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一大批黑衣人亦突地從拐角處涌了上來……
冷閆剛毅的臉上全是汗水,身上各處都有傷口,這些傷對他來說並不算什麼大事,他起初還不在意,可是漸漸的,他總能感覺傷口處癢癢的,而後便是一陣劇痛,且血流洶涌,這才注意到不對勁兒,他們手中的劍定是攙了毒。
可是現在發現已經晚了,他能明顯感覺握住劍的手在顫動著。
向後看了看薄柳之,咬了咬牙,犀利的眸子破釜沉舟的看著一再圍上來的黑衣人,用僅兩人能听到的聲音道,「夫人,容後我攔住他們,你便往宮門口相反的方向跑,不要回頭,只管跑!」
薄柳之緊張得大喘氣,看了眼他被血染紅的衣裳,搖頭,「不行,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兒。犋」
冷閆還準備說什麼,突然迎面有人提劍劈了過來,瞳仁兒猛地一縮,險險避開,一劍抹了他的脖子。
薄柳之也出針滅了幾個人。
可是人太多了,袖中的銀針已經所剩無幾…嘟…
冷閆雙唇發紫,臉色也微微黑青了一些,身子晃了晃,他猛地出劍杵在地上,勉強穩住了身形,嗓音微微厲了,「夫人,你留下來只會成為我的負累,若是不想你我二人都死在這里,就跑!」
「……」薄柳之汗流浹背,想反駁又沒底氣,擰眉沉吟片刻,道,「好!」頓了頓,補充道,「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定不要有事,否則我一輩子良心不安。」
冷閆垂眸看了眼胸口上深深的傷口,繃唇道,「我答應你!」
他話說完,運氣將所有力氣集中到握劍的手腕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速度的轉到薄柳之的身側,一抹猛烈的氣流從他劍鋒中涌了出去,頓時在她前方的數名黑衣人便紛紛倒了下去,同時,他大吼道,「夫人,快走!」
薄柳之不敢遲疑,拔腿跑了出去。
冷閆帶血的俊臉看著她奔跑的背影,深瞳染上決絕的笑意,提劍轉身。
為首的男子見目標跑了,頓時一聲令下,「追!」
眾人得令,便要追上去。
冷閆閉了閉眼, 的伸手封住了身上的幾個大穴,再次睜開眼的時候,他厲吼一聲,挺拔的身子沖了上去,將最前方意圖越過他追上去的人毫不留情的砍殺掉。
場面頓時陷入一陣激烈的廝殺,不時有慘叫聲在寂靜的夜里響徹整個天空,薄柳之抱著受傷的左臂不停的往前跑,她努力將身後傳來的聲音忽視掉,沒有回頭。
直到一道淒厲決然似從咽喉深處發出來的吼聲鑽進她的耳朵。
「夫人,照顧主子,冷閆不能盡忠了!」
薄柳之奔跑的步子生生頓住,眼淚在眼眶內一點一點蓄滿,臉上的膚隱忍的抽動著,轉身,視線模糊中,她看到圍著他的黑衣人忽的從他身邊退開,而他們每個人的手中都握著一把劍,一把,還未從冷閆身體里退出來的劍。
薄柳之嚇得當即捂住了嘴,眼淚刷的掉了下來,眼睜睜看著他們毫不猶豫的抽回劍,看著冷閆高壯的身子猛地倒在地上。
一口氣血涌上喉間,薄柳之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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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決掉姬蒼夜之後,姬瀾夜便抱著拓跋溱回到了樂坊小築。
將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柔軟的床上,拿過被褥蓋在她身上,這才將裹在她身上從客棧帶回來的棉絮抽掉,隨意往地上一丟。
床上的小人兒一雙眼楮始終睜得大大的,眼淚順著臉頰不斷落下,如黑葡萄一般圓溜晶亮的瞳仁兒是一彎死寂的沉默。
心尖疼了又疼,探指附上她腫紅的臉,卻又怕將她弄疼了,指月復始終不忍落下。
姬瀾夜看著她,似乎怕漏看一秒,她便會在他眼前消失。
從來沒有這一刻讓他更清楚心中的惶恐,甚至,六歲那年獨自生活在異國所承受的害怕也比不上此刻床上的人兒一刻灰沉的模樣。
伸出的指最後落在她的眼角,細致的替她擦拭著從她眼中流出的晶瑩,可是他越擦,她的眼淚便越多,如何也擦不完。
姬瀾夜心疼的同時,清泠的眼中亦劃過一絲松懈。
她並非感覺不到他……
喉頭動了動,俯身,和著被子將她抱進懷里,磁啞的嗓音在她耳邊低低道,「小溱兒,沒事了,師傅在,不哭了好不好?」
拓跋溱哽咽,眼淚如洪水,滴滴落在他的肩上。
姬瀾夜眼眶也是一紅,大手柔柔的扶著她的發,「師傅不好,讓小溱兒受苦了,只要小溱兒不哭,為師甘願受罰!」
「嗚嗚……」拓跋溱委屈的哭出了聲,小拳頭捏緊重重的砸在他身上。
姬瀾夜濕了目,任由她砸著,雙臂收緊,將她更緊的抱在懷里,「沒事了,沒事了,小溱兒……」
溫柔的嗓音和包容的縱容終于讓拓跋溱崩潰大哭,「哇……嗚嗚……嗚嗚……」
心疼得好似被人生生嘶成一片一片的,姬瀾夜扣住她的小腦袋,另一只手以最能安撫她的方式輕拍著她的背,嘴里一直重復著讓她安心的話,「沒事了,小溱兒,沒事了,沒事了……」
拓跋溱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嗓子都啞了,似乎要一次性將今晚所受的一切苦痛全部哭出來。
姬瀾夜沒有再讓她不哭,他知道她現在需要發泄,與其讓她憋著,不如讓她在他懷里發泄個夠。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懷里的人由大哭變成小聲的啜泣再到最後的抽噎,她現在就像是一個受盡委屈的孩子終于發泄完,安靜的趴在他的身上,呼吸均勻,柔細。
以為她哭累得睡了過去,姬瀾夜憐惜的在她發頂吻了吻,正要將她放回床上,懷里的人兒卻陡然抱住他的脖子,脆甜的嗓音因為長時間的哭泣變得干啞,「師傅,我要洗洗……」
「……」姬瀾夜喉頭一堵,俊逸的眉宇收緊,垂眸看著她,半響,輕聲道,「好。」
說完,便要再次將她放回床上,可脖子上的手卻更緊了緊。姬瀾夜如往日般揉了揉她的頭,語帶寵溺,「小溱兒,師傅要給你燒熱水。」
樂坊小築離其他宮室較遠,他嫌吵,拓跋聿給他送來的宮人都被他推拒了,所以在樂坊小築,吃的用的都需他親自動手。
拓跋溱沒有說話,眼淚卻再次溢了出來,抱住他脖子的手更緊了。
姬瀾夜無可奈何,只好裹著被子將她抱了起來,兩人一起去了膳房。
將她放在灶前的長凳上,探指仔細的將她包得密不透風,這才鑽火燒起了水。
拓跋溱表情木然的看著灶洞內的火光,眼楮紅紅的,被裹在被子下的手卻一個勁兒的戳掐著身上的皮膚。
直到听到有水流聲傳了過來,她才抬頭看向正拿著木瓢,一手提著另一只手的長袖,露出一截皓白手腕,眉目清靈的姬瀾夜。
他今天穿著他最愛的淺藍色錦袍,一頭墨發靜垂,即便做著世上最平凡的俗事,卻依舊掩蓋不了他身上飄逸的氣質。
他那麼美好,美好到一想起他總能讓她心窩子暖暖的,只要一說起他,她總覺得自豪而滿足,這個美好的人是她師傅。
可是,現在的她,卻有些討厭他的美好,讓她頭一次覺得如此有距離感,這距離讓她痛恨!
眼眶的水意泛濫,拓跋溱垂著頭,小身子一顫一顫的,好不可憐!
姬瀾夜往大鍋里注滿了水,蓋上鍋蓋,抬頭便見她這幅模樣。
心抽了抽,跨過去坐在她身側,將她抱放在了腿上,探指勾起她的下顎,清透的雙瞳內是滿溢的溫柔,一點一點將她眼角的淚拭干,抿著唇的俊顏微繃著。
拓跋溱突然有些抗拒的親近,偏開臉躲開他的手指,身子也在他懷里掙了掙。
姬瀾夜眉頭皺緊,圈緊手臂,繃著唇沒有說話。
拓跋溱掙不開,癟著嘴,難過的低著頭一個勁兒掉眼淚。
瞳色深邃如海,姬瀾夜以為她還在為姬蒼夜的事難受,圈住她細腰的大手握了握,突然覺得不該那般輕易就弄死他。
閉了閉眼,實在沒有哄人經驗的他,唯有緊緊的抱住她。
他的小徒兒,從小就是樂觀開朗的好姑娘,記憶中她哭得次數極少,而今晚,她的眼淚幾乎要將他淹沒了。
他越是抱她抱得緊,拓跋溱就越難過,抽泣得胸腔都開始泛泛的疼。
姬瀾夜嘆息,將她的小腦袋靠在他的胸口,「小溱兒,師傅疼……」
拓跋溱愣了愣,水光在眼眶內閃動,抬起淚眼看著他,而後將他上下打量了翻,一雙小手從被子里伸了出來,緊張的在他身上模著,「……師傅,你受傷了嗎?」
姬瀾夜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雙眸認真的盯著她,「這里疼……」
手心像是有一只小鼓擊撞,越來越快,越來越重。
拓跋溱抽噎的看著他,小臉上漸漸浮出迷茫。
姬瀾夜緊緊抓住她的手,俯身吻住她的額頭,聲線微啞,「小溱兒,你掉一滴眼淚,師傅這里就多痛一分,而現在,師傅已經痛得不能呼吸了,所以,小溱兒,你要幫師傅嗎?」
拓跋溱越發不解,懵懂的問,「怎麼幫?!」
姬瀾夜微微勾了勾唇,印在她額上的唇重了重,而後離開,盯著她的眼楮道,「不要哭,小溱兒不哭了,師傅就不疼了。」
臉上的紅霞從兩腮一直漫到耳根兒,拓跋溱直接怔住了。
師傅,師傅什麼時候嘴巴變得這麼甜,這麼會說話了?!總算沒有哭了。
姬瀾夜看著她傻傻的模樣,眼中的溫柔更甚,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而後將她放在了凳上。
站起身子走到了灶前,打開鍋蓋,將熱水勺了出來,大鍋里的水足足裝了兩大桶。
看了眼木木看著他的小徒兒,薄唇撩了撩,走向她,而後轉身,蹲了下來,大手向後抓住她的小手,將她一把拉在了他寬厚的背上,「小溱兒,摟緊。」
拓跋溱咬了咬唇,听話的伸手緊緊圈住了他的脖子。
姬瀾夜將蓋在她身上的被褥嵌進腰間,不至走動時掉下去,這才站了起來,一手拎了一只桶,走出了廚房。
拓跋溱從他脖子往下看去,水桶里的水平靜無紋,她就一直盯著,直到再次走進臥房,他將水桶放在了浴桶邊的地上,而從始至終,水桶里的水竟是一滴也沒掉出來。
姬瀾夜把她放了下來,將木桶里的水全數倒進了浴桶里,轉頭便看見她眸內晶亮看著他手里的桶,不由問道,「小溱兒,怎麼了?」
拓跋溱搖了搖頭。
姬瀾夜沒有再問,模了模她的腦袋,「浴桶內的水是沸水,師傅去打些涼水來,乖乖在這里等師傅可好?」
拓跋溱看了眼熱氣不斷往上涌的浴桶,大眼微閃,輕輕點頭。
姬瀾夜沒有耽擱,拎著木桶快步走了出去,因為擔心,他用了最快的速度打回了水。
當他拎著水踏進房間,一眼便見她坐進了水桶內,瞳仁兒急劇收縮,手中的桶滾落,心差點爆炸了。
怒意狂涌而上,他忽的快閃了過去,一把提著浴桶內全身已被燙得紅紅的某人,一下將她丟進了榻上,她身上的紅潤似乎也將他的雙眼茲染了,姬瀾夜拽緊拳頭,心髒猶如被一把重錘一下一下不停的捶著,讓他恨不能親手挖掉這顆怒痛的心。
榻上鋪著厚厚的絨毯,身子落下來一點都不疼,可是拓跋溱卻一下哭了起來,雙手死命的搓著身上的皮膚,有些地方已經被她搓得血絲都冒了出來。
她好髒,真的好髒,她只想將這一層被那雙惡心的手,惡心的嘴踫過的皮膚撕掉,狠狠撕掉!
姬瀾夜盯著她的動作,心房絞痛。
原以為她哭過之後會好受一些,可現在看來並不是。
這件事對她的打擊遠遠不如他想象的。
怒意瞬間被滿腔的心疼取代,不忍看她自虐,他上前,欲伸手抱過她,她卻用力揮開了他,像只受驚的小鹿縮到了床腳,抓過被子蜷縮成了一團。
伸出的手滯在空中,姬瀾夜看著被子不停的蠕動著,就知道她定是仍在搓動著。狠了狠心,俯身一把扯開被子,抓住她的手腕將她壓在了身下,眼尾掃到她鎖骨上那一片一片的抓痕時,聲線鈍了,「夠了小溱兒,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拓跋溱搖頭,痛苦道,「沒有過去,師傅,我髒了,你看我,每一處都好髒,我好難受師傅,真的好難受……」
听她哭著說她難受,姬瀾夜心髒似是被一粒粒細小的針扎著,額頭抵在她激烈搖動的額上,急道,「不,小溱兒不髒,你還是原來的你,一切都沒有變,你還是師傅的小溱兒。」
「不一樣!」拓跋溱激動的掙扎著,「師傅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開我,我髒了,我不能把你也弄髒了,你那麼美好的人,我不要把你弄髒了……師傅,求你,離我遠一點!」
姬瀾夜背脊一震,為她的心思。
他恨不能將她緊緊套牢在他的身邊,怎麼可能離她遠一點……
姬瀾夜捧住她稚女敕的小臉,兩人幾乎鼻尖相抵,彼此的呼吸相纏,「小溱兒,不許胡說,你不髒,你現在干干淨淨的……而且,即便是你真的髒了,師傅也不介意被你弄髒!」
拓跋溱大哭,「可是我介意……唔唔……」
在她再一次說出讓他心疼的話之前,姬瀾夜 的低頭張口含住了她的櫻唇,不是單純的兩唇相抵,他的舌頭也一並擠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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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號了,這個月最後一天了……離100月票貌似還有點距離……唉……憂桑……好吧,明天依舊加更,算是每日每日5000的補償……後面幾乎全是之之和聿的戲份……姑涼們稍安勿躁哈……寫這個也是給後面鋪墊的……大轉折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