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楊思辰不知道如何開口,滿臉尷尬地看著紫絹是腳。
紫絹雙手揉著腳,抬起頭看著楊思辰,問道︰「少爺,怎麼了?」
「裹腳時疼嗎?」楊思辰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問道。
紫絹一邊揉著腳,一邊絮絮叨叨開了︰「怎麼不疼?奴婢這還算好的。听一個師姐說,她大概六歲左右就開始纏足,因為那時她已經會走路,腳骨還有些軟,纏起來效果比較好,且不會對今後的行走造成太大影響。是她娘請了專門的纏足婆來為她纏足。纏足婆先是幫她洗淨雙腳,然後由兩個丫鬟壓住她的手腳,再一口氣把大拇指外的四趾用力往下扭折,直至完全貼到腳心為止。灑上明礬粉,用長約九尺寬三寸的布條縛緊,然後以針線密密的縫合固定。這樣大概纏了近兩個月,期間雙腳一直發紅、發炎、紅腫,疼痛得幾乎無法走動。第三個月開始,每隔三天纏足婆便將裹腳布拆掉,試圖將八根趾頭再往內壓,並且把布條纏緊到極限,穿上軟底秀鞋,然後要丫鬟半扶半架著她,強迫她下床走動壓腳,以幫助已經扭傷變形的指頭早r 定型。這個階段長達五個多月,中間因為纏足婆消毒不完全,導致腳底的肌膚嚴重潰爛,那段時間每次拆下布條腳上總是一片血肉模糊。好不容易等到消腫、皮膚痊愈了,那時遭扭傷的趾頭也已自然的折彎平貼到腳心了,纏足婆便開始幫她‘裹腳頭’——她被丫鬟壓在床上,嘴里綁著布條以防受不住疼咬了舌。纏足婆把她的腳抬到椅子上,捉著腳尖與腳根,使力將整個腳背對折似地往腳心彎折,直到腳背呈現彎弓拱狀,彎向腳心的四個趾頭則緊緊壓在腳底下一半——那真的不是一般的疼。她總共昏了三次,然後又重復的讓丫鬟用冷水弄醒,疼得一邊掉眼淚一邊冒了整身的冷汗。纏足婆把一圈又一圈的裹腳布纏得又緊又密,又用針線縫得扎實,她淚眼汪汪的看著自己的腳變成只有原先的一半大,她心想,這苦頭總算要結束了。其實接下來還有一段r 子她過得滿淒慘的——中途有一陣子不小心染上風寒,連r 發高燒,連帶著雙腳腫脹無法順利消退,纏足婆為了使雙腳浮腫盡快消去,又將碎瓷片夾進裹腳布里,硬要丫鬟架起她來回走動,直到她的雙腳走得血肉模糊……這時她祖母看不過去,出面制止,纏足婆才終于消停下來。就這樣又持續痛上將近十個月的時間,她才能真正下床走路。上次見她是在一年前,她已經十八歲了,走路依舊如同戴鐐一般,走不了多久就會感到腳疼。不過她的內功修為確實不差,若不是因為裹腳沒裹好,武功見不得比文嬤嬤差多少。」
紫絹找來裹腳布,開始重新裹腳,一邊裹一邊說道︰「因為奴婢要習武,所以八歲半才開始纏足的。因為過了纏足的最好時候,所以文嬤嬤不得不使些手段。準備纏足的頭天晚上,文嬤嬤讓人殺活羊,取溫熱的羊血,讓奴婢先用羊血泡腳。文嬤嬤還親自稱取藥物︰穿筋龍三兩,續斷三兩,烏鞘蛇一兩,雞血藤三兩,當歸二兩,伸筋草三輛,r 香二兩,沒藥二兩,冰片三錢,川穹二兩,公英一兩,苦參二兩,骨碎補三兩,猴骨一斤,玄明粉一兩,威靈仙三兩,地龍三錢。煎湯熬藥,與羊血交替為奴婢浸泡雙足,如此一夜,藥力浸入骨髓,使得骨軟筋綿,兼有良好的活血化瘀止痛之效,如此浸泡之後再纏雙足,可收到事半功倍之效,且少受許多痛苦。奴婢的腳長當時不過剛剛四寸半多點而已,是算小的了。經過羊血和藥物浸泡,已經變得骨軟筋綿。文嬤嬤拿了丈許布綾,一頭輕輕放在腳底固定,繞過腳背,右手輕輕把大拇指外的四個腳趾輕輕一壓,三指寬許的白布順勢裹過去,折向腳心壓住布頭,返回腳背,輕輕一拉,四個小趾已被折向腳心,然後在腳根轉一圈再返回腳背,拉緊後再次纏向腳趾,返回時順勢裹住大腳趾輕輕一拉,大腳趾便已翹起,如此周而復始,密密裹纏,最後用線緊緊縫住,以免松散,如法炮制好另一只腳。然後給奴婢穿上綾襪,套上硬幫軟底鞋,此鞋卻是比纏好的腳小兩分,須借助鞋拓才能穿上,鞋面上有系帶,用力系好了,如此便緊緊將纏好的腳束縛住,以便成形。奴婢當時並沒有覺得多疼。文嬤嬤告訴奴婢說她的裹腳手法卻另有奧妙,初纏時不甚緊,亦不覺得疼,一旦走路時,就會逐漸收緊,漸漸將將四個足趾緊緊拉向腳心,足根緊緊拉向足趾。使得雙足逐漸短小。過了一年又兩個月,奴婢的腳已經纏成了小足,期間除了裹彎時那三個月疼得厲害外,其它時刻倒也不影響奴婢正常練習內功,只是重新習武時站得確實不太穩,直到奴婢十歲,在梅花樁上走了近四個月,才徹底學會如何用小腳保持下盤的穩定。」
紫絹纏好一只腳,看了楊思辰一眼,繼續拿起裹腳布,開始纏另一只腳,一邊纏,一邊繼續說道︰「文嬤嬤給奴婢解釋說︰這文家裹腳之法,原無任何神秘處,只是世人不知思索,舍本逐末,才出了差錯。世人皆知纏足要尖彎瘦小方才好看,而竟忘了輕靈便捷乃是第一要義。腳裹得再小,走起路來如同戴鐐一般,豈不大煞風景。常人走路,本是後跟先著地,隨之重心落在足尖上,由足尖支撐身體,抬起後跟,向前邁步,雙**替,錯落有致,行走方能自如。如若奔跑,則全由足尖支撐身體,方能跑得快,這也是人所共知的道理。可到了纏足之時,有人將這些全都拋到一邊,一味緊纏求小,遂將腳掌的關節纏僵纏死,腳尖與腳掌合為一體,足尖不能單獨負重,只能靠足跟慢慢騰挪,遂致不能大步急馳,更不用說奔跑跳躍了。裹了腳後,大趾外的四趾受到壓迫,疼痛難忍,行動自然是受限,但也要盡可能多的維護腳掌關節的靈活度,按纏足前的步法練習行走。如若怕痛不敢用腳尖著地,則腳掌的關節就會早早變得僵硬重滯,加上腳帶終r 緊緊纏裹,關節活動余地r 見窘迫,又怕痛而不敢活動,很快就變成一雙死腳,負累終生,今後縱有千條妙計,也難以回天了。文嬤嬤的裹法,就是在纏足各個時期力保護腳掌關節不被裹死。在裹腳趾之時,對腳掌關節影響尚不大,但因腳趾受到壓迫,疼痛最為劇烈,常因畏痛而不敢邁步,此時決不能姑息,多多行走,必不可少。在裹瘦之時,即是將外腳巴骨裹到足底,腳掌的掌趾間的關節原為五個,如今小趾的趾骨以及與它相連的掌骨部分全都折到足底,腳掌的關節就由五個變為四個,而且各足趾間的縫隙也因纏裹r 見縮小,活動更難,若不加強走動,大多于此階段即已裹死。在裹彎之時,若只顧纏成一個弓彎的足背,則腳掌關節間的空隙因受外力,益加緊縮,若不努力活動,則在經過以前各階段幸而沒有纏死的腳,大都均在此時纏死了。故而此階段最重要的事便是纏彎不可過度,不然就會裹成一雙死腳,過度裹彎破壞了正常的足弓,腳掌關節被完全裹死,甚至踝關節間的空隙也會受裹腳布纏裹影響而變小,故而失去原有的作用。其真諦是能不裹彎則不裹彎,如一定要裹彎,也是稍彎即止,不可過度。過度裹彎是纏足過程中之最大禍害。你要明白此理︰即可知纏足一味求小,實是遺患無窮。多留個三分五分,使足掌關節尚有一線生機,對以後的行走必然會大有裨益。故別人纏成三寸,我就給你纏成三寸五分;別人纏成三寸五分,我就給你纏成四寸,雖然略大些,但還不至于被人恥笑為蓮船盈尺。這樣雖不爭勝于一時,但卻能受益終身。」
「文嬤嬤對奴婢說,奴婢的腳秧是極好的,若是真死纏硬裹,纏出的腳定不足二寸八分,但是如此一來,奴婢這一身武功也就算是廢了,所以只給奴婢纏到三寸便不再纏小了。現在若沒有這裹腳布,奴婢這雙小腳將會寸步難行。奴婢這雙小腳,一層薄薄的油皮,包著一團碎骨殘肉,肌肉、筋腱大部分已失去了作用,只有靠裹腳布一層層緊裹,借助其約束力,形成一個堅實的整體,才能行走。而且裹得越緊,走路越得勁兒。」紫絹將兩足纏好,穿上綾襪,重新套上木底弓鞋,最後說道。
待紫絹嘮嘮叨叨地說完。楊思辰才知道,有文嬤嬤這j ng通醫道的人士給她纏足,紫絹纏足所受之苦還算小的。常言道︰小腳一雙,眼淚一缸。如今看來,果真如此!
沒等楊思辰繼續說話,趙嬤嬤便在屋外請楊思辰去前廳用午飯了。
用了午飯,又歇了半個時辰,楊思辰讓紫絹陪著自己去平波軒看看杜家兄弟,紫絹嘟起嘴道︰「少爺,您還真把奴婢當頭毛驢來使呀,就是毛驢也有撂挑子的時候!」
楊思辰笑道︰「都說毛驢笨,我听說只要在毛驢眼前掛個蘿卜,毛驢就會不停地向前走。本少爺現在就去找蘿卜去!」
紫絹心想︰如果您老真拿來蘿卜在奴家眼前晃悠,那可讓奴家的臉往哪擱哇!于是慌忙朝門口走去。
楊思辰見狀,笑道︰「看來本少爺這頭小母驢挺有靈x ng的嘛!本少爺更應該拿蘿卜來犒勞犒勞這頭小母驢嘍!」
紫絹听罷,腳下一頓,差點摔倒,心想︰有這樣埋汰人的嗎?于是不理會楊思辰,自個兒氣鼓鼓地朝平波軒走去。
楊思辰趕緊追了上去,又是賠禮又是道歉,花了一刻鐘,終于在快進平波軒時把紫絹哄住了。進了平波軒,楊思辰擺出主子的架子,心里想道︰孔夫子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這話真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