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道︰「不是差不多嗎?」
「差多了。」不等李義回答,郭小寶心說,我快點入活吧,不能讓你再多說話了,還不定說出什麼來呢。
他當即說道︰「差不多?差一個字也是差啊。一字入公門,是九牛拽不出啊。大褂好不好,自己做的,要是說偷的,行不行?不行啊。知道再說,不知道別胡說呀。常言說的好,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求為可知呀。天不言自高,地不言自厚,人不言自能,水不言自流。金磚何厚,玉瓦何薄。」
他一口氣說了一長串的話,把原本應該有捧哏台詞的地方,都略去了,變成了自己一個人的獨白,他已經再也不敢讓對方插話了。
好不容易等到小寶停了,李義道︰「什麼東西啊?」
這句還行,小寶可以對付,他馬上說︰「你呀,還嘴硬,我拿你好有一比。」也不等對方說︰「比從何來?」就自己回答道︰「你呀,連個莽撞人都算不上。」
總算是順利入活了,背完,我就可以下去了,真是累啊,幾乎全場都是即興台詞的現掛。
郭小寶終于理解鐘神秀的工作為什麼不是所有人都干得了的了,作為一個主持人,而且是現場直播的主持人,幾乎句句都是現掛,自己在台上,才這麼一會就受不了了,人家鐘神秀可是一站一個多小時,只有一個人,連搭檔都沒有啊。
心緒一亂,突然,郭小寶居然忘詞了。
「後漢三國出了一個莽撞人。自從桃園結義,大哥姓劉名備字玄德,家住……某處,二弟姓關名羽字雲長,三弟姓張名翼德。後續四弟,姓趙名雲字子龍,百戰百勝。張飛……當陽橋邊大喊三聲,嚇得曹操掉下馬來,……橋梁折斷,河水倒流,曹操在馬上說︰‘此人真莽撞人也。’」
好家伙,實實在在的好家伙,記不得劉備哥幾個的家在哪里還則罷了,連主要人物張飛的事跡都說不出來,老長的一段,只記得一句。更可笑,曹操明明已經嚇得「掉下馬來」了,怎麼一會兒,又在馬上說話了呢。
觀眾再對作品不熟,也听出來演員是忘詞了,至少,這個貫口,一點沒有貫口的感覺總是真的。「 !」倒好起來了。
灰溜溜地,郭小寶鞠躬下台了。
郭小寶知道,這個節目,足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給觀眾們帶來茶余飯後的笑料,道不是因為他說得有多好,而是因為有夠差。
郭興國臉色鐵青地在台下等他,郭小寶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情,低著頭等著挨罵,郭興國走上來,一個巴掌就上來了。
讓郭小寶意想不到的是,他居然打的不是自己,而是李義。
「你在做什麼?讓你帶著師弟,誰讓你台上蹶人?」
「我沒有?」
「還敢 嘴。」郭興國說著又要打。
郭小寶連忙拉住了郭興國,他終于是看到了,郭興國真的會打罵自己的徒弟,不過他更意想不到的是,其他師兄弟就在旁邊看著,幸災樂禍的樣子,居然沒有一個上來勸架的。
郭小寶連忙認錯︰「師父,是我不好。」
「跟你沒關系,問題出在他身上。」
「雖然他沒照詞說,可是一開始的時候,效果還很好,問題出在我身上,要不是我忘詞兒了,本來應該可以完滿結束的。」
郭興國稍微平息了怒氣,道︰「哦,你怎麼評價自己的這個搭檔,說說看?」
「雖然他沒有照詞說,可是,贊、疑、吐、驚、連、猜、楔、支,他基本都做到了。開始,他對我表示不信任,說我不是文人的時候,用了很好的‘疑’的表情。」
見郭興國沒有反對,小寶繼續說︰「然後,主動把對聯先說出去,其實就是‘連’,把兩個段落搭連在了一起。而且還兼有‘楔’的功效,那段,觀眾都笑了,就是因為太出人意表了,所以,起到了‘楔’的效果。」
郭興國笑了︰「你倒是很會替人著想。這麼說你願意一個人承擔這個責任。」
「是,責任全在我,與師兄無關。」
「做錯了事,是要遭受懲罰的。」
「請師父責罰。」
「好,霞兒。看著他,‘莽撞人’抄寫一百遍,背誦一百遍,不完成,不許吃飯,更不許回家。你要認真看著他,不許徇私。」
「是,師父。」霞兒也是郭興國的徒弟之一,名字很秀氣,其實也是個堂堂男子漢,只是長得比較瘦小,而且比較媚氣,以演繹女聲聞名,他的大名叫趙霞。
眾人都散了,李義臨走的時候,捂著臉,輕聲對郭小寶說︰「別以為你幫了我,我就感恩戴德。」郭小寶苦笑,他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得罪了這位師兄。
夜深了,郭小寶終于完成了任務,他覺得,「莽撞人」以後是一輩子都忘不了了。其實,這種懲罰方式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七夜也是這樣的,他習慣了。只是他想不到,自己這樣的記憶力,事到臨頭的時候,居然還是會緊張,會忘詞。
趙霞把一份盒飯放在他面前道︰「吃吧,罰完了,現在可以吃了。」
「對不起,連累你,陪我到這麼晚。」
「沒關系,我以前也是這樣過來的,習慣就好了。我也曾經忘詞,被這麼罰過,跟你一樣,還不止一次。」
「你也忘詞?」趙霞在曼倩社的知名度雖然比不上何為和已死的金榭,但也算是小有名氣,怎麼他也有過這樣的經歷。
「誰會沒有這樣的經歷啊,第一次上台,你這樣的表現,已經很讓我驚訝了,居然應付得還不錯。」趙霞道︰「我跟你一樣,也是折在‘莽撞人’上。那也是我第一次表演,給我量活的,也是李義師哥。」
「是嗎,不會吧。」
「不過,他那次沒有在台上蹶人,是我自己出了錯。明明背得好好的,錯了一個字,打亂了節奏,結果,就一錯再錯,最後一緊張,全忘了。」趙霞道︰「從此我就做下了病,每次演出貫口都很緊張,直到現在。所以我一般都演柳活。」郭小寶知道,柳活是指以唱為主的段子。
「唉,不知道我會不會有陰影呢。」
「好自為知吧,也許你不適合這行,這行的水,混著呢。七夜多好啊,人家想進還進不了,你卻想退出來,勸你還是不要。我這話是為你好,早點發現自己不適合,早點月兌身,對你有好處。好了,我先走了,你歇一會,也趕緊回去吧,時間不早了。」說著,就走了。
嗯,這行的水,混著呢,這話一點也不錯。郭小寶馬上就明白了李義和趙霞對自己的態度,他們的行為雖然不同,一個黑臉,一個紅臉,目的是一樣的,就是想趕自己走唄。
李義還是明刀明槍,真小人,卻好過趙霞的偽君子,他哪里是安慰自己,分明是用自己做例子,引發自己對于忘詞的恐懼心理,好自己退縮,離開曼倩社。
他們這麼做的原因麼,哼,還不就是師兄弟之間爭寵嗎,郭興國對我感覺不錯,這些人都看得出,因為我只見了他一面,就收我為徒了,而且剛才出錯,第一個責怪的也不是我,為了避免我以後成為師父身邊的紅人,所以他們要先出手,把我趕走。
難怪馬淇會認為自己不適合說相聲了,他一定也是遭到了同門這樣的對待,迫使他萌生了退意,他這麼老實的人,很容易就上當了。
哼,都是老中醫,別給我使這偏方,我可是經受過「反拷打學」考試的人。
在這門學科中,考試的人和參加「行動學」考試的人抽簽分成兩組,參加「反拷打學」的人先看一個題目和答案,參加「行動學」考試的人只能看到題目,不知道答案。然後在規定時間內,參加「行動學」考試的人要運用計策,在不違法法律,不違反七夜規章的情況下,使用一切手段,誘惑參加「反拷打學」的人說出答案。
兩人只能有一個人可以通過考試。這個考試,郭小寶是一次過關的,因為,只要確定了要做一件事情,就沒有什麼能讓郭小寶後退。
他仔細地分析了一下忘詞的原因,主要還是緊張,對台詞把握地不夠深刻,要深刻到刻入自己的靈魂深處,要做到這樣,只有練習,反復地練習。沒有練好,就不要上台。
光背不夠,最好默寫一遍,默寫一遍的效果勝過背誦十遍。在沒有正式上台前,就要模擬揣測上台的心情,用正式表演的心態,先演給自己熟悉的人看一遍,因為上台是必然緊張的,先習慣這種緊張的心態,會有好處。
正在思索的時候,一聲咳嗽聲從身後響起,郭小寶嚇了一跳,連忙回頭看,原來是郭興國站在自己身後。
「師父。」郭小寶連忙起身。
郭興國示意他坐下道︰「不用那麼害怕,我吃不了你。」他嘆了口氣道︰「今天下午,嚇到你了。」
「師父對徒弟嚴格,是應該的。」
「那麼師父打徒弟也是應該的嗎?你們七夜會這樣嗎?」
「如果是背書抄寫這樣的懲罰,會。」
「看來,你也不贊成我打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