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一步朝神殿門口走去，門衛看了我一眼，眉頭皺了皺，擋住我的去路。浪客中文網
「殿下不能出去。」
「為什麼？索爾不讓我出去嗎？」
門衛點點頭，算是默認。
「不讓我出去也行，那你告訴我，帕雷亞，就是那個精靈族富商之女，現在……怎麼樣了？」
「什麼怎麼樣了，她不是昨天還來看過你嗎？你不記得了？」
听到這句話，我簡直感激地要哭出來。帕雷亞還活著，就說明卡路西斯當時用的是幻術。昨天我睡了一天，不知道是正常的。
當快要失去什麼東西時才知道感激，這是人的通病。我再也不會讓我手中珍貴的東西溜走了，再也不會。
我對門衛道了謝，就要往回走時，門衛叫住了我︰
「等一下！」
我轉身看向他，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我，內心像是在糾結著什麼東西一樣，最後他還是開口︰「殿下，我守衛神殿幾十年了，從你住進神殿我就在這里了。你和陛下的感情我看得清楚，所以我實在是想不通當時你為什麼那麼做。」
微微一笑︰「謝謝你，不過都已經過去了。」
轉身過去時，听到門衛輕聲的嘆息。
我泡了一杯紅茶，慢慢端到索爾的辦公室前，看著厚厚的門板，幾乎能看到這扇門後他埋頭工作的樣子。手舉在門板前方，第一次有種無力敲門的感覺，曾經自然的推門動作現在卻變得遙遠。
十分鐘之後，才敲響了門。
「進來。」
這是我這半年來做夢都想听到的聲音，因為夢里只能听到他失望的聲音。
我推門進去，索爾沒有抬頭，依舊在專心寫著什麼，他桌子上公文還是堆得老高。他絕美的面孔早已深入我的骨髓，在心里想了千遍萬遍，但不知為何，見面的時候卻有些陌生了。
「辛苦了，琉克西。」
剛剛把茶杯放好的我的手怔住，完全僵掉了。雖然有過心理準備，也听說了他和琉克西的事情，卻沒想到自己如此難以接受。
感覺我沒有動作，索爾終于抬起頭，再看到我的一瞬間愣了一下，隨即目光冷下去，與其實我從未听過的譏諷︰
「月神殿下原來是個有骨氣的人，酷刑之下也絕不背叛冥王。」
在看到我的脖子時，索爾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消失。他盯著我的脖子看了很久。不久之前，那里還掛著價值連城的水晶掛墜。
看到他的眼神，我想解釋。他手一揮說︰「沒關系，我已經讓工匠做了一個更好的。」
這時突然有人推門進來，一進門就是柔情的呼喚︰
「索爾，你在忙什麼？」
我轉身，看見了挺著大肚子的琉克西，脖子上掛著的吊墜璀璨奪目。
琉克西也看見了我，怔了一秒，對我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然後徑直走到索爾身旁，輕輕摟著他︰「索爾真是的，整天都忙著工作，休息一下好不好？」
索爾別開她的手︰「我不是已經說過了麼？當著別人的面不要叫我這個名字。」
琉克西看了一眼我，嗔怒道︰「露娜怎麼能是別人呢，好歹也是你的前妻，不要緊的。」
前妻，說得好。
索爾端起紅茶喝了一口，又放下。「太甜，我喜歡清淡一點的。」
「抱歉，我會重新泡一杯的。」我把杯子端起來，準備出去。人家兩個恩愛，我也不在這里自討沒趣。
以前他一直喝我泡的茶，還總笑著對我說「我最喜歡喝你泡的茶，很甜，誰都沒你泡得好。」
「不用了，這種事情讓侍女來做就好，你就不用再進我的辦公室了，這里也沒有什麼機密文件。」
腳步停了停，還是選擇笑著說︰「知道了。」
之後一連過了幾日，我一直都在實驗室做研究，沒有再見到索爾。
看到了久違陽光，本應是歡呼雀躍，卻悲哀地發現自己已經習慣了黑暗，陽光照進屋子竟是那樣的刺眼。
本以為帕雷亞和蔻紗會再次來見我，但這幾天沒有听說過她們來訪的消息，不由得著急。于是專門到神殿門口去問門衛︰「帕雷亞和蔻紗有沒有來過？」
「前天來過一次，但陛下有令，所有和你有關的人不得拜訪，所以沒讓她們進來。」
這是索爾對我的懲罰嗎？
「不過……」門衛扶了扶帽檐，看了看周圍，湊近一些對我說︰「念在我們認識那麼久的份上，我就讓你悄悄出去一趟。」
「真的？」我一喜。
「嗯，不過你得快點，萬一被發現了……」
「我知道我知道，那我現在就——出去了？」我指指門外，看著門衛。
門衛又看看周圍，確定沒人之後對我點點頭。
我一溜煙跑出神殿，跑出很遠之後才敢停下。喘好氣，直起身子環顧這片懷念的地方。這里是中央大道，行人來來往往。我記得十年前，我和索爾就在這里觀看閱兵式。
有一個女人看到了我，神色突然一變，趕緊對旁邊的女人嘰嘰咕咕說了些什麼。她身旁的女人也開始看我，狠狠瞪我一眼。
在我還沒有注意的時候，越來越多的行人停下腳步，漸漸地我被人群圍起來。不知人在被圍觀時感覺是不是會變得特別敏感，我能清晰地感覺出他們每人的每道目光，厭惡、憤怒、憎恨……或許還有居高臨下的憐憫。
不知從哪里飛來的一顆鳳凰蛋正中腦門， 啪一聲蛋碎，粘稠的蛋黃蛋清順著我的臉緩緩滑落。像得到了開戰信號似的，人們紛紛掏出身上能投擲的東西，使勁朝我砸過來。西紅柿，雜志，洋蔥，鑰匙……扔什麼的都有，居然還有一個純金的湯匙飛到我眼前。
我早就說，東區奢侈浪費之風太過嚴重。這樣不好。
人們似乎越砸越興奮，扔出來的東西越來越大，有的砸到傷口上，疼得我叫了幾聲。我被砸得剛後退幾步，又被身後的砸回去。最後干脆動也不動等著，等著他們把身上所有東西都扔完再沒什麼可仍的時候，我再瀟灑地走人，不過現在我一定看起來很狼狽。
終于有一個男人看不下去了，走到我面前幫我擋了幾下，高聲呼喊著︰「大家別再砸了！會出人命的！不過是一個叛徒，用不著這麼動氣！」
這時候我終于明白了，當人們羨慕你，仰慕你時，他們會敬重你。當人們同情你，憐憫你時，他們同時也會輕視你。
人心很微妙，世態一向如此炎涼。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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