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近現代戰爭中,最可怕的戰爭形式就是一場所謂的人民戰爭……只有是全民參與的戰爭,或者至少是全民中精神振奮而決定捍衛自己**的,佔大多數的人參加的戰爭,才能成為人民戰爭。」——節選于若米尼的《戰爭藝術概論》
之所以能出現人民戰爭,原因無外乎有三︰深受國民愛戴的國家統治者以身作則,帶頭反抗入侵者,繼而引發國民對祖國,對統治者的無限熱愛感,繼而產生對佔領軍的深刻仇恨;其二,宗教勢力與僧侶們的暗中煽動;其三,捍衛政治信仰或是出于對現有制度的神聖的愛。
伊比利斯半島的第三次葡萄牙戰事中,英國遠征軍僅有4萬多人,即便算上3萬名戰斗力極差的葡萄牙正規軍,也不過7萬之眾,他們還要分屬北線與東線兩個戰區。無論從士兵的戰斗素養,還是戰術運用程度而言,這7萬聯軍的綜合戰斗實力,拍馬也不上馬塞納元帥統帥的9萬虎狼之師(包括德賽師團的2萬5千名官兵)。所以,前者只能堅壁清野,不斷的依托有利地勢,做節節頑抗,引誘饑腸轆轆的法軍進攻堅固的要塞。
但另一方面,在葡萄牙境內以及葡西邊境,被武裝起來的游擊隊數量多達20萬。在法軍一方,無論是馬塞納元帥,還是德賽本人,他們統帥的不過是一支軍隊,而法國指揮官面臨的,卻是兩個民族對自己軍隊的殊死抵抗,被武裝起來的游擊隊能夠利用各種簡陋武器,配合聯軍奮勇殺敵。
一旦進入葡萄牙戰場,看似所向披靡的法國精銳軍團會被淹沒在這場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連德賽本人也承認,包括他的師團在內,所有法軍通常只能控制其所駐的據點,只能憑借武力來取得大部分補給,而其輜重則往往處于被消滅或是被奪走的威脅之中。
所以,在進行葡萄牙戰爭之前,德賽和他軍官們就統一過思想,認清到己方軍隊的絕對劣勢,因而在後勤補給方面盡量通過隨軍輜重,減少對戰場附近村落的依賴程度,並反復強調軍隊恪守軍紀,注意安撫被佔領區民眾的情緒,恩威並施,至少保證表面上公正與公平。
然而,上述這些方法方式在西班牙東北部一帶,行之有效,那是德賽成功利用了加泰羅尼亞人試圖月兌離西班牙的**情緒,並在蔓延整個阿拉貢地區的大饑荒期間,通過「人道盾牌行動」大肆收買人心。但如今的葡萄牙人卻甘心听從聯軍司令官威靈頓的指派,使用堅壁清野的焦土政策來對抗法軍後,無論是打造赫魯納式的安全村,還是通過嚴格軍紀來收買人心,似乎都不再管用。
從軍情局收集的有關葡萄牙國內資料上看,400多百萬葡萄牙國民之外,還生活著不少黑奴。雖說葡萄牙商人早在上個世紀中葉已不再向本土輸入非洲黑奴,改為向利潤更高的北美洲進行販賣。不過在葡萄牙境內,軍情局估算依然存在40萬到50萬黑奴,其中近乎二分之一的黑人奴隸,生活在葡萄牙東南部的埃武拉區到首都里斯本區一帶。
在借鑒後世的成功經驗,權衡所要面臨的利弊得失,德賽有了一個決定,他招來參謀部與情報部的主官,當即提出大膽而夸張的戰略口號,即「變一場不正義的侵略戰爭為解放黑奴的正義戰爭」,至少能讓德賽師團佔領一個道義的制高點。
既然是口號,那就免不了虛假成分。德賽的真實意圖,只不過利用「自由、平等、博愛」的名義充當宣稱口號,釋放未來前進道路上的20萬黑奴,讓他們獲得法律上與人格方面的自由與平等。實際上,就是煽動,挑撥、唆使黑奴們起來鬧事,擺月兌昔日奴隸主的束縛,並盡可能讓黑人武裝起來反對葡萄牙白人,以減輕法軍在正面戰場上的壓力。
戰爭就是地獄,結束這場戰爭的唯一方法,就是使它變得恐怖變得令敵人無法忍受。既然英國人與葡萄牙人想憑借所謂的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來淹沒自己,那好吧,德賽也會利用被解放的數十萬黑奴給予他們最有力的還擊。
某些德賽想干而不不能干的事情,大可以統統交給被解放的黑奴去做,那將是一種毀滅性的不計後果,不惜代價的極端摧毀。不但要消滅英葡聯軍的士兵,還要摧毀葡萄牙王國的經濟基礎,以及敵方居民的戰斗意志。
至于如何收尾,德賽並不關心,他目前只是加泰羅尼亞與阿拉貢聯合王國的實際統治者。即便是整個葡萄牙被暴亂夷為平地,也不是他願意考慮的問題。
何況再過1年不到,德賽就要以波蘭王儲身份遠赴萬里之外的華沙。出于對未來歷史走向的認知,他必須趕在拿破侖發動對俄國的戰爭之前,完成對波蘭王國政權與軍權的絕對控制,並在整個泛西斯拉夫地區,建立類似法蘭西帝國的中央集權專-制。
在師團長召集的密謀會上,德賽要求軍情局領導的師團情報部,務必煽動、挑唆起關押在種植莊園內的黑奴,給他們豎立一個可參照的標桿或成功者的榜樣,借此來激發內心的暴戾傾向,並利用這種沖動,將其轉化為對葡萄牙白人血腥復仇的動力。
對于那個標桿與榜樣的人選,德賽提出自己的三點建議︰其一,要有文化,具備領導他人反抗的能力且身體健壯的黑奴,懦弱的奴隸力與單純的野蠻人做不了大事情;其二,他必須與葡萄牙白人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有置之對方于死地的沖動感。如果沒有或缺少,必要時軍情局的特工可以在暗中協助他來完成;其三,未來黑奴的領導者,必須有他畢生疼愛的親人,這樣才容易被軍情局控制,而不至于有朝一日突然跳下德賽師團的戰車,進而反水。
不知道是幸運,或是不幸,迪亞哥成為軍情局王牌特工,雅克中尉的目標人選。只是赫魯納公爵提出第一點和第三點,黑奴迪亞哥都一一滿足。但最後落實到第二點上,至少在雅克看來,這名已被在法律上解放的,未來的黑人領袖,他對葡萄牙白人的仇恨,還沒到你死我活,不同戴天的程度。
所以,必須再加上一場血與火的考驗。
……
就在雅克一行人離開摩西爾村種植莊園的第二天夜里,手持火把的數百名葡萄牙游擊隊士兵如期而至。
盡管迪亞哥與蒂亞斯早在昨一天傍晚,已向莊園里生活的黑人們發出數次警告︰將會有大批白人士兵前來做血腥報復,希望所有黑人都移居到莊園主所有的白色岩石建造的堅固別墅里,以圖團結自保,並等待附近法國援軍的到來。
很可惜,那些被雅克中尉宣布解放的黑人們並沒听從迪亞哥的建議,他們依然天真的認為,無論是莊園主,還是白人,都需要他們的辛苦農作,需要他們繼續打理葡萄園,需要他們盡心盡力的服侍。入駐主人的房間,多麼不道德;而拿槍反抗,更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所以,在遭遇襲擊警報聲響起時,僅有2百左右的黑人成功躲進白色岩石別墅中,其余的5百多人仍堅持著留在自己的居所內。親人們相互依偎著摟抱在一起,嘴里心中不斷的向萬能的上帝祈禱,希望可怕的黑夜趕緊過去,忙碌而充實的新的一天再次到來。
這些白人士兵一沖進莊園里,就四處燒殺劫掠,無惡不作,不僅放火焚燒黑奴住所,還用刺刀、馬刀,將試圖逃出火海的黑人們逐一刺死或砍死,婦孺小孩一個都不曾放過。
夜晚,翻騰的烈火向上竄起數十米,把整個天空燒得如同白晝,而在星空之下的這座種植園,已淪為一座人間地獄。曾經拒絕逃難的黑人們在鋪天蓋地而來的大火前,絕望地掙扎和鬼哭狼嚎般的慘叫,相互踐踏,最後依然慘死在白人士兵高高舉起的血淋淋的刀口下。
在白色別墅里,暫時在此逃生的2百黑人變得驚恐絕望,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家園被烈火無情所吞噬,自己昔日的同伴一個個慘死于白人的大屠殺下。所有人都在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在房間里頓足捶胸,似乎也在為自己即將到來的悲慘結局而盡情哀嚎。
逃難的人群中,唯獨迪亞哥與蒂亞斯沒有喪失理智。此時的迪亞哥,其心中已被無窮無盡的仇恨填滿,不再有任何悲傷的表情。他用力抹掉最後一滴眼淚,繼而擔當起這支黑人部隊的領袖角色,不停的往返別墅樓上樓下,詳細檢查防御工事,督促手持步槍與馬刀的黑人重新振奮起來,準備同白人儈子手決一死戰,為慘死的同伴們報仇。
蒂亞斯的心中卻充滿了悲傷,不是為莊園里死難的黑人,而是為無辜的自己。他感覺又一次被雅克長官欺騙了,僅僅是一個中士軍餃的空口承諾,蒂亞斯就歡天喜地跳進火坑中,不能自拔。再看看別墅之外,至少聚集有5百名手執各種武器的葡萄牙游擊隊。他們高舉著火把,一個個都凶神惡煞般的叫囂著,要殺死別墅里的每一個黑人和法國人。
「該死的,我又不是法國人!」蒂亞斯在內心悲哀做著自我申辯,卻忘自己已身穿深藍色的法軍制服。
不多時,在包圍別墅的游擊隊士兵組成的人群中,跳出一個矮小精干的中年白人,他上身穿一件有格的襯衫,胸口袒露著,穿一條又髒又舊的馬褲。他一手叉著腰,一手揮舞起沾滿污血的馬刀,站在通向別墅台階的空地上,臉上顯露一幅躍躍欲試的模樣。
這名白人高聲著︰「骯髒的黑奴們,趕緊出來投降吧,我以上帝的名義向你們保證,絕對會溫柔的殺死房間中的每一個黑鬼,還有那個該死的法國佬,哈哈哈!」
「讓投降見鬼去吧!」一听到游擊隊徹底封死了自己的生存退路,蒂亞斯心下一橫,干脆舉起步槍,從窗台一側瞄準了40多米外,那個正在找死的混蛋。
「啪」的一聲,中年白人頭部中彈,一聲不吭的倒在石階上。然而,這不是蒂亞斯的成就,而是他身邊不遠的迪亞哥射出了致命一擊。蒂亞斯當即給迪亞哥做出一副鬼臉,示意是他搶走了自己唾手可得的勝利成果。
沉著冷靜的迪亞哥無暇理會法國中士的笑意,他適時的振臂高呼著︰
「不自由,毋寧死!「
「為死難的同胞復仇!」
「黑人萬歲!」
他還不停的在別墅內部來回走動,引導其他2百名黑人同伴與自己一道,發出同樣的吶喊聲,決死一戰的勇氣似乎又重新燃起。
基于雅克臨走前的警告,蒂亞斯用了一天時間訓練黑人使用武器裝備,包括如何填裝彈藥,如何瞄準目標,如何正確射擊,如何清理槍膛等等。與此同時,迪亞哥也帶領著百余名黑人重新改造著別墅,試圖將其變成一個臨時但又堅固的堡壘。
別墅方圓20米之內的所有樹木都統統砍倒,還被攔腰折斷,以免敵人利用起來攀爬房屋。黑人們還搬運來巨大的石塊,徹底封堵一樓的每一間窗戶,僅留下大門一個向外出口,當全體黑人逃亡到此後,再用無數石塊死死堵住大門。此外,迪亞哥還要求將房間內一切能導致火災發生的物品統統扔出去,並存貯好10多個預先灌滿清水的大缸。
所有黑人,無論男女老幼,都被分配了戰斗任務。50多個男性黑人拿著滑膛槍、刺刀、馬刀死死守衛在二樓的各個窗台與一樓大廳的通道;而老人、婦女與兒童則在蹲在屋頂,在他們身邊有事先就運來的一堆堆石塊,準備朝進攻中敵人的腦袋上投擲。
等到那名中年白人倒在來自別墅黑人的槍下時,在場的葡萄牙人一個個變得義憤填膺起來,他們氣憤于懦弱的黑奴們居然不甘心束手就擒,還能負隅頑抗白人的統治。
未等軍官的號令,白人們紛紛高喊著,一窩蜂的向別墅沖過去。有的人用自己身體猛烈撞擊大門,有的人用槍托或馬刀敲打被封堵的窗戶,還有的人干脆扔下手中的武器,沿著白色牆壁的縫隙,努力向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