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四方雲動,政客們紛紛關注那位新鮮出爐的赫魯納大公時,安德魯。德賽本人,並不怎麼高興,因為皇帝又給他寫了一封私信,信中盡是家長式的命令口吻。
秉承拿破侖一貫的軍人作風,皇帝的意思很直白告訴德賽︰在今年年底,我會下令免除從1810年到1811年,這兩年赫魯納自治領區的所有賦稅。所以,你不要再指望收回那借貸的200萬法郎。但從1812年開始,赫魯納公爵必須上繳法蘭西帝國每年100萬法郎,作為該自治領的賦稅。當然,拿破侖也承諾在未來的3年間,支付德賽師團的軍餉與後勤補給。
德賽被皇帝私信的內容徹底搞懵了,當一個地中海的公國領主,那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要每年征收100萬法郎的稅賦,卻是強人所難。這不是巴塞羅那,不是馬德里,也不是薩拉戈薩。以種植業、畜牧業、捕撈漁業為主的赫魯納地區,屬于加泰羅尼亞大區的四個省份中,面積第二,人數最少,發展最慢,經濟最貧瘠的一個。
在拿破侖入侵西班牙之前,赫魯納地區還有30萬人,戰亂與饑荒使得該的確人口銳減,估算下來15萬不到,其中大部分得益于德賽安全村的「保護」。歷史上,從1789年到如今,整整20年間,面積9千多平方公里的赫魯納地區,交給西班牙國王的各項稅賦,加起來還不到120萬里亞爾,折合24萬法郎,平均每年1。2萬法郎。
還有一個煩惱的事情,德賽本人的年俸沒了。他之前是帝國伯爵,能夠享受還有20萬法郎的高額年俸,如今成了世襲自治領的赫魯納公爵,相當于一方君主,20萬法郎沒了不說,還要為皇帝每年繳納100萬法郎的稅賦。這筆只出不進的買賣中,德賽每年就要損失120萬法郎,折合600萬里亞爾。
當前,安全村諸多工場的存在,能給自己提供一些資金支持,但大部分收入是要用于未來某項重要事務的開銷。再說了,罐頭專營的好事能堅持多久?商業意識強烈的英國人已注意到罐頭食品的暴利,面對一個初步完成第一次產業革-命的經濟強國,德賽實在沒有太大的底氣。
至于猶太人幫助自己招募而來的巨額投資資金,**于赫魯納自治領的財政之外。在德賽親自起草,交予投資者的合約中已經明確規定,將組建**法人的投資機構——「赫魯納投資與管理委員會」,進行**的商業運作,其總部設置在巴塞羅那。即便是德賽本人,及其全權代表,在未經**董事會12名**董事的三分之二多數同意,也無法挪用一個法郎的資金。當然這只是明面的約束,穿越者暗地里有的是手腕與方式,贏得絕大部分董事會成員的支持。但不到萬不得已,德賽是不會干出這類殺雞取卵的愚蠢舉動。
如果按照皇帝的思路繼續延伸下去,未來的三年或四年後,德賽師團的全體軍官與士兵的軍餉、糧秣、補給,甚至軍械等等,都要靠赫魯納自治領的財政支付。因為皇帝已經表示,德賽師團可以作為赫魯納公爵的領地武裝而存在,但必須無條件接受法蘭西帝國的征戰指令。
在這之前,德賽只是暗地抱怨拿破侖皇帝的盤剝,心想著那200萬法郎的「政治捐助」,主動退讓波蘭王儲,能夠換來一片自由發展的領地,以及減免至少5年的稅賦。如今,公爵領地的確是有了,但盤剝也變成了掠奪,德賽的抱怨同樣衍化為憤懣。天知道,皇帝的承諾會不會在1812年到來時發生重大改變,由100萬法郎演變成200萬,300萬,甚至500萬。因為穿越者知道在那一年,拿破侖麾下的50萬大軍將越過涅曼河,踏上一條茫茫的不歸路。
德賽心中明白所謂的赫魯納自治領,以及自己頭頂的赫魯納大公-頭餃,只是拿破侖皇帝一時興起的「涂鴉」,借此來安撫喪失波蘭王儲的小德賽將軍,堵住眾人的悠悠之口。既然小德賽想要礦場,要地皮,要人口,來發展工業,好嘛,皇帝統統給你,而且還是這片自治領軍政財的全權君主,只是區域不在傳統的法國疆域內,也不在數千里外的華沙大公國里,而是在西班牙,準確的說是加泰羅尼亞人的地盤里。
會議室里,赫魯納公爵召集德賽師團的主要軍官,征詢部下們的意見。會議一開始,德賽將來自皇帝的第二封命令,向眾人親口宣讀。同樣的,德賽毫不忌諱向軍官們講解自己心中的種種顧慮,包括赫魯納領地上繳帝國的巨額開支,未來的財政收支缺口,罐頭產業面臨的重大危機,以及德賽師團3年後的軍餉自籌,等等諸多難題。
回到座位的德賽公爵似乎情緒低落,他耷拉著腦袋,不停的用單手摩挲自己的額頭,臉上表情顯得極度疲憊與困惑。全然沒有兩天前,剛被冊封為赫魯納大公時的那種興奮與喜悅。
「你們怎麼看?」此言一出,德賽是期望有人在分擔自己的壓力,但大家都無言以對,各自低著頭,悶聲思量自己的想法,但拿不出好的意見。
拉斯蒂參謀長與卡爾斯中校或許能出謀劃策,但他們目前都不在赫魯納城。前者帶著猶太人坎迪奧拉,已經秘密登上一艘英國商船,押送一批食物與藥品,前往看押法軍戰俘的卡夫雷拉島。而卡爾斯中校已北上巴黎,同樣是肩負著德賽的另一項特殊使命。
至于薩伊教授,同樣不在赫魯納城內。前天,結束完德賽將軍全部課程的經濟學教授在一隊憲兵陪同下,再度巡視赫魯納各地。在詳細考察本地煤鐵礦場、農牧種植業,與各類手工工場的發展狀況後,薩伊教授還要趕赴巴塞羅那,作為赫魯納大公的全權代表,參加「投資與管理委員會」董事局的例行月度會議。
見到會議室里鴉雀無聲的冷場局面,德賽不得不板著臉,準備逐一點名。
「德爾尼中校,請談談你的看法!」
「抱歉,尊敬的德賽公爵。我一貫認為政治與軍人無關,所以,身為軍人的我無法為您排憂解難。」德爾尼中校的「巧妙」說辭贏得其他軍官的一致贊同,眾人紛紛點頭稱頌。
「大家都這麼認為?」德賽不依不饒的追問起來,在得到軍官們的肯定答復後,他順勢宣布︰今後德賽師團的例行軍官會議上,不再任何與軍事無關的話題。
「失算了,一句話能了解的事情,何必扮作戲子來試探!」德賽內心月復誹的是自己,盡管他本人也明白,這一切都是規則範圍內必要的過程與手續。
按照薩伊教授的強烈要求,赫魯納自治領必須首先實現軍政分離,司法-**。德賽軍官團的各級主官不得參與內政、外交事務,除了強調專業的人士做好專業的事務,更是為了預防主要軍官擅權。對此,德賽欣然接受,這才有了師團軍官例會中的試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心情舒暢的德賽示意與會者可以自行離開,結束這場眾人看似毫無意義的軍官例會。然而,波蘭騎兵團上校,瓦爾德夫斯基侯爵卻獨自留下來。
「瑪麗瓦萊夫斯卡懷孕了,是皇帝的!」波蘭侯爵繼續說道︰「消息的來源絕對可靠,我的一名佷女,就在那位伯爵夫人身邊。」
德賽不會懷疑消息的真實性,因為他已事先獲得此消息,這也是歷史的真實存在。拿破侖迫不及待的想著給出生不久的私生子預留波蘭王位,而德賽,則有意無意的成為這場波蘭王位爭奪戰的第一個「犧牲品」。
在德賽本人主動退卻,進而成為偏安一隅的赫魯納大公後,緊接著,華沙大公國的左翼雅各賓派、中立軍團派、右翼大貴族派,就將成為拿破侖的下一輪目標。當然,皇帝費盡心思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無益,除了穿越者,沒人能預測未來的結局。
拿破侖和波蘭夫人的兒子,亞歷山大。瓦萊夫斯基伯爵,在法蘭西第一帝國的滅亡後,因為拒絕以俄國人身份服兵役,而流亡到法國,隨即加入到法國外籍軍團,在北非作戰期間功勛卓著因此獲得了法國公民身份。
回到法國後,亞歷山大又屢任法國駐哥本哈根,駐倫敦,駐意大利大使。其後來歷任法國參議員,議院議長,外交部長,政務部長等諸多要職,握有相當實權,可謂拿破侖直系後代中少見的俊美和才能兼備的杰出人物。
見到德賽愁眉緊鎖,始終無語的沉默,波蘭侯爵誤以為華沙保衛者,盧博米爾斯基公爵的外孫,在擔心未來的波蘭王位,隨即出言勸進。
瓦爾德夫斯基告訴德賽,自從兩個月前,巴黎方面高調宣布,德賽伯爵與薩克森國王,奧古斯特一世的獨女,17歲的瑪麗亞?奧古斯特訂婚之後,德賽已經成為波蘭輿論各界關注的焦點。因為奧古斯特一世沒有兒子,若無特定指派,唯一的女兒與女婿將自動獲得薩克森王國與華沙大公國的儲君身份。
無論是雅各賓派,中立軍團派,還是大貴族們,都不怎麼支持勢力漸微的溫和改良派,只是在波蘭**運動的精神領袖,科希丘什科的全力斡旋下,各方代表才勉強默許了既成事實。等到皇帝開始反悔曾經的允諾,就有人積極的參與配合。華沙的各主要報刊與雜志社,陸續收到各種威脅信件,聲稱德賽只要以華沙大公國儲君的身份進入波蘭,就會受到無情追殺。
「所以,安德魯,這份赫魯納公爵的任命不一定是壞事!目前的波蘭受虐于皇帝的直接支配,國內局勢實在太亂了,我們大可以在赫魯納領地蓄積實力,等待最佳時機出現。另外,科希丘什科將軍與我本人,已代您聯絡好老公爵昔日的戰友和部屬,他們也期待著您重返波蘭的日子。」
對于瓦爾德夫斯基侯爵發自內心的忠告與安撫,德賽表現出極大的欣慰和感激,但並未將話題繼續延伸。不多時,騎兵上校察覺自己肝髒部位又在隱隱作痛,全身倦怠與乏力。他趕緊起身向德賽告辭,匆忙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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