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婚的聖旨于沈蓮而言,就像天上砸了個餡餅下來一樣,不偏不倚砸得正中,沈蓮暈乎乎了好幾日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陳氏亦是喜出望外,一想到之後自己能跟平南侯府成為親家,陳氏只覺之前受的委屈也不算什麼了,連走起路來也覺揚眉吐氣。
平南侯府對于這門親事也沒異議,平南侯本就在擔心著裴淵的婚事,如今皇帝賜了婚,雖說未來親家門戶不算高,但也不差,也勉強配得上。
聖旨下來後,兩家都是高高興興的,除了當事人裴淵。
裴淵辛辛苦苦尋來重蓮,為的就是博得君心,好討得賜婚聖旨。她害得他不能人道,此生注定沒有子嗣,他便將沈婠與自己綁在一塊,他不好過,她也甭想過得好。可他千算萬算也不曾料到長公主會出來插一腳,硬是將快成的定局扭轉了過來,讓他吃了個啞巴虧。
裴淵不曾深想,只認為長公主因謝三郎一事記恨上他,是以才會處處與他作對。長公主風頭正盛,裴淵不打算正面交鋒。但長公主是沈婠的靠山,一日不除,他也難以對沈婠下手。
裴淵思來想去,還是準備走老路子。
他能殺得了沈妙,一樣可以殺得了沈蓮。
到時候,沈府里也就剩下一個沒有定親的沈婠。
只不過裴淵沒想到的是,又蠢又二的沈妙有個精明的妹妹,他三番四次地約見沈蓮,沈蓮不是婉拒就是說身子不適。其實沈蓮倒是想見一見裴淵的,但是沈蓮甚是乖巧,陳氏說一她絕不說二,無論裴淵與她說什麼,她皆是一一如實告訴陳氏。
陳氏不像夏氏,她在某些方面一板一眼得很,婚前不能相見,這六字是刻在她骨子里頭的,且陳氏覺得沈妙就是因為犯了忌諱所以才會墜崖而死的。
裴淵約不出沈蓮,無法下手,唯好另行它法.
沈婠知道沈蓮的婚事時,心里有幾分詫異。她心知長公主會幫自己,但卻沒想到婚事會落在沈蓮頭上來。不過這治標不治本,裴淵硬生生吞下這口氣,估模著會對沈蓮下手。
沈婠生怕沈蓮會再走沈妙的老路,特地遣了數人去看住沈蓮。得知裴淵數次相約未遂,沈婠也逐漸放心了,陳氏倒算是個明白人。
玉禾前來奉茶。
她輕聲道︰「大姑娘,夫人這幾日身子不適,疑似感染了風寒。」
沈婠心里一緊,她知道玉禾口里的夫人指的是自己的母親唐氏,她道︰「大夫可有去瞧了?」
玉禾道︰「夫人說不要緊,待過些時日還沒有不好的話再看大夫也不遲。」
「唉,這怎麼行,如今這日子夏不夏秋不秋的,最容易感染風寒不過了。有病自然是要看大夫的,」沈婠著急得很,「不行,我得去勸一勸母親。」
沈婠說罷,便去了寧心堂。與老夫人請安過後,沈婠便說最近心神不寧的,想去寺廟里求道安神符。老夫人自是應允。
沈婠只帶了玉禾跟霜雪還有若干護院出了沈府。
唐氏在京城里一事,沈婠並沒有向霜雪和輕羽隱瞞。她唯一向她們兩個保密的也只有她跟恆之的事情。只要皇帝和裴淵在,她跟恆之也就不能光明正大。不過沈婠也不會覺得委屈什麼的,反而頗為慶幸,能跟自己心悅的人一起奮斗,這是沈婠重生以來除去向裴淵復仇之外的新動力。
沈婠見到唐氏時,裴明澤也在。
裴明澤帶了容銘過來,沈婠進來時,容銘剛好在給唐氏把脈。容銘打趣沈婠,「你們倆個倒是齊心。」
沈婠眼里含笑地與裴明澤互望一眼,輕聲道︰「母親,下回得病了可不能再拖了。」
唐氏本是怕麻煩了女兒,沒想到最後反而惹了更多的人過來,一時間唐氏有些愧疚。沈婠哪里會不知道母親的心思,她上前挽住唐氏的胳膊,軟聲道︰「母親可不許說什麼麻煩,你的身子健健康康的,女兒才能安心呢。」
裴明澤也道︰「還請夫人再委屈一段時日,等我這邊的事辦好了,再接夫人進府。」
唐氏連忙道︰「不急不急,能住在這兒也很好,日子平平淡淡的,我已是十分滿足。」唐氏已是知曉了裴明澤與女兒的事,這些日子以來,唐氏也是有眼見著,裴明澤此人實在是難得的佳婿。女兒能踫上,端的是上一世積了福德。
沈婠又與唐氏說了好些話,直到唐氏歇下後,沈婠方輕手輕腳地離去。
出了房門,沈婠便見著裴明澤倚在花木間,竹青的寬袍大袖衫隨風搖擺,墨發輕揚,如芝蘭玉樹一般。沈婠的心驀然跳漏了幾拍,只覺眼前此景此人世間難得。
「婠婠。」
裴明澤溫柔喚道。
沈婠腳步輕盈,似是踏在雲間上,她飛奔而去,滿心歡喜地道︰「恆之。」喜歡一個人,便總想著去觸踫他的肢體,沈婠想去握住他的手,可是想到他的怪癖,沈婠又硬生生地止住了。
仿佛知曉沈婠內心所想,在沈婠縮回手的時候,裴明澤已是牢牢地握住了沈婠的手,兩人十指相交。
沈婠倏地抬眼。
裴明澤面不改色地道︰「以後習慣了,就不會出現了。」
沈婠湊前一瞧,「唔,的確比上回少了些。」之前是密密麻麻的紅疙瘩,如今是稀稀疏疏的,的確是比上回有所改進了。
「癢麼?」
裴明澤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沈婠嗔道︰「貧嘴。」
裴明澤握緊她的手,笑道︰「雖有癢痛,但我心里很歡喜。婠婠的手比容銘的湯藥還要管用。這麼一握,也不覺得癢了。」
沈婠歪頭瞅著裴明澤。
瞧他一臉紅疙瘩的,沈婠還是禁不住失笑道︰「恆之這般模樣實在有趣。」
裴明澤說︰「有趣便瞧著,再過些時日,好了便見不著了。」
兩人談笑間,已是行到一間禪房前。裴明澤道︰「進來吧,外頭風大,莫要著涼了,我有些話要與你說。」
沈婠在藤椅上坐下,裴明澤遞來一杯溫茶,隨後他又握住了沈婠的手。
沈婠眨眨眼,「恆之可是要跟我說長公主的事?」
裴明澤含笑,「婠婠與我心有靈犀。」
沈婠也笑道︰「我只是猜測而已。」
裴明澤道︰「那一日宮中家宴,裴淵向皇上獻舞姬重蓮,重蓮出現時,長公主面色有異。你上一世可有听過重蓮此人的名號?」
沈婠想了想,「的確有。只不過我記得上一世獻舞姬的並不是裴淵。」
「你曾和我說過,你與長公主初見時,長公主問了不少怪異的問題,你也曾經一度懷疑長公主是重生之人。」
「對。」
裴明澤道︰「我細想了一段時日,長公主並非原先的長公主,可她卻知曉不少你上一世的事,甚至有些事情只有你才曉得的。你與裴淵能重生,那麼長公主體內的那人也有可能是重生的,且上一世定然與你的關系密不可分。這些年來,能入長公主眼的唯獨你一人,她待你也格外寬容,婠婠可有想過原因?」
沈婠沉吟道︰「是有想過,可惜揣摩不透。上一世與我親密的人……」沈婠思來想去,也沒想到上一世到底誰能跟自己密不可分。
沈婠認真思考的模樣十分誘人,裴明澤目不轉楮地看著,只覺怎麼看都不夠。
沈婠嘆道︰「我想不起來。」
裴明澤伸手輕輕地觸踫了下沈婠的臉頰,「不急。不管她是誰,她對你存了善心,就必然不會害你,只要你沒有觸踫她的底線,她便會一輩子待你好。」
臉頰上傳來的溫熱讓沈婠耳根子微微有些紅。
她輕聲道了句。
「嗯。」.
為了掩人耳目,裴明澤與沈婠一前一後地離開了京山廟。京山廟處在京城郊外,來回也要大半天。行了小半的路程時,車夫倏然驚呼一聲。
緊接著沈婠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隨之而來的還有刀劍聲響起。
沈婠褰簾一看,從沈府帶出來的護院通通倒地。
車夫又慘叫一聲,馬車重重一沉,映入沈婠眼簾的竟是一道陌生的人影,他臉上有著狠戾的神色。
緊接著馬車開始狂奔。
沈婠神色一緊。
玉禾瞬間擋在沈婠的身前,她剛要動手,卻被沈婠扣住了手腕。
她搖搖頭。
雖然情況很突然,但是很明顯的是,她遇到綁匪了,不僅人數不少,且還是有預謀的。
玉禾是會武,但是馬車里還有她和霜雪,她們未必能全身而退。
唯今之計,只能趁他們不注意時再悄悄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