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你只見過一面的人問你,如果他違反對你說過的諾言,你會怎麼做?
這種話听在內心涼薄的黛捷耳中,還真是不折不扣的廢話。于她,別說你是一個陌生人,就算你是她一見鐘情的對象,她也不會把信任付諸于上。
沒有十多年的生活經歷和默契,她不會把信任托付出去。即便是對顏非梵,她也不會全然相信。並不是覺得顏非梵會背叛傷害她,而是擔心她會被別人利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終究不會擁有相似的思維。
作為國際頭號殺手,一絲一毫的放松都可以成為致命的殺機。
所以,黛捷一點兒也沒理會柳淵那句廢話,繼續問︰「代瑤在哪兒?」
「阿綠?」柳淵似乎有點受傷,「如果我不交出代瑤,你會怎麼做?」
「以鴻門在R市的實力,找到代瑤也是遲早的事。至于她是死是活,跟我沒關系,不過會影響絕色和鴻門的交易大小。」黛捷理智得近乎冷血。
柳淵低低地笑。
盡管早知國際頭號殺手的個性冷血殘酷,可親耳听到,那種感覺真的很不一樣這些年夢里清冷純粹的少女,居然就這麼被時光的魔法變成了冷酷殘忍的女人……這樣的反差,柳淵一時接受不了。
他無意間發現自己念念不忘的不是黛捷那張清麗絕倫的容顏,而是她深褐色中稍帶一抹黛綠的眼楮。清澈得仿佛可以見底,但偏偏什麼也看不出來。
然而當你被那雙眼注視時,你又會覺得自己得到了天底下最干淨的東西,那東西還會讓你心生暖意。
「阿綠,現在到你們毀掉的地方來,我想見你。」
「同時交人。」
「……好。」
他終歸不想听見或看見黛捷闖破防線的消息。他突然很希望,他還是柳家剛上任的當家人,而她則是他惡搞計劃里的一個意外,有清澈的眼神和溫涼的唇瓣。她還是他心里干干淨淨的類天使。
「哪里?」黛捷放下手機,立即問阿皓。
阿皓托腮,「我們最近毀掉的地方只有一個。」
只有那里--D市近郊。
黛捷下樓時,阿辰正爬在盛麒懷里,一副被蛇咬到很不舒服的那種表情。而盛大叔則有些心不在焉。
但兩人見到了她都像打了雞血似的,盛麒是對她綻放清爽的微笑,阿辰……接近諂笑。一向都自詡為頂天立地男子漢的阿辰伸開雙臂,笑得像得了21-三體綜合征,就差沒流口水了,他用甜得膩死人的嗓音說︰「小姨,抱抱!」
……一片靜默。
君羿眨眨眼,好似什麼都沒听到,對黛捷一笑,「剛才說到一起出門,天色已晚,不如阿綠表妹坐我的車吧。」
阿綠表妹……這話听得阿皓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但黛捷是無所謂的,點個頭,讓君羿先走。
眾人受他們影響,都開始各做各事,阿辰剛才那浮夸的表演就跟一些精品店的「歡迎光臨」沒有兩樣。于是,阿辰石化了,還自動發出「窸窸窣窣」類似石塊崩裂的聲音。
阿皓無奈捧場,「呀,阿辰,你怎麼了?盛大叔為什麼緊緊抓著你不放?」又扭過頭看黛捷,「小姨,怎麼辦?盛大叔是不是有戀童傾向?」
不等盛麒將阿辰扔出,黛捷已淡淡拋出「也許」二字。盛麒的微笑也石化了,阿辰的口技也更賣弄了。
「看到顏辰小朋友,我不由想起了我那外甥女,顏辰跟她也是很像呢,都這麼喜歡黏著我啊。」盛麒慈愛地顛了顛阿辰。
「才不是。盛大叔剛才想咬我!」阿辰女乃聲女乃氣地說。
你能想象一個十歲小少年用三歲稚童的聲音說話的模樣麼?阿辰成功讓在場黛捷之外的所有人的雞皮疙瘩都跳起了舞。
還在黛捷旁邊的君羿突然很羨慕水立方,多聰明的孩子啊,剛才就知道從窗戶跳下先行一步。想著想著,君羿眼中浮現一抹惱怒,他看了眼盛麒。
「盛大叔是時候離開了。」
盛麒聞言哀怨地看向黛捷,後者也瞄了他一眼--如果沒有他,她也沒辦法用普通身份回來R市這麼快,但總歸是他自願的。小鈺說過,這種時候這種人沒必要給他好看。
黛捷眨了眨眼,「大叔,你姐姐應該叫你回家吃飯了。」
大叔?!盛麒徹底石化了。不過才四歲的差別啊。
「阿綠,你怎麼跟顏辰一樣叫我?君總和顏辰父子情深,尚可理解。可你……難道君總他爹來了也叫我大叔麼,我總不能是你們一家人的大叔。阿綠,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還在他腿上的阿辰眼楮一紅,楚楚可憐,「大叔!什麼叫我和爹地父子情深就沒關系,你不知道小姨是媽咪唯一的娘家人麼,我和阿皓也是小姨帶大的!沒個十年,也有六載了。」
從4歲進入絕色至今,認識黛捷確實滿滿的6年。
阿皓也補充一句,「而且我們一家人齊心一體,都叫你大叔很好。」
阿辰繼續說︰「況且,大叔你比我們大了足足23歲,絕對是爸爸級人物。」
阿皓︰「再說,大叔你已經奔四了,為什麼還沒有老婆孩子?不就是因為你跟你未來老婆不親麼?換句話說,33高齡的盛大叔,對女人來說,你可能沒多少吸引力。」
阿辰︰「對哦。其實對一個風華正茂的而立男人來說,他就算人品不怎麼樣,親和力不怎麼樣,但這個年紀,應該是荷爾蒙最最多的年紀。喏,連生理上的魅力都沒有……誒,大叔,你有沒有檢查過,你分泌的可能是雌性荷爾蒙?」
君羿身邊幾個手下噗嗤笑了出來,踫上盛麒冷冰的眸光,馬上干咳,齊齊對君羿道︰「老大,我們也去了。」
「嗯。」君羿點頭,望一眼黛捷,意味明顯。
後者也點頭。
君羿看皓辰,神色自然而認真,「那你們給大叔看看他有什麼毛病,沒隱疾就讓他回去吧。最近可不太平,一不小心被嚇出什麼人妖荷爾蒙就不好了。」
「Yes,Sir!」皓辰忍著沒笑。
人妖荷爾蒙?哈,爹地你越來越有才了喲!是被媽咪耳濡目染的吧?哈哈,爹地,真厲害。
都走了。盛麒無語無奈地望著阿辰,語重心長,「為什麼比女人還善變?」
明明前陣子還很看好他的樣子。他自認沒做什麼錯事惡事啊,再說,也不是他要抱阿辰的,明明是他故意爬上來。
盛麒真心無法理解他們的善變。
不過如果他知道曾經君羿也被他們莫名其妙的反復醋意逼得一氣之下將他們送走了三年,他就會暗自慶幸自己如今的待遇還算不錯。
阿辰跳下來,聳肩,非常無辜,「什麼呀?叔叔的話里面沒有主語哦,我都听不懂。」
盛麒嘆氣。
和水立方一起趕往D市近郊的阿洛斯和 比君羿等人提前了半小時到,距離那片蘆葦草叢兩公里的地方,他們化整為零,分散潛入。
和亨納爾當了近十年對手的阿洛斯很清楚,像柳淵這樣自信又陰險的人,絕對有足夠得力的手下。雖然柳淵也許知道他們來了,可謹慎小心一些,他們也絕對能無聲無息地潛進去。
葦叢里有很多危險。柳淵為了防止太多人進入,放了許多捕獸夾和暗器。
若非阿洛斯這批先行軍基本都是精銳,此刻早已打草驚蛇。
越往里走,阿洛斯心底的驚疑就越多。他已經清楚,駐守這片葦叢的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他剛才殺了一人。黛捷到底有什麼魅力,要讓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柳淵花這麼大手筆?還有,走到這里,已經沒有代瑤留下的痕跡了。
這說明,代瑤來這里時,是無意識的。
遠遠地可以看到曾被炸為廢墟的焦黑處的五百米外佇立一棟三層小樓房,很新的房子,外面那層還沒上色,應該是一個月內修建的。
這個地方有何特別含義?
樓房外,有十幾個黑衣漢紙守衛著,他們的位置決定他們能720度無死角觀察周圍境況。阿洛斯想自己也許能進去,但,不是現在。
他揮一揮手, 和水立方都散開,分別尋找適合攻入的地方。
然後,等。
等黛捷帶來的時機。
潛伏在葦叢中的阿洛斯淡淡地凝著前方,他的目光給不了別人絲毫的感覺,不像冰山,目光一掃就像雪花降身。這樣的他,加上他的容貌,經常給敵人造成,他是個花架子的錯覺。可沒多少人知道,君羿的實力比不上他。
若非如此,他當年又怎能從月焰之主密集的暗殺中一次次逃出生天?誠然,當年練喬不打算殺他,可殺意是掩不了的,他每一次遇襲都能感覺到,那些月焰的死士的目的,是把他弄殘。
想到月焰,便不免想到她。
十一年過去了,阿洛斯也漸漸學會了釋懷。忘不掉就不要忘好了,反正,每個人心里總該有個影子的。
今後的生活,要靠自己的雙手開闢。
阿洛斯想,這次救出代瑤,就在一起好了。生不生寶寶是其次,除卻那個她,代瑤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了。
十五歲那年,他從意大利逃到美國,在暗巷里和黑心君不打不相識,在後來機緣巧合結識龍爺和代瑤。代瑤是龍爺的關門弟子,她那時才十三歲,卻總和黑心君一起捉弄他,但當外人說他像小白臉時,她卻如同女王般,把那些外人都毒了個遍。的讓他腎虛,好賭的讓他手軟耳鳴,好吃的讓他味覺全失……
龍爺說過,代瑤不可能和黑心君在一起,因為黑心君內心太無情,不適合她。不過,他可以,他看著沒心沒肺,其實是個單純的孩子。
龍爺過世前不止一次地讓他好好保護代瑤。
如果那一年,代瑤沒有遇上顏卿,他沒有對那個人動心……他們現在或許已經成了一個家。
阿洛斯閉了閉眼,耳朵感官更注意四周的動靜。
20分鐘後,兩公里外的公路上傳來低沉的引擎聲。是黑心君的那輛悍馬。
當穿著杏色短款外套的黛捷從阿洛斯身邊經過時,她輕淡得好像並沒發現他。但其實,她心里有一些震驚--因為絕色的情報里,鴻門身手第一的是君羿。
可她明顯感覺到,這個曾被小鈺看上的阿洛斯,能比君羿更自如地收放自身氣息。她敢保證,新沂發現不了他。
難怪鴻門成立第五年就在美洲站穩了腳跟,有這樣的高手,加上魔女的手段……
黛捷從容地走向三層建築,君羿淺笑著跟在後面。
柳淵的話里並沒有說不能帶人,身為鴻門暗主的君羿前來接人不算過分。更何況,柳淵盼的也有他。
三年前黛捷明明不是鴻門和君氏的人,君羿卻故意誤導他,以致他相信了他的話,讓他給了他充足的時間。
像黛捷這般謹慎的人,不可能隨柳淵進屋。柳淵也大大方方地站了出來。
他也是女圭女圭臉,黑衣黑褲,看起來像個少年。
柳淵笑道︰「阿綠,許久不見。」
黛捷沒有反應,這在柳淵計算之內。他包容地笑笑,對君羿道︰「君總,好久不見。」
「嗯。」君羿點頭,「我的人呢?」
柳淵眼中閃過一抹憤恨,旋即化為淺淺的笑意,「哦,忘了跟你說,你的人不在這兒。」頓了幾秒,揚眉,「因為她不怎麼听話,已經送去教教了。」
他居然敢對代瑤動手動腳?君羿眸光一冷,「既然如此,黛捷,我們也該走了。」
「君總,阿綠可不是你鴻門的人,你憑什麼支使她?你讓她來她就來,你讓她走她就走?」柳淵大聲道,很是鄙夷君羿這種行為。
他已經覺得,那人說的皓辰能力非凡言過其實了,就憑他們讓黛捷暫時為君羿所用,這就是超極大忌!
君羿好像沒听到,嘆了口氣,「黛捷,不是我說,這年頭像我一樣的好男人真的是鳳毛麟角了。光說帥這一條吧,還有誰能比我帥啊?再說信用方面,我給出的承諾必然實現。像那些拿文字挖陷阱的小家子氣男人,你還是別靠近的好,省得皓辰又說我誤人子弟……誤了紈褲子弟算誤麼?嗯?黛黛你說呢?」
天,要不要這麼厚臉皮?上一句還是黛捷,結尾就成了黛黛。
柳淵不知道君羿和黛捷的親戚關系,這層關系也只有雙方幾個高層知道。別說柳淵,就是亨納爾和十年後的瑟琳娜,都不知道。
至于對外宣布的顏非梵表妹,他們都一致認為那是掩人耳目。
听了君羿的問話,黛捷認真道︰「你也是小家子氣男人。」
「哪里哪里?」君羿笑著擺了擺手。
君羿身後一眾小弟汗顏︰老大,你以為女神在夸你麼?臉上那麼謙虛做什麼!啊啊啊?老大,你拉低了我們鴻門的整體理解水平!
「不過說真的,黛黛,這人不靠譜。」
「嗯。」黛捷看向一臉暗怒的柳淵,目光一如既往地清澈,「我要她。」
也許沒有誰能拒絕這種目光之下的請求。柳淵也不例外,他只不過是在就要說出「好」時,強迫自己看向了君羿。
「代瑤可以給,不過,君羿,你拿自己來換。」
君羿臉色一僵。
柳淵暗爽,揚了揚下巴,「怎麼,不願?我可听說代瑤是鴻門的不二女神呢,為鴻門可不知立下了多少汗馬功勞苦勞。真沒想到,你身為鴻門暗主,現在非但沒有一口承擔,居然還試圖用敵方人迷惑我們……看來代瑤在鴻門的地位真低啊。嘖嘖。」
「不願?」君羿微嘲地反問。
柳淵听成了肯定,臉上諷刺至極,「也是,不過一個女人,你君羿想要多少有多少,沒必要以身涉險!」
「我記得你的學生檔案里,小學語文最高拿過70分。」君羿挑了挑眉,笑道︰「原來長大了腦子還是那麼殘。我不願?不願我千辛萬苦找黛捷來做什麼?三年前是你等不到彩虹,就遷怒到鴻門,我,代瑤身上。嘖嘖。」
嘖。這種語氣詞能代表的含義太多了。
柳淵驀地覺得一陣難堪。
他做了個手勢,不一會兒,三樓房間的某窗口,代瑤的腦袋露了出來。他笑,「怎麼,君羿,決定做好了?」
「我覺得有必要听听她的聲音。」君羿坦然提出這個要求。
雖然還是那件衣服,但長發將那張臉遮掩了一半,他這樣說很合理。只不過,柳淵願意給顏非梵面子,卻不會給君羿。
「君羿,你沒有提要求的資格。」他幾乎一字一頓,滿含恨意。
君羿笑了下,先示意黛捷多一點耐心,道︰「我倒很好奇,我哪里對不起你了?成王敗寇,你試圖侵犯我的領地,我做出適當抵抗,怎麼就結仇了?難不成,我要是想砍你兩刀,你躲了,就錯了?有腦子誰想當傻子?」
這話不是暗諷柳淵是個有腦子的傻子麼。
嘖。
暗處的水立方不由也做了個這樣的口型。
「你還真是自大!」柳淵指節緊了緊,微微泛白,「既然你不把她的安全放在心上,那也不顧我不體貼女人了。」
他又朝後打了個手勢,困住代瑤的兩人立刻用將代瑤拋出窗口。只不過,綁住她手腕的細繩還在那兩人手里。繩子很細,不足一指寬,在這樣的劇痛下,原本昏迷的代瑤被痛醒了。
新建的房子外沒有窗欞,她的腳找不到落點。臉色一陣發白,她費了好大勁兒才用十指先握住那條細繩。饒是成功了,這點時間已經讓她的手腕勒出了鮮血。
眼色最先冷下來的是阿洛斯,但他距離太遠,救不下她。
而黛捷眸子也泛了冷光,一星綠色一閃而過。
有什麼從她袖間飛出,直接打向代瑤腳底。代瑤暈頭轉向地下意識縮了雙腳,仍是感覺一陣冷風滑過。然而,但她向下一看,卻看到四枚飛鏢穩穩地插進了牆。那個位置,可以讓她站著。
她挑眉,輕笑,將腳尖放了上去,果然很穩。如此一來,雙手輕松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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