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又想把我推下去?」
夏溫暖說得那般輕描淡寫,面上浮動著的,是項慕川體味不了的徹骨痛楚。
然而,其實她的整張臉沒有絲毫的表情,就連動人的眼楮里,都是成片虛無的死海。
但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項慕川猶如被驚雷擊中,瞬間焦黑似的僵立在了當場!
夏溫暖的頭垂了一絲弧度,緩緩眯起眼楮朝下望去,如此熟悉的高度,精雕細琢的紅木鋪就的昂貴樓梯,如同最最炫目的藝術品。
每一天,她都在這兒上上下下,忙忙碌碌。
上樓為項慕川洗衣、鋪床、疊被,下樓為項慕川買菜、煮飯、泡茶。
這些事情她從不讓佣人來做,只因她不願連妻子的本分都被一疊鈔票便可買到的廉價服務奪了去。
但男人永遠不可能知道,每一次,每一步,當夏溫暖的腳心觸到這樓梯,會有怎樣的一股劇痛在她心底啃噬蔓延。
三年前,此處的室內樓梯還是螺旋形狀的,蜿蜒而上,就像一條盤踞的金龍。比之現在更加的豪氣更加的華貴。
那個時候,夏溫暖剛剛懷孕,那是她第一個孩子,她小心翼翼到連走路都不敢邁太大的步子,生怕丁點的搖晃都會嚇到肚子里的寶貝。
她滿心以為,就算項慕川再不待見自己,但至少會留些柔情給孩子。
她要的並不多,只需微薄的零頭。
但她錯了,錯得離譜。
得知她懷孕,項慕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了她兩個耳光,將她心中的那點希冀毀得連灰都沒有剩下!
他把她按在冰冷的手術台上,下令強行墮胎,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她好不容易逃出,躲回家里,卻被步步緊逼的項慕川從樓上推了下來!
就在這里,就是她腳下踩著的這寸地板!
三十多級台階,她從頭滾到尾,最後倒在了血泊之中,耳畔甚至響起了骨頭斷裂的聲響。血淚模糊了她一張臉,她卻拼了命將眼楮睜開一道縫,吊著僅剩的一口氣去看,去看那立在頂端,宛若王者一般的男人。
她想看看他的表情,就算是一個眼神都好,如果是無措驚惶的,那便證明他不是故意的,那她還能不知悔改地找個理由去原諒。
然而他的臉始終陷在陰影里,她什麼都看不見。
孩子最終還是沒了,夏溫暖縮在病床里,渾身發抖,撕心裂肺地哭了一天一夜。
那個時候,她還是會哭的。
而項慕川,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解釋過一個字。
他只是,默默地改造了樓梯,仿佛將此作為補償一般。
但,多麼天真!
你以為,抹去痕跡,就能抹去喪子之痛了麼?
你以為,換了設計,就能換一幕回憶換一種人生了麼?
你以為,這麼做了,夏溫暖還會是從前那個夏溫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