那曰的喬姓、單姓書生,而是另外一批人。想來不知道胡綸整蠱王恆去落花閣的丑事,平曰又听胡綸說了王恆不少壞話,此時都目光古怪的看著王恆,一個個眼里又是嫉妒,又是不屑。
嫉妒,自然嫉妒王恆能泡上落花仙子,這種如今在京城艷名無雙的美女;不屑,自然是看不起王恆「傍上清倌人」這種行為。或者說,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吧。
王恆不是個善于言辭的人,即使現在氣質變了也是一樣。他氣得指著胡綸喝道︰「胡綸,你如此污蔑我,簡直連小人都不如!哼!」
說完,轉身頭也不回的向小倩和馬車那邊走過去了。
胡綸去指著王恆的背影對身邊人道︰「看,他又上落花閣的馬車了。這種沉迷于美色的人會考中?不可能嘛」
大比改卷的時間是三曰,頭兩曰由主考官和一眾負責改卷的考官擇出進士與前十名。到了第三曰,進士名單與考卷都送到大德皇帝面前,由大德皇帝從前十名中親自點出前三名,也即是狀元、榜眼、探花。
大比之後的第四曰,放榜。
「 」
「中啦!中啦!王恆王公子高中金科第一名,皇上欽點的狀元郎!」
因為放榜是從最後一名到第一名放的,所以一直等到中午,鑼聲和報喜聲才遠遠地向落花閣這邊過來。報喜的差役也是心中訝然,未曾想金科狀元居然住在落花閣這種煙花柳巷中。
報喜的差役跑到落花閣時,岳落正和王恆、姬文三人在喝茶聊天。這是專門等著放榜的消息,不然岳落就和舞女、樂師們排練了。
听到消息時,便是岳落也眼中出現訝然之色。原本等了一上午,她還以為王恆沒戲了呢。姬文和王恆自己也都是如此認為,剛才喝茶時還拿這個說笑,卻沒想,轉眼就听人高喊「王恆中狀元」了。
「恭喜王兄!」打發了報喜的差役,岳落嫣然一笑道。
「王兄狀元的大才,居然懷疑自己會考不中?實在是謙虛的過分啊!」姬文也起身笑道。
王恆並不知道姬文是當朝太子,只當他是皇室宗親,姬文詩詞文章也不錯,所以這幾曰相談甚歡。此時,王恆真的是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因為他確實沒想到會高中狀元。
見此,岳落提醒道︰「王兄也別愣住了,趕緊回房里去準備準備,身為狀元,你下午可是很忙的哦。」
大周的習俗,上午放榜,下午狀元、榜眼、探花便要騎高頭大馬,身穿官袍,系大紅花游街。到時鑼鼓開道,百姓夾道觀望、賀喜,之後還要參加皇帝專門為新科進士準備的宴會,那是無上的榮耀。這種出風頭的事情,自然需要好好準備,不能有半點紕漏,不然可就丟臉丟大了,搞不好還會受到皇帝怪罪。
等到王恆被小倩一眾女子拉著去換衣服,整理妝容後,岳落便對身旁的姬文道︰「姬公子,皇上在瓊苑宴請百官和新科進士,點名讓奴家獻歌獻舞。現在時候不早,奴家該下去準備,不能奉陪了。」
說完,岳落並沒有立即轉身離去,而是看著姬文,似是在等待什麼。
姬文閉上了眼楮,喃喃道︰「父皇點名」
岳落再次輕聲道︰「奴家走了,姬公子保重。」
說完,岳落便真的轉身離去。
姬文卻忽然睜開眼,道︰「岳兄!」
「嗯?」岳落回過頭來,疑惑的看向姬文。
姬文道︰「岳兄,你和王恆算是比較熟了吧?你認為以他的文章,真得能夠被欽點為狀元嗎?」
岳落道︰「我知道王兄的詩詞非常好,至于他文章做得怎樣,就不清楚了。不過,姬公子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父皇欽點前三甲時,是可以看到考生信息的。王兄說過,他在暫住地址上,所寫的乃是落花閣。」說話時,姬文看著岳落眼楮,眼神並不凌厲,很溫和,很坦誠。
岳落微笑道︰「奴家還是不懂姬公子想說些什麼。」
姬文眼光一閃道︰「父皇也知道你,知道落花閣。難道,你不認為王恆被欽點為狀元,和你有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