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過了多久，我感到金色耀眼，渾身疼痛，我想不起什麼，我似乎是有知覺的，我感到疼痛，我明白了自己還活著，我想起身，卻沒有力氣，我該不會是被堆在荒郊野嶺了吧，我會被猛獸吃掉，或者在這里自行消亡，那樣一切就真的結束了，我對自己說，不管怎樣，不管發生什麼，我不能死，我一定不能死，我又看見那個厲鬼。它來向我索命，煙霧繚繞，殺氣騰騰，我感到無比恐怖，只好放聲大叫什麼也看不見，只有恍恍惚惚那個厲鬼。我逃不掉，我淪入了無盡的恐懼之中……
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嗎？那聲音是︰「這里，活了一個，這里…」然後一個聲音說︰「別動，你臉上受傷了，把藥弄掉你就嚇了。」「叫什麼鬼，發燒燒死啦。」我听到了聲音，卻不明白意思，只是被恐懼包圍，無助的，本能的喊著。我甚至懷疑世界是否存在，我是否存在過，總之是恐懼，一直掉入萬丈深淵的恐懼，再喊再叫也只是無助。
「喂，你，別叫啦，再叫老子剁了你。」我感到了，那是臉上傳來的**辣的感覺，我看到一片刺眼的金色，我本能的要把這難受的感覺抓掉，抓掉抓掉……
我恍惚看到一片血色，世界在充血，而後是遍地的干尸，綁著白布，恐怖異常，有的還在動，我被恐怖吞噬，全身被撕裂般的感覺，隨著心跳傳遍全身，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鬼，我被鬼咬了變成了僵尸？這是僵尸的感覺吧，看世界全是血，自身麻木異常，不受使喚，心跳一下，全身疼痛的充血一次，只有受母體趨使，我才能動吧，天啊，我從臉上揭下來的，不會是符咒吧………
我似乎清醒了一些，恐懼感比方才消褪了一些，不管怎樣，我確定我沒死，我感到自身還有理性存在，哪怕最恐怖的事會在一刻鐘後發生……
我麻木的感覺有些消褪了，于是我感到了疼，更加分明的痛，如果我是麻木的，那麼還好，我趕不到疼的恐怖，可現在，一把尖銳的刀直刺入我的痛覺神經，我不知自己還有什麼，頓時昏厥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了眼，我看到蒼蠅亂飛，接著是一張滿是胡茬的臉，它瞪著眼，天啊，是黃泉路上的小鬼嗎？我在哪？究竟是怎麼了，誰能告訴我，我依然動不了，我是在那里？那小鬼叫到︰「活了就別裝死。」接著我感到腰上一股疼痛涌了上來，我似乎明白了我是被它踢了一腳，我真的沒死，我努力著起身，天啊，這是帳篷嗎？好大，幾千人一鋪一鋪的躺在那里，仿佛是我看到過的尸海，原來是假象，我的胡思亂想，我好端端的還是一個人，果然是惡夢，夢醒了就沒事了，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你，活了就起來干活，給這些死人換藥，還不好老子砍了你。」那小鬼沖我喝到，我如何站的起來？我明白了，這里大約就是傷兵營吧。我只好將眼楮一翻，假裝昏倒，我躺在那不滿黃草的席子上，我真的不想在起來，恨不得永遠躺下去………
我努力的回想著，那厲鬼是什麼，莫不是——是突厥族的叛軍？叛軍，叛軍……我是被砍了一刀，我幸好戴著面具才幸免一死，那一刀好重，大概已經把我震蕩的面目全非了，我在路上穿著鐵牢耗盡了體力，我被冷風刺透，被嚴寒壓迫，一定是倒下後高燒了一場，出現幻覺，臉上貼的是藥，揭下了會充血，我的臉，還有人的模樣嗎？我欲哭不能，哭什麼，一條命都還在，我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大約過了十天吧，我的傷也漸漸的好了，能下來走路了，基本上傷兵營里的都恢復，都能自己照料自己了，這營里有十個軍醫，我看他們個個不像大夫，倒像是殺豬賣肉的，一條人命那樣賤，簡直不如豬狗。這營里還有幾個小軍官，那天那個「小鬼」應該是個小官，他像一個劫道的，非常凶猛，長的如同畫里的鐘馗，這里大約是一個看賤生死，火葬場一樣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地方吧。
每天中午都有饅頭吃，我靠著饅頭生存著，這東西就是命，沒它就不能活，我會多搶幾個，吃了饅頭，我才能感到我是或者的，我覺得自己像長安街頭搶食的瘋狗，哈哈，我還能是什麼？我和那畜生是一樣的，就是不想死，就是想活著………
那一天，分饅頭的時候，我搶了好多，我大肆的吞噬著，我想起如果是個軍官，或者在軍官旁邊做事，是不是會吃到比饅頭還好的東西呢？
這時，一個小軍官走入帳內，他拿著條桿子，叫到︰「誰他女乃女乃的會寫字？」我一口饅頭沒咽下，急忙站起身，叫道︰「我，會，會。」他揮一下手，說︰「跟著。」我跟著他，很吃力的走，因為傷痛未愈，所以非常吃力，走過很多軍帳，來到一面大帳前，遠遠的听到里面喊︰「他女乃女乃的，好幾萬人找不出個識字的，文官都死了，一群他女乃女乃的大老粗。」
進了帳中，我看見一群軍官模樣的人，站在兩邊，面目猙獰，目透凶光，都穿著重巒疊嶂的盔甲，沒有帶刀，中間是一張地形圖，前面站著個大個子，指著天大吼大叫，他想必是這里的最大的將軍了吧，我隨著那小官走了過去，他們便齊齊的把目光射了過來，我也不知該說什麼，只是看著那個大個子將軍。
帶我的小官道︰「將軍，識字的已帶到。」那大個子將軍仰著臉，向下斜著眼叫道︰「怎麼，就這一個嗎？」小官答道︰「走遍全營，只找到這一個識字的。」「好，一個就一個，來來來，與我寫個軍情表，上報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