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暈黃的燈光從米黃色的飛鳥形燈罩中透出，很柔和，沒讓顏非梵感到刺眼。借著這點溫柔的光，她最先看到透明綠的玻璃茶幾，然後才是茶幾後大紅布藝沙發坐著的美人。
金發微卷，綠眸如翡，鷹鼻高挺，五官陰柔美麗得難辨雌雄。深V領的暗藍色絲質睡衣輕輕貼著他白皙的肌膚，胸口處茸茸的絨毛在這光里有些像剛出生的小獸的毛發。
卡西莫西。她記得那雙溫柔下盤著一條毒蛇的眼楮。
顏非梵支撐著自己從昂貴的毛毯上坐起，低頭時環顧周圍一遭。
唯一的光源就是角落處那盞小燈，唯一的家具也只有茶幾和沙發，唯一的出口在沙發後面，雕花的白色大門，銅環精致，花紋華麗。
這種地方比較適合當古董收藏室。
顏非梵自認沒什麼能被人覬覦的，皓辰不算。所以她很淡定地扭了扭頭，活動活動手腳，確定自己什麼事也沒有，才看向那邊悠哉得想再看默劇的卡西。
「你的安靜。」卡西一動不動，薄唇彎了彎，「讓我有些意外。」
「所以？」顏非梵默默計算著自己沖過去打開門跑掉的可能性……經鑒定，數值為負。想起什麼，她馬上有點郁悶。阿辰給了她一枚米奇的，但之前換衣服時留在包包里了。她身上這套價值換成硬幣能砸死好幾個人的東西，從松香發膠到腳趾甲油，全由梁言一手包辦。
阿辰再厲害，也沒能在她體內裝個追蹤器。
「我想知道君羿愛的人好到什麼地步。」碧綠眸子流動著靜靜的水紋，如山泉般瀲灩。
那麼他是－－人妖？
第一面顏非梵就覺得卡西不似正宗的外國人那般魁梧健碩，反而有幾分女子般的縴細。他的手腕只比她的粗一點點，如同剛開始發育的少年。嘖，真是奇怪，這年頭當女人哪里不好了？不需要密集的生理需求，不需要苦惱去哪兒買衣服，不需要考慮晚上吃什麼。女人生個孩子就能把寶寶教成保姆工人司機一體化，舒服得很。
又不是封建王朝，有必要恥辱自己是個女人麼？
顏非梵多看了卡西的體格幾眼－－難怪，听說人妖身體變異，大腦也和別人不同。不然也不會對君羿那麼感興趣了，明明那人只是一個商業巨頭文化盲人，靠近女人體內的荷爾蒙就分泌過多，還不分場合時間地發情發傻。這個混了歐洲血緣的人妖品味還真獨特啊。
「你也期待吧？」卡西輕聲問。
顏非梵搖頭，「我比較期待回家吃飯。」
「你認為你還能回去？」卡西笑了起來，「難道君羿沒跟你提起過我？」
繼續搖頭，「他沒說他的追求者里還有個人妖。」
「……顏非梵，我很好奇，他愛的是你的皮囊還是你的氣味。」沉著臉的卡西吹了聲口哨，黑暗的角落突然亮了一方牆壁，矩形的光幕，像電影銀屏。
顏非梵這才注意到，那面牆的牆紙竟然都是黑色皮革，如果沒看錯，那種材料也許防彈還防水。
這里到底是哪兒？地下影院的包廂？
顏非梵露出一點兒不解，卻很順從地走到布藝沙發的一角坐下，端正地看著「電影屏幕」，一派乖乖女姿態。
對她如此刻意的行為，卡西只給她淡淡一瞥。
電影背景在華泰酒店的某個房間。裝潢一改宴客廳的富貴華美，是精致淡雅的溫馨風格。客廳里坐著披濕發裹浴巾的陸子棠，茶幾邊站著身上襯衫稍顯零亂的君羿－－她認得那件襯衫。
完全的默片。
顏非梵想大概是這個歐洲人妖買不起阿辰做的清晰無雜聲米奇牌竊听器。
听不到他們的對話，但出浴美女和妖孽美男同站已經夠讓人心旌搖曳了。慢慢地，他們越靠越近，陸子棠終于朝君羿伸手。君羿意味不明地一笑，很是隨意地扯掉了她的浴巾。
唔，發育得比自己好，應該是36C。顏非梵點了點頭。
接下來更讓人熱血沸騰了，美女以美男為軸，大跳艷舞。只照到一個側面的君羿眉頭蹙起，似乎不耐煩地問了些什麼。陸子棠將臉埋在他懷里，白女敕的小手從他衣角伸了進去。
顏非梵打了個哈欠，眨掉一點點迷霧。這種把戲在德國紅燈區挺常見，等倆人都月兌光了做運動，她也看不出主角的臉是誰的。
電影在襯衫已被解開的君羿將手指插進陸子棠頭發里終止。這個角度，他們看起來心甘情願彼此動情。
顏非梵不自覺地抿了抿嘴，心里好像有點酸酸苦苦的感覺。奈何她自小修煉微笑等于面無表情功，縱使心中有異樣感覺，臉上依然是笑著的。
「男人，是不止有一個女人的。」卡西望向顏非梵，薄唇飛揚，仿似振翅的蝶。
說實話，如果不是下場不明，顏非梵鐵定會好好欣賞那張讓她分辨不出性別的輪廓。但現在，她貌似需要拖延一點點時間。
「嗯，也可以有男人。」
莫名地，卡西發現自己有些惱，他的綠眸閃了閃，繼續道︰「愛情于男人而言只是調味品。」
「嗯，培根也說過，愛情是女人所有的生命，但只是男人生命的一部分。不過我覺得他的話不太有前瞻性，現在的女強人比男鴨子還多。」
「……你也看到了，君羿不止你一個女人，如果你不是七年前恰好跑去德國，現在也不會有你們那對可愛的雙生子。」卡西噎過之後馬上反擊。
「如果能當飯吃嗎？」顏非梵涼涼地反問。
「不能當飯吃。」卡西深深地看她一眼，緩緩道︰「但能提醒我斬草除根。」
顏非梵的呼吸有一瞬停滯，玫瑰唇蜜的香氣被輕咬進了上牙，她提起唇角，慢慢道︰「守門人先生，你听說過妒夫嗎？不，你應該是jealousshemale。窮人仇富，你仇根？」
底子還是外國人的卡西愣了幾秒，明白她的話時臉馬上黑了，那速度，那程度，比墨汁在清水里蔓延還快，還深。
「我有根！」話一出口，卡西堪比墨汁的臉隱隱有些發紫發紅。
顏非梵微笑，不置可否。
卡西深呼吸一次，情緒已經平靜了，他站起來，一米七八左右的個子給一米六多還坐在沙發上的顏非梵一絲壓迫感。後者縮了縮身子，戒備地看著他。
與此同時，已經聯絡了絕色留在R市勢力的皓辰也正式展開追蹤。阿皓在陸子棠所在的房間發現了劣質的攝像頭，他以此尋找接收器，卻發現它有五個接收器，而且每個接收器都相距甚遠，遠到－－他們不兵分三路，是沒辦法在一個晚上內找到顏非梵的。
君羿看著皓辰身後的黑衣男子，黑眸疑惑，卻來不及說什麼了，只說了句「自己小心」。
「爹地，找到媽咪以後我會讓她生不如死。」阿皓定定地看著他，突然冒出這一句話。
君羿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誰，不必皓辰提，他也不會放過他們。
陸子棠、君訣……也許還有卡西。
是他大意了，他忘了狗急也跳牆，何況卡西還是狼狗和黃鼠狼的結合體，陰險狡猾狠辣。他的手段不分明暗好壞，只要好用。被卡西弄瘋的人沒上千也有八百，即使是他，不也差點就讓他送進精神病院了麼？
幽深的黑瞳冷冽似刀，盡管他還穿著隨性的白襯衫，卻讓皓辰覺得君羿頓時有了墮天使路西法的妖冶。這才是鴻門暗主的氣勢啊－－那個經常被他們說得啞口無言的爹地，那個會為了媽咪不讓他進門而故作可憐兮兮的爹地，那個從沒下過廚卻給他們煮了四顆白雞蛋的爹地啊－－難道他笑得多了，別人就以為他還是小綿羊可以任意拿捏麼？
他的事皓辰了解的不多，但足以猜出君家不待見他，黑手黨卡西不待見他，那麼多人聯合起來想要打垮他。
阿辰吸了吸有點酸的鼻子，抱住君羿大腿，「爹地，你還有我們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
塵歸塵土歸土。人生逆旅，猶如一夢。將夢做得精彩，又有何不可？
既然覺得這個世界拋棄了你，那就走進我們的世界。
君羿緊緊抱住兩個小小男子漢，他突然明白孤身一人的顏非梵這些年是靠什麼度過拮據困苦了。
「爹地，我愛你。」
坐進黑色防彈車，君羿冷靜地撥了幾個電話。
「 ，讓君氏明天的股票降五個百分點，想辦法收購君厲手中的股份。另外，讓媒體知道陸家的骯髒事，一件不留。」
「梁子，我把百樂賣給你，賤賣。」
「阿洛斯，告訴方淮，如果他還想要回那批武器和那條線，兩個小時內給我攻打黑手黨總部，往死里打，一磚一瓦都不能剩。」
小非梵，你等著我，一定要等到我。
三輛車，三個人，幾乎同時勾出相似的弧度，而眸色卻幽黑，瞳仁冰冷。
「非常新鮮的鹿茸，剛空運來的虎鞭，還有各種樣式的手銬蠟燭繩索胡蘿卜，非梵小姐，你想先嘗試哪一個？」卡西指著擺滿了茶幾的工具，笑容看起來那麼澄澈溫暖，隨著目光的移動，他的聲音慢慢染上略微癲狂。
「還是，都想試試？」
顏非梵掃了眼，也笑了下，「守門人先生，你分不清自己的性別就算了，難道還看不出別人的體征麼？」
「我知道你是女人……」卡西聲線華麗，略略低沉時更添性感特質，「所以我想看看，壯陽藥對你有什麼作用。」
顏非梵換上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嘴角扯出一抹輕諷，「你不愛度娘也該搞搞基爺吧？」
「度娘？基爺？」卡西甚少接觸網絡流行語，這會兒愣了下。
顏非梵用極其緩慢的速度為他講解百度、維基的起始、發展和未來前景，當她還要編造創始人的孫子們正在看什麼書時，卡西黑著臉喊停了。
「你覺得你能拖多長時間？」卡西輕捏她光滑的下巴，靠得極近，「非梵小姐，你想知道我最愛君羿什麼模樣麼？」
他視線飄向那根碩大的虎鞭，聲音如同地下水最深層的冰屑，寒得不容許任何細微生命存在。
「我最愛看君羿，紅著眼楮求我的表情。」
顏非梵心髒猛地一縮，她覺得她好像有點心疼，明明連那個場景都還沒開始想象，不過是听見這種話，心髒竟然這麼沖動。
她五指緊了緊沙發，輕笑如昨，「一個shemale，半個生意人，既非醫藥學家和變態心理學家，有何必要如此盡職盡責地研究這個？人類學源遠流長……」
「你不用這麼辛苦地扯話題。」卡西一笑，在她干淨的指尖吻了吻，「不管你說多少，這些東西你都要試試的。自願很不錯，被迫也挺好，我想我應該都會喜歡。當然，如果你現在向我低頭求饒，我可以考慮提前搞死你。」
……很耶漏很暴力！
顏非梵開始正視自己用高跟鞋得花多長時間多少工夫才能打暈他逃出去。雖然她覺得可能性不大，因為梁言給她挑的是……水晶鞋。
卡西好整以暇地再次打開電影屏幕，這次看的是非常正宗的S、M大戲，主角是卡西和各國少年少女，他們叫聲驚人，眼楮通紅，不少死在卡西無厘頭而變態的愛好下，即使勉強能活下來的，也臨近崩潰邊緣。
顏非梵按捺著內心寒冷，閉了閉眼。
她想象不到君羿被綁在床上任人肆虐的場景，大腦中稍微有一些黑暗的顏色騰出，她就不敢再想下去。
勉強能運行的理智告訴她，卡西喜歡的多是年輕人，幾乎都是介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間，青澀得讓人不忍卒視。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是少年時代的君羿嗎？在他們相遇之前。顏非梵的心隱隱一麻，以往被克制不發的情緒即將發泄。
不能失態。顏非梵沉著氣一遍遍告訴自己，將視線轉到屏幕上。
擦！早就說不能畫清純龍女妝，她就該樣畫個妖艷妲己妝。該死的梁言，天殺的化妝師。她要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把他們的腦袋都換成冬瓜豆腐！
呼，心里舒服點了。
「想好了？先嘗哪個？」卡西一把抓住她縴細的手腕，皮膚相觸時，他突然感到一絲涼意，很舒服。因為那人的藥物控制，他許久沒有過這般涼爽舒坦的感覺了。
難道他也會有愛屋及烏的行為麼？
顏非梵將所有表情過程都放慢，「我身體很健康，不需要任何補品和刺激。你如果很有時間，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她這是一千零一夜？
卡西的薄唇揚起，綠眸流光溢彩。他笑得很迷人，仿佛綜合了所有好萊塢男星的性感和驚艷。顏非梵暫時感覺不到那股被毒蛇覬覦的寒意，但她知道，一千零一夜的效果並不好。
卡西沒同意，比女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手臂，很慢，卻讓顏非梵心寒。她的呼吸慢慢重了起來。
「我說過，你必須試。」
他的耐心殆盡，打了個響指，大門立刻打開，走進來兩個黑衣大漢，而他們手上端著精致的青花瓷碗。濃郁的藥味鑽進鼻腔，很難聞。
「你知道嗎？心理學表明，心理畸形的人多數把變態那一面掩藏住，展示給眾人看的會是正常的一面。我個人覺得，既然你長得這麼好看，主動追求你的人應該是過江之鯽，你沒必要在這里強迫我吧？再說了，你喜歡的男人的未婚妻又不是我。我能理解你那種愛人要結婚，新……郎不是我的痛苦，但這也不是你強扭苦瓜的理由。」
「陸子棠哪里比得上你？」卡西端起一碗重味的藥水，對她溫柔地一笑。
「你不多看兩眼怎麼知道？」擦，真的是藥嗎？怎麼這麼臭？要真喝下去她會反胃到吐的。
「何必多看，你們長得有三分相似。況且，你怎麼知道我就沒上過她？」
顏非梵一怔，如果這個人和陸子棠相識的話，那麼陸子棠不勝酒力摔了酒杯濺到她，就是一個陰謀？而不是她猜測的那樣，他也在晚宴之列，看見她心生怨恨所以綁了她？
顏非梵不是不是第一次接觸陰謀，卻是第一次這麼直接地被陰謀。跟這個人的手段比起來，以往那些生意上的明爭暗斗簡直成了小孩子的泥巴游戲。
她可以確定這人沾了黑。
如果黑道上的人多用這種手段，那皓辰平時該多浪費腦細胞？所以他們小小年紀卻詭計多端藝高膽大。說實話，顏非梵不反對陰謀詭計，但要用上旁門左道，她不齒，還是用在她身上，她發指。
「說實話，她被君訣教得不錯。」想到那副完美而熱烈的身體，卡西笑了笑，如童話中降頂的惡魔，「君訣也不錯。」
還沒喝那碗惡臭的東西顏非梵已經反胃了。她听說過各種變態，卻沒想到卡西這麼變態，變成男人以後竟然還雙性戀？上了愛人的未婚妻還搞愛人的大哥……她是想不到君訣和君羿有多少相似……現在還想打她的主意？
顏非梵勉強一笑，「你不是喜歡年輕人麼？我這麼大年紀，兒子都能打酒了。」
「愛屋及烏。這個答案滿意麼？」卡西淡淡地笑，掐住她的兩頰，眼底的溫柔下是一條青黑的蟒蛇。
「來吧，讓我看看，君羿愛的人，瘋狂起來是何種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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