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漸露的真心
「哥…」毫無預警地輕聲呼喚，卻輕易地震碎了黎子晨為自己撐起的夢境，他摟緊懷里的歐陽翎，回過頭看向站在電梯門口的黎子暮，那一瞬間他好像看懂了弟弟眼中閃過的情緒……
「子暮…」除了叫他的名字，黎子晨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說些什麼，為什麼他們總是要重蹈循環般的覆轍，為什麼一百年後，他還是無意識地傷害了自己的弟弟。
兩個人隔著這段不遠又不近的距離看著彼此，都說不出一句話來，直到黎子晨懷里的歐陽翎輕聲的呢喃打破了過于冷清的氛圍。「子晨…」
「歐陽…」黎子晨撐著她一下子癱軟的身體，擔心地詢問，「怎麼了？」
「我頭好痛…」歐陽翎皺著眉，左手掌心撐住自己的額頭，右手下意識地抓緊了黎子晨的衣服。
「把她放下來。」夏若初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越過黎子暮的時候不自覺地望了他一眼，然後看著黎子晨把歐陽翎扶到了沙發上，伸出手附在她的額頭上，輕聲地念出了什麼，不安的歐陽翎漸漸平靜了下來，只是握住黎子晨的手依舊沒有松開。
「不用擔心…她只是中了術，睡一覺就會醒了…」夏若初對著黎子晨寬慰地笑了笑，又抬頭看了看自己身後的黎子暮，細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移動到他身邊輕聲地說，「需要出去走走嗎？」
黎子暮點了點頭，最後看了黎子晨一眼，便跟著夏若初走了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
天台的風不算大，雜物有些凌亂地散落在地上，還殘留著夏若初剛才和那只小狐妖打斗的痕跡。
「原來你可以這樣走路的…」黎子暮靠在欄桿邊，微眯著眼看向面前半透明的夏若初。
「我只會飄…」夏若初抿著嘴笑了笑，「即使像你看到地是在行走，其實也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可以飄也不錯呀！」黎子暮勾起嘴角將雙臂張開，「很像飛的感覺。」
「那不一樣。」夏若初突然感到異常地疲憊，按住了暈眩的頭，她知道那是解開術而反饋到自己身上的副作用。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在她被小狐妖引開的那段時間里，有一些什麼已經不一樣了，「黎子暮…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黎子暮臉上的笑容緩緩凝住，一向自視不錯的口才一時間竟然找不到任何的話語，只能沉默地看著面前一臉認真的女孩，她那雙晶亮的眼楮，似乎可以看透一切。
夏若初也凝視著他突然悲傷的雙眸，輕嘆了一口氣。即使黎子暮什麼都不說，她也已經透過歐陽翎的記憶看到了剛才的一切，之所以會這樣問出來，是想要確定自己的猜測，而答案似乎讓她的心底突然涌出一陣強烈的空洞感，沖擊地她幾乎站不穩，「你喜歡歐陽…對。」
有好多事情，她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的很清楚。
一晨一暮，一個溫柔似流水，一個熱烈如火焰，兩兄弟大概從擁有這個名字的時候開始，就注定了會成長成兩種不同的性格。
黎子晨對歐陽翎的感情，她不是沒有發現，黎子暮對歐陽翎的感情，她一樣不能視而不見。
「竟然被你看出來了…」黎子暮像是忍了很久一般突然笑了出來，一臉很夸張的驚訝表情，「這麼注意我，該不會早已對我暗許芳心，想來段驚天地泣鬼神的‘人鬼情未了’！」
「像你這樣的公子，我才沒興趣！」夏若初很無奈地瞥了他一眼，心底卻還是有著隱隱的擔憂。
「是哦！」黎子暮調皮地眨了眨眼楮，仰著頭靠在欄桿上望著天空，眼眸里的悲傷與輕松的口氣截然不同，「我是喜歡歐陽，我也喜歡容萱呀，樓下的小鶯小燕我也都喜歡！」
「果然鶯鶯燕燕最適合你了！」夏若初面無表情地抽動嘴角笑了笑，便也不再說話，微抬起頭看向漫天的繁星。
這一夜，有什麼已經改變了，又有什麼，順著既定的軌道，開啟了呢？
黎明初始，听到隔壁開門的動靜，黎子晨從家里走了出去，陳晏旻家虛掩著的門像是歡迎自己一樣，竟然自動從里面打開了，他遲疑了幾秒，還是踏了進去。
正門呈現著的客廳直達陽台，那里的玻璃門沒有完全關上，白色的及地窗簾隨風飄了起來，一個背對著他站在窗邊的女子，長長的頭發飄灑下來。
她慢慢地轉過身，微笑著勾起了嘴角，水墨畫一般漂亮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黎子晨。她的手臂上臥躺著那只通體火紅的小狐狸，此時像是被打攪到了一樣，突然睜開了火焰一般的眼楮，凝視著面前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請問…」黎子晨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突然看到女子伸出一只手，吊下一條項鏈，動作一氣呵成，透明的水晶吊墜在他的眼前晃動了起來。那只小狐狸也立刻跳到地板上，警惕地豎起了耳朵。
黎子晨凝視著那塊水晶，微微皺了皺眉，透明的晶體瞬間碎成了粉末。女子略微驚訝地睜大了眼，下一秒嘴角就勾起一絲笑，傾身撐住沙發一個輕盈的前空翻，落在地面的時候手掌已經放了一束紅光出去，黎子晨後退了幾步，側過身躲開了攻擊。「你是什麼人？」
「陳晏旻呀！」女子理所應當地答道，依舊輕笑著走向了他，柔順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微微動了動，「黎子晨，我們昨天見過的。」
「你不是人類？」雖然是疑問的句子，黎子晨用的卻是肯定的口氣。
「你也一樣不是呀。」陳晏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曖昧地眨了眨眼楮，「怎麼樣，昨天晚上，小翎是去找你了？」
「我警告你…」他果然沒有猜錯，術的確是陳晏旻對歐陽翎下的，「不要對她下手。」
「你還是先擔心一下自己。」陳晏旻的口氣隱隱透著看戲一般的幸災樂禍，「如果小翎知道了你們的身份，不會無動于衷的？」
黎子晨的拳頭下意識地握緊，面前的陳晏旻還是笑地一臉雲淡風輕，突然就從女子的身形變幻成了昨天他們初遇時的樣子，對著他的身後友好地揮了揮手，「歐陽小姐，早呀！」
「早…」歐陽翎按著額頭靠在黎子晨家的門口，眼里還遺留著淡淡的迷茫。
「昨天還沒有跟你們介紹，這是我表弟。」陳晏旻微笑著向地面上的小狐狸招了招手，它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小男孩的樣子，「他叫阿布……」
「阿布…」歐陽翎看著小男孩可愛的小圓臉有一絲親切的感覺，走過去蹲在了他的面前，「小朋友，你幾歲了？」
「我五…」被身後的陳晏旻拍了一下，阿布的‘百’字硬生生地咽了下去，「我五歲。」
「歐陽小姐，有一件事可不可以麻煩你…」陳晏旻對著歐陽翎笑了笑，「我今天突然有些事情要辦，你可不可以幫我照顧一下阿布？」
「不可以！」歐陽翎還沒有回答黎子晨便一口拒絕掉了，她詫異地看向一向溫文爾雅卻熱心的他，而陳晏旻看過去的眼光里也多了一絲玩味，「歐陽，你今天不是還有工作要處理，我來照顧阿布就好了。」
「我要跟大姐姐玩！」阿布撲進歐陽翎的懷里緊緊地抱住她的腰，抬起的頭閃著楚楚可憐的眼光，讓人不忍拒絕。
陳晏旻原本準備說話的，此時看著阿布的模樣卻偷偷地笑了笑，他差點忘記了這只狡猾的小狐狸施展術的能力不比自己差，再抬眼望向黎子晨的時候，笑容里還夾帶了挑釁。
「好好好！姐姐陪你玩…」歐陽翎寵溺地揉了揉阿布的頭發，抬頭望向黎子晨，「子晨，今天的工作我們晚一點再去。」
「那就謝謝你們了！」陳晏旻的手搭上黎子晨的肩膀，在歐陽翎看不到的角度，瞳孔一瞬間轉變成了銀白色，黎子晨的拳下意識地握緊了，卻忍住不能發作，「黎先生，如果阿布不乖，你盡管告訴我哦！」
陳晏旻開車到達博物館的時候，外面的通道已經擺上了‘禁止入內’的標牌。
她要進入的時候自然是被一臉嚴肅的門衛擋住，「小姐，畫展已經開始了…」
「我不會讓你們為難的…」陳晏旻的嘴角勾起一絲笑，瞳孔的顏色突然變了，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口，「你們一直都在這里，沒有看到無關的人…對嗎？」
「對。」幾個侍者表情呆滯地點了點頭，然後讓開了道路讓她走了進去。
和外面陽光明媚的天氣不同，博物館本身就是歷史性的古式建築，再加上室內為了保護畫作特意調暗的光線，展出的作品又至少是有近百年的跨度了，氣氛難免地有一些詭異。
只是人們都把這些當成復古，小聲地討論著各位名家的畫作。
「你去哪兒了？」身後傳來熟悉的男聲，陳晏旻不用回頭便知道來人正是吳宇恆。
「阿布沒有告訴你嗎？」她抿嘴笑了笑，轉過身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我听到他偷偷給你打電話了。」
吳宇恆深深地凝視著她，最後像是放棄一般輕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忘記了要來。」
「這個Case一個星期前就談好了，我不會忘記的…」陳晏旻也不再深究剛才的事，閉上眼楮手指輕輕地動了動，他們身邊的人都停下了所有動作，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開始…」
「嗯。」吳宇恆點了點頭，兩個人憑著極佳的感覺走到了一扇古舊的木雕大門前，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它。
不算小的房間，內里卻只收藏著一幅畫，此時那原本平靜的畫作突然詭異地動了起來，從上面升騰起一團黑煙，似是想要逃離開這個空間。
陳晏旻輕笑著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那團煙霧便被困在了銀白色的結界里面，恢復成了原本猙獰的模樣，對著他們狂妄地吼叫著。
吳宇恆的左手拋出了幾顆黑色水晶落到地上，形成六芒星的形狀將結界加強，內里的惡靈便不敢再叫囂，呼喊的聲音漸漸弱了下來。然後便是一聲淒慘的哀鳴，聲音的主人仿佛陷在難以形容的痛苦中一般，下一秒便被完全收復在了黑水晶之中，回到了吳宇恆的掌心。
「剩下的事不用我管了…」陳晏旻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轉身向外，「那我走了。」
「晏旻…」吳宇恆拉住了她的手臂，心才終于放了下來。在陳晏旻不告而別的這幾天里，他都很害怕回家，回到一個人的家里，只能看著他們的合照，心像是缺失了一塊一般，疼痛地無以復加。「跟我回家…」
兩個人沉默了很長的時間，身邊的眾人都已經恢復了行動，剛才的一切，他們都不會保有任何的記憶。
「你為什麼都不敢去面對她？」陳晏旻突然甩開了吳宇恆的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吳宇恆，你知不知道，我很討厭你現在這個樣子。」
吳宇恆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凝望著她，而陳晏旻也不再開口，後退幾步然後轉身向外走，背影漸漸離開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