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公主睡醒之時,外面的天色已暗。
小臂粗的沉香燭搖曳著迷蒙的微光,被拉長的人影在容光中輕輕晃動,他的側顏,仿佛一副優美的剪影畫,雋永美麗。
她含混的呢喃︰「夜……」
「瀾兒。」百里溯夜第一時間發現她清醒,踱步到她身邊,低手撫模她的臉,眸中噙著笑,「竟睡了這麼久。」
「嗯嗯……」瀾公主還是覺得累的慌,這段時間都在給他配藥,她的睡眠時間壓縮到了最低,難得稍稍有喘息的機會,一閉上眼楮就仿佛再也不想睜開似的。就如同現在,她意識已經清醒了大半,眼楮卻睜不開,只胡亂伸手在空中亂抓,踫到他之後模索著圈住他的脖子。
他站在,她躺著,他只能彎下腰讓她摟著。最後索性用力將她抱起,擁在懷里。
瀾公主怕摔下去,雙臂更緊的擁住他的脖子,張著腿圈住她的腰,下巴枕著他的肩膀,像只八爪魚似的黏在他身上。
「好沉……」這個姿勢並不容易抱,百里溯夜無意識的嘀咕了一句。
也就這一句話把瀾公主徹底炸醒了來,眼楮一亮,迸出幾道凶光瞪著他︰「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隨口這麼一提就跟踩著她尾巴似的,百里溯夜連忙矢口否認。瀾兒有時候凶起來還真跟西嵐說的一樣……
瀾公主道︰「算你識趣。」
她睡意沒了,腦子里立即想起百里溯夜之前還沒有說完的事情,趴著他的脖子嬌聲︰「你和宗政薇的事情還沒說完,繼續說吧。」
「我都想不起來了。」百里溯夜柔聲,「大抵是我記憶混淆了。我與她並不相識。」
瀾公主用軟綿綿的聲音道︰「當真?」
「自是。」百里溯夜已下定決心瞞住此事。他太了解瀾兒的性格了,若知道他和宗政薇曾經處過兩年,怕是得生上好幾天的氣。更何況如今他和宗政薇徹底了斷,就不必再給瀾兒,還有宗政薇整加煩惱。換做別的男人被宗政薇這樣的美人兒追求怕是會樂的找不著北,但是對百里溯夜來說,這種爛桃花,他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可驕傲,只希望永遠別讓第三個人知道才好。
瀾公主雖然脾氣有些暴躁,對百里溯夜卻是相當信賴,听他這麼篤定,也就點點頭︰「好嘛,那我們就不提她了。」
她嘴角揚起了笑容,阿夜和宗政薇沒有關系,太好了。她實在不能接受阿夜和別的女人有什麼,否則,她一定會想干掉宗政薇。
兩人又說了會話,百里溯夜實在是抱著累了,在軟榻上坐下︰「瀾兒,下個月有兩件大事要提醒你。分別是皇甫彥大婚,和靖王還朝。」
「呃……」瀾公主算著時間,下個月,就是第三個月。御風的腿傷也該痊愈了,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京?
想起上次分別時御風和她說過的話,如今短短幾個月,一切都變的太快了……她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不過……也不需要有什麼愧疚之心吧……她跟他本來就只是朋友關系!
百里溯夜看著她低眉深思的模樣︰「瀾兒,在想什麼?」
瀾公主茫茫然的抬起臉來︰「我在想,不知道御風的腿傷如何,千萬別跛了。」
百里溯夜皺了皺眉,又很快掩藏掉情緒。他總算能理解瀾兒听說他和宗政薇認識時為何那麼激動了,原來感覺真的不太好受。
瀾公主自顧說了幾句,擺擺手︰「罷了,不提。這都是命。他若真的跛了腳,這輩子就不用上戰場了,也許還是件好事。」
百里溯夜點頭︰「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順其自然吧。」
瀾公主道︰「這麼說來我的麻煩又要來了,御燁那筆帳……帝皇的人還在帝都徘徊,這局勢怎麼越來越復雜。」
百里溯夜道︰「這回是你的功勞,才讓薇公主允諾減少我們進貢之事,此事已在群臣之中傳開,在帝皇的問題上該出的力你已經出了,而帝皇的事情還未解決,卻不再是你的分內之事。瀾兒,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瀾公主似懂非懂,想了想,點頭。
帝皇的人選擇留在帝都,給滄灕的人一些時間,太後卻沒有辦法松懈下來。
國庫虧空,進獻給帝皇的貢品和賦稅根本不夠。兩位太後就依照往年的規矩,在群臣之中募集。
臣子們自是不樂意,或只進貢稍許,這麼一輪下來也沒多少收獲。
太後想當然的想到了瀾公主。公主府的奢華人盡皆知,瀾公主歷來出手也是闊綽無比,她的衣裝甚至比太後更為華貴!
往年,國家需要錢財之時,瀾公主會毫不吝嗇的貢獻自己的力量。今年卻沒有動靜,太後卻是按捺不住了。
派來公主府游說的是太傅鐘離。
鐘離此人能言善辯,在見瀾公主之前就打了滿月復的稿,信心滿滿的與瀾公主見面。
瀾公主將他請坐上賓,卻只給他沏最普通的茶︰「太傅,您來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近來我從西域又購進了一批翡翠,都是好貨,就是加強貴了點,就這麼幾小塊就把我的家底給淘得干干淨淨還不夠……我正愁找誰借幾個子來應急,這不您就來了!太傅,能否借我些銀子?」
鐘離一听就覺得假,哪來的那麼巧?他剛想反駁,瀾公主伸手從腰上一模,模出塊碧透的翡翠︰「听說太傅能識寶,那就看看,這塊翡翠成色如何?」
那翡翠足有她巴掌大小,水色極好,這麼大塊的翡翠,天底下也難覓!這是瀾公主從百里溯夜的藏品中弄出來的。
鐘離是實貨的人,一看這價值連城的翡翠都傻眼了,這一塊當真抵得上他全部身家啊!他真是眼楮都直了︰「瀾公主,你當真買了這玩意?而且還不止這一塊?」
瀾公主笑吟吟道︰「是呀,有好幾塊,我打算做個吊墜只,一雙翡翠手鐲,一雙翡翠耳環……我家金庫里有好多,太傅要不要與我去看看?不過話說好,看看可以,但是你得借我銀子,如果不放心,我拿一塊翡翠給您做抵押!」
鐘離訕訕道︰「微臣該走了,公主。」
「別啊,好歹幫幫我,這麼好的東西,錯過這一次不知道猴年馬月才收的到……」她看著太傅的背影消失的無影無蹤,才放聲大笑起來。
太傅入了宮,轉頭將瀾公主的話一字不漏的轉給太後。
東太後氣的眉毛都要豎起來了︰「這丫頭越來越不听話,往年不都給的好好的嗎?」
西太後早料到如此︰「她如今和往日大不相同,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肯給,本宮一點也不意外,她現在,不是一般人的想法。本宮只想知道,公主府哪來這麼多錢?堪比國庫!公主府的錢財來源一直調查不出結果,倒是有听說都是國師府給的。但是國師府不與世人接觸,朝廷每年的給及也有限,怎麼能養活揮金如土的瀾兒?除非他們背著朝廷,還有別的經濟來源。……得讓令狐嬌好好查查這事!」
東太後道︰「要查國師府有的是機會查,但是現下要怎麼應付帝皇的人?」
西太後咬牙,強忍著割肉的痛楚︰「實在沒辦法,只有從咱們的金庫里拿了……咱倆一人……一半,如何?」
說完最後幾個字,她長長的吁了口氣,像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
東太後的臉上也是英雄赴死的表情︰「行吧行吧,就拿一部分出來渡過難關,盡快將他們打發走才是正事。」
兩位太後自己出錢解決了問題之事很快傳到瀾公主耳里。
她听到消息不屑的哼了一聲︰「老巫婆的家底不知道有多深厚,從政這麼多年好處撈的夠多了,還想賴我,門都沒有!」
百里溯夜在一邊看書,听她這麼說,吃吃直笑︰「她們想賴的是我吧,來回折騰還不是折騰我的錢?」
瀾公主不假思索道︰「你的不就是我的?」
百里溯夜點頭附和︰「對對。」
瀾公主道︰「我的還是我的。」
「對對。」他還是附和。
瀾公主忍不住笑了︰「傻子!還好你踫到的女人是我,要是別人,保管把你騙的傾家蕩產,毛都不剩一根。」
百里溯夜點頭︰「對對。」
瀾公主笑道︰「對你個頭!阿夜,我有好幾天沒見彥哥哥了,不知道他婚事籌備的如何?」
百里溯夜道︰「我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這段時日不是暫住在公主府嗎?」
瀾公主道︰「我們?你要與我去嗎?這麼一提……阿夜,你的氣血好了很多呢!」
接連的吃藥,他的身體狀況有明顯好轉,瀾公主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啊。
百里溯夜眨眨眼︰「有嗎?好像是,我夜里不那麼難受了,應該是藥起到了效果,謝謝你,瀾兒!」
瀾公主道︰「還跟我說謝謝,不過,你的黑眼圈重了好多。」
百里溯夜無辜︰「還不都是你,晚上總是要跟我……」
她趕忙捂住他的嘴,哭笑不得︰「這種事不能說出來!百里溯夜,你千萬別在彥哥哥面前說這些!」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