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悠悠的走過,溪鎮郊外的瀑布想一張銀簾一般,掛在溪山的山崖之上。瀑布之下是一潭清水,清水之內,幾尾魚兒在悠然自得的游動著。
忽然「咚」的一聲,游動的幾尾魚兒四散逃開。湯圓的嘴里叼著一條魚,從水面上冒出來,往岸上得意的擺了擺頭之後,滑動著游到岸上。
在岸邊,千芷鳶將小木桶放進水中,打了一桶水之後,抬起頭,看到游到岸邊來的湯圓,正在岸上甩動著身體,將身上水珠子全部甩開,她輕笑一聲,將水桶里的水全部都倒在了湯圓的腦袋之上。
「嘩」的一聲,原本甩開了水珠,身子一下子輕了許多的湯圓,又變得重起來。
「吱吱…」湯圓大怒,對著千芷鳶就一陣大罵。
千芷鳶走到湯圓身邊,將它原本叼在嘴里,在它大喊之後又掉落到地上的魚撿了起來,她說道︰「真是敗家,剛剛才抓到,現在就丟掉。」
「吱吱…」湯圓大叫起來,怒火在它的眼中熊熊燃燒,忽然,它「蹭」的一下,跳到了千芷鳶的腦袋之上,然後,使勁的甩開身上的水。
千芷鳶被澆了一臉,她伸手剛剛想要抓住湯圓,但是,湯圓大人的速度不是蓋的,它蹭的一下,在千芷鳶抓到它之前,跳到了周圍的一棵樹上。
千芷鳶撇撇嘴,她說道︰「好你個湯圓,造反了是吧?」
「吱吱…」湯圓十分的得意。
千芷鳶嘆了一口氣,她已經拿湯圓沒有辦法了。自從搬到溪鎮的郊外的這個小竹屋里,湯圓就和鎮子里的歐大娘好上了,就算千芷鳶不給湯圓吃烤肉,歐大娘也會好吃好喝的伺候它。她已經完全沒有威懾力了。
千芷鳶轉過身,拿起她的小木桶,打了一桶水,默默的往回走。走了一會,便走到了她的住處。她的住處是一座小竹樓,竹樓四周有籬笆。
沈雲襄帶著她剛剛來到這里的時候,在院子內,栽種了一棵梨樹,在籬笆周圍種上了白芷花。白芷花星星點點的看在碧綠的籬笆邊上,十分的好看,所以千芷鳶很喜歡這白芷花,是以每天都勤奮的拿起小木桶,到溪邊打水,來澆灌這些白芷花。
走進竹門之內,千芷鳶便看到了沈雲襄。每每在這樣一個早晨,鳥語花香,天清氣朗之時,沈雲襄都會在院子里沏一壺茶,靜靜的坐在梨樹下,美其名曰,修身養性,其實就是懶得干活。
千芷鳶抹了一把溪水摻雜的汗水,拿起小瓢子,給她一籬笆的白芷花澆水。看著白芷花上的晶瑩溪水,千芷鳶有一種滿足感。日子在慢悠悠的晃著,流年歲月就這樣靜悄悄的走。這種生活,她很喜歡。
澆好水,她將小木桶放好,擦擦手,坐到沈雲襄旁邊。沈雲襄給她倒了一杯茶。
「鳶兒」沈雲襄悠悠的叫道。
「哎,師父。」
「為師琢磨著,你一個女娃,須得有一技之長方能立于這世間。」
這是要教她武功麼?千芷鳶兩眼冒金星,一臉期待。
「為師既然認了你做徒兒,這一身本事,也該傳授于你才是。」
千芷鳶點頭如搗蒜。
「當初師父替你保管你的小布袋的時候,為師除了從里面看到了寫銀票比較有用之外,其他的都讓為師給扔了。你還記得麼?」沈雲襄喝了一口茶悠悠的說道。
千芷鳶的笑容瞬間僵掉,她能不記得麼?就是從那天起,她腦子犯抽,跟了沈雲襄,就是從那天起,她的全部家當被一起騙走,就是從那天起,她開始被沈雲襄無情的剝削壓榨。
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麼?千芷鳶憤怒的火苗噌噌的往上冒,火苗就要從兩眼之中釋放而出,千芷鳶就要爆發的時候,沈雲襄涼涼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澆滅了她的怒火,把她拉回了現實。
現如今,還得靠他養著,翻臉不合適,千芷鳶安慰自己。
啊呸,要不是他搶走了她的家當,就當是她身上的錢,夠她用好久了!
「師父,鳶兒記得,鳶兒畢生難忘。」千芷鳶認真卻又很有禮貌的說道。
「嗯,記得便好。」沈雲襄看她的反應,滿意的點點頭,他說道︰「知道為什麼為師把你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扔了麼?」
千芷鳶搖搖頭,那是她的寶貝啊。好不容易憑著她那點腦容量,記起一些常用的,容易配置的配方,配了點藥,隨身使用,竟然讓他給扔了!
「為師看過了,里面的那些東西,太次了。也就五歲小孩過家家的時候玩玩吧。」沈雲襄勉強的說道。
千芷鳶抽了抽嘴角。啊呸,這是詆毀她智慧的結晶麼?
「師父,整那些藥的時候,鳶兒恰好五歲。」
千芷鳶在跟沈雲襄這只斯文敗類,衣冠禽獸斗智斗勇的過程中,已經學會淡定處事,從容面對。所以,既是她在心里又呸了無數遍,她表面依然雲淡風輕,活月兌月兌的第二個沈雲襄。
「嗯,鳶兒說的有理。」沈雲襄點點頭,從桌面上了本書,遞到千芷鳶的面前說道︰「如今你已經快要七歲了,所以那些五歲小孩子玩的東西,你就別玩了,玩些更有深度的東西。這本書里記載了很多常用草藥的知識,你既然識字,那你今日就把它看完。」
「師父,看這個做什麼?」千芷鳶接過書,翻了一番。
「為師說過,要讓你有一技之長啊,經過為師反復思量,為師決定還是教你醫術更為妥當。」沈雲襄說道。
千芷鳶愣了愣。
沈雲襄想了想,他又補充道︰「舞刀弄槍的,為師怕你傷著自己,哪天一個不小心,練武的時候刀鋒抹到脖子,那就一命嗚呼了。至少學學草藥,再不濟,毒壞了自己,為師也能救你不是?」
千芷鳶想想,是這麼個道理。于是她點了點頭,她說道︰「還是師父想的周全。」
啊呸!你才練武練到抹了自己的脖子呢!胡說八道說得跟講述真理一樣的。
「那好,你且在院子里看書吧,廚房內還留了些吃的,餓了自己找東西吃,實在不行,你藏那點碎銀子,也夠你買些零嘴了。」
千芷鳶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她那麼點碎銀子,也能讓他惦記那麼久,禽獸就算了,還那麼摳門,什麼樣的環境才能養出這麼個人吶!
「多謝師父提醒,鳶兒知道了。」千芷鳶乖巧的點頭,微笑。
「去吧,為師今日要去修煉,你且好好的待著。」
「師父好走。」千芷鳶揮揮手,目送沈雲襄離開。
看著沈雲襄的身影消失在籬笆之外,千芷鳶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那本書,翻了幾頁,大致的掃了幾眼,上面都是寫常用草藥的介紹以及作用。
里面的大多數東西她都認得,畢竟前世去了那麼多地方,什麼暗殺任務都有,認得東西是必須的。
千芷鳶一下把這本書翻完就往旁邊一扔,認草藥麼,簡單的事情。看完了之後呢?師父不在,當然是溜去玩了!
千芷鳶笑了笑,跑回自己的房間,從床鋪底下翻出了她為數不多的碎銀子,揣進口袋,準備到鎮子里玩。
走出門口,千芷鳶忽然想到,咦?怎麼好像碎銀子比上次數的時候多了一點呢?莫非放在一起生小銀子了?千芷鳶懶得想那麼多,估計就是上次數錯了吧。
挎著小布袋,將湯圓稍上,千芷鳶就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進入鎮里,千芷鳶先給自己買了一袋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晃蕩。
走到鎮上的一家茶館,千芷鳶看到好多人都紛紛走到二樓上去。問了小二她才知道,原來二樓有個說書的老先生,他說的書都十分的精彩,讓人听了欲罷不能,听了一遍還想听第二遍。
千芷鳶對這種夸贊的宣傳方法有些不信,但是既然閑來無事,去听听書唄。千芷鳶正準備踏進茶樓,腳還沒邁出去,她就想到了,听書是要錢的,她現在是一窮光蛋,不比從前啊,不能敗家!
千芷鳶眼珠子溜溜一轉,她足尖一點,身形一閃,就飛到了茶館旁邊的一棵樹上。在樹枝上,千芷鳶可以清楚的看到二樓里的情況,也能清楚的听到二樓里的聲音。
太愜意了,千芷鳶翹著二郎腿,懶懶的靠在樹枝上,嗑著瓜子,準備听老先生說書。她還是第一次听人說書呢!
只听「啪」的一聲,驚堂木拍想,老先生在桌子前站好,他說道︰「小老兒劉品言在有禮了,望各位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好!」掌聲雷鳴般響起。
劉老先生點點頭,正準備開講︰「傳說…咦?」
劉老先生眼尖,他看到了坐在窗邊樹上的千芷鳶,他從桌邊離開,走到窗邊伸出手對千芷鳶說道︰「小姑娘,要听說書,就進來吧,在樹上坐著很危險,快快進來。」
千芷鳶歪著腦袋想了想,她說︰「我沒錢。」
「以後你來听小老兒說書,不要錢,孩子,快過來,危險。」劉老先生說道。
千芷鳶想無論前世還是今世,她都沒有過過這樣平凡的日子。前世殺人不眨眼,今生在皇宮在江湖都在陰謀之中沉浮。來到溪鎮,她才著實過了一次平常人的平凡生活,她才發覺,這是世界上,其實還是好人多一些。
千芷鳶點點頭,她說道︰「老爺爺,謝謝你。」她說完,伸出手,抓住劉老先生的手,讓他將自己抱進了二樓。
二樓已經是賓客滿坐劉老先生讓小二添了張椅子,讓千芷鳶坐好,然後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講起了他剛剛要開始的故事。
「傳說中,上古時期,在天地之間有眾神的存在。眾神法力無邊,逍遙的存在于這天地之間。直到有一天,天劫降了下來,然後眾神合力應對天劫,奈何一個不慎,還是讓天劫漏下了人間。
天劫落到人間,人間忽然就變成地獄,洪水,大火,雷鳴,讓人間一片混亂。那時,眾神為了拯救蒼生,拯救凡人,他們合力將山河推移,大地轉型,最終拯救了凡人。
但是經過大劫之後的眾神,已經變得十分的凋零。然而,人間經歷過一場浩劫之後,死傷無數,怨靈聚集,最後所有的怨靈在強大的怨氣之中,凝成了一只邪鳥。」
听到這里,千芷鳶嗑著瓜子的嘴停了一停,邪鳥?
「那只鳥會散發幽藍色的火焰,十分的詭異,周身充滿了邪氣。」劉老先生說道︰「後來眾神發現了這只邪鳥的存在,他們集合最後的力量,將這只邪鳥封印在了西方的一個深淵之中。封印了邪鳥的眾神,筋疲力盡,消失殆盡。
直到一千五百年前,邪鳥的力量已經積蓄了很久,它準備沖出封印,重新降世,危害人間。」
千芷鳶听著這驚心動魄的故事,她轉眼看向那些賓客,每人都一副十分入迷,仔細聆听的樣子,千芷鳶不得不說,連她也被深深的吸引了。
「亂世之中,總會出英雄。就在這時,出了兩位英雄,羲無涯和凌以璇,他們本是一對愛侶,各自都懷有深厚的武功,最後,在上古神獸神龍和羽鳳的幫助之下,將邪鳥的力量又封印了回去。」
听到這眾人松了一口氣。
「可就在一千年之後,五百年之前,封印又松動了,而且,當時有人知道了這個充滿邪氣深淵所在,他們在這個深淵之上,建立了一個祭壇,試圖通過祭壇來召喚出邪鳥,借助它的力量,統一天下。同時,還在深淵附近建了他們的城,名曰魅影鬼城。」
听到這四個字,千芷鳶的的牙齒咬到了她磕瓜子的手。
「還是那句老話,亂世之中,總會出英雄。就在此時出現了兩位英雄,千微和羲凌瑾。」
「啪」的一聲,驚堂木響起,劉老先生說道︰「預知後事如何,請听下回分解。」
此時原本鴉雀無聲的二樓,忽然熱鬧了起來,眾人紛紛的交頭接耳,討論剛剛的故事,驚心動魄,扣人心弦。
千芷鳶嗑掉最後一顆瓜子,劉老先生走到她的旁邊。
「小姑娘,今天的書說完了,你可喜歡?」劉老先生笑著問道。
千芷鳶點點頭,她說道︰「喜歡,很好听的故事。」
頓了一會,她又問道︰「老先生,你說的這個故事,是真的麼?魅影鬼城真的存在麼?」
劉老先生模了模胡子笑道︰「小老兒也不知道啊,年輕的時候書看多了,都是書上看來的,也不知真假。」
「哪本書呢?」
劉老先生笑得更歡了,他說道︰「傻孩子,小老兒都這把年紀了,哪里還記得哪本書,你不必太較真了。」
「老先生,你說的都是從書上看來的麼?」
「哦,這個當然不是。將故事就是要動人心弦,從書上來的故事,往往不夠精彩,半真半假,就是說書了啊。」劉老先生笑道。
「哦…那西域真的有個魅影鬼城嗎?」
「小姑娘,故事,只是故事呢,不要當真,一笑而過就好。」
千芷鳶嘆了一口氣,她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麼了,她就對劉老先生說道︰「老先生,你可以叫我芷鳶,我叫千芷鳶。」
「好好,小芷鳶,往後听書,就到樓上來吧。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家吃飯了,早點回去吧,莫讓家里人擔心了。」
「老先生,你人真好,我一定常來看你。」千芷鳶想了想,她又說道︰「老先生,明天我給你帶點酒來,我師父釀的,很好喝,外面買不到。」
「真乖,回去吧。」
千芷鳶點點頭,朝老先生揮了揮手,離開了茶樓。走出茶樓,千芷鳶看了看天色,正值中午,回到家里師父一定也還沒有回來,所以她不打算回去了,可是,去哪呢?
千芷鳶繼續抱著湯圓在街上晃蕩,晃著晃著,她忽然听到前面不遠處人聲鼎沸,她好奇的跑到前面去看。
原來是一家戲院。戲院門口打著廣告︰小樓一夜親自出演——半生有緣
「今天小樓一夜親自出演啊,快一點,快一點,再不進去就沒有位置了。」
「是啊,我最喜歡看小樓一夜的戲了。」
千芷鳶模模下巴,她想,小樓一夜,竟然那麼出名?莫非他的戲真的很好看?千芷鳶看過電影,看過電視,看過話劇,沒有看過唱戲。
千芷鳶想了想,小手敲定下來,不如,就去看戲吧,戲園子里一定有吃的,餓不著她。
進入戲園子,果然已經是人滿為患。但是,十分讓人驚訝的是,明明人已經很滿了,可是第一排的桌子竟然全都是空的?莫非在等著某個大人物到來?
千芷鳶模了模下巴,她想她什麼大人物沒見過?小小一個溪鎮,能出什麼大人物?千芷鳶這麼想著,瞅了瞅其他的地方已經沒有多余的位置了,她決定了,就坐第一排去。
千芷鳶大搖大擺的坐上了第一排的位置,過了一會,戲園子的老板走過來,對千芷鳶說道︰「小姑娘,第一排的位置已經有人包下了,你若是想看,還得到後面去。」
「誰包下的?讓他出來,我跟他說。」千芷鳶動也不動。
「這…小姑娘,這不好吧?你是誰家的孩子?不要瞎跑!」戲園子老板說道。
「我就坐這,不走了,怎麼了?」千芷鳶模了模懷里的湯圓,她今天就打定主意留在這里了,誰也趕不走。
「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欺負你了,我這就送你出去!」戲園子老板把心一橫,說著伸出手就想拉千芷鳶。
「哎喲!」戲園子老板伸出去的手,還沒踫到千芷鳶立即就收了回來。
「小姑娘,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戲園子老板火冒三丈,準備喊人。
「誰在那光天化日之下欺負一個柔弱女子啊?」一道聲音從後面傳來,千芷鳶回過頭,便看到一個少年。
那個少年十一二歲左右年紀,一襲白衣,翩然而至,手中一把白色折扇,在胸前輕輕的煽動著,看起來風流倜儻。
「齊少爺」戲園子老板一改剛剛蠻橫態度,變得狗腿起來。
「老板,這是怎麼回事啊?」那個少年問道。
「哦,是這樣的齊少爺,這前排的位置已經被您包下來了,所以都給您空著呢。但是不知道從哪里跑來這麼一個小姑娘,硬是要坐你這位置,我怎麼勸都勸不走啊!」戲園子老板為難的說道。
「你下去吧,不過是一個位置,讓她坐坐又何妨。」白衣少年扇子揮了一揮,那戲園子老板點了點頭,就退下去了。
戲園子老板下去了,齊林這才仔細的打量起坐在位置上的千芷鳶來,又大又圓的明亮眼楮,小巧的鼻梁,圓圓的臉蛋,怎麼看怎麼可愛,她的手邊竟然還趴著一只小白鼠,這是真真可愛啊!
他把扇子一合,彎下腰來,雙手抱拳,面上含笑,行了一禮。
「這個姑娘你好,在下齊林,今日有幸結識姑娘,真是十分有緣。」
千芷鳶抬起頭,瞥了那齊林一眼,像是那麼回事,一襲白衣,風度翩翩,有那麼點引無數少女崇拜的潛質。
不過,千芷鳶是什麼人?公子襄的徒弟,天天面對著這麼個極品,再看看這齊林,也就覺得遜色了許多,氣質之上,就根本不能比。
「嗯,有緣。」千芷鳶隨便應付了一句,等著好戲開場。
齊林見她的反應如此冷淡,他愣了一愣,琢磨了一下剛剛的出場,沒什麼問題啊!走路姿勢,扇子的搖法,行禮的姿態都沒什麼問題啊!發型肯定也沒亂嘛!
齊林想,一定是她沒有仔細看,否則反應絕對不應該如此冷淡。
齊林又往千芷鳶前面站了一站,好讓千芷鳶能夠仔細的看到他,他彬彬有禮的說道︰「在下冒昧,敢問姑娘芳名?」
「喂,你擋在我前面做什麼?」千芷鳶不耐煩的抬起頭,看著這個莫名其妙的齊林。
齊林想,她一定是沒有听清楚他的問題,于是他又重復了一遍︰「在下冒昧,敢問姑娘芳名?」
「知道冒昧你還問?」千芷鳶第一感覺就是,這人腦子進水了。
此時只听「咚咚咚」的鼓聲響起,從戲台子後面陸續有戲子走上台來。
千芷鳶長這麼大,頭一次看戲,心里不免有些好奇和興奮,可此時,齊林竟然擋在她的前面,讓她十分的不爽。她此時就像看戲,懶得跟他計較,反正第一排也都是空的,他樂意站著,她就換一桌好了。
千芷鳶抱著湯圓換到旁邊的一桌,此時台上的戲子已經陸續出場得個七七八八了,然後他們開始唱了起來。
說實話,唱的什麼,千芷鳶听不大明白,但是看著那些動作,她倒是能猜個一二。
齊林撓了撓頭,他就不明白了,怎麼會這樣?他想了想,決定再給千芷鳶一次機會,于是他「唰」的一聲打開了扇子,在胸前扇了扇,大大方方的落座在千芷鳶旁邊,于她同桌。
「在下知道詢問姑娘名字很是冒昧,但是相遇即是有緣,茫茫人海,滾滾紅塵,我們能夠相遇,能夠在一起看戲,那必定是前生修來的福分。」齊林溫和的笑道。
千芷鳶有些怒了,她轉過頭,第一次仔細的打量這個齊林,她認真的看了半晌。
齊林看到千芷鳶竟然如此認真,深情款款的打量他,他得意的又扇了扇扇子,然後勾唇一笑。
「你腦袋被驢踢了?這天氣你扇什麼扇子啊?你要扇換一個地方扇,你這樣,我要跟著你受凍的!」千芷鳶不高興的說道。
齊林得意的笑容在听到她這句話的時候,僵在了臉上,他悻悻的收了自己的扇子,他說道︰「在下不知姑娘體弱,十分抱歉。」
「你才體弱,你全家都體弱。」千芷鳶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說道。
「姑娘,在下有心與你交朋友,還請你注意言辭,你這樣會傷害到在下的。」齊林認真的說道。
千芷鳶瞥了他一眼,眼珠子溜溜的轉了一圈,她說道︰「你這身白衣…」
齊林一听到這話,眼前一亮,她終于注意到自己一襲白衣了!
「姑娘覺得如何?在下覺得白衣更顯淡泊悠遠。」齊林笑道。
「你這白衣哪買的?」
「怎麼?在鎮子西邊的那家成衣店買的,姑娘也想買麼?」齊林不解她的疑問。
「不,我只是想知道那家店那麼美品味,做出那麼低端的白衣來。」千芷鳶認真的說道︰「你看,人家的白衣都是衣袂飄飄的,你這明顯就布料不夠,飄也飄不起,而且,還那麼不經髒,看看你的袖口,低檔貨吧?」
齊林一邊听著千芷鳶說,一邊翻動自己的衣裳,好像確實是那麼一回事啊!他越看臉色越差。
「你被坑了吧?」千芷鳶添油加醋。
「咳咳,其實衣裳如何,並不影響氣度。」齊林強撐著臉面說道。
「哦,反正我看到的白衣公子的白衣,都沒有你這種質量的。」千芷鳶說完轉過頭去繼續看戲。
「什麼?真的?」齊林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千真萬確」千芷鳶一點開玩笑的樣子都沒有。
「莫非本少爺,真的被坑了?」齊林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可是本公子第一件白衣啊!」
千芷鳶抽了抽嘴角,忍住笑。
「哎,我說齊林公子啊,你這把扇子哪買的?」
「怎麼?」齊林一臉驚恐。
「地攤貨吧?」
「胡說!」
「哇,人家拿的扇子,扇骨都是不加裝飾的,因為真正的內涵,在扇面上。你這把扇子,光是扇骨上的花邊就夠多了,下面還配個那麼花哨的墜子,怕別人不知道你是爆發戶麼?」
齊林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扇子,好像確實是那麼一回事啊!難道他真的連扇子都被掌櫃一起坑了?
「不瞞你說,這扇子和這衣服,是在那家店里,一套買的。」齊林嘆了一口氣說道。
「怪不得,真沒品。」千芷鳶跟著一起感嘆。
此時,忽然听到周圍的賓客都大聲的歡呼雀躍起來,千芷鳶抬起頭就看到一個花旦穿著一身精致的戲服從戲台子後面走了出來。
那戲子的妝容十分的精致,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十分勾人。他的十指修長漂亮,身段十分的縴細又勻稱,他輕挪蓮步緩緩的走向台前。
此時在場的賓客都歡呼雀躍。
「他是誰啊?」千芷鳶問道。
「小樓一夜啊,你來看他的戲,你不知道他是誰?」齊林驚訝的問道。
「我新來的,湊湊熱鬧。」千芷鳶說道。
「他的戲唱得可好的,不僅是在溪鎮,就連岳陽城里的人都會慕名前來的,要請他去唱一次,千金都未必請得來。」
「不是吧?那麼貴?那你在這里買下一排位置,豈不是花了很多錢?」千芷鳶問道。
齊林「唰」的一下展開了扇子,他說道︰「小財罷了。」
「果然是爆發戶啊!」千芷鳶感嘆道。
齊林原本得意的笑容瞬間龜裂,他說道︰「你就不能說點好听的?」
「我良心又沒被你吃掉,我干嘛要沒良心說話。」千芷鳶撇撇嘴,繼續轉頭看戲。
「你那一聲絮兒,喚出了我下半生的情緣…」小樓一夜甩了一甩他的水袖,面上含笑,目光輕輕的在千芷鳶身上停留了一瞬。
千芷鳶認真的看著小樓一夜,風情萬種,媚眼如絲,這要真是個女人,那得迷倒多少人吶?千芷鳶暗自感嘆道。
「哇,齊哥哥,原來你在這里啊,我們好有緣分哦。」
正當千芷鳶專心看戲的時候,一道驚天地泣鬼神的女聲從她的耳邊傳來,她轉頭一看,就看到一個一身水藍衣裳的小姑娘,約莫比她大上幾歲,一臉笑容的朝這邊走過來。
千芷鳶和齊林對視一眼,千芷鳶看到了齊林眼里的窘迫和躲閃不及。千芷鳶想,這于她無關,于是她又轉頭看戲。
「哇,齊哥哥,你今天穿的這身白衣好漂亮啊,像是一個翩翩公子,這衣裳,這布料,太精致了!」那小姑娘在同一張桌子上坐下,笑著夸贊道。
千芷鳶淡定的轉過頭來,對齊林說道︰「原來,穿你身上這貨,已經算是很精致的了啊?」
齊林悻悻的笑笑說道︰「自然不是。」
「什麼不是啊?」那小姑娘瞪大眼楮問道。
「沒什麼,曉月,你要沒什麼事情,你就先回去吧。」齊林一臉正經的說道,然後習慣性的「唰」的一下打開扇子。
扇子剛剛打開,齊林似乎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他看了千芷鳶一眼,又將身子收了回來,然後手放在唇邊,咳了兩聲。
「哇,齊哥哥,你這個扇子是哪里買的?好漂亮啊,這花邊瓖的,這玉墜子掛的,多華貴,多精致啊!」鐘曉月繼續夸贊道。
「咳咳」齊林不自在的咳了幾聲。
「我就說吧,一眼看到的就是你整得那些裝飾,有外表,沒內涵。」千芷鳶因此更加確定了她的判斷。
「呃,其實呢,這把扇子…」齊林話還沒說完,就被鐘曉月打斷了,她站起來叉著腰,指著千芷鳶說道︰「你這小姑娘,怎麼說話呢?你肯定是看我夸贊我齊哥哥夸得好听,你嫉妒,所以才故意說這些話的吧?」
千芷鳶撇了她一眼,說道︰「也就你這種人才會喜歡他吧?」
「我這種人怎麼了?喜歡他很丟臉麼?」鐘曉月生氣的說道。
千芷鳶轉頭認真的看著鐘曉月,凝重的點了點頭。
「你,你給我說清楚!」鐘曉月拉起袖子,站到千芷鳶面前,一副準備干架的樣子。
千芷鳶愣了愣,然後說道︰「我說,你喜歡他是對的,你們很配。」
「你果然言辭精闢!」
「你胡說八道什麼?」
兩人一起對著千芷鳶大吼了一聲。此時原本熱鬧的戲園子里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他們一桌。
意識到自己失言,鐘曉月和齊林兩個人老老實實的坐了下來。
「我跟她哪里配了?」齊林十分的不滿。
「我跟他哪里配啊?」鐘曉月十分的興奮。
兩人又異口同聲的說道。
千芷鳶瞥了鐘曉月一眼,又瞥了齊林一眼,她琢磨了一陣子,她說道︰「我瞅著,你倆挺默契的。」
「那是!」
「不是!」
兩人又一齊出聲。
千芷鳶想了想說道︰「我就覺得,剛剛曉月姑娘打架那氣勢,實在是太威武了。剛剛齊林公子招搖過市的那姿態,太能激起人的保護欲了。所以你倆,般配。」
「你!」
「你!」
兩人正一齊大聲的反駁千芷鳶的時候,台上傳來了小樓一夜涼飄飄的一句話︰「愛得深,便放在心里,愛得假,便放在嘴上,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中,大喊大叫的人,最是虛偽…」
三人齊齊一愣,轉頭看去,只見小樓一夜正深情款款的看著他對面的男角。
千芷鳶看著小樓一夜,輕輕一笑,真是個有趣的人吶!
戲到這里,已經劇終,小樓一夜水袖一揮,施施然的下了台。他回眸一望,引來了無數看客的爭相呼喊。
「樓花語!」從人山人海之中擠出來的一個女子看著小樓一夜下了台,立即追著他往後台跑去。
鐘曉月看到那個女子,嚇了一大跳,立即蹲子,躲在了桌子底下。
千芷鳶好奇的瞅了她一眼。
「噓,別讓她知道我在這里!」
「她誰啊?」千芷鳶問道。
「鐘曉宇,鐘曉月的親姐姐。」齊林說道︰「她喜歡小樓一夜,這是整個溪鎮都知道的事情,一直追著他,追到這里來。」
「哦…」千芷鳶陰陽怪氣的拉長了音調,說道︰「果然,兩姐妹都是奇葩。」
「你說什麼?」鐘曉月看著鐘曉宇已經跑進了後台,她才從桌子底下鑽出來,一出來,她那排山倒海的氣勢又漲了起來︰「你剛剛說我我什麼呢?你這是把我們兩個人都詆毀了,你知道麼?」
千芷鳶懶得跟她爭辯,看完戲,她起身走人。
鐘曉月見此,立即追上去,卷起袖子,準備理論。
千芷鳶不想搭理她,但是面對這麼個眼神不好使的小姑娘,她也不好動手,于是,她原本打算走出門的,她轉了個身,往後台走去。
鐘曉月果然不跟了。
走到後台,千芷鳶看到很多戲子正在卸妝。在卸妝間的里間,千芷鳶听到了鐘曉宇的聲音。
「樓花語,你到底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鐘曉宇一聲大吼傳來,卸妝間外面的戲子都灰溜溜的離開了。
千芷鳶模了模鼻子,那麼大的震懾力啊?威武勇敢又直接的鐘曉宇,千芷鳶在心里暗暗的支持她!
千芷鳶偷偷的溜到門口,探出一個小腦袋,看到小樓一夜正在里面卸妝,濃妝卸下,一張媚世妖嬈的臉展現在千芷鳶面前。
饒是見過很多美男,饒是天天面對美人師父,她依舊被這張極其好看的臉驚到了!好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啊,妖嬈卻不陰柔,別有一番風味。
「我不是故意躲你的。」
這是千芷鳶第一次听到樓花語的原聲,像是淮陵的雨聲,聲音不大,卻十分的細潤好听。
「那你為什麼騙我,讓我傻傻的跑去岳陽城的月老廟里等你,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整整等了你一個月,最後呢?你卻不見蹤影!說好的,私奔呢?」鐘曉宇除了氣憤還很委屈。
「我不是故意想要騙你的,但是,我和你之間,有已經有了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樓花語認真的說道。
「什麼鴻溝,你說出來,我跟你一起解決啊!」
「鴻溝,鴻溝就是她!」樓花語手指一指,指向了門外探出個腦袋的千芷鳶。
千芷鳶抽了抽嘴角,她只是想看戲啊,沒想當什麼鴻溝啊,蒼天可鑒啊!
千芷鳶轉身準備溜掉,還沒來得及轉身,就已經被樓花語抱了起來,將她抱進了卸妝間內。
「乖乖配合我,給你糖吃。」樓花語低聲在千芷鳶耳邊說道。
「我要錢。」千芷鳶直截了當。
「一兩銀子。」
「打發叫花呢?十兩。」
「敲詐啊!」
「隨你!」
「成交!」
「你們在嘀咕什麼?」鐘曉宇看著他們問道。
「沒什麼,她只是被嚇著了。」樓花語說道。
千芷鳶立刻配合的作呆滯狀。
「她又是誰?怎麼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鴻溝?難道你要告訴我,你喜歡她麼?她才那麼丁點大,要胸沒胸,要沒,你要她來什麼?」鐘曉宇一時氣憤,口不擇言了。
千芷鳶瞪大了眼楮,她竟然敢這麼詆毀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是有尊嚴的好吧?她的尊嚴神聖不可侵犯!千芷鳶皺起眉頭,準備發飆。
「二十兩!」
「成交!」
千芷鳶繼續做呆滯狀。她默默流淚,為了銀子,她容易麼?從前一擲千金的她,如今竟然為了這點銀子,出賣自己。都是沈雲襄的錯!竟然收繳她的家當,據為己有,害她淪落至此,總有一天她要…
千芷鳶還沒在心里咆哮完,樓花語的一句話將她劈的外焦里女敕。
「她,其實是我失散多年的私生女。如今找了回來,我就不能不顧及她。」樓花語無奈的說道。
「什麼?她是你的私生女?」鐘曉宇瞪大了眼楮不可置信。
「是啊…」樓花語嘆了一口氣。
「可,可她是個傻子啊…」鐘曉宇為了驗證,還刻意伸出手,在千芷鳶面前晃了晃,千芷鳶沒有反應。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千芷鳶默默咆哮。
「所以,我更不能丟下她了。唉…」樓花語嘆了一口氣,在那里黯然神傷。
「你…她…啊…」鐘曉宇大叫一聲,手一揮,轉身跑出了門去!
瞅著鐘曉宇離開,千芷鳶伸出手,向樓花語要錢。
樓花語將千芷鳶放到凳子上,他說道︰「我今天沒有帶錢,改天你再來取吧。」
千芷鳶雙手抱在胸前,看著樓花語說道︰「沒錢?沒關系啊,你這身行頭,我看著挺喜歡,當做抵押,先放我這唄。」
「喲?小東西,挺聰明啊,我喜歡!這身行頭真要給你,你估計就直接拿去當鋪了,當個幾百兩銀子,你也不會等著我拿二十兩給你取回了。對吧?」樓花語笑道。
「大家都是聰明人,忽悠忽悠她就好了,忽悠我有什麼用?」
「好一個聰明人!」樓花語笑得妖嬈,他伸出手指,勾了勾千芷鳶的小下巴,將她的頭抬起來,貼近了她的小臉蛋說道︰「你若是再大一點,我就把你給吃了。」
千芷鳶撥開樓花語的手,反過來,捏著樓花語的下巴說道︰「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論調戲,千芷鳶前世那麼風流,調戲的男人數不勝數,今天忽然被樓花語調戲,所以下意識的就反調戲回去。
樓花語見此握住千芷鳶的小手,他說道︰「人這麼小,腦袋這麼聰明,怎麼說都不應該缺錢啊,怎麼連個二十兩銀子都要計較呢?」
千芷鳶撇了撇嘴,她說道︰「我偏要跟你計較,那又如何?」
「喲?沒錢就說麼,怕什麼呀?跟我還遮掩個啥?」樓花語在千芷鳶身邊尋了個位置坐下,他倒了一杯茶遞給千芷鳶,像是認識多年的老友一般,十分的自然,一點生疏都沒有。
「不如,我們合作,干上一票,到時候拿到的錢五五分,如何?」
千芷鳶听到這話,眼楮一亮,干上一票?有意思又有錢的樣子。千芷鳶心里感興趣,表面卻很鎮定,她喝了一口茶,說道︰「要做什麼?」
「有一個人,生性風流,財大氣粗,十分的信鬼神之說,我們可以聯合騙他一筆,到時候錢財嘩嘩的來!」樓花語頓了頓,又補充道︰「他是到岳陽做生意,路過溪鎮,在這里游玩一番的,所以,不必擔心後患無窮。」
「听起來只賺不賠啊。」千芷鳶手指點了點桌面,她又說道︰「這麼好的事情,怎麼會叫上我?」
「因為我覺著你有趣,喜歡你,所以有好事當然找你一起。如何?願意跟我合作麼?」樓花語問道。
千芷鳶模著下巴想了想,她點了點頭,說道︰「行!」
「那好,明天早上,你來戲園子找我,我等你,然後我們出發。」
「好」千芷鳶一口答應。
樓花語伸出指撓了撓湯圓的大肚皮說道︰「別忘了把小狐狸帶上哦。」
「好…的」千芷鳶笑到一半,忽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她笑笑,然後抱著湯圓跳下凳子,走出了門。
千芷鳶模了模懷里的湯圓,心里琢磨著樓花語剛剛的話,就連四處游歷的師父一開始都還不敢認定湯圓是狐狸,而樓花語用的卻是十分肯定的語氣,他,絕不簡單!
可是,他又為何要接近自己?真的只是玩玩?或者他有什麼意圖?師父把她帶到溪鎮應該是沒有人知道的,所以,樓花語不可能認識她。那麼他到底又是什麼人?
千芷鳶模了模湯圓的腦袋,湯圓動了動身子表示它感受到千芷鳶的擔憂。千芷鳶按下心頭的情緒,抱緊湯圓走出了戲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