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德賽啟程趕赴赫魯納城下的法軍大本營,除副官夏爾外,陪同的還有卡爾斯中校,以及一個連隊的憲兵。浪客中文網
途中,德賽留意到卡爾斯的變化,原本這個不修邊幅的家伙,居然也裝扮得油頭粉面,戴上假發,撲了香粉,手中充當零食的葵花盤,似乎多日不見。問過身邊的副官才知,有錢之後的中校,竟然學壞。他在巴塞羅那監控男爵夫人期間,結識了一位西班牙貴婦,兩人書信不斷,互贈肖像畫。至于卡爾斯中校的貴族式打扮,是為了下午迎接貴婦來安全村小住。
听聞過後,德賽絲毫不顧中校的尷尬表情,哈哈大笑,他特許卡爾斯提前離隊,直接趕赴巴塞羅那,去接那位令憲兵中校神魂顛倒的西班牙貴婦。對于卡爾斯行為異常的緣由,德賽心知肚明,那是卡爾斯借此在向將軍表明,他本人無意專權的心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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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德賽將軍的到來,赫魯納軍營的法軍軍官們表示了極大的熱情。這既是他們即將參與到一項賺錢的投資中,股東之間,自然無話不談;也是德賽將軍非常同意眾人的主張,不再強攻赫魯納要塞,只需繼續完善圍城塹壕,以防止敵軍出城,或是援軍入城。
從情報上看,赫魯納城多為大量的磚頭建築物,寬闊的屋檐,不規則的門面,狹小的百葉窗,毫無計劃的建築布局。誰也不知道一棟房子到哪里為止,而另一棟房子又從哪里開始的那種結構,誰也分不清這座房子有兩層還是三層,那座房子的房頂是否支撐著後面幾座房屋的牆壁,街道的盡頭也許是一個沒有出口的畜圈,以及小廣場入口處的那些拱門。
目前,城內的西班牙軍民至少有1萬3千人。即便是付出傷亡代價攻進去了,也會陷入薩拉戈薩內城一般的殘酷街壘戰,迷宮一般的街道,會讓士兵暈倒轉向,成為西班牙人的偷襲目標。即便是強行驅使其他法軍士兵去淌雷,那些家伙一定陰奉陽違,敷衍了事,何況,這不是德賽的作戰風格,更顯示不出穿越者的優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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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斯賽爾上尉站在蒙特胡查要塞的塔尖,通過前排士兵肩膀的協助,托舉起一支近2米的高倍單筒鏡,全神貫注留意著數里外,法國-軍營的一舉一動。因為20分鐘前,法國人又開始歡聲雷動。德卡斯特羅將軍擔心法國人的援軍到了,或許會發動下一輪進攻,所以,他派自己副官,帕斯賽爾上尉去前線觀察與確認。
鏡頭中,法國人的援軍似乎來了,但只是一個騎兵連隊,不會造成什麼影響。另外,法國人的指揮官也似乎換了。在蒙特胡查要塞對面,兩公里外,法國人佔領的高地上,一群法軍軍官正緊跟在一位30歲不到的將軍身後,同樣在觀察要塞守軍的動靜。
上尉收起單筒鏡後,迅速寫下軍情報告,讓隨同自己的士兵回城交給指揮官,德卡斯特羅將軍,帕斯賽爾上尉需要繼續逗留一會兒,弄清法軍新任指揮官的相關情報。30分鐘之後,法國人的高地上,豎起一道巨大的旗幟,白底黑字上寫著一句西班牙語︰「安德魯。德賽將軍向赫魯納城的指揮官致意!」
既沒有派出勸降使者,也不發動炮兵轟炸與步兵沖鋒,圍城塹壕在修修補補,卻沒有繼續向前延伸。一連數天,法國人都是如此。但震懾于「惡魔德賽」的赫赫威名,赫魯納城沒人敢放松警戒,每時每刻都在如臨大敵的準備著。就連指揮官,德卡斯特羅將軍也離開病床,並不顧自己身體的虛弱,親自來到城樓上參與堅守。
城內的氣氛愈發凝重與不安,因為惡魔德賽帶來的莫名恐怖。
往日,即便是在戰斗最殘酷的階段,赫魯納城依然保持樂觀,熙熙攘攘,你來我往,喧鬧震天。為士兵送飯的婦女們在熱情奔放地歌唱,由城市居民與附近山民組織的義勇軍忙著往運送傷員。每當有前線士兵從外面回來,有的鼓掌歡迎,有的揮動著頭巾致意,一些人還會向士兵提出一連串有關戰況的問題,听者或是發出夸張的驚嘆聲,或是流露歡樂欣喜的淚花,以及一陣會心的微笑,讓所有經過的人就置身于一種興高采烈,無所畏懼的團結氣氛中。
現在,惡魔德賽來了,赫魯納城能堅持住嗎?帕斯賽爾上尉的心情很低落,因為從德卡斯特羅將軍的語氣中,他感覺得出來,很沮喪,很悲觀,盡管還沒放棄最後的希望。
惡魔德賽,他是所有正義西班牙人嘴中念叨的最凶惡的敵人之一,撒旦三個分身其中的一個。事實上,詛咒那位法國將軍的人大都明白,惡魔德賽並不凶殘,甚至可以說,德賽以及他的部隊是法國入侵者中,軍紀還算不錯的一支。戰場之外,既不不屠殺戰俘與非武裝平民,也不掠奪私財,強-奸-婦女。
但德賽給西班牙人反抗拿破侖入侵的救亡運動,造成的傷害巨大。他率部偷襲了薩拉戈薩市政廳,迫使守軍投降,阿拉貢地區淪陷;接著,又不費吹灰之力,清剿了馬德里城外數千的游擊隊。而德賽精心泡制的「安全村計劃」,更是令赫魯納軍民刻骨銘心。
曾活躍聖芭芭拉山一帶的3000多游擊隊僅兩個月便土崩瓦解,致使赫魯納失去了來自東北部的安全保障;同樣的,附近的8萬村民居然不顧羞恥,搖身一變,成為法國將軍的順民、良民,不再給赫魯納提供兵源與糧食,導致城內供給緊張,戰力不足。
10月4日,德賽開始向赫魯納城揮舞「橄欖枝「,說法軍處于人道主義考慮,願意接受身患疾病的士兵與居民出城,並給與有償的救治,只字未提雙方和談與要求投降的事情。德卡斯特羅將軍有些慌亂了,他緊急召集主要軍官與市民代表開會,要求大家不要上當,輕信惡魔德賽的謊言。但對于市民代表要求食物與藥品的請求,德卡斯特羅將軍沒能給出任何說法。
作為守城司令的副官,帕斯賽爾上尉真實了解城內事情。士兵傷亡嚴重,原有的6千名守軍,加上從各地支援的5千義勇軍,現存僅4千人左右,幾乎個個帶傷。躺在醫院里的傷員,八成活不過3天。糧食也是嚴重不足,僅能滿足數千士兵差不多20天,每天1磅黑面包的基本供應量。對于藥品,三天前已全部用完,放血治療是醫生的唯一選擇。
市民的損失同樣嚴重,3千名原住民,外加從各村逃難而來的流民,就因為德卡斯特羅將軍一時的心軟,讓赫魯納城內人數激增到近3萬。好在200年前被荒廢的猶太街區里,還有很多沒有倒塌的房間,讓流民們有個地方可以遮風避雨。
隨著法軍上百門大炮的轟鳴聲,市民們沒有任何安全的地方可以躲避了,也沒有巴掌大的一塊土地和屋頂,能幸免于那惡魔般的炮火的轟擊。一些人都在聖瑪利亞教堂內安頓了下來,地上都住滿了,人們就躺在祭壇上,把禮拜堂擠得滿滿的。
還有一些人逃離了赫魯納,他們主動入駐安全村,接受法國將軍的統治。如今看來,那些家伙顯然是無比幸運的。他們能夠保全性命,沒有再遭遇炮彈的狂轟亂炸,沒有學會一家7口人如何分食1磅面包,作為他們一天口糧的艱難,沒有看到瘟疫開始後,赫魯納城內,尸橫遍野的恐怖場景。
帕斯賽爾上尉努力迫使自己不再去想這些,那樣會讓自己變得軟弱,變得喪失斗志。但另外一件事情,他卻不能不想,不能不去關心。帕斯賽爾上尉的親弟弟,卡塞瓦。帕斯賽爾身患疾病已數天,連續月復瀉,已讓身強體壯的卡塞瓦變得面黃肌瘦,體重減輕四分之一。
今天中午,負責卡塞瓦治療的醫生,直言不諱的告訴帕斯賽爾上尉,如果10小時內再不用藥,病床上的卡塞瓦就會陷入深度昏迷,或許無法看到明天的日出。
雖然,藥品在赫魯納城內沒有,但法國人那里有,就在赫魯納城下,法軍的戰地醫院里。醫生知道,上尉也知道。醫生勸告年輕的軍官,這是拯救他弟弟的唯一選擇。根本不需要內疚與自責,因為在赫魯納城內,已經有不少人通過向法國-軍醫救助的方式,擺月兌了死神的糾纏。其中不乏守城軍官,以及軍官的親人。
在回想父親臨終前,請求自己照顧卡塞瓦的那一幕後,帕斯賽爾做出最終決定。他請了個假,回到家中,換下軍服,穿上一套平民裝。選擇在城防哨兵交班時,背著弟弟卡塞瓦。帕斯賽爾走出赫魯納城,一直來到3公里外,法國-軍營附近的戰地醫院。
途中,帕斯賽爾上尉反復的告誡自己,這絕對不是去投敵,而是為拯救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