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的好,有啥別有病,沒啥別沒錢,這話糙理不糙。
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老百姓看病依舊是老大難問題。更別提眼下剛剛解決溫飽問題,國內醫療水平依舊十分落後的年代了。
這年頭,吃國家糧的鐵飯碗為什麼那麼吃香?除了平時旱澇保收外,在老百姓眼里,那簡直是國家還包了生養死葬,連看病單位都給報銷。
國內經濟現在還萬物復蘇的階段,在八十年代,在鄉下在農村可沒什麼醫療合作社,更別提沒什麼醫療保險了。誰家要是不幸攤上一個病號,簡直是砸鍋賣鐵,足足能拖垮一大家子。
洪縣雖然佔據地利之便是有名的中草藥種植基地,周圍群山更是天然的中草藥藥庫,但不代表洪縣整體的醫療水平就要高出一大截來?相反,洪縣也算的上是貧困縣了。
老縣長也是土生土長的洪縣人,深愛著這方水土,這些年,他那雙厚實的腳底板曾經丈量了無數次這片土地。哪個鎮哪個村到底什麼情況,老縣長了如指掌。
本來吧,老縣長真沒什麼想法。但在H市待了那些天,多少也了解小杜同志的為人,那真真醫者仁心。
人長得白白淨淨,漂亮的閃人眼,但是心腸比模樣更純粹。那麼白淨秀氣的小姑娘,從沒見她避諱過病人的埋汰和邋遢,每每都是妙手回春。
後來,又听說小杜同志對病人從來都來者不拒,就差沒在市委家屬院弄一場義診了,醫術高明的很!
見的听的越多,老縣長這心里就忍不住打算盤,有些想法悄然生根發芽!
前兩天,老縣長提前回來安排怎麼招待一行人,偏偏又踫上一出‘官司’,老縣長心里的那個念頭就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了!
洪縣是出了名的貧困縣,縣民政局更是一窮二白,窮的很。但下面的鄉鎮領導也難,哪個鄉鎮沒幾戶困難戶啊!鎮政府拿不出錢來救濟,只能跑到縣里打饑荒。
縣民政局也是資金困難,幫得了這個幫不了那個,上任才幾年,安局長都未老先衰了。說白了,全都一個窮字鬧的!
前兩天,鬧到老縣長跟前的那出官司,實際上也就是南柳鎮的田鎮長這個月第三次來民政局磨安局長要救濟金來了,安局長實在被磨的沒辦法,找老縣長評理來了。
田鎮長也委屈,實在是下面有兩戶家庭條件太困難了,現在不比前幾年,家家戶戶都拉饑荒,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老百姓家里揭不開鍋斷炊吧!
其中一家,男主人才剛四十歲,正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紀,一家老少全指望他一個人,偏偏正值壯年得了肺癌。前兩年,那人肺里就出了毛病,不舍得去正規的大醫院檢查身體,淘換便宜的偏方土方,吃了這兩年,陸陸續續的掏空了家底。結果,家底空了,病情也惡化,成肺癌了。
見男人成了絕癥,當妻子的也狠心,有天突然直接拋下三個孩子,卷著包袱出去打工,從此杳無音訊。
上有年邁的老父母,下有一二三個未成年的孩子,家里的頂梁柱是患了絕癥的病簍子,這一家可不是無底洞。米糧早賣了買藥了,眼下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這家窮的都揭不開鍋了。
至于另外一家,說起來也不比這一家好到哪里去,也是可憐又可悲!
本來吧,家里已經有年紀相差無幾的五朵金花了,但偏偏鄉下人封建古板,在鄉下,沒男丁是一件讓人戳脊梁骨的事兒。這家夫妻倆也認死理,砸鍋賣鐵也得生一個兒子出來。本來吧,那個當娘的跟抗戰似的八年連著生了五個閨女,又沒好好保養,身體早耗差不多了,非掙命要生兒子。
結果,在招娣、來娣、引娣、盼娣、念娣五朵金花之後,夫妻倆終于生出一個帶把的。誰知道生產的時候又難產,當媽的身體本來就弱,再加上這些年沒做好月子積累下的毛病,雖然人救過來了,但從此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農活一點也幫不上忙!
至于千思萬盼的兒子,在娘胎里就養的不好,生下來臉色發青,弱就跟小貓崽似的,隨時要斷氣似的!後來去醫院一檢查,先天性心髒病!如今五歲多了,看著比三歲多的孩子還瘦弱,三天兩頭的打針吃藥!
這些年,夫妻倆光忙著生孩子了,家里早窮的叮當響,又添了兩個長期病號,那日子過得比黃連還苦!要不是夫妻倆還算疼孩子,說不定都敢把閨女賣了換米面吃!
鄉里鄉親的,村民們雖然有心幫一把,但雖說這幾年不像以前愁餓肚皮了,但誰家的日子也不輕快。再說了,老百姓常講一句話,救急不救貧!用鄉親們的話說,這兩家簡直就是無底洞,填不滿!
但是,除了哀其不幸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不管!每年,這兩家所在村的村支書就跟鎮政府磨牙,幫著申請一星半點的救助金。鎮政府也作難,這兩家是頂頂困難的,但日子不好過的也不止他們一家兩家,最後也只有求到縣民政局。
當然,這些都是背景。類似的‘官司’,老縣長處理了不是一回兩回了,各有各的難處。但老縣長也清楚根在哪里,老百姓最不怕窮,只要肯干,不愁日子過不紅火!但是老百姓就怕遇到個天災人禍的,就怕生病,家里要是有一個病罐子,能生生拖垮一大家子!
真想幫這些鄉親,只能從根上幫!但是,縣里的醫療水平就這樣,再說了,治病得花錢啊!擱在以前,老縣長肯定發愁的是這錢從哪里來?
老縣長也是粗中有細,這些天,零零總總的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心里已經有了成算。
這些天,老縣長可是發現了,別看小杜同志年紀小,但醫術高明的很。也不說別人,就說那回踫到的那位胸口生惡瘡的老漢吧。小杜同志三五下清理了腐肉,開一道清熱活血,送一盒藥膏,多少年的頑疾,沒兩天就藥到病除。
老縣長不著痕跡的沒少打听,早听人說小杜同志曾治好過癌癥,年前還在京城大醫院給心髒病的病人動過手術刀呢。這回去H市,在火車上還處理過產婦大出血……
這些天下來,老縣長心里的這個念頭早就琢磨了無數遍了,只是因為不好意思開口,一直遲疑,才耽誤到這會兒才把杜皓宇叫出來,想從杜皓宇這里透透口風。
畢竟,自己這打算可不算太厚道!
杜皓宇也是基層干部,南柳鎮田鎮長那邊有幾戶這樣的困難戶,龍泉鎮那邊也有類似的情況。
說實話,杜皓宇跟老縣長的小算盤有些不謀而合。每次見芽兒在家屬院那邊‘義診’,杜皓宇幾次都想跟芽兒開口這事兒。只是因為芽兒懷著孕,肚子跟吹氣球似的,肉眼可見的一天比一天大,杜皓宇不舍得也不好意思開這個口!
所以,見老縣長神神秘秘把自己拉出來,一听他吞吞吐吐的開口,杜皓宇頓時明悟。
見杜皓宇表情有些為難,老縣長黝黑的臉龐也不由燒的慌,也知道自己這請求實在是有些過分,但自己這也是沒法子,病急亂投醫。二來,老縣長心里有種感覺,以自己這些天了解的小杜同志的為人,這事兒有門!
老縣長從上衣兜抽了兩根煙出來,遞給杜皓宇一根,見杜皓宇不要,又別到耳朵上。嗤的一聲劃著火柴,煙頭忽明忽暗,老縣長猛吸兩口,食堂門口小小角落里頓時煙霧繚繞。定了定心神,老縣長才接著道,「小杜啊,我也知道小杜同志正懷著孕呢,身體不大方便,你真要為難,那就當我沒說!」
見杜皓宇沒吭聲,突然,老縣長苦笑一聲,「其實,我也不藏著掖著我那點小算盤,咱們縣那麼多戶的貧困戶,其中最困難的那二十多戶就是因為家里有病人!哎,說到底還是咱們縣醫療水平不成,也是老百姓窮!」
見杜皓宇表情有些意動,老縣長面色訕訕,趕緊又補充一句,「當然,小杜同志只負責幫忙看病,藥費什麼的我會讓縣民政局那邊想想辦法!小杜同志的醫術實在糕餅,哪怕縣里出這筆出診費也行!」
杜皓宇曾經也是鄉下孩子,又在基層工作了這兩年,當然知道老縣長說的都是實情。杜皓宇也不是鐵石心腸,最後,嘆了一口氣,苦笑道,「老縣長,你讓我考慮考慮!」
「那成!」老縣長要得也不過是杜皓宇幫忙說句話,聞言,趕緊把還剩半根的煙扔地上拿腳踩滅,稱兄道弟似的搭著杜皓宇的脖子進了食堂。老縣長這不拘小節的隨性弄得杜皓宇渾身不自在,真說起來,老縣長年紀比杜爹還年長幾歲呢!
不過,直到傍晚,杜皓宇也沒找到機會開口。
因為火車晚點,一行人吃完午飯已經快下午四點了。等一行人安頓下來,天色眼看著都擦黑了。
翟耀輝陪著芽兒回房間小憩了一會,至于杜皓宇,吃過午飯就叫上郭小海又跟老縣長借了車,去火車站接人。這些天自娛自樂游山玩水的老爺子老太太們,坐另一列火車從黃山腳下趕了過來。
不過,火車照舊是晚點,杜皓宇和郭小海把人接回來時,夜幕已經降臨。
听見招待所院子里有動靜,芽兒睡眼惺忪的剛打開房門,就見十幾天沒見曬的黝黑的杜爺爺和翟爺爺剛從車上下來。不過,一人懷里小心翼翼的抱著一個紙箱子,翟耀輝要幫忙接過去也不讓,顛顛的朝芽兒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