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獸妃 第五十一章︰又見結巴

作者 ︰ 盛寵萬千

終究還是出手了,滄安凝了凝神,回頭看向創拔淳清,迎上創拔淳清若有所思,淡淡困惑的目光。

「我等著你。」溫卓抱著滄玉的尸體,欲言又止的目光深深的注視著滄安,冷笑一聲,「要麼你來,要麼創拔淳清。」

滄安還未明白他的話,溫卓突然掙扎著,將最後一個按鈕用盡全力按下,突然,整座密室開始地動山搖,牆壁上的土灰簌簌掉落,頂部垮塌,地面下沉,無數的碎石飛擊踫撞,翻倒的藥爐火苗竄起沖天火光,嗆人的濃煙彌漫開來,滄安瞳孔微微收縮,溫卓想玉石俱焚,今日無論發生什麼,只要創拔淳清踏入這間密室,便必死無疑。

天崩地裂的密室塌陷,大地顫抖,滄安腳下的地板碎裂成無數塊,她扶著牆壁穩住身子,迅速的看了看四周,根本五路可走,地面,房頂,牆壁,六塊牆板同時擠壓下來,四周飛沙走石,蒙塵一片,站都站不穩。

正當她眯著眼楮想要用力看清面前的物體時,頭頂的牆板當頭砸來,同時,密室內不受控制的暗器「嗖」的一聲,從四個角落,無死角的直直向她射來,避無可避。

眼見那牆板泰山壓頂般當頭砸下,突然,創拔淳清飛身撲來,長袍獵獵飄起,仿若鋪天蓋地,將她整個包裹在懷中,覆蓋在他的身下。

身子登時一沉,牆板盡數砸在創拔淳清的肩背上,創拔淳清皺眉悶哼了聲,面色蒼白如紙,薄唇泛著青黑色,中毒已深,暗器從四個角度扎入了創拔淳清的身體,鮮血淋灕。

「……為什……麼?」

兩人被斷壁殘垣,廢墟牆板壓在最下面,創拔淳清用身體替她撐起了一片狹小的空間,兩人鼻息相聞,四目相投。

細若蚊蠅而又含糊不清的潛意低喃。

創拔淳清蒼白的面容緩緩露出一抹略帶深意的笑,薄唇開啟,想要說什麼,突然瞳仁一凝,猛地咳出了一團黑色的血,終究是因為傷勢太重,毒素攻心而重重倒在她的肩頭,粗重的喘息,低語,「安兒……」

他想說,每次都是你,這次該換我護你了。

可是,她不是安兒,便不會懂得,創拔淳清半闔的眸子閃爍著迷離的光暈,投射在少女沾滿血跡的側臉上,曖昧的勾唇,漸漸失去了意識。

滄安薄唇泛白,猛地眯起眼楮,匕首在手心旋轉,利落的抵上創拔淳清的背部死穴,只需輕輕下壓,就能將這天殺的賊人斃命與她的刀下!

她揚起手中的刀,做了一個下壓的手勢,

「一」

「二」

「三」

「……」

默數著,深深的呼吸著,咬緊的唇壓入血肉,無數次的揚刀,卻又無數次的放下,最終眼神一暗,繃緊了臉,壓下心底的殺意,將匕首斂入袖中。

這個男人,現在還不能死,滄安冷冷的瞟了眼創拔淳清俯在她肩頭清淡的眉眼,嗅著他讓人心安的味道,這是她前世幻想渴求過無數次的畫面,今日上演,不過這般,讓人心寒。

「就在下面,快,王爺在下面!」外部傳來嘈雜的人聲,夾雜著斷斷續續的抽泣。

「快!」

凌亂的腳步乍然響起,滄安看著擋在面前的灰色石板,雙眸閃動著幽冷的光,剛剛她出手替創拔淳清擋下致命一擊,如若他醒來,定然會起疑心,必須在他醒來之前,將該做的,都做了,段譽,穆驚鴻,蒙氏,趙後……她一一念過他們的名字,將這些蝕骨之恨剜進心底。

青石眉頭緊緊皺起,站在溫府的書院前,原本淡雅簡約的書房院落,此刻成為了一片殘羹廢墟,屋基塌陷,放眼望去,全是灰色的瓦片,「去那邊看看!」

他指著東南方塌陷最厲害的一處,冷聲道。

書房四周的青藤樹,碩大的枝葉繁茂參天,葉片反射著驕陽刺眼的寒芒。

穆驚鴻面色蒼白的站在一側,隨著青石指著的方向走去,她深知,溫卓為何要引創拔淳清前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如若早些送溫卓出城,就不會平添出這麼多亂子。

段譽一身輕裝戰盔,嚴肅的站在溫府外,揮了揮手,整齊劃一的士兵立刻里三層外三層的將溫府包圍。

「段將軍,家眷怎麼辦?」小將身著灰黑色鎧甲,湊前低問。

「全部收押。」段譽皺了皺眉,溫卓暗算了創拔淳清,就沒想過溫家能逃出此劫,段譽手握腰刀,踏步往府內走去,剛走沒兩步,眼前一花,身子晃悠了兩下,只是一瞬,便恢復了清醒,怎麼回事?

「將軍,你的臉色……」小將猶疑的瞄了眼段譽的臉,試探道。

段譽戰盔下的面孔泛著黑氣,他猛地搖了搖頭,也不管小將如何詫異的目光看他,大步走向了溫府。

「找到王爺了嗎?」段譽挎著腰刀大步從月形拱門外走進,見著眼前的景象微微一怔,滿目瘡痍,竟然塌陷的如此厲害,就連院內的人工湖都滿是瓦礫……

目光觸及穆驚鴻蒼白的面容,眸光動了動,大步走上前去。

「段將軍可加派人手,這書房下有密室,塌陷的太深。」青石一邊用劍鞘快速掀開磚瓦,高聲喊道。

段譽點了點頭,就要叫人,突然從拱門外又是一陣焦急的腳步聲,趙後面上含著怒意,帶著一幫子人從外面興師動眾的進來。

紅橙黃綠青藍紫的各色衣衫湊齊了,走在趙後身側的婦人一身琉璃色的夾秀小錦衣,下套疊花纏絲錦裙,看這樣子,少說也近四十,面容艷麗,膚色尚好,杏目閃爍,笑意盈盈的掃視著眾人,紅唇帶笑。

她的身後,是面色依舊泛著灰的滄凌,想來毒素已解,一身淡綠色長袍玉玉而立,眉目傳情,而蒼凌的身後,又跟著一直照顧他身體的老太醫,劉素。

丫鬟齊齊,人物眾眾。

「參見王後。」

全場皆跪,就連青石,也低下頭,躬身道。

段譽原本嚴肅的面容,在看到趙後的一剎那,震了震,趙後這麼快就得到消息了……段譽眼里浮起一絲詫異,面色籠著恭敬的神色,側立廢墟一旁,帶著士兵退出一條道來。

趙後一身鳳冠霞帔,長眉微凌,面色端莊而凝重,穿過滿是塵土的院落,走過眾士兵面前,徑直來到廢墟旁,沉了沉氣,眼尾掃了一圈,幽聲道︰「找到親王了嗎?」

死一樣的寂靜,頓了頓,段譽接話道︰「還沒有……」

「一群廢物!」趙後臉色一凌,狹長的眼楮閃爍著幽冷的光,厲聲道︰「親王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全部都不用活了!」

全場唏噓,確實,創拔淳清若是在大蟒有什麼三長兩短,帝都若是問責下來,誰都活不了,段譽臉色變了變,心頭一陣翻涌,莫名的想要嘔吐,凝了凝神才將到了喉頭的穢物咽下。

「找到了……」全場寂靜的時候,東南角的廢墟上,小士兵一身戎裝小帽,拖著長長的調子,喊道,他的聲線極好,帶著讓人迷醉的飽和音。

人群躁動,趙後狹長的眸子微微一閃,瞟了眼穆驚鴻,穆驚鴻轉身就向小士兵的方向跑去。

小士兵用力揮動著手臂,含笑拖著調子道︰「在這里。」

段譽首當其沖的帶兵奔去,青石眉目不動,瞬間移位到小士兵所在的位置,用劍鞘用力撬開一塊大石板。

見大波人馬奔了過來,小士兵含笑退到一旁,笑意盈盈的看著眾人七手八腳的鑿鑿打打。

「你叫什麼?」段譽上前拍了拍小士兵的肩膀,嘉許般沉聲道。

小士兵微微一笑,俊美的容顏在絨帽下煥發著迷人的光彩,突然身板兒一挺,煞有介事的慢慢道︰「報告將軍,我叫蕭淵,是新征入伍的。」

少年一身松松的灰色戎裝,帶著淡灰色的小帽,諾大的牛皮靴,整個著裝都比他本身大上了好幾圈,然而少年臉上的微笑,眸里點綴的陽光都讓人移不開眼楮。

他說的慢,段譽卻很有耐心的听了下去,許是這小士兵模樣招人喜歡,就連帶著他不管說什麼,都讓人願意傾听下去。

段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干!」說罷就要轉身,蕭淵眸光隨他的身影而動,含笑慢慢道︰「將軍好像中了毒。」

段譽疑惑的回頭看著他。

蕭淵依舊挺直著腰板兒,做一個合格的士兵一般,目光直視著前方,收斂了表情慢慢道︰「將軍中了南疆黑煞蜈蚣毒。」

段譽猛地一震,下意識掃視了一圈,見士兵們都圍著坍塌的屋脊旁,趙後端坐在鳳輦中,身後是蒙氏眾人守在遠處的陰涼下,而穆驚鴻站失神的盯著廢墟,無人察覺這邊,便皺眉道︰「你怎麼知道?」

「我嗅到的。」少年微微一笑,眸光晶晶亮。

段譽面色一沉,突然鉗住少年的胳膊猛地拉進了樹林里,「此話當真?」

「嗯!」少年用力點了頭,慢慢道︰「將軍可以看看自己的胳膊有沒有暴起的血管。」

段譽半信半疑的扒起了鎧甲斷袖,果然堅硬如鐵的臂膀上血管清晰可見,還泛著烏紫……

「將軍的毒性蔓延的味道很淡,該是今早中的毒。」蕭淵明眸清澈,身板兒筆直,像極了剛剛入伍的毛兵崽子看到大將時的憧憬與敬畏,認真而緩慢道。

不可能……段譽白了臉,眼里一閃而過的陰郁,他今日未曾進食,早間在煙兒那里喝過淡酒,段譽身子僵了僵,煙兒……莫非……

他試探的從鎧甲中模出一包白色的紙包,剛拿出來,蕭淵含笑道︰「是五散毒粉。」

這毒粉是他來之前從武備庫里拿出來的,以備不時之需,剛將毒粉拿出來,這小士兵便嗅出了是什麼毒,段譽瞳仁劇烈的晃動了一下,是真的……

難怪他今日頭暈眼花,總想嘔吐,原來中了南疆黑煞蜈蚣……毒。

他艱難的看了眼不遠處的穆驚鴻,面色漸漸凝重下來,痛色顯然,黑煞蜈蚣,只有煙兒才有……煙兒是擔心他對創拔淳清不利,想出掉他?

何必……段譽薄唇微微顫抖,慘淡的笑了笑,再次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好好干。」說完,轉了步伐,大步走向廢墟。

「出來了!」有人低呼,士兵一擁而上,蕭淵眸子微微亮,像人群走去。

突然傾瀉而入的光線,大片大片的灰塵簌簌掉落在她的面部,滄安眯了眯眼,想要抬手遮擋一些,奈何身體已經被創拔淳清壓的發麻,目光透過濃密的睫毛隱約看到一張俊美到妖孽的臉在眼前無限放大,逆光而站,恍若仙神,周圍竄竄欲動的人頭,更是將他襯托的氣度非凡。

「王爺……」眾人低呼。

滄安幾乎忘記眾人是如何緊張,驚恐的低喚,眼前被一張笑意盈盈的俊臉所填充,那張俊臉上有恍若星辰的爍爍雙眸,猶如寶石。

趙後金冠珠簾,莊重而又威嚴的坐在鳳輦上,長目抬了抬,緩聲道︰「親王傷勢如何?」

青石見創拔淳清淡藍色的錦袍被血浸透,臉色變了變,迅速俯子,單臂將創拔淳清架起,弓步低聲道︰「稟王後,王爺中了毒,屬下先送王爺回去了。」

趙後長目閃了閃,不動聲色道︰「去吧,親王若有個閃失,在場的,都去陪了。」

青竹眼底掠過一絲暗氣,趙後這話顯然說的不得體,這不是詛咒王爺麼?雖是如此,青竹卻不敢耽擱,扭頭向段譽壓低聲音道︰「麻煩段將軍將這女奴送回王府。」說罷幾個翻身,縱躍,便消失在廊坊盡頭,雖然他並不信任段譽,但趙後在此坐鎮,他不能私自調動王爺的勢力,何況,青葉一早接到任務去了西蠻,也只有先用段譽了。

前方暗潮涌動,後方忙的不亦樂乎,一身戎裝的小士兵吃力的抬起壓在滄安腿部的石板,將她從廢墟中拉起,笑道︰「你還好麼?」

臭……結巴……

是她死了?還是出現了幻覺?滄安幽冷的目光微微動了動,站直了身子,突然揚手用力捏了捏少年的俊臉……

「唔……疼……」少年擰了擰眉,縮了縮脖子,以為這瘋女人會揚手一拳打來,哪想到狠狠捏了他一把。

是……活的,滄安頓了頓,薄唇微抿,眸光一軟,突然就笑了,仿若冰雪消融,大地回春,花兒徐徐綻放的干淨的笑容,緩緩釋懷,緩緩笑起。

少年原本不悅的神情見少女笑如燦花,不由的怔了怔,唇角無意識的緩緩跟著上揚,輕輕笑了起來。

只是一秒,滄安面色一沉,突然揮拳,頂上少年的胸口,將少年重重打飛了出去,揚起的眉峰蘊著怒意,既然活著,為什麼還要讓她拼了命的闖天牢!活著為什麼不告訴她一聲,讓她少些內心的煎熬和自責!活著為什麼又要回來……

太多太多的為什麼涌上心頭,滄安怒極,漲紅了臉,握拳狠狠瞪著他。

少年重重摔在了地上,在蒙塵的地面上拖出長長的印記,劃出很遠,頭上戴著的絨帽也隨風飛了出去,垂落下如瀑的烏黑長發,蕭淵俯在地上狂咳了一陣子,怒眼回瞪著她,怒極也憋紅了臉,話也結巴了起來,磨牙寒聲道︰「瘋……瘋子!」

全場齊齊倒抽冷氣的聲音,丫鬟們瞬間直了眼,就連蒙氏也愣了一愣,這少年……的模樣……好……好……

無法用語言形容的驚艷,無法用辭藻渲染的美貌,無法用雕琢堆砌的精致與俊俏!

好一張完美無瑕,造物恩賜的人類瑰寶!

滄安冷笑一聲,斜眼睨著蕭淵,若不揍他一頓,他就長不了記性,周圍如此之多的豺狼虎豹,若是察覺到兩人之間有關系,免不了又將他卷進來,礙手礙腳。

「又是你。」妖嬈輕柔的聲音傳來,穆驚鴻眸里掠過一絲洞悉,圍著滄安走了一圈,冰冷的小臉浮起嫵媚的嬌笑,她最不怕別人跟她爭,尤其還是個賤奴隸,像極滄安的賤奴隸,原以為是什麼讓他這般緊張,原來是她?

滄安從蕭淵身上移開目光,幽冷的眼神斜視過去,穆驚鴻從廢墟之上緩步走下,飄搖的裙擺纏綿搖曳,目光流轉在滄安滿是血跡的臉上,這些血,都是創拔淳清的。

「好一個痴呆瘋傻,低賤謙卑啊。」穆驚鴻盯住她的眼楮,突然一笑,回頭望向趙後,嬌聲道︰「王後覺得她瘋麼?」

趙後金冠前的珠簾微微晃動,眸中閃過一抹冷光,幽幽道︰「王爺的眼光,豈能一般,但此次王爺重傷與她有關,她便月兌不了干系,先收押入牢,等王爺醒來在說。」

穆驚鴻細眸里浮起絲絲殺意,笑容溫婉,眾目睽睽之下,滿是擔憂的說道︰「我也想保你,但是王爺這次因你而受傷,保也保不了,只得先委屈你了,等王爺醒來,自會為你月兌嫌。」

滄安勾唇冷笑,這兩人是趁著創拔淳清不在,想借機除掉她,她沖穆驚鴻呲牙一笑,白皙的貝齒反射了逼人的寒芒,正愁被創拔淳清監視的抽不了身,收押天牢?求之不得。

趙後和穆驚鴻默契的對視了一眼,既然明里不能除了她,那就走程序,先將這嫌犯收押,至于會不會死在牢里,怎麼個死法,那就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創拔淳清醒來,一句跑了,丟了,逃了,便可了事,就算創拔淳清知道了,木已成舟,依他的性子,絕不會為了一個奴隸而大動干戈。

只要不在他的眼皮底下動人,一切都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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