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多人輜重隊的指揮官是塞澤爾上尉,一位40多歲的老兵,他身材矮小,但精力充沛。因為馬德里一帶糧荒日益嚴重,很多地方還餓死了人,塞澤爾上尉是奉約瑟夫國王命令,來薩拉戈薩城里購買了大小上百車的肉食和面粉。
輜重隊上尉向德賽上校介紹,從薩拉戈薩到馬德里,整個路途差不多500公里,不僅要翻山越嶺,遇河搭橋,尤其要提防活躍在瓜達拉馬山里,那些殺人越貨,無惡不作的西班牙土匪。以輜重隊每天行進35公里的速度計算,一路順利的走下來,估計要15天左右時間。
「如果不順利呢?」依然是德賽團長副官的夏爾少尉湊上前,問上一句。
塞澤爾上尉聳聳肩,面帶憂郁,解說起來語氣悲觀,「或許30天,40天,或許永遠也到達不了馬德里。少尉,要知道,現在冬季還沒結束,隱藏在瓜達拉馬山區里的西班牙人也缺糧食。如果看到運載上千噸糧食從自家面前經過,土匪們肯定會打主意的。這一帶地勢還算平坦,不是他們的活動範圍,等過了阿里薩鎮,或許麻煩就要來了。」
「可我們有一個團的兵力。」夏爾少尉有些不服氣。
「拜蘭之戰的時候,杜邦和維代爾兩位將軍可有2萬多人!」塞澤爾上尉不客氣的回復一句。塞澤爾上尉的一個弟弟就陣亡在拜蘭戰場上。
德賽制止兩人帶有火藥味的對話,面色似乎不虞,倒不是輜重隊上尉的頂撞,而是擔憂。他騎在馬背上,冷冷注視並不平坦的前行道路,感覺就在道路兩側的樹林里,或許隱藏著當地游擊隊的暗探,正窺視著自己。
「夏爾少尉,去通知所有軍官,抵達阿里薩鎮後,立即召開軍務會議。另外,塞澤爾上尉,請您也務必參加!」
……
阿里薩鎮位于瓜達拉馬山脈北段的山腳下,一個並不大的盆地里,靜靜的哈隆河從阿里薩鎮東、南兩側流淌而過。幾百年前,這里曾是摩爾人進攻伊比利斯半島北部的大本營,也是後來阿拉貢國王收復馬德里的重要補給線。
阿里薩鎮中心是兩座歷史久遠的教堂,一座是奢華的哥特式教堂,相隔100多米外,另一座教堂是原摩爾人的**寺改建而成。兩座教堂中間廣場,以及南北延伸的磚石大道,將這個鎮子劃分為東西兩側。
因為這里曾是軍事要塞,兩座教堂的外表被改造成城堡樣式,連同附近的居民區,都被一堵橢圓形的圍牆包圍。這原是一座人口有3千的古老小鎮,但如今它僅有1千人不到。1808年9月,勒菲弗爾元帥指揮的第4軍經過阿里薩鎮,準備進攻馬德里時,在此設置了一個兵站,而雷諾上尉就是這個兵站的站長,
下午3時,在阿里薩鎮圍牆的入口處,當德賽上校看到這個大月復便便,手腳笨拙,活像橡木酒桶的兵站站長,來給自己行禮時,發現對方軍服上竟然還殘留著大片的油漬,這些油漬光滑透亮,顯然是剛粘上去不久。略有潔癖的德賽上校猛吸一口氣,總算克制了自己想用馬鞭敲打這位邋遢鬼的沖動,策馬離去。
塞澤爾上尉拉住一頭霧水的雷諾上尉,把他拖到一旁,好心的囑咐道︰「趕緊去換一套衣服,待會兒要開會。記住了,德賽上校可是一位喜歡講究的伯爵大人。」
……
弗朗西斯科。米納隱蔽在哥特式教堂的塔頂,手執單筒望遠鏡,默默注視著入城的法國車隊。他約莫38歲左右,兩撇像狐狸尾巴一般的大胡子,圍在長著扁平鼻子的臉,披著羊毛坎肩,落滿補丁灰色衣褲,從頭至腳,都是一副農戶打扮。
米納當然不是附近山區的農戶,他曾在西班牙王國-軍里服役多年。五。二馬德里大起義失敗後,已是上尉軍餃的他收攏了一批人馬,退守瓜達拉馬山區,組建了一支游擊隊。從1808年開始,米納指揮的游擊隊專事在馬德里到薩拉戈薩的道路上襲擊法國車隊,戰果輝煌。
不久,名聲大振的瓜達拉馬游擊隊很快就收復了附近十多個小村莊,隊伍人數由最初200不到擴編到2000之上。1809年初,弗朗西斯科。米納被薩拉戈薩軍委會授予臨時準將軍餃,負責襲擾來自馬德里的法國援軍。但隨著薩拉戈薩的陷落,米納的游擊隊也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不僅食物短缺,部隊士氣也開始渙散,米納必須鋌而走險,想著以一場勝利來鼓舞西班牙人,重新燃起抗擊法國侵略軍的信心。
通過剛才的初步估算,這次應該有120多輛馬拉大車,上面運送的糧食和肉類應該可以供給8000人省吃儉用半年有余。自從薩拉戈薩淪陷之後,米納指揮的瓜達拉馬山區游擊隊,以及控制下十幾個小山村,越來越難以獲得外界的食物補給,在今年夏糧收獲之前,作為領袖的他必須為8000名老弱婦孺的生計考慮。
可眼下的情景並不太好,從入城法軍的隊形、氣勢、裝備,以及軍儀上看,不是來自萊茵河傀儡王國的軟腳蝦,而是一支精銳的法國步兵團,盡管人數不足,加上輜重隊在內,也只有1000人左右。但絕對不是自己麾下2000多游擊隊員,所能正面抗衡的。
米納收起單筒鏡,放入懷中,從塔頂下樓,教堂一樓大廳的拐角處,一名身披金色法衣神父朝米納點點頭,示意一切平安,後者閃過身影,從側門匆忙離開教堂,進入鎮上的石灰石小道。不遠處,游擊隊長的幾名隨從正在教堂外等候。
盡管數天的長途跋涉,德賽團的士兵總算獲得休整機會,他們被允許輪流出入阿里薩鎮。因老鄉彭杜瓦斯中士要負責營地執勤,在收拾好住宿後,席爾瓦只能自己到鎮上游玩。
這段時間以來,席爾瓦覺得自己還不錯,不僅是因為自己的**生涯宣告結束,更重要的是口袋的錢幣變得豐富多彩,金幣與銀幣,法郎或是里亞爾。唯一的遺憾,是沒能獲得士官軍餃,不過也沒太大關系。雷德斯中尉曾說過,所有參與奇襲市政廳的士兵,即便是沒能獲得晉升機會,也將在下次勝利後,優先遞補為軍士。
好心情沒持續太長,席爾瓦等人離開營房不久,就在大街上發現憲兵隊四處巡邏的身影。「這些家伙真是陰魂不散。」席爾瓦月復誹不已。前幾日,因外出太晚,回營地時,他被憲兵警告過一次。
按照德賽團的軍規,每到一個城鎮,憲兵隊會協同當地駐軍,負責內外部安保,盡管很多駐軍主管對此並不高興,但沒人能改變德賽上校的決定。
「嘿,席爾瓦,記得了!晚上六點之前,務必準時回營。」一名認識自己的憲兵,微笑著向他打起招呼。
席爾瓦不耐煩的揮揮手,點頭也回的從街道左側拐進一條巷子里。巷子左右較窄,僅有一米不到。當席爾瓦進入巷子時,另一頭正好進來幾個當地人。為首是個老實的中年農戶打扮,他看到法國士兵後,愣了一下,想著自己先退出去,卻被後者喝住。
剛才被憲兵調戲的席爾瓦,總算找到了發泄對象,他拔出手槍,也不管對方是否听得懂法語,便嚷嚷著讓幾個西班牙人走過來,說是懷疑對方是奸細,又要逐一檢查搜身。中年農戶正好是弗朗西斯科。米納,該地區的游擊隊指揮官。意外發生時,他真要通過這條巷子出城,準備回到山里,和同伴們商議劫糧。
或許是事發突然導致緊張過度,米納身後的一位年輕人忍不住抽出一把匕首,向法國士兵的身上投擲過去,可惜準頭不到位,打在巷壁磚石上冒出火花,倒把法國人嚇得一跳。
席爾瓦即刻反應過來,他一邊沖著來時的路,大聲招呼憲兵們過來抓捕奸細;一邊揮舞著手槍,沖過去。等到幾名奸細的身影即將消失巷子盡頭時,席爾瓦才急忙舉槍射擊,子彈正好打在曾向自己投擲匕首的年輕人的小腿上,將其放倒在地。
因為看到有其他法國士兵趕來圍堵,米納等人不得不放棄對自己同伴的救助。憑借他們對鎮上道路的熟悉,以及鎮上居民有意無意的幫助下,很快就將法國追兵甩月兌。席爾瓦回到巷子里,一名憲兵已將負傷的奸細捆綁起來,準備押解到營地里審問。那位剛才還在嬉笑馬塞人的憲兵,現在反倒羨慕起那位「走了狗屎運」的席爾瓦。因為從年輕奸細的身上,憲兵們搜到了一些感興趣的東西。
圍攻巷戰與反游擊戰,向來都是侵略者最頭疼的軍事命題。突襲薩拉戈薩市政廳的成功案例是建立在後世穿越者對歷史的熟知,投機取巧的擺弄了金手指。但對于活躍在瓜達拉馬山上的游擊隊,德賽上校卻一籌莫展。
德賽團在進攻薩拉戈薩之前,一直都在中歐,與奧地利、普魯士或俄羅斯三國作戰,通常狀態下,只要在大會戰中,法國-軍隊擊敗了敵方主力,無論是奧地利,還是普魯士,兩國國民都會表現出對法國人的順從。
武裝反抗與陰謀刺殺佔領軍的行徑也不是沒有,但非常少,就連被佔領區的行政當局、各種民間或宗教團體都制止這一「非法行為」。所以,官兵們並不太擔心被佔據區居民無故偷襲,也不知曉什麼是游擊戰,以及反游擊戰的有效方式。但在西班牙,情景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