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來自上位者的恩賜,加塞特一臉受寵若驚的望著赫魯納公爵,眼里噙滿了淚水。他很想表達自己的激動與感激的心情,但千言萬語都被壓在嗓子眼里,最後說出來的只是一句吐詞不清的「謝謝!」
「這是用你的忠誠交換而來的!」德賽微笑著拍拍上士的肩膀,轉身朝其他士兵走出。
加塞特的老上司,馬爾丹少校也走了過來。他當著眾人的面,朝著自己曾經的部屬打趣說,居然如此好運,找到的女人還能與公爵私寵,那個白皮膚黑人,二人相互結交成為好友。
此言一出,風向即轉。無論是團長勒內上校,還是跟隨公爵的近衛旅其他長官,大家也紛紛走過來,向加塞特上士恭賀一番。能與師團長拉近關系,即便那位克魯茲護士的相貌再丑陋十倍,也都值了。此時此刻,沒人懷疑加塞特上士已擁有不可限量的前途。
……。
在重新回到馬車時,德賽不準備再次站立檢閱,他直接坐到拉斯蒂的身邊。
參謀長笑問道︰「您真大方,公爵!居然用價值1000法郎的金路易去打賞一名軍士。」
德賽笑了笑,沒吱聲回應,他搬弄著拉斯蒂的隨身佩劍,把車廂地板捅的砰砰直響,那是在告訴面前的馭手繼續讓馬車前行。
「您的佩劍呢?」拉斯蒂早就留意到公爵沒帶上自己的佩劍,現在才找了機會詢問。
「在面前,貝爾斯福德將軍會送我一把葡萄牙元帥的專用佩劍!」勝利者得意的笑。
「這似乎不夠紳士,公爵!」拉斯蒂微微皺起眉頭。按照中世紀遺留下來的騎士傳統,當戰敗者將自己的佩劍交給勝利者,表示無條件投降時,勝利一方以應該在簡單觀賞過後,隨即將佩劍交還給戰敗者本人,以視為寬宏大量,顯露騎士與紳士風度。
看來,德賽是不準備歸還貝爾斯福德將軍的佩劍。拉斯蒂當然知道一點緣由,身邊的上位者更願意在拿下里斯本後,搞一場規模盛大的受降儀式。但按照德賽與拿破侖的協議,那份榮譽將屬于為代表西班牙與葡萄牙聯合王國的約瑟夫陛下。
就在昨天下午,馬德里特使已來到師團的軍營中。原先,這位特使只是代表約瑟夫國王過來慰問,卻不料赫魯納公爵攻佔了看似佔堅不可摧的埃武拉要塞。欣喜之余,忘乎所以的馬德里特使居然以命令口吻,要求德賽和他的師團立刻進軍里斯本,拿下整個葡萄牙。于是便惹得公爵大為惱火,當即給不知天高地厚的馬德里特使好一頓鞭子,還將其趕出軍營。
不久,藍色的四輪敞篷馬車在距離凱旋門3米處,穩穩停住。德賽步履輕盈的從車廂跳出,他上前幾步,立在凱旋門前,靜靜抬頭仰望屬于自己的豐功偉績,腳步不再向前移動。
數米外,貝爾斯福德和他的部下又一次感到屈辱,他們知道高傲的勝利者在等候戰敗者過來,而不是自己過去。幾次,貝爾斯福德都想拂袖而去,但每次轉身時,無論葡萄牙官員,還是英**官,大家都在用祈求的眼神在注視著自己,希望他能忍一時風平浪靜。
盡管德賽出生于貴族世家,但他在戰場上的所作所為,從來都缺少傳統貴族的優雅禮儀與紳士風範,一切都以勝利為目的,不惜使用魔鬼的手段與方式。
貝爾斯福德還是屈服了,他揉了揉黑布包裹的瞎眼,長吸一口氣,壓制住心中的憤懣,抬腳上前。每一步都是一個沉重腳印,每個腳印都代表一份不甘,直到站在勝利者的面前。
英國指揮官戀戀不舍的卸下自己的隨身佩劍,他身體豎立,垂下曾經高傲的頭顱,將佩劍雙手呈送到法國公爵的眼前,嘴里反復念叨著一句︰「這是您的勝利,我的恥辱!」
在將目光從凱旋門的雕像群上收回後,德賽便盯著這把以象牙裝飾劍柄的佩劍,那是流亡巴西的若昂六世葡萄王攝政王送給貝爾斯福德將軍的佩劍,劍身紋飾十分華麗,堪稱精品。至于佩劍的獨眼主人,德賽顯得不屑一顧。整個埃武拉戰役中,他沒感覺貝爾斯福德的所作所為有令自己欽佩之處,整個指揮保守又喜歡蠻干,毫無出彩的地方。
當法軍統帥接過葡萄牙元帥進獻而來的佩劍,單臂高舉在手中時,在德賽身後,檢閱廣場通道上沉入寂靜的千余名士兵,異口同聲的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公爵萬歲!征服者萬歲!」
勝利之聲很快傳至埃武拉要塞與德賽師團各個軍營內。在那里,數以萬計的法國士兵也在同聲高呼,每個人都顯得情緒高漲,充滿勇氣與信心,他們在渴望下一次偉大勝利的到來。
正如拉斯蒂將軍所預料的那般,德賽很沒風度的將貝爾斯福德的佩劍收歸己有,並丟給戰敗者一句奚落的話︰「在收到威靈頓將軍的佩劍後,我將歸還你的象牙劍!」
說完,德賽重新登上四輪敞篷馬車,用剛剛繳獲的象牙裝飾劍柄的佩劍敲打車廂地板。馭手驅趕著馬車從戰敗者身邊掠過,繼續向前,穿行于凱旋門與埃武拉的要塞之間。在各旅團長的號令聲下,閱兵場上的法軍士兵紛紛轉身出列,他們雄赳赳,氣昂昂地跟隨公爵馬車進入埃武拉城。
在藍色的馬車兩邊,英國人與葡萄牙人整齊列隊,他們微靠著牆,耷拉起腦袋,畢恭畢敬的向勝利者輸誠。當馬車進入要塞時,充當前頭部隊的第一步兵旅士兵,正揮舞著在埃武拉戰役中所繳獲的31面葡萄牙軍隊與英國-軍隊的軍旗。
勇士們一個個挺直了身體,目光炯炯的向自己的統帥行注目禮。每當德賽的馬車從自己身邊經過時,手中被繳獲的聯軍軍旗的桿頭一律向下,任由旗面濺落于泥土之上。
「是不是有點過分了?」拉斯蒂看到士兵們如此踐踏聯軍的軍旗,有些不太高興。即便是在血腥而殘忍的西班牙戰場,正規軍之間的交戰也從不涉及對敵方軍旗的刻意羞辱。
「沒事兒,我是要求他們這樣做的!」德賽笑了笑,他繼續解釋說︰「再過一會兒,憲兵將有限制的開放埃武拉城東出口,允許市政廳信使向里斯本傳達我軍的善意。當然,葡萄牙信使也會將閱兵場上看到的一幕轉告英國人。1小時前,騎兵旅與情報部門均已獲悉,聯軍司令官威靈頓正從北線調來羅蘭德?希爾將軍,令其擔當里斯本防務總指揮。所以,我希望急于復仇的英國人主動來攻擊我們。」
埃武拉距離里斯本僅有113公里,兩城之間僅一個叫新蒙特莫爾的小城,再無其他補給點。未來的戰斗中,里斯本及其周圍的衛星城距離大西洋很近,容易得到英國海軍的支援,英國人隨時可以從海上出擊,繼而配合葡萄牙游擊隊,切斷德賽師團的後勤補給路線。
所以,德賽希望能通過在埃武拉城下羞辱投降英軍的種種事實,迫使羅蘭德?希爾將軍放棄堅守的城池要塞,與自己在空曠的野外進行決戰。
在埃武拉戰役之後,速戰速決的拿下里斯本,已是德賽對第二階段戰事的基本戰略思想。他不希望里斯本的貴族再度逃亡,繼而登上英國人的軍艦,跑到不列顛島,或是更為遙遠的殖民地巴西,導致自己通過戰爭方式來解決財政危機的希望落空。
作為政治家,兩個王國未來的最高君主,德賽心中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在與巴黎、馬德里、加的斯,甚至是倫敦方面達成另一批協議之前,他願意待在里斯本一帶,坐山觀虎斗,而不是繼續充當征服者,完成馬塞納元帥指揮的葡萄牙軍團應該完成的使命。
就在德賽的馬車由南部要塞一路招搖過市,進入埃武拉城內時,城市上游的攔河堤壩已被法國工兵炸毀,汩汩清流重新注入干枯的河床。听到水流聲響,而匆忙趕來的城市居民喜極而泣,這些人衣衫襤褸,饑腸轆轆的相互招呼著,進而結伴跑到河岸邊,不顧一切的俯子,將頭嘴直接伸到河水中,盡情暢飲。哪怕咳嗽聲連連,也沒人顧及河水中的渾濁泥沙。
在埃武拉河另一頭,德賽的馬車正行駛在寬闊的沿河大道上。
「公爵,市民們在向您鞠躬致意,不,是跪倒在征服者的面前!」馬爾丹少校興沖沖跑過來,面帶喜色的大拍最高指揮官的馬屁。
德賽瞪了副官一眼,感覺這種馬屁的技術含量太低。信奉天主教的葡萄牙人只給上帝和封建領主下跪,自己既不是上帝,也不是他們的未來君主。自己充當的所謂征服者,更多體現在收斂金銀錢幣等硬通貨上。
勾勾手指,德賽讓少校策馬來到馬車一旁,接著問道︰「給我的替身準備好了沒有?」
馬爾丹少校低聲回道︰「已經安排在您指揮所里。」
「嗯,去通知將軍們按計劃行事,兩小時後,在城外軍營內集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