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均是一愣,包括南文宇都有些意外。燕若水一向是溫和的淡淡的,這還是他頭一次見她說話如此冷淡甚至還帶著一絲敵意。
雲寒烈也是一愣,既而不怒反笑,想當年初見燕若冰時她也是那樣的高傲難以接近,到頭來不還是對他含情脈脈?難道這燕家的姐妹都是這副德行?
這時豐盛的飯菜呈了上來,南文宇見雲寒烈只是微笑,不知他到底是喜是怒,只得岔開話題,熱情招呼雲寒烈二人享用飯菜。
用餐的整個過程有些冷場,南明珠還在為剛才跟冷輕書的爭吵生氣,噘著小嘴時不時對著冷輕書瞪上兩眼,而河女卻一返常態地冷漠,始終沒有發過一言。南明珠的脾氣南文宇知道,她不過是小孩子脾性,而河女的反常卻是讓他有些擔憂。她向來不會如此的,就算是為了將來,也不該對上雲國的太子如此怠慢。可是為何今日,他竟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怒意?
倒是冷輕書和雲寒烈兩人表情自若,展現出男人的大度,他們邊吃飯邊詢問了些南燕的風土人情,甚至還說了些一年前來南燕的情景。那時的冷輕書正在守邊,待京城的消息傳到邊關時,皇帝的病早已經被治好了。事後父親一直對皇帝的這次生病諱莫如深,所以他也一直不太清楚一年前京城曾經發生的這場動蕩。經過這次雲寒烈的描述,他反而對那次的事件有了進一步的了解,三個男人之間倒是相談甚歡,很快成了朋友。
午飯過後,眾人回鎮國將軍府。南文宇邊走邊對冷輕書笑道︰「冷公子不是去年來過南燕,怎的這次來又不認識路了?」
「這是你們燕城,我們對路途不熟悉很正常,更何況當日我也是跟著別人走的,並未留意過——」他說到這里突然停住,略帶擔憂地轉頭看了雲寒烈一眼。
南文宇隨著他的目光看向雲寒烈,只見他剛才還掛在嘴邊的笑容頓時凝結,淺褐色的眸子竟閃過一絲沉痛,仿佛冷輕書的話刺痛了他的心一般。
雲寒烈的表情自然沒有逃過河女的眼楮,但是她卻從心底發出一聲冷笑︰「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一年後的今天你竟開始懷念起當初的日子了嗎?」
回到將軍府,南守彥和南夫人正端坐在前廳喝茶,仿佛正是在等候公主的大駕光臨。
河女趕忙上前,趕在南守彥行禮之前攔住了他︰「伯父又多禮了,若水視你們為家人,家人之間何必那麼禮數?」
旁邊的南夫人忙笑著附和︰「正是正是,以後都是一家人。」說完笑呵呵地看了河女和南文宇一眼,這一看頓時讓兩個人都有些微微的尷尬。
南文宇連忙側身將雲寒烈讓到身前對父親說︰「爹,你看誰來了?」
南守彥這才注意到雲寒烈二人,不禁又意外又驚喜。「雲太子大駕光臨,真是篷壁生輝!」他邊說著邊要把雲寒烈讓到主位上。
雲寒烈也不推辭朝南守彥笑道︰「一年不見,老將軍越發硬朗啦,這一年多過得可好?」
南守彥撫須呵呵而笑︰「挺好的,雲太子定然也過得不錯吧?」說到這里他停了停,又問,「這次太子妃怎麼沒有來?一年不見,她還好吧?」
本是無心之語,卻刺中兩個人心中的傷疤,河女心中微微一痛,抬眼看向雲寒烈,只見他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答道︰「嗯……她……還好。」
南守彥卻並沒注意到雲寒烈的表情,一徑興致勃勃地說著︰「想來定然舍不得孩子,才留在上雲國照顧孩兒了吧。不知雲太子是得了個皇子還是皇女?」
雲寒烈臉上微微一個抽搐,臉色漸漸沉了下來,冷輕書見狀忙搶著對南守彥說︰「南老將軍,在下和師兄一路來到南燕已有些乏了,能否麻煩你先幫我們安排一個住處?此來南燕是有重要的事想要跟您商量,待我們略微休息片刻,再找將軍好好商量一下軍國大事如何?」
一听有軍國大事,南守彥的臉色不禁變得嚴肅,他立刻答道︰「好的,二位就先在府上休息休息,待吃了晚飯好好睡一覺,明日里我們再商量正經事。」說完便叫來管家,囑咐他將最好的客房收拾出來讓貴客住下。
眾人散了,南文宇與父親進了書房,小螺被南夫人叫去幫著做針線,南明珠則拉著河女閑聊,二人在府中緩緩踱步,曬著太陽,倒是頗為自在悠閑。
初夏季節,花園中奼紫嫣紅,鶯啼柳翠,二人走了一會略有些懶怠,南明珠拉著河女撥開花枝綠葉走到一片紫藤架下,那兒放著一張軟椅。南明珠將河女按坐在軟椅之上,笑容如盛開的牡丹一般燦爛︰「若水姐姐,這個地方好吧,清幽芳香,往這里一趟美美地睡上一覺真正是人生一大快事。」
鼻邊縈繞著紫藤淡淡的香味,河女環顧著周圍簇擁環繞的月季,心中也是一陣欣喜,不禁輕點她鼻子笑道︰「這個地方倒是幽靜,怕只怕你貪睡,別人想找你都找不著了,錯過了飯點豈不餓著你了?」
南明珠俏皮地皺起鼻頭︰「丫鬟們都知道我愛來這里,不會錯過飯點的。」她說著執起河女的手,臉色變得有些郁郁,「這些日子你和大哥出門去,可把我憋壞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說到這里,她睜大眼楮盯著河女,眼中閃過一絲興奮而奇異的光,「若水姐姐,你就答應了我母親,嫁給我大哥算了,那樣的話我也有個好嫂子可以說說話!」
河女微微一笑淡淡道︰「你總要出嫁的,難道能在這紫藤架下躺一輩子?」
南明珠撅起嘴來高傲地說︰「除了大哥,燕城還沒有我能看得上的男人!」
河女看著她天真的表情,心中一片柔軟,不禁輕點了點她的額頭笑道︰「遲早會有一個人讓你看得上的!」
「那若水姐姐,你告訴我,我大哥讓你看得上嗎?」南明珠將頭湊到河女眼前,盯著她的眼楮調皮地問。
河女微微一笑,輕輕嘆息一聲︰「你大哥是個很好的男人……」可是……她能回報他對她付出的情誼嗎,連她自己都沒有答案。
微微地風吹在月季花枝上,發出沙沙的聲音,仿佛動人的樂曲,南明珠席地而坐,背靠在軟椅上不再說話,仿佛在憧憬什麼。河女斜躺在軟椅上,抬頭看著藍天,心底某個地方有著一種憂傷,原以為傷痕累累的心已經平靜,但是今日再見他,卻發現那些記憶並沒有從心底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