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緣起
歐陽翎再醒過來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她床邊微笑著的陳晏旻……「小翎…你醒了?」
歐陽翎點了點頭,用簡單的手語詢問著。{昨晚,子晨有來過嗎?}
「沒有呀…」陳晏旻細不可聞輕嘆了一口氣,不著痕跡地掩飾了自己心底些許波動的情緒,伸出手輕撫著歐陽翎的頭發,「昨晚你睡地很好,一直都沒有醒…」
歐陽翎緩慢地眨了眨眼楮,心里涌上一些失落,原來昨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夢嗎?夢境與現實之間,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此時的她,可能已經分不清了。
「你平時要都是這麼乖就好了…」陳晏旻扶著歐陽翎坐了起來,「想不想吃點東西?」
不用…}歐陽翎擺了擺手,又指向自己,{我不餓…}
「你也會有不餓的時候哦…」陳晏旻笑著把枕頭豎起來準備墊在歐陽翎身後,她卻直接掀開了被子,「怎麼了?」
對不起…}歐陽翎動了動手指,充滿歉意的眼楮緊盯著陳晏旻頸上的紅印,戰靈的現身她其實是有記憶的,她知道她用自己的手,險些將陳晏旻傷害,{昨天的事…}
「道歉呀?我考慮一下要不要接受咯!」陳晏旻笑著看向歐陽翎委屈地吸著鼻子的可憐樣子,好笑地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鬧你的啦!傻丫頭,我知道那個不是你…」
歐陽翎釋然地笑了笑,撲到陳晏旻身上對著她的臉狠狠地親了一口。沒有了語言,她表達情緒的方式只能通過行動了。好久都沒有像這樣子對人撒嬌了,歐陽翎依舊記得十年前的陳晏旻,在還不能變幻成人形的時候,也總是會在戰斗中保護自己。她其實從來沒有責怪過她什麼,她也並不覺得吳宇恆和陳晏旻虧欠自己什麼,他們可以重新回到她身邊,他們可以再次並肩作戰,對于歐陽翎而言,已經是最好的補償了。
「喂!」陳晏旻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卻是一臉的寵溺,「撒嬌是哪里學來的,你跟阿布待時間長了哦。」
我想去看看子暮…}歐陽翎熟練的運用著手語,甜甜地笑了笑,然後對著陳晏旻做了一個拜托的姿勢。{我昨天傷了他…}
「他沒事…」陳晏旻的眉目之間似乎還有隱隱的擔憂,「他們是僵尸,恢復的速度比你想地快很多…」
拜托…}沒有忽略掉她眼底的情緒,歐陽翎還是晃著陳晏旻的手臂要求著,{我想去看看他…}
「好…」知道她是不達目的不會罷休,陳晏旻倒是釋然地笑了笑,「還好你大師兄不在,不然肯定會阻止!」
晏旻…}在她的攙扶下站了起來,歐陽翎對著陳晏旻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去…}
「嗯…」陳晏旻點了點,將她扶到門口打開了大門,「我在家里等你…」
立在黎家門口的時候,歐陽翎還在思考著,如果黎子暮還在休息養傷的話,那麼開門的人,就一定是黎子晨。
要怎麼面對他呢?在戰靈那麼清楚地說出了自己的心聲之後,她要怎麼去面對他呢?在她得知了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她又有該用什麼樣的心態去看待他們之間的關系呢?
「小翎…」黎子暮的輕聲呼喚將她從自己的世界里喚醒。
對不起…}用口型述說了抱歉,沒有看到黎子晨,歐陽翎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難過還是慶幸。
「你沒事就好…」黎子暮的手,輕輕地握住了歐陽翎的手,眼里滿是擔心之後的釋然。他的手,輕微地顫抖著,故作輕松的雙眸里,倒映著歐陽翎不加掩飾的擔憂。「想听故事嗎?」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歐陽翎順從地跟著黎子暮走到沙發前坐下。
黎子暮看著她晶亮的雙眸,嘴角微微上揚,卻是溢出了一絲苦笑,一百年來連黎子晨都不能全盤了解的秘密,他終于還是決定告訴歐陽翎,「我一直…欠她一句對不起…」
都是憎恨戰爭的人,卻只能在戰爭之後悲哀地活下。褚薇和黎子暮的第一次相見的,只在記憶深處,留下了那血流滿地的尸橫遍野。
「我叫褚薇…」友好地伸出手,在看到黎子暮吸食尸體死血的時候,她臉上的驚訝並沒有他預料中的那麼大,「你呢?」
「黎子暮…」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他以為自己會被討厭,會被當成怪物一樣看待,但是沒有,褚薇就這樣把他從戰後的尸體堆里面拉了出來。
那是他變成那樣一個怪物以後,所交到的第一個朋友。
後來他知道,褚薇之所以不怕他,大概是因為同病相憐。
一個是吸食死血的僵尸,一個是攝取死靈的獵魂。
他們,同樣都是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界的異類。
獵魂族是承受天罰的族群,他們只能依靠吸食靈魂而活,卻被嚴令不能吸食活人的生魂,雖然是人類,卻被普通人當成怪物一樣避而遠之。
就這樣聚集,然後安穩地居住在了一起,黎子暮有時候其實很羨慕他們,至少他們是一族人,而自己只有哥哥而已;至少他們還可以稱之為人,而自己和黎子晨,卻連人類都不是。
「褚薇只是一個,很希望被愛的女孩。」深深地陷入回憶之中,黎子暮的聲音帶著愧疚和哽咽,那個女孩天真無邪的笑容似乎只能永遠保存在那遙遠的記憶里。
在她的父親被當做怪物處死以後,褚薇的母親便帶著她輾轉逃到了那片土地。
那是一個遠離戰亂、自給自足的地方,一個族的人,很團結地生活在一起。
他們之間,自由地組成了一個個小家庭,然後她遇到了那個,母親要求她稱呼他為哥哥的男人。一個在後來,她甘願為他放棄所有的男人,他的名字,叫做褚薔。
她喜歡他親吻她,擁抱她,甚至喜歡,被他進入時身體的疼痛。她不知道褚薔愛不愛她,但是每次她窩在他懷里的時候,她都會覺得自己的心被裝滿了幸福。
她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黎子暮,她說這些的時候,一直幸福地微笑著。
但是這種關系,終究還是攤在了陽光下,殘破不堪地凋零。
「是你女兒自己上我的床,我可沒強迫她。」黎子暮不知道,如果褚薇听到褚薔說出這樣的話,然後再毫不留情地吸走她母親的靈魂時,她會作何反應。
他只是不想,自己唯一的朋友被欺騙、被殺死,然後他身體里嗜血的因子,就萌芽了出來。
「我殺了他…」黎子暮的身體不可抑制地顫抖著,他永遠記得,褚薔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樣子,他永遠忘不了,褚薇憎恨他的眼神。
歷史無法改變,他虧欠他們的,也永遠不能償還。
歐陽翎安靜地凝听著一切,然後輕輕地握住了黎子暮的手。
黎子暮側過臉來看向她,微微勾起了嘴角感慨地笑了笑,然後情不自禁地將她抱進了懷里。
暮…}動了動唇齒,卻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歐陽翎安靜地窩進了黎子暮的懷里,縴細的手臂安慰地輕拍著他的後背,她知道他現在很脆弱,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推開他。
「子暮…」黎子晨不輕不重的音量,打破了這安然的擁抱。
「哥…」黎子暮分開了和歐陽翎的距離,有些尷尬地對著門口的黎子晨笑了笑,「你回來了…」
歐陽翎看著黎子晨,卻發現他有意無意地躲閃著自己的眼光,心里不覺有些失落。
黎子晨拍了拍歐陽翎的肩膀,眼里卻透著淡淡的無奈。
他明白剛才的那個擁抱,只是現在不能言語的她表達關心的方式。歐陽翎喜歡的人是黎子晨,或許除了戰靈,沒有人會比他看的更清楚了。
我先回去了…}三個人沉默了很久,歐陽翎才伸出手扯了扯黎子暮的衣角,然後越過黎子晨走了出去。
「哥…」黎子暮望著歐陽翎有些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虛弱地勾起了嘴角。
「子暮…」忽略掉心底清晰的疼痛,黎子晨將身後的大門關上,對著黎子暮無力地笑了笑,「我們好像,又要搬家了。」
「哦…」黎子暮微愣了一秒,然後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
「如果你不想走的話,也沒關系的。」黎子晨靠在門板上,握住門把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他知道歐陽翎就在一門之隔的外面,他卻沒有勇氣再打開門去看看她。
「說什麼呀!想甩掉我哦?」黎子暮認真地看著黎子晨,「我跟了你一百多年了,以後也一樣會一直跟著你。」
「小孩…」黎子晨走過去好笑地揉著黎子暮的頭發,「你是懶定我就對了!」
「對呀!」黎子暮堅定地點了點頭,他是舍不得離開,舍不得與歐陽翎告別,但是他知道,他們繼續留在這里,褚薇的報復便一定會牽連到歐陽翎身上,他不願再帶給那個女孩任何一絲傷害。
「你們…」聲音從客廳的暗處傳了過來,夏若初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那里,「真的要走?」
「若初…」黎子晨溫柔地望著眼前的女子,「我們是要走了。」
「一定要走嗎?」夏若初微低著頭,心底涌上些許的難過。
「嗯。」黎子晨走到她面前,輕輕地點了點頭,「有機會的話,還是會回來看你們的。」
離開,人離了心不開。舍得,有舍才會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