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屋里,葉白芨躺在床上,小臉蒼白著,眼窩深陷灑下一片黑影。孫氏看著這樣憔悴不堪的葉白芨痛哭不已。
葉白芷站在門口,冷眼看著帷帳下的葉白芨,站在門口不動。
外屋,葉老爺子、毛氏夫婦正在問葉蘇木話,隱隱還有葉蘇木的聲音傳來。
「……我跟珍兒妹妹趕著牛車正在說著話,剛拐了個彎,珍兒妹妹就發現草叢里露出的衣裳,她驚叫了一聲,然後我就停了牛車下去看了看,誰也沒想到竟然是白芨妹妹。妹妹身上的衣裳還是完好的,臉上跟手上看著也沒受什麼傷。我們也不知道白芨妹妹發生了什麼事,就趕著牛車把白芨妹妹拉回來了。」說著葉蘇木好像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又有聲音傳來,「還是珍兒妹妹心細,說這樣帶著白芨妹妹回來不好看,我們又繞了段路,從後山那邊回來的,一路上也沒踫上什麼人。」
葉蘇木這樣一解釋,葉老爺子、毛氏夫婦都暗松了口氣。這姑娘家的名聲是最重要的,葉白芨要是就這樣躺在牛車上被一路拉回村子里,那她這一輩子可真的就毀了。
葉白芷顯然這個時候也想到了這一點,對珍兒低聲道︰「謝謝你,珍兒。」
珍兒有些赧然,「白芷姐,你不怪我出餿主意把白芨嚇成這樣我就謝天謝地了,可當不起你這謝。」
葉白芷從來沒想過要責怪珍兒,就連阿大他們,她心里也是感激的。這事兒要不是他們發現的早。後果。真的是不堪設想。
珍兒踫了踫葉白芷的胳膊。道︰「白芷姐,你進去勸勸二伯娘,別哭壞了身子。」還有,別在這個時候顯得太涼薄,即使要跟葉白芨秋後算賬,也不能落下話柄。
葉白芷想到珍兒之前跟她商量的,即使現在很不想看到葉白芨那張臉,也還是忍著氣進了屋。
「娘。別哭了,妹妹這不是沒事兒麼。你說她本來就害怕,你這一哭她心里更沒底,等會兒醒過來不是更難受麼。」葉白芷遞了塊帕子給孫氏,安慰道。
孫氏接過帕子擦了擦眼楮,可是淚水還是不住的往下流,抬頭看了一眼已經長成大姑娘的葉白芷,心疼的抱過她,又開始痛哭,「你說我這是造的什麼孽呀?白芨怎麼會遭這樣的罪呢?」
毛氏本來想進門看葉白芨醒了沒有。一進來就听到孫氏這句話,也跟著問道︰「這事確實得查清楚。為什麼白芨小小年紀就遭了這罪。」
一個小姑娘暈倒著躺在荒山野嶺,雖然身上的衣裳完好,可這怎麼也不像是惡作劇,這要不是踫到葉蘇木跟珍兒他們倆趕早去縣城賣蘑菇,不管葉白芨踫到誰,這一輩子可都毀了。到底是有什麼樣的仇怨要這樣對待一個小姑娘?
葉白芷垂下眼瞼,讓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緒,低眉順眼的道︰「這事,應該跟我們這里沒有關系,我跟珍兒天天縣城、村子里跑也沒出什麼事,怎麼白芨好好呆在城里,還會有了這樣的禍事?」
葉白芷這話完全為毛氏、孫氏她們指了方向。招禍的不是我們,肯定是她爹跟三叔那些不讓人安心的家伙。
沒進門之前,毛氏跟葉石韋偷偷商量了一下,他們也認為肯定是葉石斜那邊出錯了。
「難道,還是那件事情沒解決?」毛氏睜大眼楮看著孫氏,問道。
孫氏也被問的一頓,她仔細回憶了一下,道︰「這事,我也不太清楚。當時她爹說要去城里住,只說事情都安排妥當了,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解決的。可是我們在縣城都住了那麼久了,新宅子買了,僕從也買了,她爹也天天去酒樓,都沒出什麼事兒呀,怎麼現在又有了這事兒了。」
毛氏點點頭,「看來可能還真的是那件事沒解決徹底。」
葉白芷見他們三兩句話就要把這件事往舊恨上面推,心里暗暗著急,可也想不到什麼話來把事情引開。恰巧珍兒端了水進來讓孫氏洗臉,葉白芷看到她,心里突然鎮定下來,暗呼了幾口氣,才道︰「我看不像。這要是舊怨,他們能讓我爹那麼張揚的在縣城蹦那麼久?那不是打他們的臉嘛。」
葉白芷見毛氏孫氏臉上果然有松動的跡象,再接再厲道︰「我可听說了,我爹最近在縣城花錢很張揚,大手大腳的,跟那家財萬貫的爺也差不了多少。他哪兒來的錢?他從哪兒來的那麼大底氣?還敢跟我爺說要另立門戶,我看這禍事十有**是他最近才招惹上的。」
葉白芷話說的涼薄,可這會兒毛氏孫氏他們也顧不得指責她了,因為她話雖然不好听,可這道理說的也有幾分。
最近毛氏雖然不去縣城,可是葉蘇木回來也說過,他有幾回跟珍兒去醉雲樓送蘑菇都看到他二伯了,店里的活計都叫他葉二爺,態度熱情又恭敬。他二伯看著也是店里的熟人,點的菜都是最好的,就連給活計打賞也都是碎銀子呢。這樣大手大腳的花錢必須得有一個特別能掙錢的活計,可葉石斜又沒有本錢去做生意,他哪里能日進斗金讓他這樣揮金如土的?毛氏越想越心驚,也顧不得跟孫氏他們說,急急轉身出門直接去找葉石韋還有老爺子商量了。
孫氏見毛氏走的匆忙,心想肯定是有什麼大事發生,她心里著急也想去看看,可這會兒葉白芨還沒醒,她有不放心,一時有些躊躇。
葉白芷看出她娘的猶豫,道︰「娘,你在這里陪著白芨,我出去看看。」說完也不等孫氏應話就急急忙忙的出去了。
珍兒看著愁眉苦臉的孫氏,心里有很深的歉疚,可是這事兒有不能說明,心里也很難過。端著水走到孫氏旁邊,柔聲道︰「二伯娘,你先洗把臉,白芷姐很快就回來了。」
孫氏抬頭看了眼珍兒,見她雖然瘦弱,可是小臉泛著健康的紅光,兩只眼楮也是亮晶晶的,再看看躺在穿上的葉白芨,一時又悲從心來。
珍兒看孫氏眼泛紅光,生怕她又哭了,忙道︰「二伯娘,你好好想想,你在縣城那段時間,我二伯跟三叔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孫氏果然被珍兒的話吸引,開始仔細回想起來,可是好半天才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平時不常出門,你二伯在外面做什麼,我是真的不知道。」要不然也不會讓那常珊的肚子都大了,她才知道他們好上了,硬逼著她要納妾了。
珍兒看著滿臉黯然的孫氏,知道這一不小心又提到她的傷心處了,心里愧疚,可這話還是要問的,「那二伯有沒有在家里提起過什麼人?那人應該是你不認識的,說話的口吻還應該帶著些笑意跟敬佩。」
這些是珍兒跟葉白芷他們猜測的,葉石斜如果認識了什麼人,既能讓他掙大錢,又能讓他回縣城,光明正大的住著,他一定會到處炫耀,說話必把那人掛在嘴邊。而考慮到他們可能真的做了違反律法的事,葉石斜肯定也沒見過幕後的人,他提的必定是跟他接觸的那人。
葉石斜平常覺得孫氏木訥,有些話有些事都不願意跟她說,可是有一天他卻很高興,進了家門就一直笑個不停,然後讓她收拾東西,說他們要搬家了,還是大房子,三進三出的院兒,連門房僕婦這些他都找好了。她當時覺得這事來的太突然,就開口問了下,葉石斜當時高興好像還真多跟她提了一個人名,孫氏回憶似的對珍兒道︰「他說的顛三倒四的,我只記得,說是一個什麼外地來的商人,很有本事,跟縣里的什麼大官搭上了線,要做大買賣。還說那商人跟他一見如故,相見恨晚,想拉拔他,要帶著他做大買賣。我記得的就這些,那個商人叫什麼、長什麼樣兒我都不知道,他也就是喝醉酒高興了才在家里念叨兩句,他平時不愛在家里說這些。」
一個外地來的商人,應該就是阿大他們查出來的那個魯州府來的商人了,這個對上號了。可這縣衙里的大官會是誰?縣衙里正式掛職的只要知縣、縣丞、主簿、典史四人,能稱得上大官的除了他們就沒有別人了。可是敢頂風作案,為了銀子連命都不要的會是誰呢?
這邊孫氏跟珍兒都在思索著,床上躺著的葉白芨開始驚恐的尖叫起來,孫氏顧不得其他,把葉白芨抱在懷里,一邊流淚一邊念叨著︰「不怕,不怕啊,白芨,娘在這里,娘在這里,娘保護著你,不怕了啊。」
珍兒見他們這樣溫情,有些感觸,端了盆子,慢慢的退出了屋子。
外屋里也是一陣沉默。見珍兒出來,毛氏問道︰「我剛听屋里有聲響,白芨醒了嗎?」
珍兒點點頭,道︰「醒了,就是情緒不太平穩,只尖聲驚叫著,連二伯娘都沒認出來。」
「這是被嚇到了,」毛氏感慨道︰「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怎麼遭了這罪了。」毛氏起身準備去屋里看看,走到門口又退了出來,低聲道︰「還是等她情緒平穩了我再去看她吧。」
這是怕看到葉白芨就會想起她爹在縣城的荒唐,忍不住會追問,讓葉白芨再受打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