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來自黑暗的第一擊
褪去了夏日燥熱的浮夸，平靜的秋季帶著些許的蕭條款款而來……
寒意在一場雨之後襲來，讓世界陷入了迷蒙的幕簾之中。
那一個午後，歐陽翎接到了倪曉晶的電話，臉色越發地凝重了，她一放下電話，就轉過頭對著客廳里的幾個人轉述。「發現新的受害人了…」
「什麼地方？」黎子晨微愣了一下，雖然這對他們來說可能會有新的進展，但畢竟又有一個無辜的女孩受害了。
吳宇航接過她記錄地點的紙條看了看。「我知道這里。」
「那你開車…」陳晏旻起身順手將外套遞給他，「走。」
「阿布…」歐陽翎看向似乎想要跟隨著他們的阿布，「你留在家里。」
「為什麼？我們要一起去呀！」阿布疑惑地開口，他癟了癟嘴，今天一直有不大好的預感。「我保證我不會搗亂的！」
「乖啦…和夏若初在家玩！」歐陽翎哄小孩一般地揮了揮手，推著黎子晨他們向外走，「要是有客人上門了，你們要好好照顧生意哦！」
四個人到了樓下，正好遇到剛回來的黎子暮。
「哥…」黎子暮看著四個人凝重的表情，心下一沉，「出什麼事了？」
「上車再。」黎子晨看向弟弟還來不及停好的車，拉著他坐了進去。
吳宇恆也坐進了另一輛的駕駛座，陳晏旻和歐陽翎也分別坐好了，兩輛車一前一後駛上了馬路。
「你們在查的案子又有新的受害者…」黎子暮轉動方向盤跟著前面吳宇航的車，不經意地看到了後座支著下巴看向窗外的歐陽翎。自那天晚上的告白之後，她似乎一直都在躲著自己。
「嗯。」黎子晨輕嘆了一口氣，人類的生命，總是這麼脆弱，脆弱地讓他悲傷。
「哥…」黎子暮深吸了一口氣，微側過臉看向黎子晨，佯裝無意地開口，「這幾天，小翎還好…」
「和平常一樣。」黎子晨對著弟弟勾起嘴角笑了笑，兩個人便沉默了下來。
「小翎…」陳晏旻看著後面悶著不說話的歐陽翎，思考了幾秒還是決定開口緩和一下氣氛，「你怎麼不和子晨他們一輛車呀？」
「啊？」歐陽翎慢半拍地看向副駕駛座上的陳晏旻，臉上帶著迷茫的表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是不是跟子晨吵架了？」前面是紅燈，吳宇恆側過臉看向自己的小師妹，她和黎子晨這幾天相處的不自然他不是沒有發覺，「你沒有欺負人家？」
「沒有。」難得沒有像平時一樣跳起來大聲地否認，歐陽翎只是側過頭去繼續看窗外的風景。
陳晏旻和吳宇恆看了看彼此，一個疑惑地搖了搖頭，一個無辜地聳了聳肩。
雨似乎越下越大了，道路越來越狹窄，車輛也因為泥濘的小道而越來越難行駛，很多個轉彎之後，他們都看到了不遠處等待著的倪曉晶。
「晶晶…」歐陽翎拉開車門走了出去，「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支援還沒有趕過來…」郊外比市區要冷很多，倪曉晶身上的雨衣勉強地擋住了雨水卻擋不住寒冷，她顫抖地裹住自己，嘴唇被凍得有些發白，臉上的表情很凝重，「而且因為這個案子太奇怪了，所以可以調配的警力很有限…」
「沒關系，我們搞的定…」體貼地看出了她的為難，陳晏旻走了過來四處看了看，很奇怪自己竟然沒有在附近感覺到任何的尸氣。「受害者在哪兒？」
「在那邊。」倪曉晶指向身後的一個小山頭，距離其實不算太近，但是這里的小路修地不是太好，車一定開不過去，「報案的人在電話里說自己是那邊的村民。」
「我們走過去。」黎子晨側過頭看向身後的黎子暮，「子暮…你要一起去，還是留在這里等我們？」
「我跟你們一起去。」黎子暮看向那個山頭，總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晶晶，那你留在這里等我們。」歐陽翎扶著倪曉晶進到車里，然後從後備箱里取出一條小毛毯遞給她，「如果太晚的話，你就先回家，有什麼事我會再給你打電話…」
「走。」吳宇恆推了推發呆中的陳晏旻，輕聲地在她耳邊詢問，「怎麼了？」
「不知道…」陳晏旻側過頭來對著吳宇恆笑了笑，跟已經走在前面的黎子晨和黎子暮隔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動物的感覺異常靈敏，她直覺，他們要去的，是一個很危險的地方。「宇恆…小心…」
「嗯。」雖然也有異樣的感覺，但是好像只要她在他的身邊，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吳宇恆上前一步握住那微涼的手，把安心的力量傳給她。
越接近那個小山頭，奇怪的感覺就越加強烈，明明海拔越高的地方溫度應該是越低的，這里卻截然相反，綠意油然的樹木，滿地盛放的鮮花，似乎連拂過臉頰的微風都是帶著輕柔的溫暖，給人一種夢境般的錯覺。
誰都沒有再去注意，這附近是不是真的有個村莊，是不是真的有村民發現了什麼。
天空蔚藍地如同畫筆添加上去的色彩，然後那支畫筆又毫無預兆地，用一抹烏黑覆蓋了大地。
他們的上空，穩穩地站立著一個女子，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滿意地看著行走著的他們，她的手突然輕輕地一揮，地面便頃刻間塌了下去，黑洞一般地吞噬著周遭的一切。
而那個黑洞中心的五個人，連抓住什麼東西的時間都沒有，瞬間就掉入了那個看不到盡頭的空洞里。
她欣喜地觀察著，像是在觀賞一場好看的電影，然後仿佛從來不曾出現過一樣，消失了蹤影。
「嘶…」黎子暮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拍了拍身邊的黎子晨，「哥，這是什麼地方呀？」
「嗯…不知道…」黎子晨也清醒了過來，疑惑地站了起來，把一旁還半醒不醒的歐陽翎扶住。
「我們怎麼了？」歐陽翎迷茫地張開了雙眼，然後在黎子晨的幫助下站了起來。
「我記得…」陳晏旻歪著腦袋揉著太陽穴，明明是從很高的地方摔了下來，身上卻幾乎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我們好像掉進了什麼里面…」
最冷靜的還是吳宇恆，他已經拉著陳晏旻站了起來，開始仔細地觀察著四周。
原本平靜地仿佛沒有一絲波瀾的空間，漸漸明亮了起來，但是卻看不到光源，也看不到出路。
在幾個人都不知所措的時候，燈光突然聚集到了一起，會合到正好照到他們的中心位置，然後從五個方向，分別開出了一扇半掩著的大門，後面是一條深不見底的道路。
「現在怎麼辦？」黎子暮微側過頭，詢問黎子晨的意見，但他也只是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們分開走…」陳晏旻猜測他們應該是掉進了哪個不知名的空間里，「這樣應該可以快點出去。」
「正好一人一個方向…」吳宇恆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好像特地為我們而設的一樣…」
「小翎…」黎子暮看著歐陽翎選定了一個方向，還是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小心一點…」
「嗯。」歐陽翎笑了笑，也不管他們還想說些什麼，轉身就向其中的一個方向跑了過去，瞬間消失在了門的後面。
黎子晨凝視著歐陽翎身影消失的方向，伸出去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雖然他知道，她的能力足以保護好她自己，但是心里，還是會有隱隱的擔心。
「子晨。」吳宇恆向前一步，安慰地按住了黎子晨的肩膀，「不要擔心，小翎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
「嗯。」黎子晨微側過臉，對著他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陳晏旻倒是完全不擔心的樣子，瀟灑地對著後面揮了揮手，「我們出去見咯！」
「希望真的是出去見。」吳宇恆笑了笑，選擇了陳晏旻右手邊的位置進去，黎子晨和黎子暮也進到了另外兩扇門里面。
聚光燈般的空間中心，順著那五個方向，破碎般地渙散成了粉末，灰飛煙滅。
他們每一個人都漫無目的地向前行走，氣氛安靜地有些詭異，道路似乎沒有盡頭，時間也仿佛沒有流動。
陳晏旻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卻好像一直都在原地繞著圈圈，身邊的一切若有似無，總讓她有種恍惚的感覺。
半空中破開了一扇門里，站立著一個女人，她上揚的嘴角，驕傲鄙夷地不可一世。
陳晏旻沒有抬頭，因為她知道，即使抬頭也是什麼都看不見的，安然地閉上了眼，只憑著感覺去定位，手上猛地發了一記攻擊出去，銀色的光束便瞬間融進了那扇門，整個空間有一刻恢復了原貌，卻又在下一秒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吳宇恆順著直線一直一直地走，在這樣一個不明的空間里，危險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突然地跳出來。
他有些暈眩地搖了搖頭，極佳的方向感在這里好像也起不了任何作用了，凝視一般地看著自己的手，試著活動了一下，沒有異常，但是心里總覺得，有什麼地方怪怪的。
「宇恆…小翎…」空間突然充滿了陳晏旻的聲音，卻恍惚地像是隔了很遠一樣，「你們听得到嗎？」
「晏旻！」吳宇恆喊出了口，「你那邊怎麼樣？」
「我還好。」陳晏旻頓了頓，微微皺起了眉，「不過我聯絡不到子晨他們，只能大概感覺到他們在行走。」
「大師兄…」一陣嘈雜以後，歐陽翎的聲音傳了出來，「如果我沒有猜錯，我們全都被催眠了。」
「催眠？」吳宇恆終于想通為什麼自己一開始就有肢體反應遲鈍的感覺，「到什麼程度？」
「我們的應該只到視覺和觸覺…」陳晏旻輕嘆了一口氣，「子晨他們就說不定了。」
「現在怎麼辦？」歐陽翎擔心地開口，也許他們根本就近在咫尺，卻即使是擦身而過也感覺不到對方。
「可以同時催眠我們五個人，憑一個人的力量是很難辦到的。」吳宇恆冷靜地分析著，「必須先找到設立催眠的力量根源，毀掉它。」
「大師兄…」歐陽翎的聲音開始斷斷續續，尾音消失在了他的耳邊，「你們小心…」
和吳宇恆他們的聯系也突然斷開以後，歐陽翎苦笑著搖了搖頭，閉上眼干脆坐在地上不再前進。
當你不清楚對方的底細時，靜觀其變也是一種戰術。以靜制動，是師父交給他們的。只是黑暗的空間突然明亮了起來，還是迫使她睜開了眼楮，然後她看清了不遠處緩緩向她走來的女人。
「小翎…」女人在離她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蹲子向她伸出雙手，長長的頭發飄散在微風中，柔和飄逸，眼里滿是溫柔，嘴角揚起一個讓她無比熟悉的笑容，溫暖而安心，「過來。」
歐陽翎緩緩地走了過去，沒有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縮回了四歲時候的樣子，口中喃喃地喊出了聲，「媽媽…」
歐陽翎的耳邊，充滿了母親溫柔的耳語，窩在熟悉的溫度里，慢慢地進入了沉睡。
「小翎乖…」女人輕拍著她的後背，「快點兒睡哦…」
「媽…」歐陽翎的心髒突然一陣抽痛，她皺著眉捂住了胸口，身體的力量好像正在被什麼快速地吸走一般難過，「我好難受…」
「小翎不痛…」女人還是保持著溫柔的動作，「媽媽在這里，睡一覺起來，明天就好了。」
左耳上的耳釘突然開始泛紅，火一般地發熱讓歐陽翎瞬間清醒了過來，她猛地推開了自己面前的女人，掌心騰著一團紅色的火焰，直直地打了過去，影像便即刻消失不見了。
「連自己的媽媽都下得了手…」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四周鋪陳開來，那仿佛磁化過已經失去原本聲線的音色讓人不寒而栗，「歐陽翎，你還真狠心。」
歐陽翎冷哼了一聲，緩緩地站了起來，「我怎麼可能被一個拋棄過我的女人困住。」
「可是你的眼楮在警告我…」一個帶著面具的女子從破開的空間里走了出來，「你說，不要隨便扮演你的母親。」
歐陽翎沒有說話，反手一記攻擊就發了出去。
「在我的幻界里，不要白費力氣了。」紅色的光束被她輕易地反彈了回去，歐陽翎來不及躲閃便被自己的攻擊正面擊中，立刻陷入了昏厥。
誰能阻止地了少年武士赴死呢？他們听不到，他們听不到。
如夢似真
黎子晨走了很長一段路之後，面前又出現了一扇門，他猶豫了幾秒，還是伸手觸上了門把，而後走了進去。
門自動地在他身後關上了，黎子晨疑惑地看著眼前十分熟悉的擺設，驚訝地睜大了眼楮。
他所在的地方正是歐陽翎的家，還來不及想因由，大腦就感到一陣無法克制的暈眩，連忙扶住了門板，再抬起頭的時候，視線充滿了迷茫和困惑。
「子晨！」阿布嬉笑著冒出了小腦袋，雙手圈在嘴巴上做喇叭狀，「我們要出門咯！」
「子晨…」吳宇恆笑盈盈地摟著陳晏旻走了過來，「我們不打攪了，二人世界留給你們。」
「小翎呢？」黎子晨覺得自己有些疑問一定要弄清楚，卻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她一早就拉著子暮出去了…」陳晏旻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壞笑著看著黎子晨，「應該是要買禮物送給你！」
「恭喜恭喜！」阿布又是羨慕又是嫉妒地看向黎子晨，「子晨，你還真會算時間，求婚之後的的一個月就是七夕，這麼浪漫的日子小女孩一定會給你一個好答復的！」
「小孩子你管這麼多…」黎子晨揉了揉阿布的腦袋，臉頰微微泛紅。
「這樣就害羞了？」陳晏旻用手肘踫了踫黎子晨的，「子晨你也太可愛了，小翎真是撿到寶了！」
「你們要出去就快點出去…」黎子晨干咳了幾聲，推著吳宇恆他們出去，臉色更紅了。
「幫了你那麼多現在還要被掃地出門…」陳晏旻委屈地癟了癟嘴，「宇恆，我今天要血拼發泄一下！」
「好…」吳宇恆寵溺地摟著她走向電梯，阿布對著黎子晨笑著揮了揮手，也跟上他們的步伐沖進了電梯。
「小翎？」耳邊似乎一直有人在叫她，歐陽翎的意識一點一點地恢復了過來，「小翎！」
「怎麼了？」被最後大聲的呼喚嚇到，歐陽翎猛地睜開了眼，面前是黎子暮帶笑的雙眸，四周看了看才發覺自己是在車上睡著了，而外面巨大的一棟樓正是他們所住的公寓。
「這樣你也能睡著，該不會昨天緊張地一晚上沒睡…」黎子暮把身上的安全帶解開，調笑地挑了挑歐陽翎的下巴，「難道說你一直愛的是我，不想嫁給我哥了？」
「你在亂講什麼？」歐陽翎把他那登徒子一般的手拍開，然後揉了揉發昏的額頭。「我睡了很久嗎？」
「一上車你就睡著了…」黎子暮反跪在駕駛座上，撐起身子向後座伸手，將那里放置著的白色包裝袋拿過來，然後塞給了歐陽翎，「戒指拿好…」
「戒指？」歐陽翎疑惑地看了看黎子暮，然後打開了包裝袋，里面有一個紅色的絲絨盒子，盒子里靜靜地放置著一枚男戒。「這是子晨的戒指…」
「這一枚是哥哥最喜歡的，不過戴起來松了，所以讓我拿去修…」黎子暮抿著嘴笑了笑，「既然你剛剛選了一大堆禮物都不滿意，現在我就做個順水人情讓你拿去給他，夠浪漫了！」
「可是…」歐陽翎覺得自己有些很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卻混亂地找不出頭緒。
「可是什麼？不用太感謝我！」黎子暮笑著打開車門下車，再繞過車頭從另一邊把歐陽翎也拉了出來，「我停好車就自己回去打電動，不會打攪你們的…我親愛的大嫂，你就快點回家去！」
電梯門一打開，歐陽翎便看到了門口似乎在等待著她的黎子晨，臉一下子就紅了起來，她模了模自己發燙的臉頰，雖然心里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但是這種滿滿的幸福感，真實地讓她不想失去，「你…你看我干嗎？」
「小翎…」黎子晨上前幾步，把歐陽翎摟進了懷里，拉進的距離讓彼此的額頭相抵，「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歐陽翎一時語塞，睜大了眼跟黎子晨對視著，臉上剛消下去的溫度又漲了回來，直到那個人淺笑著輕啄了一下自己的唇，才不好意思地推開了他，「我餓了，去做飯！」
「想吃什麼？」黎子晨還是沒有放開歐陽翎，又在她顏色不斷加深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才拉著她的手走回家里。
「隨便啦！」歐陽翎的臉都快滴出血了，掙開黎子晨走向廚房，打開冰箱門直接把冰的飲料瓶挨到了臉上，然後才目瞪口呆地看著冰箱里面的東西。
黎子晨好笑地看著歐陽翎的反應，「我只是讓晏旻幫我買點食材，想不到買了這麼多。」
「你讓晏旻去買？」歐陽翎挑了挑眉，那只狐狸可是出了名的懶，就算偶爾熱心一下，受苦地也一定是吳宇恆，「那這些就一定是大師兄買的…」
兩個人的腦海里，都浮現出一幅畫面-吳宇恆在後面辛苦地推著巨大的手推車，陳晏旻在前面輕松地看到什麼就隨手扔到後面，然後還有阿布那個小孩抱著一大堆巧克力、泡面、薯片把小車堆成山。
「可憐的大師兄…」幾乎是同時，兩個人都嘆息了一聲，然後相視而笑。
玩鬧了半天，他們才終于開始認真地做飯了。廚房里漸漸飄出了菜肴的香味，牆上固執地移動著指針的時鐘和一天翻一頁的日歷，清楚的標明著-2011年08月06日19點30分，七夕節。
黎子晨和歐陽翎吃完晚飯，差不多就八點多了，一個本該浪漫的燭光晚餐，被他們兩個鬧地完全沒有情調可言。
「去洗碗啦！」歐陽翎坐在餐桌前伸了個懶腰，胸口一直有些悶悶的，但這樣平靜的幸福還是讓她忽略了心髒上隱隱的疼痛，「我好累哦…」
「吃完飯就說累…」黎子晨雖然調侃著歐陽翎，但還是乖乖地站起來收拾著碗筷，「你是豬哦…」
「我們家的動物只有狐狸！」歐陽翎對著黎子晨做了一個鬼臉，「沒有豬！」
「你不就是嗎？」黎子晨放下手上的東西，淺笑著蹲在了歐陽翎的面前，突然伸出雙手捏住了她鼓起的包子臉。「小豬翎！」
「你才是！」歐陽翎也不甘示弱地給他捏了回去，「大豬晨！」
「那我們就是一對豬夫妻了。」黎子晨笑著放松了手上的力道，湊上剛捏的有點泛紅的地方，毫不猶豫地親了上去，「親愛的小豬翎，我會好好賺錢養肥你的！」
「我才不要肥！」歐陽翎紅著臉別過頭去，「你只要把賺的錢全部交到我手上就好了。」
「那你是答應我的求婚了？」黎子晨抱緊了歐陽翎，撒嬌地蹭著她的白皙的頸項，「老婆！」
「癢啦！」歐陽翎笑著想要躲開，回過頭卻正好對上黎子晨深情的眼楮，情不自禁地靠近了彼此，當嘴唇將要接觸到的時候，音樂猛地響了起來，兩個人都微愣地看向突然發聲的音響。「夏若初！」
「我只是奉命回來放音樂的！」夏若初捂著眼楮飄了出來，雖然黎子晨和歐陽翎都看的出來她完全就沒有捂住，「我什麼都沒有看到！你們繼續！」
「你在這里我們怎麼繼續…」黎子晨無奈地看著夏若初，雖然放音樂的確是個不錯的主意，但是在剛剛那種情況下突然放搖滾，心髒再好也會被嚇到。
「你們放心！」夏若初也不再遮掩，干脆把手拿了下來，「我等一下就去找子暮打電動，我們整個晚上都不會來打攪你們的！」
「最好是。」歐陽翎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看著夏若初沒看到好戲耷拉著小腦袋很沮喪地離開了，她才突然笑了出來。
「MayI？」此時的音樂已經轉成了柔和的輕音樂，黎子晨紳士地把手伸到歐陽翎的面前。
「Mypleasure…」歐陽翎淺笑著握住了黎子晨的手。
燈光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調成了曖昧的色調，昏黃而朦朧，音樂一首接一首地播放著，柔和而美妙，黎子晨帶笑的眼楮凝視著歐陽翎的雙眸，溫柔而安心，他微低下頭輕輕地在她的唇上點了一下。
歐陽翎害羞地低下頭，手指模著自己的唇，微臉紅地退出了黎子晨的懷抱，「我去洗澡了…」
「你在暗示我什麼？」黎子晨不松手地又把歐陽翎摟進了懷里，笑著又在她的臉上點了一下。
「我哪有暗示你？」歐陽翎的臉更紅了，費力地掙開黎子晨向自己房間走去。
「老婆…」黎子晨對著歐陽翎的背影喊道，「我等你哦！」
「隨便你…」歐陽翎側過頭來瞪了黎子晨一眼，臉上的紅暈卻出賣了她此時的心境，小跑回房間關上了門，靠在門板上緊張地深吸了一口氣。
黎子晨看著歐陽翎明明慌亂還故作鎮定的樣子，嘴角揚起了一絲不自覺的淺笑。過了今晚，他們的關系就不一樣了，他們就真的是在一起了，以後不管發生什麼，都再也不會分開了。他微揚起頭看向時鐘，眼光卻在不經意間瞟到日歷的時候停了下來。
2011年08月06日，黎子晨突然頭痛地扶住自己的額頭，身體後退到沙發才勉強地穩住，他記得，七夕節，是明天。
八月六號**情人節，是在明天。
而這個明天，卻是他們永遠也到達不了的，黎子晨終于把視線從日歷上收了回來，歐陽翎房間的浴室，隱隱約約地傳出了水聲，還有那個人輕哼的調子。
他不禁笑了出來，眼里卻盛滿了苦澀。小翎，為什麼，這只能是我的一場夢呢？
「怎麼了？」歐陽翎從浴室出來，就看到黎子晨靠在她臥室的門邊，一臉嚴肅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邊擦著自己的頭發，一邊坐到了床邊，巧笑倩兮地歪著頭叫他的名字，「子晨…」
「小翎…」黎子晨認真地看著她，卻怎麼樣都開不了口。
歐陽翎疑惑地挑了挑眉，看到黎子晨靠近立刻緊張地站了起來，「那個…你沒洗澡不準踫我的床啦！快點去！」
黎子晨深深地凝視著她晶亮的雙眸，然後突然將歐陽翎大力地抱進了懷里。
「嗯？」歐陽翎微抬起頭，疑惑地對上黎子晨的眼楮。「子晨…」
「小翎，我好喜歡你…」黎子晨認真地凝視著歐陽翎，像是要看進她的心底。他知道自己想要握住的，是多麼遙不可及的東西，但是此刻他真的很想，把這個溫度留住。「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也是呀…」歐陽翎笑了笑，伸出手輕柔地撫模著黎子晨的臉頰。「不然我怎麼會答應嫁給你？」
「把眼楮閉上…」黎子晨轉過歐陽翎的身體讓她背對著自己，環在她腰上的手，卻還是舍不得放開。我喜歡你，卻只能在夢里對你說。從此以後，這就會變成我心里，永遠的秘密。
「嗯。」歐陽翎听話地閉上了眼楮，然後身體就好像坐在雲霄飛車上一樣，暈眩地讓人亂了心緒，再睜開的眼楮與大腦同步，頃刻間清醒了過來。
兩個人在恢復黑暗的空間里，保持著擁抱的動作，沉默不語。
她口袋里的絲絨盒子消失了，連帶著里面的戒指也不復存在了，她終究不能將已經失去的東西還給他，她自以為的幸福，也終究變成了一場幻覺。
灰姑娘有一個美好的夢，夢里她變成了美麗的公主，和心愛的王子翩翩起舞，只是過了十二點，夢境就如同那掉落在地破碎成零的水晶鞋，終究不再屬于她。
06開啟曾經的鑰匙
原本漫長的道路變成了不規則的階梯，黎子暮疑惑地看向前方，卻在看清樓梯上那個微小的東西時，瞳孔驟然放大。
他走過去撿了起來，那是一條項鏈，吊墜是一個細長的小玻璃管，里面充實著深紅色的液體，雖然時隔一百年，他依舊嗅出了這個深刻的味道，手下意識地握緊。
黎子暮站了起來，緩緩地環顧四周，聲音里透著不自覺的悲傷。「褚薇，我知道是你，出來…」
他的身後憑空出現了一個門，一個身影像是破開空間一般，輕笑著走了出來。「好久不見了，黎子暮…」
黎子暮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一句話。
「不用這樣看著我？」褚薇的臉上帶著輕蔑的笑，眼中卻透著深深的恨意。「你是不是以為，我早就死了…」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黎子暮深吸了一口氣，「褚薔他…」
「你不配叫他的名字！」褚薇的臉色沉了下來，轉身走向她來的那扇門，向後揮了揮手，「黎子暮，好好享受我為這個重遇準備給你的禮物…」
「褚薇！」黎子暮向前一步拉住了她，「不要牽扯無辜的人進來！」
「不好意思，這個游戲是我做主…」褚薇微側過頭，嘴角勾起一絲魅惑的笑，身影慢慢變地透明了。「再見…」
「褚薇！」黎子暮的手落了空，整個空間突然有很多個身影涌現出來，等他看清楚的時候，歐陽翎已經站到了他面前，「小翎…」
「子暮…」歐陽翎牽起他的手對著他笑了起來，黎子暮突然就覺得頭好痛，原本清醒的意識一點一點地被抽離，昏暗的空間慢慢亮化成了刺眼的陽光，曬得他一陣暈眩。
「子暮？」再睜開的眼，對上歐陽翎擔心的眼楮，「你怎麼了？」
「小翎…」黎子暮揉著發昏的頭，從自己的床上坐了起來，「我沒事…」
「還說沒事？！」歐陽翎略微不悅地瞪了他一眼，眼里卻滿滿的柔情，左手溫柔地附上了他的額頭，「都跟你說了生病就早點睡嘛！昨天干嘛還熬夜？」
「啊？」黎子暮驚訝地看著歐陽翎，說不出話來，他完全不記得昨天為什麼會生病，又為什麼要熬夜。
「啊什麼啊？」歐陽翎俯身又靠近了一點，淺笑著捏了捏黎子暮圓潤的鼻頭，「你現在都不听我的話了是不是？」
「不是呀…」黎子暮連忙認真地搖頭，看到一絲狡黠的笑意閃過歐陽翎的眼楮，還沒有反應過來，臉上就突然附上了那個柔軟溫熱的唇。「小翎…」
「不要以為你生病就可以賴床哦！」歐陽翎微紅著臉笑著轉身向外走，「快起來，我做好早餐了…」
「哦。」黎子暮愣愣地掀開被子，模著自己臉上的痕跡傻傻地笑了起來。
「對了！」廚房那邊傳來歐陽翎的聲音，還夾雜著飯菜的香味飄進了房間，「我幫你跟雜志社請假了，今天就好好在家休息！」
黎子暮一坐到餐桌前，電話就響了起來，剛想起身去接，被歐陽翎按在了椅子上，抬頭對上她溫柔的笑容，「你先吃，我去就好了。」
「哦。」黎子暮乖乖地點了點頭，又傻傻的笑了起來，雖然這樣的感覺，夢幻地不真實，他卻打從心底覺得幸福。輕笑著拿起了刀叉，卻在听到歐陽翎接起電話喊出那個名字的時候，不自覺地停下了吃東西的動作。
「子晨…」歐陽翎嘴角帶著笑，倒映在早晨柔和的陽光下，美麗而耀眼，「你那邊的工作怎麼樣了？」
「很好呀…已經差不多收尾了。」黎子晨笑著搓了搓自己的手，「這邊好冷哦，我和同事等一下要去滑雪！」
「出差還順帶放假，你也太幸福了！」歐陽翎拿著電話靠在沙發上，對著不遠處的黎子暮眨了眨眼楮。
「喂！是我工作效率高好不好？」不遠處的同事向黎子晨招著手示意他過去，「小翎，那就先這樣…幫我跟子暮問聲好，bye…」
「Bye！」歐陽翎笑著掛斷了電話，看向一直睜大眼楮盯著她的黎子暮，好笑地走到他身後，雙手環住他的頸項，親密地靠在了他的身上，「怎麼了？」
「我哥打來的？」黎子暮認真地看著歐陽翎水墨畫一般的大眼楮，「對嗎？」
看著歐陽翎點了點頭，黎子暮突然又一陣頭痛，身體不穩地晃動了一下，歐陽翎擔心地把他扶住。
「看來還沒好…」歐陽翎搬過椅子坐到黎子暮旁邊，額頭貼住他的測量了一溫，「吃完早餐就回床上繼續睡。」
「好…」黎子暮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早餐，重新又躺回了床上，似乎很快就進入了沉睡。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又被歐陽翎叫醒了，「子暮…起來吃藥咯…」
「哦。」黎子暮乖乖地順著她的手把藥丸吞了進去，然後抿了一口溫水。
「中午想吃什麼？」歐陽翎把杯子放在了床頭櫃上，幫黎子暮重新躺下，「我等一下去買。」
「隨便…」黎子暮虛弱地對著她笑了笑，「我好像也沒什麼胃口。」
「那我做點清淡的好了，雖然沒有子晨做的好，你也不可以嫌棄哦！」歐陽翎模著黎子暮的額頭，好像沒有早上那麼燙了，輕笑著幫他整了整被子，「馬上就回來。」
「嗯。」黎子暮點了點頭，目送著歐陽翎向外走，然後輕輕地關上了房間的門。
瞪著天花板一會兒，卻怎麼都睡不著了，他支著上身坐了起來，拿過離自己最近的相框看了起來，上面是他和歐陽翎，兩個人手牽著手坐在一起，都笑地好甜蜜，黎子暮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淺笑著把它放回原本的地方，卻在看到另一個相框的時候，微微地愣住了。
他伸出手握住了相框的邊緣，卻不小心把它踫到了地上，上面的玻璃瞬間破碎，將黎子晨那張清晰的笑臉透過幾次折射深深地印在了他的眼里。
「子暮？」歐陽翎從外面走了進來，微愣地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想要什麼就叫我幫你拿。」
「對不起。」黎子暮想去收拾被自己弄壞的相框，被歐陽翎攔住。
「我來就好了。」溫柔地笑了笑，歐陽翎開始小心地整理著地毯上的東西。「你是病人，只負責休息！」
「小翎…」黎子暮窩在床上，認真地看著歐陽翎，突然握住了她的手，淡淡地笑了，「謝謝你…」
謝謝你，給了我這樣一個的夢，只是再美的夢，也總有會醒的時候。
歐陽翎的笑容，定格在和煦的陽光下，慢慢地渙散開，漸漸消失不見。
空間一下子又恢復了黑暗，黎子暮不適地閉上了眼。
「沒想到你這麼快就沖破了我的幻術…」突然的光亮，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看著不遠處輕笑著的褚薇。
「褚薇…」黎子暮沒有再走過去，而是在原地凝視著她，「你到底想做什麼？」
「這個問題等你沖破下一關以後再揭曉答案…」褚薇突然大笑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著，「作為我曾經最好的朋友，你有一個機會可以選。」
下一秒，黎子暮的面前便出現了兩道門，褚薇消失了蹤跡，只剩那冰冷的聲音流竄在整個空間里，「過去和未來…讓你選…」
過去，是起承，回之詛咒，溫習內心深處最恐懼的回憶。
未來，是轉合，去之詛咒，預示身體周遭最無措的未知。
黎子暮沉思著，走向了右邊的那扇名為‘未來’的門，身影瞬間消失在了門後。
你選了未來嗎？
那的確是一條生路，但是你，是不應該擁有未來的。
那是一個可以終結不死之謎的，不歸之路。
永別了，黎子暮。
Lifehree幻夢——oBe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