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羿抵達君悅時，盛麒還在天台，他這會兒瞄著這位未來的小妹夫很不順眼，便給消防局打了電話。等他走了。他才給另一個沒去打架的暗樁說︰「通知他們收手。」
在歐陽珩房內打斗的六位鴻門小弟，收到偽裝成送餐員的男人送來的消息，馬上很有次序地退出門口，並合上。這個默契度和整齊度，都可以和訓練有素的軍人相比了！房內沒有傷亡的夏術臉色特別難看，立正道︰「報告部長，是我失職！」
歐陽珩看著他身後牆上的彈孔，搖頭，「去做總結吧。」
夏術讓其他五位先行離去，自己沒動。
歐陽珩似乎有些疲憊地坐在沙發上，「坐下再說吧。」
夏術服從地坐了下去，直接道︰「部長，我想知道那兩位小姐的身份。像妖精的那位就是您之前要我們查的那一位嗎？她不像普通的畫家！」
「然後？」
夏術被這麼一問，眼色更不好了，「她會用槍，還能從33高層下去而毫發無傷。請部長明示，她是好人還是壞人！」
明明知道了歐陽珩的身份，她的同伴卻還能面不改色地說要殺了他。誰有這麼大的膽子？除了亡命之徒，還有誰？即便是部長的政敵，都不敢。
「不知道。」歐陽珩說，「如果知道，也不需要你去調查了。」
夏術面露難色，「部長，通過剛才的情形來看，她不是善茬。我認為既然辦完了事情，我們也該回去了，君悅也太危險了。」
歐陽珩搖頭，「後來六個是君羿的人。」
「君門主？！」
「嗯。」
「他為什麼！難道錢部長已經和中國達成協議了？那這里很危險了！我們走吧。」
「後天離開。」
「……好。」夏術想說的明天，在歐陽珩淡淡的冷光中噎了回去，他起身打掃戰後戰場，將子彈們都掃走，和桌椅都擺齊。
掃掃完畢，他想到了之前想打部長的那兩顆子彈。一枚打碎了壁燈，一枚嵌入了牆壁。這個力道，還真是……夏術站到牆邊，去摳那枚全體潛入牆壁的子彈。還挺難摳，夏術掏出了指甲刀。
大門被推開，盛麒進來了。
他身後無人，應是追丟了。歐陽珩明知道雖然盛麒變得很厲害，但黛捷連鈺這些年混的經驗也不是蓋的，可他心里還是有微微的失落。
剛才黛捷毫不猶豫地喊出「殺了他」時，他只看連鈺的反應，可她還是那樣笑，風情萬種，毫不在意。
「早點回去吧，估計她們也會很快離開R市找人復仇，回去後多加幾個保鏢。」盛麒開門見山。
「嗯。盛哥，剛才謝了。」
「自家兄弟說什麼謝？」盛麒微微一笑。
沉默了一會兒，歐陽珩問，「你的身體？」
「前段時間中了毒，活下來就體質變異了。」盛麒淡淡地說，「除了連鈺，你辦的事好了沒？」
「三天前就好了。」
「武器不是那麼容易搞的，下次別自己來了。」
……
以上就是連鈺黛捷偷听到的所有內容，後面的呢－－因為夏術小朋友已經把竊听器摳了出來……
坐在君羿的蘭博後座，兩人都微微一笑。這笑容，看在君羿眼中，不啻于墮天使路西法。看起來美好無辜，實際上惡魔陰險。君羿默默為兩個好友哀悼了一秒鐘，然後問，
「想什麼呢，這麼開心。」
連鈺︰「謝謝表姐夫的大力相助！不然我和黛黛都要淪為變態色魔的禁臠了。」
君羿臉扭曲了一下，「啊，這麼嚴重？」
「是啊。說起來，表姐夫你應該是早就認識盛麒的吧？」
「只是听說過。」君羿知道絕報系統在自家阿皓的數番改進下，已經不是他能試探的了，所以掙扎了一秒鐘，還是大方地告訴了她們，「我17歲那年曾經隨亞馬遜學院的學生一起進入亞馬遜雨林訓練考核。和歐陽是同一批，但盛麒他們是前一批，路上一直听歐陽說他有多厲害多聰明，就記著這個名字了。要相信，我真是在靜安第一次見到真人。」
「哦。」兩人隨意點頭。
他說的這些她們已經根據資料推斷出來了。可君羿既然不想說更具體的，那就算了唄，到底是把那個自己人，不能打不能親，還怎麼拷問？只能算了唄。
連鈺︰「你知道歐陽珩來R市是為了什麼？」
君羿遲疑了一會兒，「知道。」
「嗯？」
「我說知道。」稍微大聲了一點。
黛捷開口，「具體。」
可真夠言簡意賅的。君羿月復誹了句，說了實話，「知道A國國情吧？他們在西北方，風沙肆虐，水源匱乏，唯一能算優點的也只有那點礦了。但自從歐陽當上部長之後，就不斷有人偷礦，還是大批量的。被報道出來後，那些平民都說是因為覺得跟著這年輕人做沒希望……這些是他政敵做的。所以為了徹底解決此事，他就來中國尋找一些冷兵器圖紙，順便調查玩具兵器的市場。」
「只是想補貼家用？」連鈺語氣懷疑。
「或許吧。」君羿聳肩，「我知道的也就這些了。」
「這麼少，他沒把你當朋友吧。」連鈺說。
君羿苦笑，「這次幫了你們，確實很難做朋友了。」
惹著了歐陽，鴻門在A國的生意可能都要遭受損失了。君羿抿唇，笑不出來。他是因為什麼跟歐陽較勁呢？也就是不想讓顏非梵擔心罷了。瞧，他就是這麼個24孝好老公。
還有一件事他沒說的是－－歐陽的武器會在今晚在柳江港口出發，過印度洋從孟買入境回A國。
待會兒探探他的口風，是想跟連鈺好好處個朋友，還是玩禁錮游戲。
回到靜安時，顏非梵正在做飯，客廳里陪著團團玩的是冰山。團團嘻嘻笑著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君羿見著酸氣上涌，冰山感覺到這分酸氣，忙將團團放下，頭扭向君羿的方向。
團團果然喜新厭舊地大聲打招呼，「爹地，小鈺，姨姨！」
還拼了小命似的揮手。
君羿率先蹲下，展開懷抱，「團團，來。」
團團呵呵笑了下，四肢並用爬了過去，三兩下鑽進君羿懷里，開心地說︰「爹地，我告訴你，家里，家里還有姐姐！」
「嗯？」
「有姐姐！咻一下掉下來了，又咻一下不見了。」團團興奮極了。
君羿就想是誰。沒什麼頭緒，便望了眼冰山。
冰山忙壓低聲音說︰「是絕色的人。」
能在這屋子里頭咻來咻去的也只有新沂了。君羿想起這個今年十八歲的大姑娘，她的隱匿功夫可讓他唏噓。當初有一次皓辰進不來，就讓新沂進來威脅他……可那時候他正想跟小非梵親熱呢。冷不丁冒出一個人頭來，他都嚇了一大跳，
多來幾次小非梵的下半生幸福就沒了。
連鈺黛捷也沒想那麼多，逗了團團一會兒，便去廚房幫忙。經過三年多的婚姻生活後，顏非梵會炒的菜從兩個變成了五個。加上一鍋排骨玉米湯，足夠四個人一起吃的了。現在連鈺黛捷也能炒幾個，這一頓就莫名其妙地變豐盛了……有七個菜，其中還有一碟餃子。
自從顏非梵閑職在家，君羿已經好長一段時間沒吃過別的菜式了，于是一碟餃子他干掉了三分之二。
飯畢，君羿去洗碗。顏非梵便跟兩個妹妹聊起來。
顏非梵︰「沒受傷吧。」
「沒。」異口同聲。
「那就好。」顏非梵點頭，然後正式開始八卦，「輪著來，說說自己對追求者的看法。阿綠，你先。」
黛捷一向的面癱和若無其事，「我想打敗他。」
「……很好的想法。小鈺呢？」
連鈺笑得更妖嬈放縱了，「我想炸掉他家。」
「……不擔心人家就這麼賴上你？」
「他敢？不要下半身了？」連鈺自信極了，轉而擔憂，「梵梵表姐應該擔心黛黛，盛麒的身手變厲害了，我和黛黛聯手都不一定能打敗他。」
「誒？」顏非梵一愣，「他的眼楮？」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顏非梵臉色糾結，看向黛捷，「阿綠，雖然覺得盛麒也能有溫柔，不過既然他不算正常人類，那就干脆利落地拒絕他吧。別讓他覺得有希望了。」
「表姐你這變臉也太快了。」連鈺覺得好笑。
顏非梵正經著呢，「真的。我看這事沒法成。盛大叔誒，體質變異，算是生化人蜘蛛俠了吧？種族都不同，會有生殖隔離的。別在一起，一定會很難有孩子的。」
黛捷點頭的同時，也說︰「本意是為了救我才中毒變異的。」
「那隨便，反正不能以身相許報答。」顏非梵篤定。
「嗯。」黛捷又覺得自己在卡薩布蘭卡的十個月對他也算體貼關照了。太靠近他，指不定要被怎樣吃豆腐呢，還是遠點比較安全。
因為顏非梵覺得會有生殖隔離，沒孩子的女人總有遺憾，阿綠的生活已經夠單調難過的了，要是還沒有孩子，那該多遺憾？所以，未來半年里，盛麒追得很辛苦……
君羿洗了碗，沒到客廳打擾幾個女人聊天，而是接過團團，帶她去午睡。
他也想睡會兒，下午還得上班呢。
在床上，團團卻沒有睡意。君羿連搖籃曲都唱了，反而逗得團團大笑。
「爹地－－」拖長的軟糯的聲音讓君羿馬上又軟下了態度，蹭蹭寶寶的臉頰，親親她。臉上掛著好看的笑容。
團團胖乎乎的手指放到他的笑弧上，好奇地問，「爹地，這個是什麼？」
「皮。」
「皮是什麼？」
「就是這個。」
團團哦了聲，「爹地，只有你和梵梵、哥哥，哥，小鈺，姨姨，叔叔有皮是不是？」
「誒？」
「就是，我今天看到的，那個姐姐，她沒有皮。」
君羿驚呆了，新沂毀容了？厲害啊，這都沒嚇到團團。後來君羿派人去查，結果不知怎麼的，過兩年新沂真正橫掃佣兵界時，卻很詭異地听說自己是個毀了容的丑八怪……君羿知道後一點都不怪自己，誰讓她只听皓辰和小非梵的命令呢？他也不好叫她出來求證一下。
這熊孩子完全沒想到是自己誤導了團團。
誰會把笑弧說是皮的？還不自慚自己毫無浪漫的想象力……
喝下午茶的空當，盛麒又來了。
這次，黛捷在連鈺的勸說下，也沒住靜安，去了臨江小區。那兒還留著皓辰以前做的各種設備，伍是落了點兒，但還能用，至少能在外人進入小區樓洞就有語音提示，挺安全。
但盛麒沒有失落，而是很認真地跟顏非梵談了起來，「我愛阿綠，跟她的身份、外貌都無關。這輩子，我都只愛她了。表姐，我希望您不會反對我追求她，也別幫助她推開我。」
他說得很深情，可看過阿辰浮夸演技的顏非梵怎麼會被輕易感動，況且，他的眼楮，棕紅色，是她不喜歡的顏色之一。沒辦法感動。
「我听說你變異了，體質比正常人好太多。」
「只是感官敏感了點，抗耐力強了點，其他沒什麼變化。」他說得隨和。
顏非梵皺眉，「但小鈺和阿綠聯手都打不過你。」
盛麒︰「我不會家暴。」
顏非梵笑了下，「你家里人怎麼說？不反對她的職業，還是只說明她的正常人身份？」
盛麒坦然，「你會跟朋友說君羿其實還是個黑幫老大嗎？」
「當然不會，可家人……我的家人，皓辰、阿綠，都知道。」顏非梵失笑過後，認真地說。
她始終覺得，能夠得到家人祝福的愛情和婚姻才能走得遠。皓辰贊同她有可以幫忙扛煤氣背米袋的另一半，阿綠也不反對有個敵對方的表姐夫。他們都祝她生活幸福美滿，所以她也有走遠的動力。
盛麒的沉默讓顏非梵驀地有一些心疼，退了一步說︰「我知道盛家人多，太多人知道反而讓阿綠陷入危境。那麼，你最在乎的親人，你會告訴麼？」
「我最在乎的……我會考慮。」盛麒抿唇，認真而正式地看她，「但是，表姐，你的皓辰和阿綠都能理解君羿的身份，可我的家人只是普通人而已。你真的覺得，他們能夠接受以及包容阿綠嗎？」
「那麼你覺得，得不到家人祝福的婚姻能走多遠？我想即便你說阿綠只是個普通的畫家，你的姐姐，你的家庭，也不會爽快同意吧？就算你已經33高齡。」
「她的確是你的表妹，是君氏總裁的小姨子。這無法改變。」盛麒說︰「世俗界沒有完美無瑕的婚姻，我想你可以理解的。如果君羿仍和君錚在一起，你也不會安心入住君家不是麼？既然這個道理大家都知道，何必？」
「但事實是阿羿和君錚沒關系。」
「對，事實。」盛麒點頭。
顏非梵再次失笑。盛大叔真的有點難搞……她想著對策，又說︰「其他人先不說。我想知道你身體的具體情況，體檢過麼？」
「沒有。」盛麒神色有些暗淡，「也許會被當做怪物。」
他不會忘記顏卿曾對他的體質有多好奇，若非黛捷擔保著，他鐵定會把他關進研究室里面。
「所以你覺得我會讓美女和野獸在一起麼？」
「為什麼不？童話很美滿。」
「童話。」
盛麒抿緊唇，唇色微白，「為什麼不給我機會？你的意見對阿綠很重要。」
顏非梵抬起眼，杏眸里滿滿的認真，「你也知道她媽媽的事情。阿綠表面上不說什麼，但心里必然有失落。她第一個家庭殘缺不全。如果和你組成第二個家庭，你能給她完整的幸福麼？你確定，你能讓她的未來有一個孩子，能讓她將內心散不出的愛揮灑在那個孩子身上？對過去失望過的人而言，孩子是最純潔的天使，最完美的補償。」
盛麒頰邊的肌肉抖了抖。
「如果她已經愛上你，我不會管。可現在，她不愛，而且，比你適合的人太多。」顏非梵繼續說，「更何況，你開始自卑了。有心理疾病的男人，我也不想讓他煩著阿綠。」
「沒有。」盛麒的聲線有微微的顫抖。
「你在自卑。」顏非梵斬釘截鐵。
盛麒捏著的玻璃杯瞬間碎裂。
但顏非梵一點兒也不怕，「如果你體檢結果表示身體無異常，和普通人沒有生殖隔離，我不會反對。畢竟我也感覺到，你對阿綠確實飽含深情。如果你相信我，我讓衛斯理替你檢查，不需要到大醫院。」
可是，盛麒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他知道自己月兌離了普通人的生涯，他是異類。他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他不是個自然人……這讓他很難堪。
「你回去考慮吧，我還有事。」
「如果我去體檢，但身體……不合適也不可以麼？」
「你的意思是，如果阿綠想要一個孩子，她要接受人工授精，或者培養一個試管嬰兒？」顏非梵冷情地反問。
「為什麼一定要孩子？陪她過下去是我，只是我啊！」盛麒微微狂躁。
吊燈上的新沂覺察不對，瞬間落地，嚴陣以待地戒備。
「我說了，我不想讓她再過殘缺的人生！」顏非梵也站了起來，「別說你就是完整的，你自己還有心理缺陷，你連勇敢面對自己的缺陷都不敢。就算你有蜘蛛俠的體質又怎樣？也別說你是夏洛，問了阿綠能付出自己的生命自己全部的能量，你連肯定自己是一只蜘蛛俠都不敢。大話精！」
盛麒咬牙，手背青筋暴露，「變成這樣是我心甘情願的嗎？你知道我為了活下來受了多少痛嗎？我無數次想死……如果後半生沒有阿綠，我活不下去……你都不知道，你怎麼就能否定我的愛情？」
顏非梵深呼吸一下，放柔語氣，「我沒有否定你的愛情，也沒有否定你這個人。你試想，如果弗洛伊德執意要娶小茶，你會同意麼？」
盛麒面露苦澀。
弗洛伊德……她其實更想說他就是個神經病吧。可……他真的自卑嗎？他已經擁有這樣強大的實力可以打敗黑手黨的何敏、亨納爾，可以很好地保護阿綠了……已經這樣厲害了也叫自卑嗎？
「我……不同意。」盛麒咬牙，閉眼，「我去檢查。因為，我也想讓阿綠得到你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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