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子濯的母親叫陳二妹,老實巴交的農民一個。
以前季萌也去過唐家,他們對季萌還是很滿意的。這女孩子長的漂亮,脾氣也好,看著就知道是個孝順的孩子。他們原本也以為這兩個孩子真的會結婚生子,只是不知道怎麼的,突然間分開了,而且子濯很快地跟另一個女孩子結了婚。
陳二妹對于兒子娶了個有錢的姑娘這事,心情也是很復雜的。作為一個窮苦的家庭,自然是希望這個家的日子能好過一點,不管是通過哪種正常的途徑。娶了謝雨桐之後,他們家的生活確實有了很大的變化!可是他們也有所擔心,這有錢人家的孩子,可不是那麼容易相處的!事實證明,他們的顧慮並不是沒有道理的。這兩孩子三天兩頭一吵架,足以證明這一點!
「好好好,咱們好久不見了。最近都還好吧?」陳二妹挺尷尬的,她知道是子濯先提出分手的。但是為了兒子和兒媳婦能夠好好過日子,她還是硬著頭皮來一趟 。
季萌笑著點點頭。「挺好的。對了,叔叔的身體還好吧?」
「還行。」畢竟用錢養著,有好醫生看著,自然比以前好多了。「對了,你媽在N市還好吧?」
「我媽不在N市,她現在跟我住在一起。我想著她一個人在老家也很寂寞,又沒個人照顧,所以就把她接來了。」季萌幾乎可以猜到唐母想跟她說什麼,現在這些客套,恐怕都是為她接下來真正想說的話做鋪墊而已。不過,可憐天下父母心,這也無可厚非驢。
陳二妹愣了一下,又點點頭。「這樣啊。這樣也好,老人家一個人在老家,確實很孤獨。哎呀,萌萌你真是個孝順的孩子。現在,像你這樣孝順的孩子真是難得。」
季萌笑得有些尷尬,不管這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一向害怕面對別人的稱贊。「阿姨,你別這麼說。我只是做為人兒女該做的,並沒你說的那麼好。」事實上,唐子濯也是個特別孝順的孩子,為此,他放棄了愛情!
陳二妹笑了笑,似乎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你媽在這里,還適應吧?」
「挺好的。她在家做做飯,沒事就到小區對面的公園跟附近的老頭老太太跳廣場舞,偶爾還一起去爬山或者參加其他的一些老年活動。至少,比她一個人在N市要好多了。」提到母親在北城的生活,季萌的心情就特別好。母親來到北城過得快樂,這是她最想要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這也算是熬出頭了!」陳二妹知道季萌家里的情況,當初他們其實也是有一點嫌棄的。他們家里也窮,可跟撿垃圾的比起來,那還是要體面多了!
季萌笑了笑,沒回答,低頭慢慢地喝著茶。
這時,陳二妹注意到了季萌手上的婚戒,再次愣住了。猶豫了一會,才問道︰「萌萌,你、已經結婚了?」
(二)
季萌順著她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婚戒,綻開笑容。「是啊。前些天剛領的結婚證。」
「哦,能娶到你這樣的好女孩,那一定是個不錯的男孩子。」相對于謝雨桐,陳二妹不得不承認,季萌的脾氣品性要勝出許多!而且,听到季萌結婚了,她暗暗松了一口氣。
想到部隊里那個老流氓大叔,季萌的笑容更加燦爛。「他是個軍人,對我很好,對我媽也很好。」
「哦。軍人好,軍人品德都不錯。你媽就幸福了,有女兒和女婿孝順,將來只等著享福了。」
季萌只是點頭。她也看得出來,唐母對于她已經結婚這個事情明顯松了一口氣。
季萌一不說話,陳二妹就有些尷尬了。好一會,才不自在地說︰「萌萌啊,餓了吧。看看想吃什麼,今天阿姨請客。」
「謝謝阿姨,讓你破費了。不過我不挑食,還是你來選吧。」季萌把菜單推了回去,她本來就不挑食,而且她不認為這頓飯會吃得很開心。
陳二妹又推了兩回,到底還是自己點了菜。其實,她如今雖然借了兒媳婦的光住在城里,可骨子里還是個鄉下人。與其說她是跟季萌客氣,倒不如說,她其實是想把「點餐」這個燙手的山芋扔給季萌。她也不太會說普通話,怕開口就讓人笑話。于是,她多半是指著菜單上的圖點的,盡量少說話。
季萌喝著茶,靜靜地等著唐母的下文。
陳二妹也不想一開始就把氣氛給搞僵,所以東拉西扯地跟季萌說寫家常話。一直到飯吃了一半了,這才想著要怎麼轉入正題。
季萌看出了她的為難,于是笑了笑,道︰「阿姨,我看得出來,你今天是有話要跟我說的。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听著。」
陳二妹搓著手,尷尬地笑著,過了一會終于下了決心。「萌萌,阿姨原本一直是想著這輩子你就是我們唐家的兒媳婦了。可惜,天意弄人,最後你跟子濯居然分開了。我知道,是子濯他對不起你。不過你別怪他,他也不想這樣的,都是我們這兩把老骨頭連累了他。說真心話,我們要是早知道他是為了我們這樣做,我們早阻止他了。只是我們知道得太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阿姨希望,你不要怪他,就當阿姨求你了,行嗎?」
「阿姨,我從來沒有怪他。我跟他雖然在一起五年,可到底沒有結婚成家,他有權利選擇分手。我不否認,剛開始的時候我對這件事很難接受,但後來就慢慢釋懷了。所以,阿姨你不需要多心,我真的不怪他。」季萌是真的從來沒有怪罪過唐子濯,或許是因為自己上輩子背叛了他,所以這輩子到他成了背叛那個人,她便覺得這是把欠他的給還了!
陳二妹抬手抹了抹眼角。「那就好,那就好!我就知道萌萌你是個好孩子,你會體諒他的。也是子濯他沒福氣,沒能娶到你這樣的好女孩。不過…….」
(三)季萌下意識地屏住呼吸。她知道,這「不過」後面的話,只怕才是真正的重頭戲。同時,她也敏感地意識到,這些話,只怕不是她想听到的。可人家是長輩,也是愛子心切,她沒有拒絕去听的理由!
「萌萌,就算阿姨求你了,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摻和子濯和雨桐的事情?你看,你也結婚了,有自己的家庭了。就算你跟子濯曾經的感情多麼深厚,可到底也已經結束了,再糾纏也沒有意義,你——」
「阿姨。」季萌終于忍不住打斷她的話。這些話,她真的不愛听,況且它根本就不是事實。「我能理解你作為一個母親的心情,家和萬事興,誰都希望這樣。但是,阿姨你真的弄錯了。就像你說的,我跟唐子濯已經分手了,那麼我跟他就跟斷得徹徹底底。我從來沒有摻和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我甚至都不跟他們聯系,所以你所謂的糾纏真的無從說起。當然,或許唐子濯和謝雨桐之間會因為我而爭吵,但那不是我的錯。你要知道,從謝雨桐插足到我和唐子濯中間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就算得到了唐子濯,只怕也會有這樣那樣的猜疑。這些是無法避免的,這里面有我的因素,但這真不能怪我,你說對嗎?」
陳二妹讓季萌這麼一搶白,徹底不知道說什麼。嘴巴開開合合,一個字也沒吐出來。手指互相搓著,那麼的無措。
「阿姨,我有自己的家庭了。我愛我的丈夫,我珍惜我們之間的感情,我也珍惜我來之不易的這個家,所以我是不會跟唐子濯有任何的糾纏的。至于他和謝雨桐之間的感情有沒有問題,或許會不會因為我和唐子濯的舊戀情而出現問題,這都不是我能左右的。」季萌緩緩地站了起來。「阿姨,快到上班時間了,我也該回去了。謝謝你的款待,再見。」
陳二妹張嘴想喊住她,可到底沒有發出聲音。
季萌飛快地出了餐廳,走在樹蔭下。悶熱的天氣,讓她不一會就出了一身的汗水。她的心情並不好,因為她是真的希望唐子濯能夠幸福!她上輩子辜負了這個男人,她真心地希望他這輩子能夠幸福!只是願望終究是願望,能否夢想成真並不在她的控制範圍之內。
不知道怎的,腦子里又浮現出上輩子的一些事情,弄得季萌的心情更加的糟糕起來。好在最近霍家的生意似乎出了一些問題,霍振陽沒空來折騰她,否則她更沒好心情了。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季萌眯起眼楮看向空中的太陽。明明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明明說過不要重蹈覆轍,可是自己到底還是受影響了。那一道道的痕跡能從現實生活里抹去或者改變,卻不能從她心底抹去!說到底,她還是不夠灑月兌啊。
看著車來車往的馬路,季萌終于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四)
當天晚上,季萌便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雖然沒有署名,但她知道,那是唐子濯發來的。他在為他母親道歉,當然也有一兩句他自己的心情。
季萌看完便刪了,沒有回復。她若回復了,只怕事情更會沒完沒了。但是她沒想到的是,第二天唐子濯便找到她公司去了。
看到唐子濯,季萌有些無奈地在心里嘆一口氣。為免謝雨桐更加借題發揮,季萌沒有跟唐子濯出去談,而是借用了一下公司的會議室。好在這是分公司,管理本來就松松散散。
「唐子濯,你今天來這里,真的是糟蹋了你媽的一番苦心。她之所以找我,不過是誤會了,以為我跟你糾纏不清以至于你跟謝雨桐感情不和。你明知道謝雨桐對你我有那麼多的猜疑,又何苦往她的槍頭上撞?難道你真的不想好好過日子了?就算你不為你自己想,你也為你爸媽想想,他們看到你們感情不好得多難過?你爸身體不好,要是再為你們的事情郁結不快,他能好得利索嗎?還有,不管阿姨說了什麼,她是長輩,又是愛子心切,我不會跟她計較的。況且,她也沒說錯什麼。所以,你走吧。要是謝雨桐發現你來找我,事情恐怕會更加糟糕。」
唐子濯听季萌這麼說,心里實在不是滋味。他也讓謝雨桐折騰得快要瘋了,于是越發的想念季萌的好。現在季萌面對上men找茬的母親都能這樣包容,對比謝雨桐又何止好一倍?「萌萌,我也沒別的意思。我、我就是怕我媽說話不知道輕重……」
「我原諒你。我想阿姨肯定也跟你說了,我已經結婚了,有我自己的家庭。所以,我們都應該盡量避免跟對方接觸,這是對另一半對婚姻的尊重,你說呢?」
唐子濯看著她,許久也沒說話。他知道,季萌說得很對!如果他還想跟謝雨桐過下去,他就得跟季萌斷了聯系!可是,他舍不得!尤其是謝雨桐無理取鬧的時候,他就恨不得回過頭去,重新選擇!當初追求他的時候,謝雨桐可以放下大小姐的身段,變得溫柔可人。可是結了婚,她就原形畢露了!在她面前,唐子濯經常覺得自己不是一個男人,甚至不是一個有尊嚴的人!好些個不眠的夜晚,他躺在床上都忍不住想︰我是不是把自己的尊嚴都給賣了?
季萌吐一口氣,抬手看了一下時間。「對不起,我要忙了。晚上我要準時下班回去陪我媽,所以我得趕緊把工作給完成了!」
唐子濯一把將她給拉住。「萌萌,如果說、如果說我後悔了,你還會給我機會嗎?」
季萌看著眼前這個男人,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她同情他,卻絕對不姑息。「不會。唐子濯,婚姻是非常嚴肅的事情,你怎麼能輕易地就說後悔?如果你再說一次後悔,我會瞧不起你的。如果你還是個男人,還是個有責任心的男人,那你就把那些不該有的念頭都給我忘了,好好地過你的日子!」
拍掉他的手,季萌轉身走向門口,拉住門把,她卻又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