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間諜案所引發的沖突
在河對岸的邊境檢查站,響起第一陣槍聲後,,馬丁。拉莫斯上校已身手敏捷的抓起望遠鏡,跑到樓層窗台的最高處,遙望270米外的槍聲現場。
檢查站外,上千名被英國間諜和陰謀者煽動起來的阿拉貢流民,如同被傷害的野獸一般,一邊又一邊用身體沖擊高大的外層鐵絲網,以此同時,所有流民嘴中還振振有詞的呼喊起他們的口號,「食物!食物!我們需要食物!」
數十名頭頂白盔的憲兵們,在席爾瓦上士的帶領下,整齊排列出前後三列隊形。每當指揮官手中的軍刀用力向下揮舞,一排士兵就會高舉起滑膛槍,以密集的火力,向50米開外的暴民們,不停傾斜槍膛里的子彈。然後,清洗槍膛,緊急裝彈,繼續射擊,周而復始的完成同一機械動作。
盡管在暴動的人群中間,不斷的有人慘叫著被打翻在地,僅僅過兩秒不到,被射殺者身後的暴民迅速填補了前者遺留的空隙,繼續用身體撞擊搖搖欲墜的鐵絲網護欄……
「該死的禮拜日!」拉莫斯上校忿忿不平的罵道,因為這天的下午4點之前,守衛在檢查站的警備團士兵都要回到城內教堂做禮拜,跟隨天主教神父的一同禱告,祈求上帝清潔自己的靈魂。
不久,拉莫斯上校又收起手中的單筒望遠鏡,那是他听到在樓下,副官奧拉在呼喊自己的名字。
「奧拉上尉!」拉莫斯上校扶著窗台,沖著自己的副官嚷嚷道,「傳我的命令,所有留守城內的警備團官兵全副武裝,攜帶彈藥,5分鐘內,在浮橋岸邊緊急**。記住,給我帶上那兩門4磅火炮。」
下午3點12分,拉莫斯上校來到連接檢查站的浮橋對岸邊,在他身後已集結到520名士兵和2門4磅火炮,至于警備團的其他士兵,他們仍在辛卡河西岸的各個鄉村里巡邏,尚未得到消息,而弗拉加防務被拉莫斯上校臨時交給該城的居民糾察隊負責。
奧拉上尉按著軍帽,從不遠處的一座磨房里出來,疾步走到團長面前。
「上校,我剛才詢問了幾個從檢查站撤回來的人,他們說是一支英國-軍隊潛入到河對岸,並煽動起大批流民鬧事。」
「該死的英國佬?」拉莫斯上校心中疑惑暗念道,「他們不是在葡萄牙境內呆著嗎,怎麼跑到上千英里外的加泰羅尼亞邊境?」
時間緊急,容不得警備團團長思考,他隨即下令全團陸續登上浮橋渡河,拖著火炮的炮兵跟隨大隊步兵身後。
此時,付出數百條性命的流民已成功壓垮第一道鐵絲網,歡呼聲中的暴民們開始在首領那邊領取報酬,兩片黑面包。夾雜著雨水咽下最後一口面包屑,暴民們又在自家首領以及英國間諜的鼓動下,準備繼續用身體撞擊第二道防線,全然不顧迎面而來的槍林彈雨。
「為什麼不讓我們待在岸邊?」距離浮橋橋頭20米外,一名年輕炮兵正拼命努力著,在泥濘道路上推行4磅火炮的巨大車輪,他沖著身旁那位悠閑自得,扛著長長炮刷的老炮手低聲抱怨道。
老炮手癟癟嘴,大聲奚落年輕人說,「辱罵白盔要處罰兩天禁閉;毆打他們其中一個,要被送到采石場服苦役兩年;該死的混蛋,如果你發射的炮彈一不小心打到席爾瓦上士,軍法處的法官就會割掉你上下兩個腦袋!」
……
距離檢查站不足500米的小山崗上,科斯塔少校得意將望遠鏡收起,順手丟到身邊妻弟的懷中,並示意這個笨手笨腳的傳令兵,立即給吉布森上尉發令,讓那艘隱蔽的縱火船開動起來。
河岸兩側發生的一切的確是令人高興,所有的計劃盡在這位葡萄牙軍官的掌握中。僅僅用了面值25里亞爾的50枚金幣,科斯塔少校就成功收買暴民中一個主要頭目,策動眼前這場驚濤駭浪般的流民暴亂,還包括一艘用于秘密偷渡的木筏。
法國人的反應速度也不錯,居然知道在第一時間內,撤離所有非戰斗人員,只留下怪模怪樣的白盔憲兵,借助兩層鐵絲網的防御,固執堅守邊境檢查站。10分鐘內,河對岸的警備團大部集結完畢,正準備過河增援。當然,喜好縱火的英國上尉會讓浮橋上的士兵們大吃一驚。
就在葡萄牙人在神神叨叨的洋洋自得時,收到行動命令的吉布森上尉已將木筏推行到河邊,這里雖然距離下游浮橋處,僅有30米不到,但河邊生長著茂密灌木叢嚴重阻隔了警備團官兵的視野,沒有人能及時發覺危險即將到來。
木筏上堆積著大量破落不堪的羊毛外套或各類棉制品,里外都被涂上特殊火油,那是英**方暗地研究「德賽縱火彈」後,秘密配制出來的。不僅如此,木筏內部還安置了帶有引線的重磅地雷,其威力足以將浮橋一分為二。
很快,英國人的可怕招數開始顯露出威力。
木筏被幾名水鬼快速的推行到河中央,一名坐在木筏上的紅衫兵用火石點燃手中的火把。就在他縱身跳河之前,已將燃燒的火把投擲到大量堆積的引燃物中間,木筏立刻起火,並借助風勢和上游來勢的翻滾波浪,迅速向下漂流而來。
當木筏迅速燃燒時,拉莫斯上校和他的士兵們也注意到河面的異常動靜。此時,木筏已變成運動中的大火球,加速向浮橋靠近。所有人都停住腳步,干望著卻束手無策。
走在前列的士兵最先反應過來,並試圖加速向對岸沖刺,但濕滑的橋面令奔跑中的人們腳步不穩,接二連三的摔倒在地,阻塞了整個橋面通道;望著幾乎可以觸手可及的大火球,後派的新兵已經驚叫起來,他們嚷嚷著想要後撤;老兵們則一言不發的死死盯著軍官,等候長官的命令下達,他們知道拉莫斯上校能帶領自己擺月兌困境,如同1年前的那場戰斗。
「趴下!所有人都趴下!」拉莫斯上校果斷而明智的大聲下令,要求士兵們趴在橋面,死死抱住身旁可以保持的橫木或繩索。
燃燒的木筏越靠越近,越顯越大,它在滔滔河水中搖搖晃晃,卻不沉沒。當木筏猛烈撞擊浮橋時,堆積的燃燒物紛紛濺落在橋面,發出 啪的響聲,繼而帶動浮橋表面的木板燃燒起來,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木筏上的爆炸物將搭建浮橋的兩個木舟,以及上面的擋板炸得支離破碎。
拉莫斯上校緊緊貼在濕漉漉的橋面,手中死死抓住浮橋一側的橫版,隨著爆炸聲開始,橋面開始劇烈晃動。當他勉強著用雙肘撐起上身看時,眼前已是一片災難場面︰浮橋橋面斷裂了,兩處相隔3米的橋身隨著波浪在來回飄動,木筏上的火勢已蔓延到兩處斷裂橋面。
那些沖在最前列的士兵中,先後有30多人不幸被撞擊浮橋的木筏,以及隨後的劇烈爆炸聲,震蕩到冰冷的河水中,他們在渾濁的河面呼喊著掙扎,但無濟于事。一個接一個翻滾的激浪,隱藏的巨大漩渦,將落水的士兵們打入河底,猶如猛獸在吞噬獵物。
指揮官用力甩甩頭,努力使自己忘卻落入河流中士兵的悲慘命運,他繼續向後張望,映入眼簾的盡是士兵們那驚恐未定的表情。望著被激浪和漩渦活生生卷走生命的戰友,無數人沖著河水大聲嘔吐著。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兩門火炮依然停靠在河岸邊,沒能及時上到浮橋。
「上校,我們應該向回撤!」一名軍官幾乎是爬過來,面色慘白的他對著拉莫斯上校勸說道。
當幾乎所有人都開始膽怯,開始絕望,不敢在站起來繼續前行了,拉莫斯上校絕不會放棄戰斗。就如同一年前,當法國騎兵突襲赫魯納時,是他指揮著一群驚慌失措的士兵,生生阻擋了騎兵團持續不斷的4次猛烈攻勢,為赫魯納守軍贏得了寶貴時間。
現在,歷史又在重演,拉莫斯上校必須在盡快通過浮橋增援,為對岸的友軍贏得生機。
「我們可以掩護憲兵們退回來!」深知團長永不放棄脾性的奧拉上尉突然建議說。
拉莫斯上校搖搖頭,他解釋說,「如果願意撤離,憲兵隊早就回到河對岸,他們在堅守心中的信念,捍衛軍人的榮譽,以及檢查站上空飄揚的德賽軍旗。」
說著,拉莫斯團長拾起一端綁在橋體上的繩索,牢牢系在自己的武裝帶上,接著,他從搖晃不定的橋面上,慢慢直起身,並隨手一片寬大的橡木橫板。
上校猛然轉過頭,沖著軍官們命令道︰「先生們,要麼跟著我,跳下河,將浮橋重新搭建起來;要麼向後退縮,讓英國佬在我們身後,高聲嘲笑我們曾經拋棄過自己的戰友!」
奧拉上尉羞愧的月兌下濕漉漉的軍服,開始撲打橋面燃燒的火苗;那個建議指揮官撤離的軍官也面紅耳赤的站起身來,他找到一根繩索,效仿拉莫斯團長,將繩子一端牢牢系在自己的武裝帶上,跟隨長官,從橋面斷裂處一同跳下滾滾河中。
受到帶頭軍官的鼓舞,浮橋上的士兵們不再驚慌失措,他們相互扶助,直起身,進而忙碌起來。一些懂得水性的士兵直接跳下河流,幫忙指揮官們在斷裂處架橋;有的找來浮橋兩側備用的繩索、木板、支架,一個接一個,向前遞送。
正好目睹這一感人場景的席爾瓦上士,回過頭來,沖著正在裝彈的憲兵們,大聲嚷嚷道,「先生們,我們不再是孤軍奮戰了,堅持,在堅持一刻鐘,讓卑鄙的英國佬品嘗失敗的苦果!警備團萬歲!烏拉!」
「警備團萬歲!烏拉!烏拉!」受到好消息鼓舞的憲兵們同樣興奮起來。
席爾瓦指派一名士兵充當傳令兵,跑到浮橋的斷裂處,告訴警備團的指揮官無需任何顧慮,讓他們的炮手立刻在河對岸加起2門4磅火炮,對準正在沖擊第二道鐵絲網的暴民們,進行無差別的轟炸。
5分鐘後,暴民們掀倒了第二道鐵絲網,席爾瓦帶領憲兵隊退守到檢查站木屋,他們封鎖了所有出入口,僅留下狹小的射擊孔,繼續頑強抵抗;
10分鐘後,河對面的臨時炮台搭建完畢。2門4磅火炮開始向暴民發射實心彈。很幸運,呼嘯而來的每一顆炮彈都準確落在暴民們的頭上,將多個張牙舞爪的暴民打得血肉橫飛,敵人的囂張氣焰得以遏制,有效減輕了憲兵隊的壓力;
20分鐘後,浮橋兩端的3米斷裂處,已被警備團官兵們臨時修好,勉強可以跨步通行。
在增援部隊即將踏過浮橋的斷裂處時,暴民領袖絕望了,因為他期盼已久的英國-軍隊,始終未能出現,500米外那座山崗上,已沒有任何紅衫軍的身影。
自感被出賣的暴民首領只能為自己考慮後路,他暗中命令親信們攜帶好細軟,偷偷月兌離依然僵持的戰場,趕在警備團徹底包圍暴亂流民之前,有多遠,逃多遠。
當近500名警備團士兵陸續從浮橋,跳到松軟的河灘上後,這場戰事已變得不可逆轉。士兵們迅速打完槍膛里的子彈,接著高喊勝利口號,端起已加上刺刀的步槍,沖向仍舊圍攻檢查站的少量暴民。
事實上,在警備團士兵的第一聲槍響之後,大部分暴民就醒悟過來,手執棍棒的烏合之眾人數再多,也不是數百名全副武裝士兵的對手。暴亂分子們紛紛丟到手中的所謂武器,轉而而逃,希望能逃過這場屠殺。更有膽小怕死的流民紛紛跪倒在地,祈求沖到自己面前的士兵諒解。但這些人,依然被鋒利細長的刺刀,逐一釘死在泥地里。
沒有憤怒,只有無情的殺戮!
……
「真可惜!」此時,已撤離到戰場10公里外的科斯塔少校不停的暗自嘆息。
實際上,他千挑萬選這處襲擊位置,到最後,卻不甘心、不情願的接受失敗。按照常理,與法國人有著深仇大恨的加泰羅尼亞警備團,應該不會為昔日的侵略者這般拼命,但現實告訴少校,他錯了,大錯而特錯。
應該說,即便是葡萄牙軍隊,也不會如此舍身相救自己的盟友英軍。科斯塔少校認為,自己和威靈頓將軍,必須重新審視與認真檢討德賽公爵對加泰羅尼亞地區的控制能力,因為這對未來的葡萄牙戰局有著相當大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