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塞拉斯要塞陷落之後,除留下三個步兵營協助工兵團防御該要塞,看管戰俘之外,德爾尼將軍指揮的第一步兵師大部,連同炮兵團一部,以及麾下的兩個輕騎兵團,冒著連綿秋雨,踩著泥濘的石灰石公路,朝著10公里外希拉要塞的側翼防線迂回進發,以準備配合德賽元帥的主力部隊將特茹河邊的城池團團圍困。浪客中文網
中午12時左右,一支波蘭槍騎兵以突襲方式攻佔了距離希拉鎮不到8百米,位于要塞西北側翼的一座山崗,並將駐防此處兩個連隊的聯軍就地消滅或驅除下山。很快,後期趕來的法軍炮兵開始向上山搬運重磅臼炮。
此時,科爾與伯麥等人這才如夢方醒,發現法國-軍隊已在不知不覺間攻陷了易守難攻的布塞拉斯要塞,數千聯軍士兵連同這座城市的上萬居民即將遭遇法軍密集炮火的覆蓋。
震驚之余,科爾將軍與伯麥中校迅速冷靜下來,一支精銳的蘇格蘭步兵團與連同一支海軍陸戰營奉命出城迎擊,試圖奪回要塞背後的戰略要地,摧毀法軍正此構築的炮台。然而,出城僅僅20分鐘不到,那些穿著傳統方格呢短裙的蘇格蘭士兵與紅衫軍就被法國士兵的凌厲槍炮所擊潰。在損失三分之一的兵力後,英國人不得不選擇了回撤要塞,繼續堅守。
鑒于敵眾我寡,主動出擊去收復失地已變得不太可能,科爾將軍隨即下令全面封鎖希拉要塞及其特茹河,嚴禁任何人進出,並要求城鎮內的聯軍士兵抵抗到底。然而,這項命令卻意外招致眾人的抗議,尤其是那些帽子上插著漂亮羽毛,渾身散發香氣的英籍參謀與葡萄牙貴族軍官的竭力反對。在這些反對者的身後,還有成群結隊的軍需承包商、蹩腳的二流演員、糟糕的三流廚子、來自英國的僕人,以及葡萄牙情婦,甚至包括出生不久的私生子。
上述非戰斗人員都是來戰場淘金的,而不願意同法國人拼得你死我活。沒有人希望等到法國炮兵在要塞側翼山頂成功構築起炮台,無數炮彈從天而降時,他們的生命、金錢、財物、馬車、馬匹、獵狗、糧草,以及所有值錢與不值錢的玩意,被統統打爛。
于是,貴族軍官與參謀們開始聚集于指揮所內表達心中的不滿情緒,眾多淘金者則紛紛圍在樓外進行高聲抗議,他們只有一個要求︰務必讓科爾將軍解除城市的封鎖令,立刻開放特茹河上游的水域通道,力爭搶在法國人炮擊之前,登船撤離陷入死地的希拉鎮。
面對群情激奮的人群,科爾將軍顯得有些猶豫。作為一位戰地指揮官,關鍵時刻表現優柔寡斷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倒是伯麥中校調來一支直屬海軍陸戰隊,士兵們以刺刀和槍托強行驅散了內外抗議者。事情看起來暫時得以解決,然而一場更大的災難正準備降臨希拉鎮。
在獲悉德爾尼將軍的第一師正從側翼包圍希拉鎮,並了解希拉鎮爆發的騷動之後,德賽元帥命令擔負正面圍攻任務的克勒上校和他的炮兵團主力,同要塞守軍開展一場遠距離炮戰,既為要吸引敵軍火力配合友軍作戰,更是引發城市平民與膽怯者的慌亂。
下午1時剛過,法國炮兵在克勒上校的指揮下,集中了40余門重型火炮,朝著北面1千2百米外的目標區域發射實心彈。其中就包括20門新式的12磅野戰青銅炮,以及15門老式的18磅重炮和8門24磅攻城炮。僅僅兩分鐘不到,駐守希拉要塞的聯軍炮台也隨之還以顏色,雙方炮擊的行為從中午1時一直持續到下午3點。
受限于黑火藥的實際威力與實心彈的糟糕精度,在19世紀初期,進攻方與防御者在超過1千米之外漫無天地的炮戰,雙方實際損失少得可憐。英國人可以憑借著堅固的要塞,頑強承受敵方的猛烈炮擊;而對面的法國炮兵則擁有廣闊的區域與靈活機動能力,能有效減少己方的損失。
大炮轟鳴,天空戰栗。不久,就有幾顆法軍發射的實心彈在無意間墜入居民區,它砸落屋頂的瓦片,並造成十多位平民死傷。因內息恐懼和不詳預感而面色變白的人們,再度聚在一起,繼而竊竊私語,他們相互傳播不知從那里剛剛听來的稀奇古怪,荒誕離奇的各種謠言。
有人在稱︰「威靈頓將軍的遠征軍已被法國葡萄牙軍團圍殲,威靈頓子爵戰死沙場。」
還有人說︰「科爾將軍徹底瘋了,目前是一名蹩腳的海軍中校在胡亂指揮要塞駐軍!」
更多的人開始相信,第三次葡萄牙戰爭已失敗,是時候為他們的性命與財產考慮了。
一些表情驚慌的游蕩者公開游說、慫恿他們的情人、主人與雇主,要麼主動向法國人投降,或是登船逃離希拉鎮。而另外一部分激進者,已在軍情局特工的暗地煽動下,進而將心中的逃離計劃付諸行動。一些厭戰的聯軍軍官攜帶情人和他們私生子,趕著馬車,或是讓僕人們扛著、背著在戰場上的收獲,各種金銀細軟,集體涌入海軍陸戰隊負責看守的特茹河渡口,試圖強佔停泊在那里的數艘荷蘭平底船的一個甲板或艙位。
最初,忠于職守的海軍陸戰隊士兵嘗試著勸說軍官及其家眷們離開渡口,但毫無效果。不得已,守軍又一次嘗試用槍托、棍棒與刺刀避退鬧事分子,卻引發一場大規模的暴-亂。
畢竟,普通士兵不是治安警察,軍人們抱著一種「對抗暴亂者」的心態,像對待戰爭一樣對待群體-事件,認為只有打敗或射擊暴亂者才會使其順服。于是,海軍陸戰隊拉開進攻陣勢,他們相互排成密集橫隊,各自揮舞著槍托、棍棒與刺刀對面暴-亂人群,力圖將眾多鬧事者逼退至渡口外。然而事與願違,越發加劇暴-亂者的恐懼和憤怒,並使暴力沖突升級。
等到一名被打得頭破流血的年輕婦女軟弱無力的倒在士兵槍托下後,一時間,無論是逃難的眾多平民,還是開小差的聯軍軍官,他們心中燃燒著熊熊的憤怒火焰。此時,隱藏在人群內的法軍奸細們只需火上澆油。混亂之中,一名軍情特工從懷中偷偷的拔出手槍,朝不遠處的陸戰隊士兵開了一槍。隨後,他與另外幾名軍情局特工悄無聲息的從渡口溜回城中。
當槍聲忽然響起時,最初的沖突開始演變成為暴-亂,最後成為一場屠殺。當希爾將軍等人詢問趕來時,槍聲與喊殺聲已經平息,渡口岸邊到處布滿了上百具官兵與平民的遺體,四周感覺像墳墓一般的寂靜,很多重傷者奄奄一息的躺在血泊中,做無聲的痛苦申吟。更多的人淪為海軍陸戰隊士兵的俘虜,他們一個個瑟瑟發抖,驚恐萬狀的呆在小木屋里。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科爾將軍臉色蒼白的跪倒在一個女人尸體邊,他蠕動著嘴唇,低聲咕噥道,任由死者傷口流淌出的鮮血染紅自己膝蓋上的白色軍褲。
「將軍,這一切是意外,是意外!」跟在身後的伯麥中校蹲下來,小心翼翼的勸說。
「這是我的失誤,我會承擔相應的罪責!」當指揮官重新抬起頭,他對著自己副手說︰「中校,帶著你的人,立刻乘船離開希拉鎮。快,在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
听到這句話,伯麥中校起先是遲疑與困惑,但他很快了解到科爾將軍的良苦用心。在希拉要塞被優勢法軍團團圍困,內部又遭遇一場喪失民心,軍心動蕩的流血沖突之後,再要堅守城池已成為一種痴心妄想。為避免毫無意義的更大傷亡,這位指揮官已準備向法軍投降。
然而,充當屠殺要塞平民與軍官儈子手的海軍陸戰隊,則絕對不能繼續留在希拉鎮,否則,一旦繳械投降之後,這些手無寸鐵的海軍士兵會被失去親人與朋友的英國同胞,憤怒的撕成碎片。或許,煽動這場陰謀事件的那位法國元帥很是樂意看到英國人之間的相互屠殺。
半小時過去,當伯麥中校領著數百名海軍陸戰隊,分別乘坐6艘荷蘭式帆船駛離希拉鎮渡口,向上游緩慢航行時,要塞的指揮官科爾將軍宣布停止炮擊。幾分鐘後,將軍派出少校副官,拿著指揮官的隨身佩劍,打出一面白旗,向正面法軍商討投降事宜。
當法國-軍隊從南北兩路開進希拉鎮,接管這座不費吹灰之力拿下的沿河要塞時,一名前期入城的憲兵少尉,跑來向德賽元帥報告說,「科爾將軍在他的寓所里舉起自殺了!」
德賽听聞後噓唏不已,他感慨于這名英國將軍勇于承擔自身罪責的決心,隨即下令憲兵少尉修改戰斗公報,將科爾將軍的自殺改為陣亡,宣稱後者是在與法軍的交戰中,遭遇流彈而不幸陣亡的。
無論是羅馬天主教,還是英國基督教,其教義都嚴禁教徒自殺。那是一種極其嚴重的罪責,不僅會給科爾的家人帶來種種不幸,即便死後更不能深入天國,只會墮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