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我自己能走。別忘了,男女有別。」蘇荷話語中帶有些警告,她是不想讓沈良替她瞎操心,她也要證明她一個人也可以很好。她話語剛落,就扭動自己的身子,希望能讓自己站起來。只是沈良的手遲遲不肯松開,那樣有力。
「阿荷,你的腿都摔成這樣了,就不能安分些?」沈良漂亮的眸子堅定無愧。讓掙扎中的蘇荷停止了肆意扭動,靜靜地望著離她那麼近的沈良。她自認為這是一場視覺盛宴。
蘇荷停止了掙扎,沈良這才慢慢松開摁住她肩頭的手,收回有些生氣的目光,沒有說什麼,便直接走到蘇荷面前,彎下腰,做好要背她的準備。
蘇荷望著沈良堅實的後背,有些猶豫。她背著他,皺著眉頭,咬著唇,試圖讓自己站起來,只是那雙腳好像真的已經不听她的話了,她握緊拳頭,朝著雙腿捶打而去,「臭腿,臭腿……」
沈良的準備動作都僵持好久了,還沒見蘇荷爬上來,卻听到蘇荷的一聲聲嫌棄。他再次轉身,望著不听話的蘇荷,那樣頑固。「阿荷,即便今日不是你,我同樣會這麼做的。所以,希望你別想太多。」他的口吻很是冷淡,就差沒把蘇荷冷死。
小猴子趴在蘇荷的懷里,用手模了模她的臉頰,雙眼定定地望著她。似乎在說,別再瞎折騰了,該來的總會來。要把沈良氣走,看你怎麼辦。
也對,沈良對誰都是倍兒好,唯獨對她這樣冷漠。蘇荷冷笑,好一會兒後,回過神來,冷眼對上沈良,「你今日的恩德,我定會回報!」說完,雙手夠到他的雙肩上,緊緊地抓著,就像抓著救命稻草那般。小猴子滿意地跟在了後頭。
「那……我的柚子呢?」正在沈良背上的蘇荷指著不遠處的竹籃,那可是她玩了命摘下來的柚子,而且還是要往鎮上賣錢的柚子。她怎麼能舍得?只是,沈良一個人,能顧得了這麼多嗎?她怎麼覺得她成了他的倒霉鬼。
蘇荷說完了話,不好意思地閉上嘴巴,不敢再多言。她想,要是沈良拿不動,那也就無所謂了。可是,沈良卻二話不說,直接往前踏了幾步,抓起竹籃,竹籃里裝著被蘇荷撿起的好些個柚子,看著不輕。她親眼看見沈良手臂因為太過使力而青筋突起。
「要不,不要了吧?」蘇荷雖然不重,但也是個人,五十斤總有。再加上手臂上挎著的竹籃,里頭還裝有不少于八個的柚子,他怎麼能承受得住?蘇荷明顯感覺到沈良的步子越發的沉重,越發的緩慢。
「你……別說話。」過了良久,沈良終于開了口,只是有些喘,說話聲沒有往日那樣好听了。蘇荷在他的背上有些憂傷,心疼。她識相地閉上嘴巴,沒再多說什麼。
方才他們走的路都是平路,只是到了要下山的部分,有一段路有些難走,路小,還有些抖。沈良不敢輕舉妄動,先慢慢將蘇荷放下,「阿荷,你先在這兒等等,我把這柚子先拿下山,我再過來接你。」說完,便跑著下山,沈良後背已經被汗水濕透,蘇荷望著他奔跑的動作,那樣擔心。「良子哥,你慢些,小心點。」
听了蘇荷的話語,沈良的腳步放慢了些,回過頭,望著蘇荷,似笑非笑,點了點頭。她看著他汗水肆意,心里更不是滋味。她甩了甩頭,有些痛苦,「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沒有她,沈家的日子該奔小康了吧?
沈良的身影漸漸縮小,慢慢消失在蘇荷的視線中。趁沈良還沒現身,她擦干了眼淚,「我蘇荷今後就算死也要替沈明找回公道,替呂氏找良醫,治好她的病,並做牛做馬好好照顧她。」至于沈良,她是不敢多想,這樣的好男人,她不想折騰他兩次。
蘇荷望著前方,她在守候那個身影。她還想離開村子,跟小猴子往別地去生活,只是現在看來,她欠沈家的太多,她需要留下來彌補,一點一點償還。
她想著想著,有一個身影慢慢變大,就像她的超人般,那樣讓她期待。「良子哥,慢些,小心點。」路旁就是山崖,如果從那摔下去該沒命了吧?她替他捏了一把汗。
「柚子我已經放下去了……」沈良大口大口地呼著氣,田地里的活兒都還沒忙完,就得這樣替她瞎折騰,她到底何德何能?「我們下山吧。」他的衣裳已經完全濕透,蘇荷的雙手搭在他的雙肩,觸覺那樣刺激她全身的神經,讓她難受。
「你扶著我吧,這樣安全些。」蘇荷想了想,還是沒讓沈良背自己,「你扶著我走,不用背。」蘇荷又賴上了,不听話的樣子讓沈良無可奈何。
「阿荷,我力氣大著呢,你是不相信我?這條山路我走了好幾年,你就放心吧。」沈良以為蘇荷是怕,「還有你這腳得趕緊往梁大夫那瞧去,要不然晚了該落下個三長兩短。」他的顏容滿是疼惜、焦慮,望著倔強的蘇荷,又只能使軟。
蘇荷的雙手緊緊地抓著沈良的手臂,「我知道你力氣大,但是……」她身子的重量好像都壓在了沈良的身上,因為她的腳使不出任何的力氣,只要她稍微讓自己站直些,她的腳就疼得要了她的小命。
沈良的手緊緊地攥著她的手,用力將她快要往下倒的身子擁入自己的懷中。
很溫暖的懷抱,充滿汗水的別樣味兒,她多想再靠一會兒。只是理智戰勝了她,她掙扎著從沈良的懷抱里探出腦袋,盡量讓自己能保持平衡的情況下離沈良的距離遠些。可是不管她如何偏離,沈良五官依然清晰地擺在她的面前。她不禁雙頰通紅。
沈良似乎是不好意思了,他沒敢直視蘇荷,而是用上力道幫她調整方位,讓她到他的背後去,然後抓上她的雙手,很溫柔。「別亂動,很快就到山腳,到了梁大夫那,你的腳就沒事的。」
說完,他邁出了步子。蘇荷在他的背上,一陣自責,卻又無可奈何,她喜歡上了這個堅挺的背,雖然已被汗水浸透,她還是靜靜地將腦袋往上靠,她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那樣有節奏,卻是那樣快。
一步兩步,沉重的步伐,小心地往前走,生怕背上的人兒會因他而受傷。他臉上的汗水已經無法阻擋,一波汗水留下,又上了一波。
‘嘩……’
沈良一個不小心踩碎了一塊石頭,石頭往旁邊的懸崖滾下,一陣清晰的擦草聲傳入耳道,讓蘇荷抓著沈良的雙手越發的用力。沈良定了定腳跟,確定已經沒了危險後呼出一口氣,「沒事,就是石頭往下掉罷了,別擔心。」他自己都還沒定下神來,卻開始安慰背上的蘇荷,讓蘇荷一陣好氣。其實只要有他在,即便真的會往下拽,她也無悔。
「小心些,你要有個意外,我該成罪人了。芝兒妹子和伯母該恨死我了。」蘇荷給沈良壓力,希望他能帶著她度過這個難關。「你要累了,就放我下來休息一會兒再上路。」她顯得很乖巧,她不想再給沈良添上不必要的麻煩,或許只能這樣靜靜地趴在他的背上,給他安慰,給他勇氣。這樣就夠了。
沈良晃了晃腦袋,「你抓緊些,這段路有些難走。」說完,他繼續上路。他也很想停下來休息,但是蘇荷的腿傷需要快速治療,要落下什麼病根今後她就該難過了,或許他也會恨自己。
「我給你唱首歌吧?」蘇荷小心地探著腦袋,看著眼前沈良腳下的路,不禁開口說道。轉移注意力,或許會讓沈良不至于那樣吃力。只是等了良久,沈良都沒有回應,蘇荷無奈地閉上嘴巴,沒再多說什麼。他需要安靜吧。
穆俊才突然頭暈目眩,王香連忙將他扶到梁大夫的藥鋪,「梁大夫,您趕緊幫他瞧瞧,他好好的,突然就這樣了。」她顯得有些緊張,生怕慕俊才有個三長兩短,那到時候不只是羅氏,就連慕世永都該拿她是問了。
慕俊才癱坐在木凳上,哼著氣,上下不接下氣,難受的樣子讓王香一陣急。「梁大夫,您趕緊幫他瞧瞧先,他都快難受死了。」梁大夫正幫著另一個病人抓藥,王香急,所以這樣一直叫喊。
梁大夫不敢怠慢,趕緊抓好了藥,上來把了脈,瞧了沒神兒的眼楮,搖了搖頭,「這位姑娘,他是不是曬了太陽?這種天氣,連草帽都不帶,該是太陽曬成這般的。」
王香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他是曬了些太陽,但也不至于成這樣吧?」王香瞧著慕俊才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很是質疑。她平常也沒少曬太陽,怎麼到慕俊才身上就成這副死樣子?「梁大夫,那要怎麼辦?沒多大礙吧?」她可不想因為穆俊才而毀了王家。
梁大夫捋了捋胡須,「姑娘,你放心,沒大礙,我抓些藥,你帶回去熬給他吃下,還有讓他多休息,別讓他瞎折騰,這很快就會好的。」他走到藥櫃,抽出小藥盒,抓了些適當的藥,包好。「對了,姑娘,這得讓他多喝些水,這太陽曬多了,水分被曬干,自然就顯得身子不適了。切記,讓他多休息。看他也是少干活的人兒,卻是容易如此。」
梁大夫的一席話就像鎮定劑,讓王香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像是解月兌一般。她冷眼瞪著一旁的慕俊才,「我看你今後還敢跟著我嗎?我都說了,這種活兒不是你能干的,你成天一年到尾吃的都是現成的飯菜,這種田里的活,你能受得了?還有,這烈日,你也不想想,你這細皮女敕肉的……」王香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像是關心的話語,又是責備,讓在旁有些晃過神的慕俊才很是難過。
「香兒,你別說了,俊兒都知道錯了,今後隨你去,要帶草帽。」穆俊才有氣無力地憋出這些話,梁大夫余光瞥向這對男女,無奈地搖了搖頭。
「王香姑娘,你們是不是打算過些天成親?」梁大夫對于村子里出了名的王香自然也有听說,藥鋪往來的人多。而且村子里鋪子少得可憐,能讓村民們聚在一起談天說地的除了田地、山上,就剩下藥鋪還有包子鋪了。
梁大夫話音剛落,王香就顯得很不自在,她剛想反駁什麼,旁邊的慕俊才就搶了話,「梁大夫,我跟香兒正準備擇日呢,具體的日子還沒定,等定了自然會跟大伙兒說。」慕俊才休息了好一會兒,也算是好受些了。
「梁大夫……」王香還想說什麼,卻從鋪子外傳來一陣急叫聲,人未到聲先到,聲音還那般熟悉。「梁大夫……」
映入王香眼簾的是滿臉汗水的沈良,喘著大氣,他的背上還有蘇荷。像是受了傷。只是不見了那只小猴子。
在經過沈家的時候,蘇荷讓沈芝將小猴子帶走,她不想太過張揚,因為在村民們看來,小猴子已經不復存在了。
「良子哥?!」王香的目光死死地定在蘇荷的臉上,「阿荷?!你不是應該離開村子了嗎?」
沈良沒有閑暇回答王香的問話,她放下背上的蘇荷,焦急地看著梁大夫,「大夫,你趕緊幫她瞧瞧,她從樹上掉下來,像是摔斷了腿。」沈良發了瘋似的喊聲讓王香目瞪口呆。更讓蘇荷一臉的尷尬,他下山的時候好像不是這樣的,淡定的讓她以為他對她不關心。
梁大夫正好抓好了藥,放在一旁,朝王香說,「王香姑娘,藥抓好了。」然後轉身,走到沈良身旁,月兌下蘇荷腳下的破鞋子,抬起她的腳,細細觀察片刻後,冷下臉面,「看樣子,情況不太好。」
梁大夫的手在蘇荷的腳上用力地捏,讓蘇荷疼痛不已,「大夫,給我上點藥,很快就能好的。我平常身子本就好,沒什麼大問題的。」蘇荷可不想因為腳而影響她正常的生活,她還要趕往鎮子賣地瓜干,還有那些她拼了命摘得的柚子,還有田地里已經長成的番薯……她的事情還很多。
沈良在一旁滿良的焦急和擔心,對于同樣在旁的王香卻無暇顧及。「阿荷,你這什麼話?都傷成這樣了。梁大夫,您盡管瞧,該怎麼著就怎麼著,由不得她亂來,這都得听我的。」沈良說的這些話暢通無比,沒有絲毫的停頓,听得蘇荷一陣納悶,當著這些人的面兒說出這樣疼她的話語,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是夫妻呢。
「良子哥……」王香不明白地皺起眉頭,她明明也在藥鋪里頭,沈良他怎麼就不問問她是不是身子不適?為何要在藥鋪里出現?而不是在他的田地里幫沈芝割稻子?
沈良這才回過頭看著呆愣的王香,「阿香,你怎麼在這兒?」說完,目光停留在王香身旁的慕俊才身上,「你也在啊。」然後沒再多問,人家的事情,他問多了,倒是會引起慕俊才的醋意。
蘇荷看著眼前的這幾號人,都不想多理會,只是看著梁大夫,「梁大夫,您就照我說的辦,這是我的腿,要出了什麼事兒,我自己能負責。」剛強有力,不容任何人反駁的話語,讓沈良一陣吃驚。
「阿荷……」他蹙起眉頭,臉上的汗水稍微有些減退,但還是那麼明顯,他沒擦去,任它們流淌于面部,「你這是在折磨你自己!」他說完,將梁大夫拉到一旁。現在就算跟蘇荷多說什麼,她也不采納,只能私下跟梁大夫商量。
梁大夫先放下蘇荷的腳,隨沈良來到一旁,「良子,老夫還得瞧她那腿該怎麼醫治,你這樣拉老夫過來是作甚?」梁大夫顯得有些郁悶,這腿還沒看好,就被沈良這樣沒頭腦拉到一旁,這不是在破他事兒嗎?
「梁大夫,您就听我一言,不管花多少錢,您都按著您的法子醫她的腿,可別因為她那一言而隨便瞧,那可得誤了人家姑娘的後半輩子啊。」沈良說的是真話,就算現在沒關系,這可能會影響到將來,兩條腿的事情,可是至關重要的。
梁大夫輕輕拍了拍沈良的肩膀,「良子,你就放心吧,老夫瞧病從來都是按著良心來的,不會由病人隨便亂來。即便沒錢,老夫救死扶傷,自然會盡自己所能醫治好她的腿。」說完,返身回到蘇荷的面前,「姑娘,會很疼嗎?」
沈良這才放下心,轉身看著王香,「阿香,我能拜托你件事兒嗎?」
還沒等王香做出反應,慕俊才就瞪著沈良,語氣不太好,「你這是要做什麼?她可是我的人兒,不是你讓她做什麼,她就得做的。」慕俊才將錢放在桌上,拿起一旁梁大夫抓好的藥,就準備拉上王香的手臂離開藥鋪,卻被王香甩開。
「良子哥,你盡管說,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王香對上沈良的眸子。
沈良看穆俊才的冷態度,有些猶豫,還是搖了搖頭,「阿香,你還是隨慕公子先回去吧,我這兒沒什麼事兒了。」他不想讓王香難堪,她都要成為有夫之婦,他可不能壞了她的名聲。
慕俊才又上前,「算你識相。」然後拉上王香的手臂,「香兒,我這頭還暈著呢,你就想拋下我?就不怕我娘親知道怪罪你?」
王香听了慕俊才的話,怎麼就覺得那麼不*听?「慕俊才!你算什麼東西?我現在還不是你的誰,你沒資格要求我做什麼。還有,你的藥都拿上了,你就趕緊走了吧,跟我半文錢關系都沒有了,別再纏著我。」她皺著眉頭,很是不爽。
慕俊才听得一愣一愣的,傻眼。「香兒,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我能這樣還不都是因你而起?還有,你不久之後便是我的人兒了,卻是對我這樣無禮,被人听得那多沒了面子?」慕俊才顯得很無奈,對王香的那些言語,嘴唇很干燥。
沈良听了他們的對話,有些不對勁。他覺得是自己造成他們如此,便轉過身,對著王香,「阿香,你還是隨慕公子回去吧,我沒事兒,方才只是想讓你留下來陪阿荷,現在不用了,有我就成。你趕緊回去了吧,可別讓慕公子生氣了。」沈良壓低聲量,他不想影響梁大夫的正常診斷能力。
沈良的話音剛落,王香就仿佛被抽空了靈魂的軀殼,隨慕俊才而去,滿腦子的‘只是想讓你留下來陪阿荷……’他到底拿她當什麼了?他為什麼滿腦子都是蘇荷?為什麼?她做得那樣多卻不能吸引他一點點的目光駐留。
「香兒,你怎麼啦?」王香的淚水不禁而下,把慕俊才嚇得不知該如何安慰,「香兒,俊兒先帶你回家。」他小心拉著王香的手臂,沒敢再多說什麼,也沒了力氣。
沈良望著王香和睦俊才離去的背影,嘴角輕輕上揚。
「姑娘,你這腿要在家療上一陣才能走動,要沒好就隨便走動,後果自然嚴重,你可不能亂來。」梁大夫依然認真瞧著病,對于方才發生的那一切似乎一點都不被受影響,境界高成這般,讓蘇荷對其相當欽佩。
「沈良大哥,阿香沒事吧?」蘇荷在王香轉身離去的時候,在她的眼眸里看出期待過後的憂傷,她以為這一切都因她而起。她沒回答梁大夫的問話,卻是朝著沈良,仰望他,輕聲問道。
「沒事,隨他們去吧,你管好你自己的腿。」沈良拉下臉面,厲言道。蘇荷自己的腿都成這樣了,還有心思管王香?
蘇荷連忙對上梁大夫,「大夫,我這腿應該沒什麼大礙吧?可是為什麼站不起身?」蘇荷的余光王香站著替她著急的沈良,高大的身姿,恰到好處的身材。她想笑,因為他的神情。
梁大夫站起身,「姑娘,你這腿,老夫瞧是扭到了,等等老夫幫你扭正,可能會有些疼,你就忍著些,弄好之後,老夫再給你抓幾副藥,熬著喝,休息一陣子,自然就能好。」他進了屋拿藥。
「阿荷,你可得听梁大夫的話,他行醫向來端正,信他自然是對的。可別亂來。」沈良蹲子,看著蘇荷腳上好些被樹枝滑過的小傷痕,「為何要一個人往山上去?這樣多危險?」沈芝和蘇荷一同上山的時候,他都是提心吊膽的,更何況只有蘇荷自己。
蘇荷卻沒覺著有什麼,這腿不是還在嗎?「明兒是鎮上趕集,我想上山摘些柚子望鎮上賣。」蘇荷像做錯事的小孩在跟沈良解釋釀成錯誤的源頭。「在農村,不是下田,就是上山,我們吃的都是上山的東西,不往山上跑,那得去哪兒?」
蘇荷話音剛落,沈良就有同感地望著蘇荷,無言以對。他也跟沈芝說過類似的話。沈芝當時也反對他三天兩頭往山上跑,沈良也是這麼跟沈芝說的。
「這腿真是不爭氣,這才頭一回摘柚子,還沒賣成呢,卻是把腿摔成這般。」蘇荷撅起小嘴,很是不情願,舉手就想往腿上捶。
沈良見狀,連忙擋住她的動作,「阿荷,你這是做什麼?這也不能怪你,你一個姑娘家,卻是跑上山里頭摘那什麼玩意,不會爬樹還瞎折騰!」這是責怪還是安慰?
蘇荷傻愣愣地望著不會安慰人的沈良,無奈地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你起開了吧,梁大夫出來了,得擦藥。」梁大夫抓著藥從里屋慢吞吞走了出來,看著沈良和蘇荷這架勢,有些莫名其妙。這沈良前不久還被傳要同王香姑娘成親呢。這世道,變化得可真夠快的。
「良子,王香姑娘要同慕公子成親,你可知此事?」梁大夫也八卦了一回,他調了調草藥,用一根粗實木在一個木碗里撞擊,無所謂地問出這樣的話語,卻讓沈良不知該如何回答。
「梁大夫,這可是人家的事兒,我可說不得什麼。」沈良如此回答,梁大夫也沒再多說什麼,專心給蘇荷撞山藥。
蘇荷看著站在一旁等著的沈良,「良子哥,要不你先回去吧,這田地里的活兒還多著呢,芝兒妹子肯定忙不過來,你還是趕緊回去幫著做吧,不然今日可能忙不完了。那我真過意不去了。」蘇荷看著自己的兩條腿,嘆了口氣。
沈良沒有直接回答蘇荷,而是朝著梁大夫,「大夫,她這腿要弄多久?」
「可能要好一會兒,你可以先回去,再過上一會兒再來帶她回去。」梁大夫還要給蘇荷上藥,上好了藥,他還得給她揉搓好一些時間,不然肯定不能快點好。
沈良思量了片刻後,點了點頭,「阿荷,那我就先回去,等等過來接你。你就放心養著,听梁大夫的話,別亂來。」沈良把蘇荷當成了三歲小孩嗎?
蘇荷點了點頭,「你趕緊去了吧,可得讓芝兒忙壞了。」她招了招手,讓他趕緊走,他可真忙,都是自己給害的。忙著農活,還得照顧她。她真該死啊。
沈良在臨走前,對著梁大夫千叮嚀萬囑咐,「梁大夫,您定不能隨她亂來,您看著怎麼治就怎麼醫。」
蘇荷都不知道沈良什麼時候這麼嗦了,在她印象中,沈良好像不太*說話的,這會兒怎麼就成了話嘮?而且好多句話都是反反復復的,可把蘇荷鬧得有些不習慣。「我听梁大夫的話就是了,你別上心,趕緊去了吧,倒是話多。」她覺得被關心的感覺真好,她的嘴角不禁上揚,望著沈良踏出藥鋪的眼楮里閃動著愉悅。
「阿荷,听梁大夫的話,我很快就會回來接你。」說完,跑著離開,蘇荷理解成他是在縮減時間,希望能盡早回來帶她回去。
梁大夫慈祥的臉龐抬起,望著蘇荷,「姑娘,看良子對你倒挺上心。方才那個王香姑娘可是對良子有心,良子卻對她沒那回事兒。而且良子對人可從沒這麼熱乎。」他望著蘇荷的眼楮越發的敏銳,似乎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姑娘,我看你眼熟。」蘇荷也沒什麼變化,就是頭發換了種風格,還有臉面因為洗了米水而顯得白女敕了少許罷了,梁大夫卻不認得她了。
「梁大夫,我是蘇荷,你還救過我的命呢,倒是忘記了?」蘇荷直接回復,沒有故意隱姓埋名,也沒必要,她又沒偷沒搶的,而且她也沒必要離開村子,這是她的自由,*哪去哪,任何人都管不著,除了她自己。
梁大夫敲著山草的手頓了頓,提起拍了拍額頭,「瞧老夫這記性,倒是把你給忘了。方才的王香姑娘先前還來問老夫你是不是懷有身孕呢。」他突然想起王香過來問過他這些事情,當時王香看著還特別著急,讓他還有些不知所措。
「哦?」她懷孕?王香怎麼會這麼想?還上藥鋪問大夫?這也太搞笑了吧?「她還說什麼沒?」
梁大夫細細回想後,回道,「老夫忘記有這回事兒了,便跟她說沒有。她听後看起來好像很難過,還在老夫這買了些麝香回去。」他皺著眉頭,回憶好像就在昨天。
「麝香?」蘇荷不相信地皺著眉頭,再回想曾經在屋外頭靜靜躺著的竹籃,竹籃里放著無人問津的兔湯。是王香?她還自以為是沈芝的回禮。她就說沈芝為何要將竹籃放在離宅子挺遠的方位。她冷哼,冷笑,太搞笑的一切。
「姑娘,你真有身孕?」梁大夫抓起被自己敲好的山藥,抓起蘇荷的腳,撩起一些褲腿,往腫起的部位涂上現汁的山藥,不經意間問出這樣的話語。
怪不得當時她上山會那樣難受,「梁大夫,我哪來的身孕?」蘇荷無奈地笑道,「跟沈良大哥也才幾日的共枕夫妻,卻沒做那樣的事兒,怎麼會是?」她的臉頰倏地不自覺紅開,這樣的話題,倒是讓她顯得有些奇怪。
「姑娘,忍著些,老夫接下去該會用些勁了。」梁大夫沒有再多說什麼,用心于蘇荷的腳傷。
蘇荷咬著牙,沒喊疼,也沒喊出聲,雖然真的很疼。但疼不過被人背後這樣折騰,而且她還自作多情地以為是沈芝對她的原諒,那般自以為是。
王香回到家門口,心情好不到哪去,她沒有隨慕俊才進屋,而是去了蘇家,她沒有喊,直接進了屋,「伯母……」
江氏沒在家,蘇鵬自從上回吃了次贏頭,便往鎮上去,都懶得回來。所以家里空無一人。
王香皺著眉頭,還是那樣漂亮,「怎麼都沒人?會不會在田地里忙活?」自言自語後,她出了門,朝田地走去,她不知道蘇家田地具體在哪兒,但是她可以四周望望,江氏的背影那樣熟悉。
真被她給瞧到了,她往田地里跑,朝著江氏的方向。江氏正忙著割稻子,大片的田地里,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可苦了她。
「伯母您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忙活?阿荷的腿摔傷了,這會兒正在梁大夫那呢,您要不要上那瞧瞧她去?看來是挺嚴重的。」王香裝著一副在乎的樣子,簡單描述一番後,便靜觀江氏的反應。
江氏听王香這麼說,連忙甩下鐮刀,站起身,往田地外跑,「阿香,那帶我去瞧瞧。」她說得有些急,不管三七二十一,奮力往前跑,只是因為年邁,所以顯得有些吃力,看著江氏的背影,王香無奈地跟上。
「伯母,你慢些,阿荷暫時好著呢,沒事兒。」王香不希望沈良跟蘇荷呆在一塊,就算她得不到,也不該是由蘇荷得到。
江氏不顧王香在背後說什麼,只管往前趕,她也好久沒見蘇荷了,怪想念她的,這都還沒見上面,卻听得她的雙腿受傷了,所以她很是焦急。
「娘。」蘇荷皺著眉頭,望向鋪門口,因為很疼,她正咬著唇,卻見江氏站在門口喘著氣,一瞧就是剛跑過來的。她有些感動,至少得知自己受傷了,她會跑著過來瞧瞧,不至于對自己置之不理,她的嘴角微微上揚。
江氏看著蘇荷的模樣,有些心疼,邁著步子走上前,拉起蘇荷的手,「阿荷,怎麼會這樣?」
「娘,別擔心,我只是上山摘果子的時候不小心從樹上摔了下來罷了,這會兒梁大夫正給我醫治呢,沒什麼大礙,休息些時候就能好。您也別擔心,倒是影響了自己的身子。」蘇荷勉強地擠出一個笑臉,說明自己很好,她不想江氏替她擔心。
這才剛把王香從腦海里拋出,她的真身就出現在了蘇荷的面前,「阿香?!你不是隨慕公子回去了嗎?怎麼還會出現在這里?」她此時此刻多麼不希望看到王香這張嘴臉?要是當初她真懷有身孕,或許她會恨王香一輩子,永遠不原諒!
王香跑得沒江氏快,所以在後頭慢慢跟上,蘇荷同江氏話都說了幾句她才到。「阿荷,我見你傷得不輕,便喊伯母過來瞧瞧,沒個人照顧倒是顯得可憐,所以自作主張,替你把伯母喊來。」王香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字里行間都是在替她自己說話,蘇荷听來卻是這樣惡心。
王香望著鋪子,卻沒見到自己想見的人,「阿荷,良子哥呢?」她本想喊來江氏,替走沈良,卻撲了場空,有些失落。
「娘,您先坐著,沒事兒,別太擔心,您的身子要緊。」蘇荷先安撫好一旁難過的江氏,然後才回過頭回答王香,「沈良大哥被我喊回去干活了。」沒再多說幾個字,因為她覺得王香不配。
「阿荷,那既然伯母在這兒陪著你,我留著也是多余的,那我就先走。」王香轉過身,「伯母,香兒就先回去了,慕公子還在家里等著我呢。」說完,便跑開,至于往哪里去,蘇荷完全不用猜測都知道。
「阿荷,怎麼會傷成這樣?倒是讓娘親不省心啊。」江氏看著蘇荷腳上有些臃腫的部位,這是被梁大夫揉成這般,本來是沒這樣腫痛的。這就是效果吧。她的老淚沒說掉就已經忍不住往下落,讓蘇荷一度以為自己看錯了。
「娘,梁大夫這不是在給我醫治嗎?沒事的,很快就可以走路的。」蘇荷自從江氏來到藥鋪,便一直笑對江氏,希望她能安心,不想讓她太過操心。
江氏滿手還是泥土,干後顯得有些髒,「娘,家里的莊稼也收了嗎?怎麼不把我喊上?倒是一個人瞎忙活,可別把身子累垮了,倒是讓我如何好受?」蘇荷賺的錢不多,但是都有省下來給江氏帶些,本想給她買些現成的補品,但是怕她不喜歡,便直接給她錢實在。至于蘇鵬,她已經對他很是失望了。「阿鵬不幫著干些活兒?」
田地里那麼多活兒,這個時候正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蘇鵬竟然留江氏一個人在外頭烈日下操勞,這算哪門子的親兒子?
「阿荷,你知道娘親苦就趕緊把腳養好,回家里頭住,幫著娘親干些田里的活兒,娘親一個人,實在有些難折騰。」她捶著老腰,一陣心酸。活了大半輩子,活成這般,真是笑話。
梁大夫听了這些話語,不禁搖了搖頭,「蘇姑娘,你倒是悠閑,扔下家人,獨自在外頭逍遙,卻是讓母親吃苦頭。」他的話里頭帶有些鄙夷,他不太喜歡不孝順的人,但是他沒有因此用力揉蘇荷的腳。
誰都不知道蘇荷吃過的苦頭,受過的委屈,卻被這樣指責,她有些難過,但是沒有表現出來,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梁大夫,您可別這麼說,這都是我造的孽。」江氏在蘇荷正要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突然冒出這些話語,「阿荷她沒做錯什麼,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就該由我自己承受。」江氏改變了很多,自從蘇荷的改變,她也跟著改變。還有蘇小妹上家里鬧事,搶田地那件事後,她也明白了很多。活著並不僅僅為了自己,還有太多需要自己關心、操心的事兒。
蘇荷傻傻地看著江氏,為何蘇鵬就不能稍微有些改變呢?「娘,您別說了,這都過去的事兒,活著就該往前看,瞧你說的這些,倒是讓梁大夫笑話了。」蘇荷忍著疼痛,朝江氏笑了一個。
梁大夫揉腿的動作很有規律性,舒適的同時又隱隱作痛,讓蘇荷一陣鑽心的疼,但是她還是很開心,江氏能有如此大的改變。「娘,等等梁大夫把這腿瞧好了,我就跟您回家去。」
江氏滿臉的笑,她算是寂寞了。一個人的屋子,一個人下田地忙活,沒人同她多說上幾句話,陪她嘮叨,這蘇荷主動提出要回家,她自然開心,「阿荷,娘親坐在這等你。」蘇荷能看出江氏有多興奮,這是她萬萬沒想到的結果。
沈良先回到田地,看著沈芝的小身影埋在稻田里,正拿著鐮刀割著稻子,這已經不是她頭一回割稻子了,只是動作還沒那麼熟練罷了,還顯得有些生疏。
「芝兒,小心些。」沈良看著沈芝抓著鐮刀的手,擔心。「還是讓大哥來。」他搶過沈芝手上的鐮刀,正準備俯身,他想快點干完,好往藥鋪去接蘇荷回來。
「大哥,阿荷姐沒事吧?」沈良背著蘇荷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興奮之余卻又替蘇荷難過,竹籃里的柚子,還有活奔亂跳的小猴子,這都是曾經跟蘇荷在一起的回憶,成了真,她祈禱蘇荷沒有事兒。
沈良望著正等著自己回答的沈芝,「芝兒,沒事呢,她這會兒正在藥鋪,梁大夫幫她瞧的病,說是休息些時日,很快就能好。你就別擔心了,過會兒上藥鋪里接她去。」沈良抓緊鐮刀,俯子,不再多說什麼。
沈良這樣說,沈芝自然就安心了,她抱起被割下的稻子,往田地外走去。小猴子正被自己鎖在屋里的,這會兒該悶壞了吧?她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良子哥。」王香在沈芝離開後出現在沈芝的身後,聲音很是洪亮,完全把正在想事情的沈良嚇了一跳。
「阿香?!」沈良將割下的一大把稻子用稻子旁一小撮枯萎的葉子綁好,然後望著王香,「你找我有何事?是不是阿荷那兒出啥事了?」
沈良現在每句話都離不開蘇荷,王香听著怎麼就那麼不舒服?「良子哥,你等等就不用去接阿荷了,我已經喊伯母去那等阿荷了。她應該會隨伯母回去。」
沈良故作淡定地點了點頭,「嗯,那也行,她是該回去了,不然該讓伯母瞎操心。」他的聲音連自己听來都覺得別扭,卻又故作堅強,「香兒,你趕緊回去吧,慕公子可不好惹。」
「阿香姐,帶芝兒去見見阿荷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