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拔玉蹙眉,努力思索著創拔淳清的話,終究是搖了搖頭,這對于他來說,現在還看不透,猜不懂,半晌,他睜著干淨的大眼楮,盯著創拔淳清問道︰「大哥,我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
創拔玉抿了抿唇,看著深沉靜謐的紫竹林,緩緩垂眸,低聲道︰「你是不是把那女奴當成那個女人了。」
創拔淳清猛地一震,雙眸一閃而過的鋒銳,半晌,低低輕笑,「大哥剛剛才告訴你,生死輪回一次,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大哥知道想要什麼了?」創拔玉無意識的反問道。
創拔淳清的眸光微微暗淡,白皙的手握住雕花欄桿,突然勾唇魅惑的笑了笑,用力握了一下,兀自的轉身進屋,背影挺拔,卻孤寂的伸展著長長的影子。
安兒死後,他便知道了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忽的,狂風大作,風沙稀稀,迷了創拔玉的眼,大哥所說的生死輪回指的是什麼呢……莫名的,那種熟悉的不安感再一次涌上心頭,愈發的強烈,有什麼東西正在急速的逝去,任他怎麼抓都抓不住,卻猜不透是什麼,但他知道,與創拔淳清有關。
當第一縷曙光照亮了大蟒的暗夜,驚醒了重刑房中沉睡的野獸,鎖鏈的嘩啦聲重重的拖拉在走廊里,兩隊士兵踏著隆重的步子,穿過長長的走廊,駐守在牢房兩旁,規格極其嚴苛,莊嚴。
所有蜷縮在角落里的奴隸慢慢站起了身,驚恐的盯著魚貫而入的赫赫軍隊,瑟瑟發抖,沙陀的奴隸們將骨錐藏于身後,聚攏在一起,滄安眯眼飛快的掃視了一番人數,暗自握緊了拳頭。
「沙陀,一會兒上了場,不要慌……」西蕊輕輕的叮囑傳來。
滄安眸里閃著幽冷的光,似乎思索著什麼,冷冷打斷了西蕊的話,「斗獸大賽呈圓形分布,中間是巨大的獸池,想要殺出一條血路,不容易。」
頓了頓,她神情嚴肅的看向西蕊,沉聲道︰「當野獸躁動的時候,我會乘機使場面更加混亂,分散兵力,到時,你們往西北方的重兵把守區跑,只有那一條出路通往祈雲山……」
西蕊微微一怔,張了張嘴,喃喃道︰「沙陀……」
西哈澤也是一愣,斗獸大賽三年舉辦一次,唯有二等以上的貴族方有資格參加,沙陀是怎麼知道斗獸大賽的內部情況和兵力部署呢,沙陀自出生便生長在西蠻,從未外出過,若是道听途說……可是,參加比賽的奴隸,從來沒有活著踏出獸池的……
「時間控制在半柱香。」滄安環視了眼沙陀的奴隸,凝重而嚴肅道,超過半柱香,士兵們回過手來,她們便插翅難飛,再無月兌身的可能。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低而沉,對面的源延奴隸齊聚在門口,怒眼瞪著她,源澈唇角含笑,目光爍爍,絲毫不為即將到來的屠殺而焦慮。
蕭淵負手立在眾人身後,目光掠過滄安的肩頭,落在了站在源延奴隸最前方的少年身上。
只听一聲怒喝,所有的牢房大門敞開,奴隸們被驅趕著擁擁而出,如牲畜般趕上了骯髒潮濕的巨大木籠,奴隸們把著木籠,因饑餓而深深凹陷下去的雙眼,驚恐絕望的望著未知的前路,淚珠滾滾,龐大的隊伍猶如決堤奔流的洪潮,緩慢的,沉重的向著山下行去,一波一波的涌向前方,仿若帶著勢不可擋的力量,向著王國的心髒傾軋下去,軋出了茫茫血紅的東升殘陽,在那里,整座王國都在沸騰的叫囂,人聲鼎沸,仿若注入了鮮活血液,王國的心髒開始鈍鈍顫動。
巨大的斗獸場上,圍坐在看台上的貴族們萬頭攢動,揮舞著雙臂,吹著響亮的口哨,調戲著獸池里黑壓壓一片的奴隸,笑聲泉泉,呼聲不斷,放眼望去,舉國歡騰,冉冉盛世的百年曠景。
「親王,可喜歡這里。」穿著錦凰龍鳳半肩袍的女人,慵懶的倚在看台的軟椅上,修長的指尖有意無意的撩撥著她座下的男寵,半眯的雙眸閃著波光,睨向創拔淳清的方向,華麗的音節飽滿而慵懶。
「甚喜。」創拔淳清執著金樽的手,滯在半空,淡淡笑了笑,眉間含著謙遜的溫和。
邢夫人微眯的雙眸波光流轉,衣袍翻飛,帶著強勢的氣息,眨眼間逼近旁座的創拔淳清,鼻息相聞的距離,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翹唇一笑,「本宮喜歡你這張臉。」
說著,修長的指纏綿的撫過創拔淳清漢白玉般的側臉,美目含笑。
創拔淳清淡淡一笑,謙聲笑道︰「夫人說笑了。」
邢夫人突然掀袍,撲面而來的氣壓帶著凌厲的風勢,挑起了眉,更近的靠近了創拔淳清,調戲的伸出玉指,捏住了創拔淳清的下顎,緩緩抬起。
她的衣袍滑落在了雙峰之上,誘人的白皙與堅挺,緊緊的抵在創拔淳清的胸口。
「噗……」周圍傳來齊齊倒抽冷氣的聲音,無數道目光唰唰的射來,看台是由地位高低來由上往下排列,蟒王,趙後坐在最上方,其次是邢夫人,再下一個座位是創拔淳清,而後是創拔玉,司馬哈圖等帝都的門閥貴冑,再往下,便是各個諸侯國的王子公主,以此類推……
而此時,各色目光由上往下,由下往上,從左到右,再從右到左的交叉而來,震驚中帶著羨煞,羨煞里透著驚懼,帝都的第二大門閥家族的大家長,與帝都最受爭議的年輕王爺之間……火花……
傳聞不假,夫人獨愛美男,見之不能自控,就連淳親王都敢挑弄。
創拔淳清淡淡的眉眼突然一揚,一手撐在座位上,一手握住了邢夫人的胳膊,速度極快的閃了身,從下方轉瞬間移位到了邢夫人的上方,傾身反撲在了邢夫人的身上,隔著安全的距離,唇角濡染一抹曖昧的笑意,微眯著眸,笑道︰「本王得罪了。」
邢夫人狹長的眸子深處掠過一抹驚艷,妖嬈的勾唇,暗了眸色,掩嘴笑道︰「本宮就好親王這一口。」
說罷突然撫了大袖,白皙如玉的長腿一翹,利落的坐起了身,斂了衣袍,重新坐回大座之上,若無其事的斜斜靠坐,笑意略深,眼波淡淡掃了一圈,長腿繚繞。
周圍投射過來的眼神瞬息收了回去,再不敢多看一眼,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被邢夫人挖去了眼楮。
創拔玉收了心神,瞅了眼創拔淳清不動聲色的微笑,閃過一絲困惑,將目光重新移回到斗獸場上。
大哥和邢夫人……並無交集,他們是在試探對方麼……
突然,喧嘩的歡呼聲如沸騰的熱浪卷了過來,隱隱可以看見斗獸場內,那一籠籠,一車車巨大凶猛的野獸,張著血盆大口,獠牙銳利,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而另一端,奴隸們被關押在巨大的籠子里,擁擠的簇擁在一起,瑟瑟發抖,六神無主,驚恐的四下張望。
而它們中間,是一個巨大的斗獸場。
只有一個籠子,奴隸們被混合關押在一起,沙陀奴隸,源延奴隸,齊羅奴隸混雜摩擦,巨大的人流將他們擠散,滄安身型較小,被人群擁擠的簇擁在中央,緩緩擠向了後方。
糟了……滄安凝了凝神,要跟西哈澤他們擠散了,可是四面八方擠壓過來的身體讓她絲毫喘不過聲息,驚恐的奴隸們開始在籠里,互相踩踏,你推我搡的尋求保護,然而,越是這樣,籠子里的恐懼愈發的濃烈,腳下踩著松軟的血泥,病弱的奴隸被踩踏成了肉醬,血腥味蔓延,還沒開始斗,屠殺已然開始,潮濕,悶熱,惡臭,還有血腥。
驕陽炙烤,看台上的貴族們,見籠里的奴隸因為恐懼而開始自相殘殺的時候,突然歡悅的吹著口哨,愉悅的大笑聲傳來,伴隨著惡毒的譏諷,還有起哄試的叫好,下面越是驚恐,上面愈發喧鬧。
掌聲雷動,震耳欲聾,深深的,深深的沖擊著滄安的耳膜,她的瞳孔微微凝凍,漸淡的目光掠過央央人頭,落在看台上那些衣著光鮮,富麗堂皇的皇親國戚,王公貴族的笑臉上,而眼前,一張張驚恐的,無措的,怯懦的,瘦骨嶙峋的身影晃過,她只覺得,驕陽似冰,冷入骨髓。
心下生出的寒意,讓她突然用力的擠像西哈澤的方向,不能跟他們散了,如果她不在他們身邊,指不定他們會遇到棘手的麻煩……
正當她在奴隸群中咬著牙骨,奮力逆流而上時,伸出的小手,突然被人在前方漸漸的握在掌心,一股力道將她用力的拉過人群,拉向自己的身邊,「抓緊我!」
蕭淵面上蘊著怒意,突然低喝一聲,雙眸閃過幽冷的光,咬牙用盡全力將她拉向自己,胳膊上青筋乍現,鮮血淋灕。
見蕭淵面上沾著鮮血,雙眸沉而冷,滄安微微一怔,這麼長時間,她竟將他給忘了。
他們之間隔著暴躁焦慮的奴隸,恐懼使他們的臉孔扭曲,開始撕咬,拉扯擋住自己的奴隸,**果的殺戮,人類原始的獸性在這一刻,被無限激發,放大。
血肉模糊的畫面,染紅了誰的雙眼,血染了誰的河山。
蕭淵沉目,隔著擁擠的人流之中,緊緊的抓住滄安的手,咬牙道︰「抓緊我。」
只要現在放手,她便很有可能被人推搡倒地,淪為萬千腳步下的泥肉冤魂,滄安一咬牙,猛地向蕭淵的方向頂頭擠去,眼見就要靠近,突然,新一輪的踩踏猛烈的涌來,兩人的手被巨大的沖擊力擠散,滄安猛的一震,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腰上撐住了一股力道,有人將她攬進了懷里,「要用腦子,不要用蠻力。」
耳邊有低低的呢喃,滄安微微一震,听這聲音……源澈……
而剛剛那一輪擁擠過來的奴隸,滄安定楮看了看,全是源延的奴隸……
蕭淵漸漸沉下的眉眼翻滾著滔天的怒意,深冷的目光落在抱著滄安的少年臉上,緩緩的,浮起一絲絕殺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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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實在太忙了,千也只能抽出晚上的時間抓緊碼字,這一章的字數不多,明日萬更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