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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大人!」熬糖的師傅面帶得意,雙手捧著一個碩大的青色海碗,里面滿滿的裝著剛剛加工好的赤糖。「小人自認從事此業也有數十年,尚未見過如此便捷快當的榨糖之法,榨汁當日便可出糖,且出糖之多前所未見。」
守漢用手指捻起一撮紅糖放在口中細細的品味,見漢元商號幾個管事也各自品嘗著這新榨出的糖的甜味。便示意身旁的親兵莫鈺將這些糖端到那群孩子那里,讓他們也品嘗一下這新熬出的糖的味道。
「噢!吃糖嘍!」孩子們端著大碗奔跑著、歡叫著聚攏在一起體會著糖的甜美。
「不過,大人,此物也有不妥之處。」熬糖師傅作為技術人員從另一個角度對守漢的這條榨糖、熬糖的生產流水線提出了質疑。
「哦?快講!」守漢仿佛又回到了做技術總監的時候,有人對自己的設計提出不同的意見,這會讓他很是興奮。
「稟大人,此物,」熬糖師傅指了指茅屋內的榨轆,「快捷便是快捷,不過,小人粗粗的估算了一下,以諸位大人從琉球帶回的甘蔗,加上我們地面上所出產的,也是勉強能夠支撐月余的消耗。若果大人意下要將榨坊開下去,怕是我們現有的甘蔗不足以支撐一個榨季。大人耗費巨資打造的這座榨坊,怕是要數年才能收回本錢。」
又遇到了原料不足的問題!
不過,守漢也是經歷了許多類似的事情了,變得處變不驚了,「黃師傅,依你之見呢?」
黃師傅倒也是豪爽之人,「大人,既然問到了小人,那小人便放肆了,海對面便是欽州、廉州、稍遠一些,便是雷州,瓊州。這些州府,都有甘蔗出產,特別是雷州府徐聞縣,更是遠近馳名。大人,不妨派人前去收購一些回來。我听說那里今年也是糧食歉收。」黃師傅眼楮里滿是狡黠。
守漢听來,此人也是個人物,他這便是要我利用夏季風災,造成附近區域糧食減產的機會大肆收購甘蔗。但是,該如何收購,收購多少合適,卻要好生計算一下。
剛剛經過測算,百斤甘蔗經過榨取後,剩下大約八十八斤左右的殘渣,也就是說這套生產線的出糖率在12%到13%之間。雖然比起後世百分之十五的出糖率來還稍有不足,但在到處都是使用木榨的時代,這個數字,已經是駭人听聞。
19世紀蒸汽榨糖廠出來之前,機械制糖廠一般年產量是白糖100包,按照現在的國際標準1包是100千克。產100千克糖的話,至少需要1噸甘蔗才夠,而甘蔗的畝產卻並不太高。廣西的桂糖11號糖蔗的平均畝產也不過5.8噸左右,這個時代的畝產估計也就一半多一點,撐死不過3噸。如果要達到一個榨季生產一萬千克,也就是十噸白糖的標準的話,至少需要100噸甘蔗,也就是至少三四百畝全部產量,自己還要負擔運輸。
「你們幾個管事,回去好生計議一番,拿出一個章程出來,我要你們保證這個榨坊一個榨季不要閑著。」
守漢的話很平靜,語調很溫和,但是卻凌然不可更改。
幾個管事不由得心中一凜,「屬下等謹奉大人號令!」
難怪守漢著急,他的海鹽加工提純工藝,完全可以稍加更改,變成白糖加工工藝,通過活性炭來提高產品的附加值。要知道,這個時代的紅糖可是比白糖便宜得多。
幾輛牛車滿載著甘蔗渣向著附近的釀酒作坊緩緩行去,在牛鈴聲中,守漢一行人安步以當車同樣緩緩的向著守備府方向走去,人群中,幾個管事興奮的議論著應該如何將收購的稻谷運往各處換回榨坊急需的甘蔗。但是人群之中,也有例外。
一個年輕的管事,嘴唇不停地動,似乎在默默的計算著什麼,忽然,他臉上神色一定,牙齒咬住了薄薄的嘴唇,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快步走到隊列中央,噗通一聲,跪倒在守漢面前。
「學生懇請東翁收回成命,莫要讓船只載運稻米去各處換取糖蔗!」
幾個方才還在眉飛色舞的討論著如何收購甘蔗,如何將產出的糖運往廣州和香山縣的豪境,去賣給各地來的紅毛夷人,但是這個愣頭青卻跳出來攔阻東家的興致,這還了得?!
「霍堅,莫要亂講!」
「大人,這人是新來不久的一個讀書人,未免有些執拗,萬望諒解則個。」
守漢示意莫金將霍堅扶起,「你叫霍堅?表字如何稱呼?」
「回東翁,學生的表字為仲強。」
「仲強,我來問你,你是何時投到漢元做事的?」
「大人,仲強是廣西欽州人氏,也是進過學的秀才,不想再歲考時沒有錢打點,被人尋了個不是,行文學政,奪了功名。」
「不想家中幾畝薄田又遭逢颶風,無奈之下,只得渡海而來,托庇東翁門下謀生,奉養家中老母。」霍堅雖然是在守漢手下謀生,但卻是依舊一副讀書人的風骨,不卑不亢,甚至略有一點倨傲,這令守漢大有好感。
守漢的性格、脾氣,除了他在鑫盛公司做技術總監時形成的,再就是家傳的了。他爺爺常說的一句話,那些拍馬屁、阿諛奉承的,趁早打發走,今天他能夠拍你馬屁,那是因為你對他有用,明天你對他沒有用了,他馬上就跑去拍別人馬屁了。
「仲強兄,不知有何賜教?」
「東翁,可知夏季一場風災,波及範圍?」
「講!」
「粵西的欽州、廉州、梧州,粵東的雷州、高州、瓊州等州府均受到侵害,部分州縣,稻谷絕收。前日學生得到家中同窗書信,已是米價飛漲,斗米千錢。反之,蔗農叫苦不迭,今年恰好甘蔗豐收,但是,榨坊業主們卻大肆壓價,如今米貴蔗賤。東翁如果販米去雷州等處,自然可以獲得暴利,但若是以米販蔗糖,怕是要賠錢。」
「說出你的道理來!」
「大人,您為了防止谷賤傷農,令各處商號提高了稻米收購價,各處民眾糶米之後,無不感念大人德政,但是,在商言商,我們的本錢卻壓住了。如今我們再跨海運米,少不得有一番搬運損耗,這些亦然要算在本錢中。換回甘蔗,榨出糖來,這往返的水腳銀子也是要在榨糖的本金中列支。大人的這套家什雖然用人少,用牛少,出糖亦快;但是,畢竟是純鋼制造,耗費巨資。學生粗粗算來,一包赤糖,成本已在一兩白銀上下。這樣的價格,再行販運到豪境、廣州等處,已然沒有利潤。」
「所以,學生懇請東翁,收回成命。」
听完了霍堅的一番話,守漢心中大樂。
這個家伙倒是頗為動了一番腦子,帳算的很細了。但是,他有兩筆賬沒有算對,才人為地高估了成本。
第一,那三個重達千斤的鋼制榨轆,並不是人們印象里的鋼,自然成本要低得多。
第二,守漢壓根就沒有想用赤糖,這種低級產品,低附加值的商品去賺錢。
還有,販運稻米去欽廉梧高雷瓊等處,除了換取榨坊需要的原料之外,守漢還想通過廉價優質的稻米,為自己吸引一批勞動力前來。如今河靜的勞動力依然缺口很大。為了彌補勞動力不足,不得已,他推行了勞動力統籌制度,將各處的技術工人,那些工匠和純是出賣苦力的分開,按照需求,每隔五天召開一次例會,各處報出壯工的需求,由他來統一協調這些苦力。
「防止窩工,我這也是優選法、統籌法吧!」守漢不無得意的苦笑著。
示意讓幾位誠惶誠恐的管事先走,守漢轉過頭來,「仲強兄,可有興致隨某家一游?」
「學生願隨驥尾。」
「大人您讓學生看得便是此物?」
看著池水中,被幾個官奴不停用手中粗大的木棒攪拌的紅糖,霍堅不由得有些瞠目結舌。
那池子高有六七尺,池內的壁上用銅皮包了,池中怕不有幾千斤水,池中的清水在官奴的攪動下,逐漸變成了褐紅色。
又有幾個官奴,兩兩一組,手持巨大的濾網,將濾網放到池中,觸到池底,小心翼翼的通過手中的木棒拉動著濾網潛行,從池子的這頭到那頭。幾遍之後,提起濾網,向工頭報告,「這一池子糖已經完全化了。」
守漢自己也不知道紅糖的溶解度,為了防止溶解不徹底,不得不用這樣的笨辦法。
「開閘!放水!」
伴隨著工頭的一聲聲號令,幾個官奴將池子的閘板緩緩提起,讓溶解充分的糖水通過填塞著木炭包的陶瓷管道。
這就是雷明生在守漢的原始過濾法啟發下,提出的活性炭過濾法。這個工藝,在精鹽生產上,為守漢賺取了大把的銀錢,如今,它又有了新的用武之地。
看著潔淨如雪的白砂糖按照一包二十斤的標準,被整齊的碼放在貨架上,霍堅不由得轉過身去,向守漢深深一禮,「學生愚鈍,不知東翁深謀遠慮,魯莽了!還望東翁贖罪則個。」
「誒!仲強兄哪里話來!你亦是為了商號著想,唯恐商號有失。倒是某家要借重仲強兄了。」
五天之後,霍堅作為漢元商號的主事,押運兩千包白砂糖,前往壕鏡。
數年之後,霍堅的名字,被無數榨坊主和熬糖師傅詛咒。原因有二︰一、鋼制榨轆的流水線式榨糖,活性炭的白糖加工工藝,讓無數的小榨坊歇業、破產。二、他根據自己的經驗,提出了一個白砂糖和赤糖的生產工藝標準,這個標準,讓那些靠著多年的經驗吃飯的熬糖師傅們丟了飯碗。
此是後話,略去不表。
進了臘月,守漢治下的鴻基港分外忙碌起來,大大小小的海船滿載著稻米,分頭向著欽州廉州、雷州半島、瓊州府、以及更加遙遠的琉球出發,前去交易甘蔗和粗糖。
「我要把精鹽和砂糖這兩白,換成一白!也就是列位眼前的銀子!」
在漢元商號的一次例會上,守漢面對著諸多管事和股東,信心滿滿的如是說。
不過,人們沒有想到的是,往琉球的稻米換甘蔗的生意,卻幾乎引發了一場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