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吃了四個包子,我一口酒也喝不進去了,直打嗝.小廣在一旁嘟嘟囔囔地「修改」他剛才朗誦過的詩,我站起來走到門口,撥通了老七的手機︰「老七,你找過我嗎?」老七好象也喝了酒,說話嗡嗡的︰「是遠哥啊,對,我找過你……我徹底打听明白了,恭松明天晚上七點在通達賓館跟那個新疆人接頭,現貨交易,不是麻古,是k粉,估計貨不能少了……錢也不能少了。」我問︰「消息絕對準確嗎?」老七壓低聲音說︰「絕對準確,這樣的事情,不準確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放心吧。」我沉吟了一會兒,開口說︰「好了,你休息吧,這事兒堅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老七不掛電話,遲遲疑疑地說︰「遠哥,消息我已經透露給你了,你想怎麼辦那是你的事情,出了事兒可千萬別牽扯到我呀。」我說聲「放心」,剛想掛電話,老七大聲哎哎︰「遠哥,別掛電話,我還有點事兒想請你幫忙。」這小子跟我做交易呢,我笑了笑︰「別客氣,有事兒你盡管說就是了。」老七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悶聲說︰「遠哥,常青的事兒你必須幫我處理,我要讓他給逼死了。」我皺了皺眉頭︰「他又找過你了?」老七的嗓音像是被踩癟了的皮球︰「剛剛又給我打了電話……他今天上午已經給我打過電話,說是給我安排了一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讓我想辦法把陳廣勝釣出來,他要去陳廣勝的家里抓關凱……我答應了他,可是我不敢啊,勝哥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很清楚,一旦惹急了他,他會殺人的,再就是那個關凱,也是跟陳廣勝一路的人物,要是讓他們知道我在這里面攙和事兒,我還用活嘛我……剛才常青又來電話催了,讓我趕緊去找陳廣勝,他今天晚上就要處理關凱……」我打斷他道︰「你稍等一會兒。」掛了電話,我走出門來,撥通了常青的手機,常青似乎知道我為什麼找他,嘿嘿地笑︰「遠哥,又怎麼了,今天老是打電話。」我說︰「常青,听哥哥一句話,這幾天別辦關凱這事兒了,什麼事情全趕到一起辦不好。」
「遠哥,你就別操心這事兒了,道理我不是已經跟你說了嗎?這事必須快,不然要出麻煩。」
「能出什麼麻煩?關凱馬上就會去殺你嗎?」
「你以為他不會?他會的,我了解他的脾氣,前一陣他暈乎著,這一陣他爬起來了……」
「那你別親自出面,讓弟兄們……」
「我就是這麼安排的啊,」常青笑了,「我已經找好了人,是關凱比較信任的一個伙計,現在是我安插在他身邊的‘特務’,哈哈。我想讓他約關凱出來,然後直接把他綁架到歌廳,當著大家的面,好好折騰折騰他,最後讓他放棄跟我爭地盤的想法……遠哥,不是我小氣,這是我跟關凱的矛盾所在,也可以說是我壓制他的一個理由吧。說實話,我抓到他以後,只要他服輸,我甚至都可以給他個面子,把地盤讓給他,但是前提是他必須服輸,而且是一輩子都不敢跟我叫板才行,要不我總是擔心……總之,這事兒我必須辦。遠哥,做事兒過于謹慎也不好,你說呢?」
「我不說,反正你不能出事兒,要是在這個問題上出了事兒,誰也不會幫你。」
「我不需要你們幫我,這是我自己的事情,遠哥,你放心吧,這點小事兒難不倒我。」
「如果你那個伙計沒把關凱約出來,你打算怎麼辦?」
「那就去陳廣勝家里抓他……」
「你為什麼不在別的地方抓呢?你去陳廣勝家,那還不是等于砸了陳廣勝嗎?」
「遠哥你沒弄明白我的意思,你想想,在別的地方怎麼可能把這事兒辦漂亮了?」
「我明白了……好,我不說什麼了,注意風聲,別……」
「遠哥,辦這樣的事情我很有經驗,好好休息吧,別擔心。」
握著手機喘了一陣氣,我的心開始亂起來,不知道應該阻止他還是應該鼓勵他,感覺盡管這不是什麼大事兒,可是的確很纏人。常青在那頭大聲嚷嚷︰「怎麼不說話了?不說話我可掛了啊。」我把手機貼緊耳朵,長嘆一聲︰「常青,我不想再說什麼了,還是那句話,別動陳廣勝。」常青說︰「你不是已經囑咐過我了嘛,不用再囑咐了,只要他不找我的麻煩,我堅決不主動去惹他……好了,哥哥你注意休息,我掛了。」掛了電話,我靠在牆上閉了一陣眼,老是感覺這事兒不好,可是又說不出來是什麼原因,心懸空了老半天。小廣在里面又開始朗誦︰「我比一個**幸運,只出賣一部分**,譬如臉部的脂肪和的肌肉,我出賣貌似勤快的腳步,出賣僵硬的手指,以及麻木的舌頭;我比一個乞丐幸運,只向一小部分人乞討,那些不得不恭維不得不忍受的人,我不得不像卑賤而憤怒的小丑……」
我推門進去,沖小廣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笑道︰「廣哥,別抒情了,我全身都被你‘藥’麻了。」
小廣乜了我一眼,怏怏地坐下了︰「不懂藝術啊……」
春明附和道︰「對對,遠哥真不尊重藝術家,平常你到哪里去欣賞這麼好的詩歌?」
我坐下,抓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以後再欣賞,今天腦子有點兒亂……」
「對了,」小廣的眼楮亮了一下,「楊遠你會不會上網?」
「上網?上什麼網?」我確實不懂這個。
「就是在網上看看書,發發帖子什麼的,比下象棋打麻將可好玩兒多了。」
「不會,我連電腦都沒有呢。」
「瞎了瞎了,大好的青春就這樣被你lang費了……我整天上網,在網上寫我的詩歌,看的人‘海’了去了。」
「給錢嗎?」
「你就知道錢,錢算什麼?我要的是那種萬人追捧的感覺。」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你的詩歌一寫上去,就有一萬多人看?哈哈,你厲害。」
「我可沒說詩歌有一萬個人看,我說的是我寫的書……媽的,不止一萬個人看呢,好幾萬人看。」
我笑了︰「吹吧你就,上網的人一共有幾個?作家的書也沒那麼多人看呢,現在還有幾個喜歡看書的人?」小廣哼了一聲︰「‘迷漢’了吧?你以為大家都像你這樣不尊重知識啊?有的是人看,尤其是我陳廣勝寫的,絕對有人看。你猜我寫的是什麼?監獄里的故事。他們都不知道監獄是怎麼回事兒,圖個新鮮也看……算了,跟你說你也不明白。我問你,咱們這個義祥謙文化公司包括不包括出版圖書什麼的?」我搖了搖頭︰「我不明白這一行,剛商量成立公司的時候,胡四說以後也許這也是一個項目。」小廣挺了挺胸脯︰「這事兒我來操作吧,我認識一個搞影視的兄弟,他可以幫我出出點子,將來咱們可以往這方面發展,先把我的書出版了再說……你別笑,這個不難,咱們又不是出版社,無非是個文化公司,說白了就是個書商,咱們去出版社買書號,然後就可以出版圖書了,一個字,錢,有了錢什麼都好辦,明白我的意思了?」我點了點頭︰「明白了,那意思就是用我的錢出你的書,然後你名揚四海。」小廣模著下巴笑了︰「也可以這樣說,不過不光是我名揚四海,名揚四海的還有咱們義祥謙文化發展有限公司。要知道,我的書出來以後,絕對暢銷,那時候我可以發一筆,但是大頭在咱們公司里,我要的是名,公司要的是利。」
這個混蛋的腦子可真有些「愚」,你還以為你真的就是一個作家了?他的話我根本就不相信,盡管我也崇拜那些搖筆桿子的作家,可是你小廣也就是會胡謅幾句歪歪詩,離真正的作家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還是先想想怎麼把你的吃飯問題解決了再說吧。我沖他晃了晃酒杯︰「廣哥,這事兒以後再說,你先去義祥謙上班,幫春明把設計室搞起來,後面的事情你自己操作就是了,需要錢跟我打聲招呼,我大力支持。」小廣仿佛沉浸在他自己設計的宏偉藍圖里面,搖頭晃腦地說︰「我總覺得我陳廣勝是個有前途的人,我是不會就這樣隨波逐流下去的,我會出人頭地的。」
「勝哥,什麼時候去公司里上班?」春明問。
「明天就去,」小廣干了一杯,一挺腰板,「春明兄弟,你就看我的吧,義祥謙將來就是港上廣告界的老大。」
「我相信,」春明邊給他倒酒邊恭維道,「勝哥無論在哪里,都是一條龍。」
「哈哈,春明這小子很會說話,比他媽常青強多了……我怎麼一提起常青來,心就不好受呢?娘的。」
「那就別提他了,」的確,一提常青我的心里也別扭,「廣哥,關凱現在在什麼地方?」
小廣的眉頭一下子皺成了拳頭︰「不知道,愛在哪里在哪里……今天一早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稍加考慮,開口說︰「你應該讓他回你家去,常青到處找他,他住在外面不安全。」
小廣隨口說︰「那正好,出了事兒跟我沒有關系。」
我繼續我的想法︰「這樣多不好?總歸是這幾天你們倆一直在一起啊,出了事兒你也沒有面子。」
小廣咦了一聲,歪著腦袋看我︰「你什麼意思?攆我走,讓我回家陪著他?你……操,蝴蝶,跟我玩心眼兒是不是?我明白了,剛才你跟常青說不讓他動我,意思就是不願意讓我在場,你想留我在這里喝酒,讓關凱自己回我家里,然後常青他們看見我不在家,直接沖進我家里抓他還方便,操,那成什麼了?關凱還是在我家里出的事兒,我還是沒有面子……我怎麼糊涂了?你是不是這麼想的?」我笑道︰「廣哥真聰明,什麼事情也別想瞞過你……就是,我就是這麼想的。」小廣兩手托著腮幫子想了好長時間,搖頭說︰「我理解你的難處,可是這樣也不好,這樣還不如我直接不理關凱了呢,可是我能那麼做?人家現在到了這種地步了……常青這個混蛋也沒有點兒腦子,你想抓他,在那里不好抓,非得去我家里抓?」我說︰「人家也沒說非得去你家里抓。」小廣還是不明白︰「那他這麼做是什麼意思?他的手下那麼多兄弟,撒出去找就是了,找到了就抓人,一次性完事兒。」我開導他說︰「廣哥,現在的小孩子辦事兒不像咱們以前一樣了,人家玩兒的是一個妥實。你想想,他們倆現在鬧到這種程度了,誰能不防備著點兒?在路上抓,就一個結果,死人,那樣誰也壓不住誰,都死人了還壓個屁?常青去關凱藏身的地方抓他,還是關凱去常青家里抓他?這都不可能。關凱現在還沒有能力直接去抓常青,而常青有能力在你家抓到關凱。他為什麼這樣做?這樣才能穩妥的把事情辦了……唉,廣哥,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你得理解,常青不是針對你才這麼辦的。」
「我不管,他要是敢于在我的家里抓人,我他媽跟他沒完。」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無話可說了,但是我奉勸你一句,別把事情鬧大了,這樣對誰都不好。」
「威脅我?」小廣豎起了眉毛。
「呵呵,又這樣……好好,我不說了,喝酒。」
「蝴蝶,你別誤解我,我這不是為了什麼關凱,這牽扯到我的面子,他去我家里把人抓走了,還讓不讓我做人了?」小廣忿忿地橫了一下脖子,「你也別笑話我,換個角度來說,如果有人去你家里抓了一個在你家里做客的朋友,你會無動于衷?不可能吧?依你的脾氣……」我搖搖手說︰「別說了,別說了,我理解你……這樣吧,事情還沒出,一旦出了,我幫你去找常青,讓他在街面上把事情給你解釋清楚了,該拿錢拿錢,該賠禮賠禮,這總行了吧?」小廣把嘴巴嘬成了找人親嘴的模樣,啵地咂了一下︰「得,別操心這事兒了,還不一定是個什麼情況呢,到時候再說吧。」
我站起來,模了模小廣的肩膀︰「廣哥,沉住氣,別為這些小事兒煩惱,咱們這個級別的漢子不應該這樣,咱們還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呢,」沖春明使了個眼色,讓他出去等我,低頭對小廣說,「廣哥,我跟春明有點小事兒談一下,你在這里稍微一等,我馬上回來。」小廣揮了揮手︰「你忙你的,我在這兒等等四哥,一會兒我也好走了。」
站在門口,我對春明說了剛才跟老七通電話的事情,春明問︰「你是怎麼打算的?」
我用力捏了他的胳膊一下︰「跟他玩黑的,一個字——戳。」
春明微微一笑︰「應該這樣,這就開始戳?」
我點了點頭︰「你馬上去找一個公用電話,打市局稽毒科的電話,告訴他們,一個叫恭松的人,明天晚上七點在通達賓館,就是靠近火車站的那家賓館,跟一個新疆來的人交易k粉,說完了直接掛電話。」春明問︰「他們要是問我恭松帶著多少人去呢?」我笑了︰「管他帶多少呢,警察會處理這事兒,抓到現行,李俊海也就差不多好浮出水面了,去吧。別讓接電話的人知道你是誰。」春明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稽毒科的電話號碼是多少?」我推了他一把︰「打114問一下,你這個膘子。」春明模了一把頭皮,甩頭就走︰「我操,忙暈了,連這岔兒都忘了。」
剛想轉身進屋,胡四搖搖晃晃地從樓上下來了︰「哈哈,鬼鬼祟祟的,又在策劃什麼犯罪行為?」
我吐了他一口唾沫︰「你他媽喝大了是不是?誰策劃犯罪行為了?」
胡四沒想到我發火了,一路無聲地笑過來︰「別惱別惱,開玩笑呢,小廣走了?」
我抬腿想要踢他,又忍下了︰「四哥,以後別提什麼犯罪犯罪的,听了頭都要炸了,操。」
胡四聳了一下肩膀︰「嘿嘿,看見你我容易想起這個詞來,進來,我好好跟你喝幾杯。」
小廣站在鏡子前,很仔細地在拔鬢角上的一根白頭發,胡四站在他的後面笑道︰「別拔了,再拔就變成老七了。」小廣不理他,把那根頭發在指頭上繞了幾圈,猛一用力,捻著那根白頭發嘟囔道︰「老了,老了啊……這才幾年,我就變成一個中年人了,人生如夢啊……」轉回頭來沖胡四一笑,「四哥你行啊,比我年齡大,可是看不出老來,打眼一看還以為你二十剛出頭呢。」胡四搓了兩把臉,湊到鏡子前︰「是嗎?哦,還真是呢,長得不賴,跟六小齡童似的……唉,不過也不行了,除了頭發沒白以外,一臉緊急集合。想當年……媽的,想當年我更丑,瘦得跟個猴子似的,林武給我起了個外號,叫他媽蝦毛……」從鏡子里瞥了我一眼,「別笑啊,你也不怎麼樣,一看就是個歹徒……對了,剛才我听一個服務生說,你調戲我家王慧小姐了?交代,有沒有這事兒?」他媽的,這是哪個服務生干的?我什麼時候還調戲王慧了?我不承認︰「去你的,我能跟你和廣哥一樣?」小廣的眼楮一亮︰「王慧那姑娘不錯,真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