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兵行 第六章 黑極

作者 ︰ 松風山月

是年寒冬,風冷如刀,余遠赴西域,有若行尸走肉。痛不欲生。肝腸寸斷,苦不堪言,未知也……

這是冬天,北風呼嘯,吹打著我的面頰,刺痛著路旁的敗草,西域,這里是西域嗎?苦澀的風,像是蒼天的抽噎,昏天暗地,將一切都吞噬在無盡的蒼茫之中。長安不見了,我,我又是誰?

幾千萬層被苦風撕裂的破敗的雲絮,層層疊疊,重巒疊嶂,都帶著無窮的重量,壓在昏沉的天際,殘陽如血,被像一顆流血的心髒,愈發慘白,被層層紅雲包圍,將雲絮染紅,愁雲慘淡,將它包圍,無盡的朦朧,無盡的慘淡,它被這積壓的雲海吞噬,沖不開那片渾濁,在渾濁的天宇中淪落……

翱翔的大雁啊,是西域的雁,還是長安的雁,它是孤雁,混不知何去何從,只在那蒼穹中飛著,它知道為什麼要飛嗎?它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它知道存在的意義嗎?它知道生命的意義嗎?它被無盡的愁雲壓迫,所以飛得很低,很低,我是誰?它是誰?為何而生?為何而飛?這陰沉的蒼穹,壓著一切,它只好刺入這無盡的蒼茫之中,隨著莽莽的雁陣而飛,究竟要去向何方……

大地越走越荒涼,依然是莽莽的黃土,大地咆哮者,奔騰著,反抗著渾天的壓迫,大地上布滿了傷疤,像是勇士身上永恆的滄桑,驚的風起沙落,敗草枯黃,傷,是這里的一切,誰,是誰在這里留下這麼多無法平復的傷?

我是誰?我為何存在?我要去想那里?我從哪里來?我的存在,有意義嗎?我……

我被層層疊疊的鐵牢囚禁,我好累,那鐵牢冰冷異常,寒徹透骨,壓在我身上,是我痛不欲生,寒風肆虐,是已把巨型的劍,萬里奔騰,呼嘯而來,我被吹得冷徹心肺,寒風遇到鐵牢就化作無數利刃,從那細細密密的縫隙中插入,刀刀劇痛,將我凌遲,我早已麻木,我我是行尸走肉,哪里知道疼痛,我為這樣的刑罰束手待斃……

我是誰,我……我摘下頭上鐵牢上的面具,那東西帶在臉上很涼,仿佛把我的臉用淬火炮烙在那鐵面之上,我沒了面孔,我已不是我了吧……

我才注意到身邊的人們,他們都沒有帶著面具,但卻個個都是面無表情,像一群行尸走肉,一群僵尸,大唐招來了一只全是僵尸的軍隊………

我們本是人,卻一個個被活捉,被變成了僵尸,誰是凶手?

莽莽的軍隊,那樣長,那樣長,蜿蜒曲折,像是大地上的螻蟻,如此渺小,成群結隊,排著長長的隊伍,走向無盡的遠方,天第一線,蒼蒼茫茫的地方。那里,殘陽如血,殘陽流盡了血色,化作無力的慘白,血色在重重陰雲中消退,又被涌起的黑暗吞噬,那太陽在向一片渾濁之中無限的沉淪,消逝……

只有蒼天的壓迫,大地的奔騰……

莽莽的軍隊走向莽莽的遠方,那里是殘陽被吞噬的地方,前方的軍隊正走向那里,漸漸被吞噬在無盡的黑暗中,我看不到前方,那個極黑極黑的黑極………

默默地,默默地,沒有聲音,默默地被吞噬……

……

前方出現了一個遙遠的黑影,漸漸化為一座孤城,那里就是這條路的盡頭吧,我騙自己,我明知西域的路,沒有盡頭,漸漸孤城上升起白煙,又弄優厚,越來越濃,像是一把巨型長劍,倒插在這片厚重渾濁,布滿傷痕的大地上,與天地之交的渾濁形成鮮明的對比,如此醒目,寫下一個巨大的「土」字。

我想起《史記》中描述的周幽王烽火戲諸侯,難道這就是烽火狼煙嗎?不會,狼煙是又黑又濃的,怎麼會是這樣直直的白霧?我漸漸看見城上有火,是連綿的火,也許是篝火吧,前方遙遠的軍隊,依然蜿蜒曲折,朝向孤城的方向,我听到號角的聲音,那聲音只有長安的斗獸場中才有,是不是這里也在斗獸呢?怎麼可能,這是鳥過不留的鬼地方,哪里會有斗獸?斗給誰看,誰又性情?

漸漸的,默默地,我听到孤城之中仿佛有嚎叫的聲音,那叫聲參絕異常,撕心裂肺,像是野獸噬咬彼此發出的哀鳴,簡直不是人的聲音,難道是真的在斗獸,奇詭的西域,我面對它是如此的無知,這是異樣的迎接吧。

聲音伴著哀鳴也消褪了,也被黑暗吞噬了,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依然是默默地,默默地,無聲的世界,經的恐怖……

我好累,好累,那鐵牢好沉,好沉,我被壓得幾乎沒了知覺,十幾天的行軍,肝腸寸斷的心情,無比恐怖的寂靜,身在僵尸群中,這簡直是另一個世界,我早已不是我,我是另一個人,我想回家,家,那是那個世界才有的吧,我們本是有家之人,卻被活捉,被囚禁,變成了僵尸,曾經,誰不是有血有肉的人?誰沒有幸福美滿的家?卻被活捉,被割斷了親情,割斷了對妻子的愛,甚至割斷了曾有的世界,割斷了生存的權利,被送到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那里…大唐招來了一只全是僵尸的軍隊………

我們本是人,卻一個個被活捉,被變成了僵尸…從此肝腸寸斷,心如死灰,面無表情,形如僵尸……

……。

一個聲音下令︰「停止行軍,準備戰斗。」

于是軍隊停了下來,默默地,我站在了那里,忽然疼痛感傳遍全身,我太累了,我要昏倒,我站不住了,我旁邊一個人,就要到了,我伸手扶了他一下,他說︰「謝」這是我離了長安,听到的第一句人聲。

前方一整動亂,卻依然是不聲不響,長隊遠遠的被劃開,像是一把利刃,在人的肢體上劃下一道長痕,刨筋露骨,無可愈合,那劃痕越劃越長,直奔眼前,是鬼,我分明看到一個厲鬼,面目猙獰,面色死黑,吐出獠牙,披頭散發,身穿皮甲,半果上身,騎著血淋淋的怪獸,拿著刀,呼嘯著撲面而來,我只感到面具上「當」的一聲,頭部一股劇痛襲遍全身,後腦昏厥,那鐵牢太重,我動不了,後背一沉,不能站立,天昏地暗,沉淪下去,一切都是默默地,無聲無息,昏沉之中,我仿佛看到方才那個和我說話的人,他兩眼直直,全是血,太恐怖了,我被恐懼吞噬,無可逃月兌………

我看見鬼,追魂鬼,奪命鬼,厲鬼,那青面,那獠牙,咆哮著……是夢吧,我是病了吧,吃了藥就好了,或者是做夢,天亮就沒事了,我是拓拔禹,我在牡丹亭,我在寫詩,在揮金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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