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出來時落香沒有注意觀察,回來時才看清,她昏迷時睡的房屋,居然與一路上見到的帳篷和小木屋完全不一樣,房屋的建築給她感覺很熟悉,可是又說不上哪里熟悉,失去記憶的她,所有東西都已經不記得……若是記得,她定會驚嘆,這居樓居然全是模仿秦國的建築來建造的,雖然沒有秦國那些閣樓那麼宏偉壯觀。
居樓只有一層,但卻有兩層閣樓那麼高,向左右漫延幾十米,最後形成一個四方形的圈,而中間,就是秦國居民常見的庭院了。
而落香住的屋子,是最靠近大門的一間不大的廂房,里面只有一張床,一張木桌和幾張木凳;向右一點才是大廳,此時,落香正睜大雙眼滿臉好奇的看著廳里的人。
一位與落香年齡相仿的女子,穿著一件藍色長袍,領口處用幾絲白色勾勒出幾朵白雲的形狀,周身都有或紅或白的顏色點綴,頭戴大紅色帽纓,幾串淡藍色珠子掛在胸前,腳上穿的是皮革鞋子。她正平靜的坐在廳上方,漠然的看著落卿為冒頓施術治療。那淡漠的神情讓落香驚奇的以為剛才進門時听到的那一聲‘夫君’是錯覺。
半響,冒頓身上的傷終于不再流血,而落卿此時因過度消耗靈力已虛弱的跌坐在廳下方的木椅里,神色復雜的看著冒頓,輕喘著。
廳里的丫環奴婢早已被遣散在後廳等待主人的差遣,廳內只有四人——虛弱的落卿,好奇的落香,淡漠的藍衣女子還有她的夫君冒頓。
感受到那一股肆意打量著自己的眼神,胡宛然抬眼冷冷回視著她,開口道︰「大膽的奴才,你的主人難道沒有教你什麼是主僕之分麼?」她討厭落香眼里充滿的好奇和純真,這讓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也想起了那個狠心把自己送到匈奴來和番的父親,她從心底里討厭這種近乎于無知的單純,所以才會忍不住在溫和淡漠了兩年時間之後,首次對一個下人這樣說話。
場內的兩個男子,只有落卿微皺俊眉,冷眼看著那個世子妃。正**開口,旁邊的落香已經搶先道︰「奴才?那是什麼東西?」她無邪的看著胡宛然,見宛然凶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便回頭對著落卿似小孩般委屈的嘟起小嘴,帶著哭腔︰「落卿,她不喜歡我!」
果然,胡宛然在听到她喊出落卿的名字之後,身體有些顫抖,恐懼的注視著他——這個男人雖然面上是那麼溫柔平和,可是誰又知道他的另一面呢?
暗嘆一聲,自己這段時間為什麼總感覺這麼沖動?既然已經順從這麼久了,何必為了一個不相干的女子把自己再次推到惡魔的手里?他會讓自己生不如死的……
放松神情,胡宛然強迫自己對著正委屈輕泣的落香揚起一抹笑意,才扶袖離開。後廳的奴僕瞥見她起身,爭先恐後的上前攙扶︰「世子妃,您可要小心……」
僕人們擁戴著胡宛然離去,廳內再度沉默起來。
在胡宛然站起身時,落香清楚的看到了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她更加疑惑︰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夫妻?應該是分開長時間第一次見面,怎會這樣冷漠呢?連妻子懷了子嗣他都不去關心?
落香開始有點討厭這個冒頓,不明白為什麼。
她無聊的站起身,來回的在大廳里跺步。
「冒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月氏國的看護重兵不可能會這麼容易讓你逃離的!」落卿還是想弄明白這個問題的關鍵,雖然已經知道些大概。
冒頓冷哼一聲,繞開這個問題︰「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你既然不在部族!究竟干什麼去了?不然老頭怎麼可能有機會派出五千兵力去奇襲月氏國,想借月氏國之手殘殺于我?」他身上的傷口已經重合,破爛的衣物也已換掉,一身嶄新的白色長袍隨意貼在身上,顯得雍容逍逸。
听到這話,落卿微微側頭向外望去,沒有答話。但是落香卻看到他垂在衣袖下的雙手正用力握成拳頭,似乎在壓抑著什麼。回過頭時,已是溫和如初。
落香有點弄不明白落卿與冒頓的關系,按理說,落香是受人敬畏的巫師,不應該在冒頓面前這樣忍辱負重的,可是他確切實實的是以冒頓為中心的……
只听冒頓再次開口︰「這次我拼了命搶了月氏國的戰馬孤身一人逃回來,為的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親手殺掉他!」他轉頭看了落香一眼,又道︰「這次,我不需要你任何的幫助。你只需要看好你救回來的這個累贅!別去壞了我的事!」說完起身扶袖而去,看也不看落卿一眼。
同樣的姿勢動作,他做起來為什麼會讓人覺得那麼賞心悅目呢?
搖搖頭,拋開這個無聊的問題,落香靠近依舊坐在木椅上的落卿,感覺到他有些異樣,緊張的扶住他蒼白的臉,讓他面對自己,才驚見他眼底微微閃動的淚花︰「落卿,你怎麼了?」
她的心有點難過,至從清醒過來,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落卿,她與他的名字都有一個‘落’的字,她覺得這是緣分,他護著她,她覺得有種幸福感,一直都有一種感覺,他會一直這樣溫和的笑著,沒曾想他也會流淚!可他又是因為什麼而流淚?
落香想不通,只是覺得,在那個叫‘冒頓’的男子出現以後,落卿就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輕拭掉他眼角的淚痕,落香像個孩子般皺眉道︰「落卿,你為什麼要哭呢?」
落卿止住淚水,暗自輕嘆︰是啊,為什麼要流淚呢?是因為與他分別了三月之後的相逢?還是因為他無情的指責自己?
他輕嘲一笑,不再去想這些問題,對著落香綻放一抹傾城的笑意,「落香不是卿兒的累贅,是卿兒的開心果。」
落香見他笑了,也跟著一笑,單純的像個孩子。
或許,失去那些痛苦的記憶,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