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樓蘭︰農家桃花香 第五十五章,禍兮福所倚(糾葛)

作者 ︰ 溫潤潤

沿著田坎跑過去的時候,盧暖就看見田坎上有一個缺口,水嘩啦啦的往下面的田里流,想來是覺得她家沒爹,又窮,所以好欺負,大白天的跑來偷水,膽子也忒大了。昨天二弟被人欺負,今日,這人卻明目張膽欺負她們一家子,越想,心里就越來火。

站在田坎上,沖著那個人的背大聲嚷嚷道,「喂,我說你呢,大白天的,你在我家田里做什麼?」

盧有旺聞言抬頭,眯起眼楮看了一眼盧暖。

暗想這小祖宗,平日里根本不下田,今日怎麼晃悠到這里來了,莫非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

盧有旺想著,覺得不現實,搖搖頭,拿著鋤頭繼續干活。

見盧有旺不理會自己,田里稻秧被踩壞了好幾株,看著那已經開了稻花的稻秧被踩壞,盧暖心中來氣,走到他身後,「喂,我問你為什麼在我家田里挖,稻秧都被你踩壞了,你沒看見啊!」

「跟誰說話呢?」盧有旺說著,用力把鋤頭撞到爛泥里,激起陣陣浪花,濺在盧暖的褲腳上。

「跟你啊!」盧暖說著,抿住嘴唇看著盧有旺。

只見他三十多的年紀,可胡須叉叉好久沒刮,顯得有些邋里邋遢,可又覺得他有點面熟,卻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你娘就是這麼教你跟長輩說話的?」盧有旺說著,拿起鋤頭,扭頭繼續挖。

「別拿我娘說事,這跟我娘沒關系,你拿著鋤頭在我家田里挖,踩壞了稻秧,你總得給個說法吧!」

就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

「說法,啥說法?」盧有旺說著,抬頭擦了擦汗,看向盧暖,道,「小孩子家家的,一邊玩去,別在這攙和,一點都不懂事!沒看我正忙著嗎!」

幾日不見,這丫頭嘴巴倒是厲害起來了。

盧有旺想著,懶得去理會盧暖,準備早些把水泉挖出來,去干活。

盧暖見盧有旺不僅不解釋,還越發的猖狂,月兌掉破舊的鞋子,一腳踩到田里。田里全是爛泥,盧暖第一次下田,腳一下子陷入爛泥內,褲子也被水浸濕,心一慌,差一點滑到在田里。

盧有旺回頭看了盧暖一眼,冷冷一哼,「吃飽了沒事找事!」

卻不伸手去拉盧暖,扭頭繼續干活。

盧暖費盡的站穩了腳步,深一步淺一步走到盧有旺身邊,一把抓住他鋤頭的把子,一字一句的說道,「這是我家的田,你沒有權利在這里挖!」

盧有旺見盧暖這麼胡攪蠻纏,頓時心中來火,大聲道,「小兔崽子,快松手!」

「不松,你不說清楚,休想我松手!」盧暖說著,抬頭無所畏懼的看著盧有旺。

這老家伙,居然罵她小兔崽子,也不想想她穿越前,活了多少年,吃了多少飯。

「松不松!」盧有旺冷聲問。

「不松!」

「再不松手,我不客氣了!」盧有旺說著,抬手想要打在盧暖臉上,揚到半空的時候,咻地停住,努力壓制心中的怒火。

盧暖見盧有旺抬起了手,就知道他是想打自己,說道,「不客氣,別以為你是大人,我是孩子,我就怕你,我告訴你,你在蠻橫,總越不過一個理字,今天你在我家田里挖,還踩壞了我家的稻秧,走到哪里我都有理!」

盧暖這義正言辭的話,盧有旺越听越惱火。

一直光棍的他,本就孤僻,整日話也不多,要是沒人和他說,他一個人三天三夜也不會說一句,更別說和一個孩子講理。

揚起的手一把提住盧暖的胳膊,用力一舉,本是想把她放到田邊去,可哪知道,用力太猛,盧暖也掙扎,在他松手的時候,盧暖身子一揚,撲通一聲掉到了下面的田里。

只听到「啊」一聲痛呼。

盧有旺忽然想起,那一日,他也是這樣子一推,盧暖就撞在了家中的門檻上,然後暈厥了過去,慌得他丟下鋤頭,三步兩步跑到田坎邊,身子往田坎上一坐,滑到下面的田里,抱起渾身是泥水的盧暖,見盧暖神色不對,大呼一聲,「阿暖……」

「疼……」

盧暖說著,只覺得,後腦勺像是被什麼用力敲了一下似得,整個腦子嗡嗡作響,眼前的東西也越來越模糊。

「哪里疼,別怕,三叔帶你去找周大夫……」盧有旺說著,忽地驚覺手臂上黏乎乎一片,低頭看去,整個手臂上全是血。

而抱起盧暖的地方,一塊突出的石頭上,血跡斑斑。

嚇得他差點癱軟在田里,抱著盧暖走三步,摔兩步,踩倒了一行稻秧,才走到田坎邊,光著腳跑在田坎上,邊跑邊喚懷中的盧暖,「阿暖,阿暖,三叔不是故意的,三叔不是故意的!三叔送你去周大夫那里,沒事的,會沒事的!」

三壯癱坐在小路上,眼睜睜的看著盧有旺抱著盧暖走開,渾身都抖個不停。闖禍了,他闖禍了。

這田不是盧暖家的,二嬸盧暖三叔家的,他指錯位置了,錯了。

跌跌撞撞爬起身往盧暖家跑去……

盧暖家

二嬸模著手中賣木耳的銀子,喜得笑了又笑,對韓氏道,「嫂子,阿暖真能干!」

二十兩啊,做了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多銀子。早些時候,連做夢都不敢想。

韓氏聞言,抿嘴一笑,拽緊了手中的銀子,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去接二嬸的話。

蔥花嬸連忙接話,贊道,「可不是,我活了這麼多年,還從來不知道這黑乎乎的東西能吃,還能賣銀子!」

幾個大人越說,越不靠譜。

二嬸更是把盧暖得了觀世音菩薩點化都搬了出來,和蔥花嬸嘰嘰呱呱說過不停,韓氏在一邊含笑的听著,只是剎那間,只覺得心口疼的厲害,驚呼一聲「哎呀!」

兩手握住銀子,死死的壓在心口處,疼的她冷汗直冒。

「嫂子,你咋了?」二嬸連忙問道。

「疼!」韓氏說著。

「哪疼?」

「胸口疼!」韓氏說著,不停的揉著心口,直到那疼痛慢慢的消去,才大口大口喘氣,才輕聲說道,「也不知道咋回事,剛剛心口一下子就悶疼起來!」

二嬸聞言,想了想後說道,「嫂子,是不是小產身子沒養好,落下病根了?」

「我覺得不像!」蔥花嬸說著,把銀子放入懷中,小心的放好,才說道,「咋農村女人,哪里有一個人是好好坐月子的,還不是該干啥干啥,大妹子算好的,阿暖知道心疼人,連冷水都不讓她沾,現在又不愁吃穿,得了空,去周大夫那里讓他瞧瞧,看看到底是啥毛病,趁早醫治,可別把小病拖成大病!」

韓氏點點頭,想著去周大夫那里要花銀子,又有些舍不得。

見三妹四妹背著背 回來,一人背 里是野菜,一人背 里是野草,兩人手中還提著一長串蟲子,韓氏連忙起身,迎上去,幫著她們放下背 ,心疼的說道,「累壞了吧,早上煮的粥還有,去舀了吃!」

「娘,四妹不餓,四妹就是口渴了,喝點水就好!」四妹說著,把手中的蟲子從茅草上取下來,一只只丟給雞吃。

六只大了許多的雞仔一見有吃的,還是美味的蟲子,爭先恐後的往上擠,逮著蟲子就吃,雞媽媽也忍不住,見四妹丟在地上,立即啄到嘴里,眨巴了幾下,吞了下去。

有只雞仔比較笨,沒搶到蟲子,嘰嘰喳喳的叫喚過不停。

四妹呵呵一笑,「不急,不急,我這兒還有呢,這就丟給你吃!」

韓氏見四妹開始喂雞,也不去管她,對三妹說道,「三妹啊,餓了就去舀粥,炒野菜也還有呢!」

「嗯,知道了娘!」三妹應著,把蟲子遞給四妹,準備去舀水洗手,路過二嬸和蔥花嬸的時候,禮貌又甜膩的低喚,「二嬸好,蔥花嬸好!」

蔥花嬸聞言,樂呵呵的贊道,「這孩子,就是懂事!」

「可不,嫂子家的幾個孩子,一個個都懂事,又知道心疼人!」

幾個孩子得了贊美,韓氏心中開心,笑道,「看你們夸的,再夸都把她夸天上去了!」

二嬸和蔥花嬸聞言,笑成一團。

三妹舀了水倒在盆子里,把手放進去慢慢洗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曾經,她一直以為,爹娘是不疼她的。

姐姐是第一個孩子,爹娘肯定疼著,二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爹娘肯定寵著,四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爹娘肯定呵護著。

只有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直到爹爹去了,大姐當家,她才明白,其實,她和大姐,二哥,四妹是一樣的,娘也是疼愛她的。

「嬸,嬸子……」

三壯推開盧暖家虛掩的門,整個身子掛在門板上,沖著韓氏結結巴巴的喚了一聲。

二嬸率先回過神,起身走到三壯面前,關心的問,「三壯,你這是咋了?」

「二嬸,是阿暖,阿暖她跟三叔起了爭執,被三叔推下田坎,摔到了頭!」

韓氏聞言,身子一軟,筆挺挺的倒在地上。蔥花嬸立即上前扶起韓氏,一個勁的掐她人中,不停喚道,「大妹子,你醒醒,你醒醒!」

正在洗手的三妹手一抖,把放在架子上的木盆子硬生生的踫摔到在地,急急忙忙跑到三壯面前,尖聲問道,「那你咋一個人跑回來,我大姐呢?」

「被你三叔送到周大夫家了!」

三壯說完,整個身子一軟,攤在地上。

而三妹一溜煙的跑回屋子,翻箱倒櫃,找到盧暖的衣裳,裹成一團,抱在懷中,跑出屋子,對一直沒有回過神的二嬸說道,「二嬸,你幫我看著我娘,我去給大姐送衣裳!」

直到三妹跑遠了,二嬸才回過神,轉身就往盧暖家後門走去。

後門出口,二叔正興致勃勃的跟二弟說,要買哪里到哪里,然後不止可以蓋一個豬圈,還能修兩間屋子。

「有義……」

二叔聞言,回頭看著臉色刷白,身子搖搖欲墜的二嬸,連忙走到二嬸身邊,伸出手扶住她,「大琳,咋了?」

二嬸一見到二叔,心里緊張,「阿暖,阿暖……」

說了幾句,都沒把事情說清楚,二弟卻嗷叫一聲,拉住二嬸的手臂,一個勁的問道,「二嬸,你到是說,我大姐她咋了?」

「听三壯說,是在田里和你三叔起了爭執,被你三叔推摔到了頭,現在送周大夫那里去了……」

二嬸話還未說完,二弟嗷叫一聲,「又是他欺負我大姐,今天我跟他拼了!」說完拿起擱在一邊的木棒子,就要沖出去。

二叔一把拉住他,呵斥道,「胡鬧,昨天的事情,你還沒長記性,今天又莽撞了,你自己想想,你是咋答應你大姐,一遇事,連問都不問,就橫沖直撞!」

「我沒胡鬧,三叔他不是人,上次差點打死我大姐,我要去找他,你們拉著不讓我去,今天你們誰也拉不住我!誰要攔著我,我跟誰沒完。」二弟吼完,用力甩開二叔,拿著棒子就跑。

二叔愣在原地,罵道,「這小犢子,脾氣到底像誰?」

「管他脾氣像誰,你趕緊去瞧著,可千萬別弄出人命來!」二嬸催促道。

想來,這幾個孩子,哪一個不是性情中人,就連看似天真的四妹,心里彎彎腸子也多得很。

二叔聞言,趕緊追上去。

可院子里,哪里還有二弟的影子,問癱坐在地上的三壯道,「三壯,二弟呢?」

「去周大夫家了!」

「這小犢子,跑得倒是快!」二叔嘀咕一聲,連忙追出門。

遠遠的,看見二弟跑得飛快的身影,大聲喚道,「二弟,二弟,你別胡鬧,听二叔跟你說啊!」

二弟聞言,連頭都不回,跑得越發快。

咬牙切齒,心中把三叔給恨死了。

二嬸追到前院,韓氏已經轉醒,卻說不出一句完整話,整個人抖得不行,一個勁的想站起來,卻渾身使不上勁,嘴里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音。

那口氣,哽在心口,怎麼也緩不過來。

二嬸想要去追二叔,又放心不下韓氏,走到韓氏身邊跪下,把韓氏從蔥花嬸手中接過來,摟入懷中,眼淚婆娑的勸道,「嫂子,嫂子,你別這樣子,阿暖會沒事的,會沒事的,你這個樣子,要是阿暖知道了,得多心疼啊!」

「是啊,大妹子,快別這樣子,你這個樣子,讓孩子們瞧見了,會難過的!」蔥花嬸說著,四周看了看,只見四妹呆呆的站在雞圈前,有一下沒一下的往雞圈里丟蟲子,喚道,「四妹,你快過來,勸勸你娘啊!」

四妹聞言回頭,木愣愣的看著蔥花嬸,從草繩上抓下一只蟲子,狠狠的丟在雞圈里,冷冷的說道,「不勸,不勸,不勸……」

蔥花嬸站起身,走到四妹面前,把四妹拉到韓氏面前,指著韓氏說道,「四妹,你是乖孩子,你看看你娘這個樣子,你勸勸她,你跟她說說話!」

「娘……」四妹低喚一聲,面無血色的跪在韓氏面前,自顧自的撲倒韓氏懷中,極力忍住心底的恐懼和絕望,小聲道,「如果大姐出事了,咱們去陪大姐吧!」

沒有大姐,這個家沒得吃,沒得穿,活著還不如去死。

她雖然小,可是她懂,什麼都懂。

好半晌後,彷佛听到了四妹的話,韓氏才緩過氣,伸出手緊緊的摟住懷里的四妹,撕心的低喚道,「四妹,娘听你的……」

二嬸和蔥花嬸聞言,震驚不已。

「嫂子……」二嬸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韓氏輕輕搖搖頭,推開她,抱著四妹慢慢的站起身,柔聲道,「四妹,走,咱們去看看你大姐,她現在一定很害怕的,我們去陪著她……」說完,牽著四妹的手往外走。

蔥花嬸和二嬸對視一眼,立即跟上。

去周大夫家路上

三叔抱著血流不止的盧暖一路小跑,額頭上全是汗水,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吶喊,「阿暖,你千萬不能出事,千萬不能……」

偶爾路上踫到村里人,村里人忙問,「有旺,這是咋了?」

「傷著了!」

「哎呀,快,快送周大夫家,我先跑前面,去給周大夫吱個聲,把要用的東西準備好啊!」村里人說著,轉身就往周大夫家跑。

再遇上人

「有旺啊,這是咋了?」

「傷著了!」

「哎呀,怎麼這麼不小心啊,來,我幫你吧!」

「不用!」三叔果斷拒絕,更不敢停下來。

血跡從他的身後,一直蜿蜒。

周大夫家,周大夫一得到消息,就讓兒媳婦袁氏準備好了木板,藥箱,放在院子外,更把外傷需要的止血藥全部準備好,又讓媳婦去廚房燒熱水。

遠遠的瞧見三叔抱著盧暖,周大夫的心就揪了起來。

有些事情,他看得還是比較清楚,若是盧暖今天出了事,這盧家村會有什麼後果,誰也說不清楚,畢竟徐少爺的脾氣,可不像他的外表,那麼的雲淡風輕,溫文爾雅。

待三叔抱著盧暖來到,周大夫立即說道,「快,快把她放在木板上,把熱水端來,我先給她清洗傷口!牧生,把藥準備好!」

一邊清洗傷口,周大夫一邊問道,「怎麼傷著的啊?」

三叔聞言,苦著臉道,「我不小心推了她,掉下田坎下,踫石頭上了!」

「你啊你,三十好幾的人了,還和一個孩子計較,上次的事情,你就做的不對,這次,又……」周大夫說著,頓了頓,把搗碎的草藥貼在盧暖受傷的後腦勺上,用紗布綁住才繼續說道,「你說,如果阿暖有個三長兩短,你怎麼跟你死去的大哥交代,怎麼跟你嫂子交代,如果這個家,沒有阿暖,你讓她們娘兒幾個怎麼活?」

「我……」三叔說著,結巴了。

他很想說,他不是故意的,他真不是故意的。

可現在,沒有人會相信他。

二弟拿著棒子來到周大夫家,眼眸里全是怒火,左看右看,找到目標,發了狠的往三叔背上,肩膀上打去,邊打邊罵邊哭道,「啊,我打死你,讓你欺負我姐,我打死你,今天跟你拼了。」

等三叔反應過來的時候,肩膀上腰上已經挨了二弟很多下,別看二弟年紀小,可力氣不小,再加上他每一下都發狠,死命想要報復,疼的三叔咬牙切齒。

而三叔卻不言不語,不躲不閃,由著二弟打,由著二弟發泄。

邊上的人想要上前勸說,都被二弟左一棒右一棒打了開去。

二叔急急忙忙趕來時,三叔已經挨了許多打,二叔見二弟打得發狂,早已經失去心智,從身後一把抱住二弟,大喝一聲,「夠了!」

「不夠,不夠,我要打死他,讓他欺負我大姐,今天我豁出去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二弟說著,用力掙扎。

想要掙月兌二叔的禁錮,卻怎麼使勁也掙不開。

嘶吼道,「二叔,你就管著我,你干嘛不管管他,你看看他,三十多歲的人了,對一個十幾歲的人都下得去狠手,你是他二哥,你怎麼不管管他,放開我,放開我!」

二叔聞言,錯愕不已。

管,他怎麼管?有的事情,哪里是他能管的,有的事情,一開始就錯了,怎麼管。

張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無言的松開二弟,把頭扭向一邊,冷冷的說道,「你去打,你去打死他,去啊!」

二弟得了自由,虎著臉道,「去就去,誰怕誰!」說著,拿著棒子就要朝三叔打去。

模模糊糊中,盧暖只覺得吵,腦子更是嗡嗡作響,又听見二弟發狠時說的那些混賬話,掙扎著睜開重如千金的眼皮,虛弱的張嘴喚道,「二弟……」

周大夫听見,立即喚住二弟,「二弟,不許胡鬧,你大姐沒事,你快過來看看她!」

二弟聞言,扭頭看見盧暖正虛弱的看著他,丟下手中的棍子,跑到盧暖身邊,撲通一聲跪在盧暖面前,緊緊握住盧暖的手,哽咽道,「大姐……」

「我沒事!」盧暖吃力的說著,感覺二弟的手抖得厲害,心也難過起來。

二弟搖著頭,哽咽道,「可是大姐,你流了好多血,你……」

都說人不能流血,要是流多了,就會死。

大姐流了那麼多血,還說沒事,他不信。

「真的沒事,二弟,你昨天答應我遇事要冷靜的,為什麼才一轉眼,你就忘了!」

「大姐,我擔心你,我……」

盧暖微微搖搖頭,看向一邊,三叔見盧暖看向他,立即慚愧的低下了頭,盧暖嘆息,看向站在一邊的二叔,低喚一聲,「二叔……」

二叔立即上前,「阿暖!」

「二叔,麻煩你送我回家吧!」

想來家里肯定已經亂了套,韓氏膽小,要是在不回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二叔聞言看了看渾身濕噠噠的盧暖,看向周大夫,問道,「周大夫,您看?」

「小心些,是沒事的,我去開個藥方,一會抓了藥讓牧生送過來!」周大夫說著,站起身,幫著把盧暖扶到二叔背上。

囑咐道,「走慢些,她禁不起顛簸!」

「知道了,周大夫!」二叔背著盧暖,看了一眼惡狠狠瞪著三叔的二弟,嘆息一聲,「二弟,還不走!」

「哼!」二弟冷哼一聲,跟在二叔身後準備離開,才見三妹抱著衣裳,滿臉的灰塵委屈的站在一邊,左右膝蓋上,都有一個破洞,里面還流著血。

連忙走到三妹身邊,關心的問,「摔著了?」

「二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本來想跑快些,可是,可是!」三妹解釋著,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麼說。

如果鞋子沒有破口,她就不會摔倒,來遲了,讓大姐穿著濕漉漉的衣裳躺在那里。

二弟伸出手揉揉三妹的頭,「沒事,走吧,我們回家,回家!」

暗暗發誓,他一定會努力學著長大,努力強大起來,讓任何人都不敢欺負他,欺負他的家人。

「嗯!」三妹抱著衣服,走在二弟前面,時不時回頭看二弟。

「好好走路,別看我!」二弟說著,就瞧見韓氏牽著四妹,神色不對的走在路上,立即越過三妹,二弟跑過去,對韓氏喚道,「娘,四妹,大姐沒事,我們回家吧!」

韓氏聞言,怔怔的看著二弟,幽幽的問道,「二弟,你說,我們要怎麼做,才能不被人欺負?」

以前,她們窮,連飯都吃不飽,人人可欺,她們忍了。

如今,手中銀子也寬裕了,為什麼,還是那麼受氣。

「娘,二弟會努力長大,一定會的!」二弟說著,握住韓氏的手,「走吧,我們回家!」

說完,牽著韓氏和四妹往家里走。

每走一步,都覺得腳下如吊千金。

一回到家,二嬸,蔥花嬸兩人幫著盧暖換了衣裳,讓盧暖躺在炕上,韓氏,三妹四妹,站在一邊,一點聲都不敢出聲,直勾勾的看著盧暖。

二嬸嘆息一聲,拉著蔥花嬸走出屋子,小聲說道,「她嬸子,你先回去吧,家里肯定還有活要忙,這邊我守著,要是有事,我讓三妹來喊你!」

蔥花嬸聞言,想著家里還有一些鞋底子沒有糊好,點點頭道,「成,我先回去,要是有事就喊我!」蔥花嬸說完,帶著三壯往家走。

路上,蔥花嬸見三壯耷拉著頭,問道,「三壯,今天的事情,你知道咋回事不?」

三壯一听,嚇得他差點尿褲子,結結巴巴道,「娘,我,我說了,你能不能不揍我!」

見三壯支支吾吾,蔥花嬸想,這家伙定是知道什麼,揪住三壯的耳朵,怒喝道,「說!」

「娘,娘,你輕點,耳朵要掉了!」三壯求饒道。

「輕點,輕點,你這死小子,說不說!」

「說,我說,娘你先松開,我說!」三壯說著,兩只手緊緊的抓住蔥花嬸的手,不讓她死死揪住自己的耳朵。

尤其是耳朵上傳來火辣辣的疼,讓他有些發杵,到底要不要說實話。

蔥花嬸聞言,松開手,冷聲道,「說吧,我等著!」

三壯咽了咽口水,緊張的看了一眼蔥花嬸,才說道,「我不是偷偷去徐家了麼,和阿暖踫到了,然後我們打賭,說我知道她家的田,我就帶她去了,結果,三叔在田里干活,我指錯了田,阿暖去找三叔理論,然後,然後……」

三壯說著,趁蔥花嬸正在錯愕間,轉身就跑。

「三壯,你個混小子,你給老娘站住!」蔥花嬸說著,立即追了上去,邊追便喊道,「你這混小子,今天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娘,你說了不揍我的!」三壯一邊跑,一邊喊。

「不打你,看我不打死你!」

這個混球,看看他干的好事,這下,可讓她怎麼去說,怎麼去解釋!

蔥花嬸追的累了,三壯也跑遠了,苦著臉,耷拉著腦袋,慢悠悠的走回家,坐在自家的門檻上,忍不住嘆氣。

盧青山從鎮上回來,一見蔥花嬸這般喪氣,擔憂的問道,「咋了,木耳沒賣出去?」

蔥花嬸搖搖頭,有氣無力的說道,「賣了!」

「賣了咋還這麼喪氣,這可不像你啊!」盧青山說著,把背 放下,坐到蔥花嬸身邊,小聲問道,「咋了,是不是三壯那混球又惹你生氣了?」

蔥花嬸點點頭,看了一眼盧青山才說道,「他不是惹我的,而是闖大禍了!」

盧青山一听,也急了,連忙問道,「咋了,那混小子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了,人呢,你揍了沒?」

「跑了,我沒逮到!」蔥花嬸說著,起身走進屋子里,拿起桌子上的茶壺倒了一碗水,咕嚕咕嚕的灌下去,覺得還是口干舌燥,又喝了一碗,才泄氣的坐在凳子上。

想著到底要怎麼去說這事?

盧青山拉起背 ,走進屋子,坐到蔥花嬸身邊,「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看你愁得!」

不是他自夸,她這媳婦在這個盧家村,那是響當當人物,上得廳堂,下的廚房,還特別能干。

平時遇事也能沉著應對,今日怎麼這麼愁苦著臉。

到底發生啥大事了。

「你家三壯,今天犯渾了!」蔥花嬸說著,手中的碗重重的擱在桌子上,嘆口氣接著說道,「他帶阿暖去看田,結果給指錯了,湊巧有旺又在田里干活,結果阿暖和有旺發生爭執,也不知道有旺是故意還是無意,把阿暖給推到田坎下,後腦勺磕了一個洞,流了好多血!」

盧青山聞言,連忙問道,「那阿暖現在咋樣了?」

「人沒事,可你沒瞧見,阿暖她娘,得知阿暖出事,直接暈了過去,醒來也糊里糊涂的,現在大琳在那守著,家里不是還有些鞋底子沒有糊,我才回來,早知道這是三壯惹下的禍事,我就不回來了!」蔥花嬸說著,自責不已。

三壯平時看著也很穩妥,今日這事做得,讓她恨不得拽住他,狠狠抽一頓。

盧青山想了想,「這事的確是三壯的錯,不過,我想說,三壯也是無心之失,才做下錯事,既然有錯,改了就是,現在咱們要做的就是,趕緊過去把這事說清楚,免得阿暖和有旺把這仇越結越死,他們可是至親啊,何至于鬧到這個地步!」

想來還是當年的事情,有旺心里郁結。

如今有才都去了,他也該放下當年的記恨,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蔥花嬸一听,站起身道,「也是,我這就把家里的鞋底子送去給王婆糊,青山啊,你先過去,我順便買些東西過去,當是賠禮道歉吧!」

「成,那我先去了!」盧青山說著,直接走出屋子,去了盧暖家。

蔥花嬸開始收拾屋子里的鞋底子,裝到背 里,背著去王婆家,後來又去村口小賣部,買東西。

「蔥花嬸,今天要買啥啊?」小賣部魯大娘笑眯眯的問道。

蔥花嬸想了想,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買些什麼,猶豫片刻後說道,「算了,下次再買吧!」

說完轉身想走,魯大娘一把拉住蔥花嬸,問道,「蔥花嬸,問個你事?」

這魯大娘為人很好,又熱心,村口這小賣部雖然東西比鎮上貴些,但是人家進貨也要時間,精力,一般的賒賒欠欠,她都肯,蔥花嬸笑著說道,「啥事,問吧!」

「听說那天三壯和有義家的進山,摘那個叫木耳啥的,能賣銀子?」

蔥花嬸聞言,心就抖了抖,想了想道,「是能賣銀子,可那東西,也不是時時有,魯大娘,你說是吧!」

「是是是!」魯大娘尷尬的笑笑,心知蔥花嬸是不想說太多。

不過想想也是,這賺錢的東西,誰願意拿出來分享,又不是傻子。

「那魯大娘,沒事我先回了哈!」

「好 !」

蔥花嬸聞言,轉身就走,生怕魯大娘後悔,繼續拉著她問。

她也知道,這木耳能賣錢,如今怕是整個盧家村的人都知道了,那些人一定在等著時機,來問呢。

心中也想著,要怎麼拒絕才不傷人面子。

盧青山來到盧暖家,就見三叔渾身濕漉漉的躲在盧暖家的屋背後,手臂上全是干枯的血跡,偷偷的打量著,盧青山微微嘆息,走上前去,「既然擔心,就回去換了衣裳,進去瞧瞧!」

三叔聞言,看了盧青山一眼,沮喪的坐到地上,「看,怎麼看,你都沒瞧見,剛剛二弟那樣子,恨不得把我給生吞活剝了!」

別說去看阿暖了,說不定還沒進門,就被二弟給打了出來。

「你也是,這麼大個人了,咋還和小孩子一般見識?」盧青山說著,坐到三叔身邊,從懷里拿出一支卷好的煙,遞給三叔。

三叔搖搖頭。

「以前不是抽煙的嗎?」盧青山疑惑的問。

「戒了,戒了好多年了!」三叔說著,苦澀一片。

當年就是因為他抽煙,她才死活不肯嫁給他,如今十三年了,她還是不肯正眼看他。

「戒了也好,我一直覺得,這玩意沒啥好抽的,可有得時候,不抽兩口,心里悶的慌!」盧青山說著,把煙放回兜里。

三叔聞言,譏諷一笑,「你還悶得慌,有兒有女,嫂子又那麼能干,再過幾年,三壯娶了媳婦,生了娃,你都做爺爺了,還悶得慌,你就寒磣我吧!」

「三壯,看你說的混賬話,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啥時候寒磣你了!」盧青山說著,一拳敲在自己的頭上,解釋道,「當年的事情,我真不知情,這麼多年,我想跟你解釋,可你根本不給我機會,今日要不是出了阿暖的事,我問你,你是不是見著我,掉頭就走?」

三叔看了盧青山一眼,低下頭不說話。

「有旺,今天的事,其實……」

盧青山還未說完,三叔連忙搶話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把她提開,哪知道……」三叔說著,有些難過。

他真不是故意的。

可是,沒有人相信他,誰都不會相信他的。

「一切等阿暖醒了再說,只是,今天的事情,是三壯惹出來的!」

「三壯,這跟三壯有什麼關系?」三叔說著,忽然想起,三壯當時好像也在。

「是三壯指錯了田!」盧青山說著,嘆息一聲。

那個混球,現在還不知道躲那個犄角旮旯,不敢出來呢。

三叔聞言,心中頓時了然。

怪不得盧暖一直說,那是她家的田,一開始,他忙著干活,根本沒空搭理她,現在想想,如果那時候,他解釋一下,或許,一切又將是不同。

「過去了,就算了,回去別打孩子!」三叔說完,站起身,咽下滿心的苦澀,往家里走去。

三十歲之前,他心心念念著那個人,不願意娶,三十歲後,想要娶個媳婦,生個娃,才發現,根本沒人願意嫁他。

悲哀,悲哀啊!

盧青山看著三叔襤褸的背影,忍不住嘆息。當年多好的漢子,弄成如今這副模樣,胡茬揪不刮,一年忙到頭,也沒個人給他做頓飯,端杯水。

可這一切,怨誰呢?

盧青山不知道,站起身,朝盧暖家走去,一進院子,二叔便迎上來,疑惑的問,「青山,你咋來了?」

「我過來看看,順便說點事!」盧青山說著,有些不安的扯了扯胸口衣裳。

「啥事啊?」

心中也緊張,到底是什麼事情,讓盧青山緊張,不安。這可是認識他這麼多年來,頭一遭啊。

盧青山想了想,早說晚說,總是要說,「阿暖的事情!」

「阿暖啊,這孩子,也是個可憐的,你說,身體才好起來,又,這叫啥事嘛……」二叔說著,忍不住嘆息。

多好,多懂事的孩子,有旺也是混球,也不知道讓著些。

這麼多年了,還是那臭脾氣。

見二叔這麼心疼盧暖,盧青山愁苦著臉道,「兄弟,是我對不起你,沒教好三壯,這熊孩子,今天帶阿暖去田里,結果指錯了田,害阿暖受傷,我……」

二叔錯愕的看著盧青山,久久沒從他的話里回過神,好半晌後才支支吾吾的問道,「那到底咋回事?」

「我也說不清楚,剛剛踫到有旺,他那倔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不想說,逼死也沒用,還得等阿暖好起來,再說!」

二叔也覺得盧青山說的有道理,「也行,不過青山大哥,你回去可不能揍三壯,這事不怨孩子,你也知道,阿暖和有旺的矛盾不是一天兩天,上次那事,雖然大家沒說,可阿暖那麼大個孩子,心里肯定有疙瘩,哎,說到底,還是爹娘走得早,有旺我想勸,也有心無力,他根本不听我的,兄弟這麼多年,他已經十幾年沒喊過我了!」

「你說的也對,有旺的性子,真的改改了,不過,咱們勸也沒用,還得他自己想明白,對了,阿暖好點了嗎?」

二叔搖搖頭,「好啥啊,藥都吃不下去,大嫂,三妹四妹,二弟全在屋里守著,大琳也不敢走開半步,生怕出事,你要是沒啥事,就留下來,我怕……!」

二叔說著,頓了頓,說到底,他還是怕盧暖挺不過這一次。

那傷口畢竟在頭部,周大夫雖然開了藥,牧生也送過來,熬了,可盧暖吃下去就吐了出來,後來索性連口都不願意張。

迷迷糊糊的一個勁的囈語,說一些誰也听不懂的胡話。

盧青山聞言,心都揪了起來,這盧暖要是真去了,他家三壯可是罪魁禍首啊。忙說道,「家里沒事,一會三壯他娘也過來,咱們一起守著,我相信,阿暖會熬過來的!」

馬車滴答滴答跑得很快,徐子衿坐在馬車里,被顛簸的厲害,掀起馬車簾子道,「滿月,找個有水的地方停下來,我想洗洗手!」

「好 ,少爺!」

滿月應了一聲,讓馬車慢下來,一邊走,一邊跟徐子衿聊天道,「少爺,你生盧姑娘的氣了?」

徐子衿聞言,身子靠在馬車壁上,不冷不熱的說道,「生氣有什麼用,我這廂氣的半死,人家根本不在意!」

「吁!」滿月讓馬車停下來,呼出一口氣,才扭頭問徐子衿,「少爺,我問你啊,你喜歡盧姑娘嗎?」

徐子衿想都沒想,伸腿踢了滿月一腳,雙眸陰冷的瞪著滿月,磨牙切齒的說道,「你說呢?」

那樣特別的姑娘,但凡見多識廣的男人,那一個不喜歡,不想擁有。

也只有滿月這種蠢貨才問得出這種愚蠢的問題。

滿月也不躲開,任由徐子衿踢,還苦口婆心的勸道,「少爺,如果你真喜歡盧姑娘,可不能像現在這個樣子!」

「怎麼樣子?」徐子衿不解,他一直是這個樣子的,難道為了一個女人,要自己改變。

「喜怒無常,我想,任何一個姑娘都不會喜歡一個男人,喜怒無常,動不動就生氣,動不動就任性!」

徐子衿聞言,陰沉沉的打斷滿月的話,不悅的說道,「滿月,你覺得,你有資格指責我?還是說,這些年,我沒拿你當下人,你到把自己看成主子了?敢這樣子和我說話?」

滿月搖搖頭,苦苦一笑,「少爺,滿月永遠都不會忘記,當年,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夜晚,少爺把滿月從人販子手里救出來,跟滿月說,只要跟著少爺,以後有飯吃,有衣穿,從那一刻開始,滿月就當少爺是命,只要少爺說了,滿月都會去做,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絕不皺眉,可是少爺,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哪里還有一丁點京城徐少的風采,滿臉失落,滿腔醋意,總覺得,盧姑娘就應該喜歡你,如果她不喜歡你,你就鬧脾氣,砸東西,冷落人,你都不知道,老爺夫人知道你要走,多傷心!」

「夠了!」徐子衿怒喝一聲,阻止滿月繼續說下去。

他接受不了滿月的指控,接受不了。

從馬車上跳下,往林中走去,越走越遠,直到回神,才發現這一處山谷,野花開得正美,五顏六色,感覺就像仙境。

身子一躍,躍到一顆樹梢上,身子傾瀉,靠在樹干上,想著滿月的話。

想著那一天,那個姑娘,傻愣愣的撞到他懷中,想著那個姑娘的手,好粗糙,想著她的智慧勇敢,與果斷,善良。

除了出生低,不識字,似乎所有美好,她身上都有。

「阿暖,你說,我該怎麼對你,才能讓你對我另眼相看?」

細細呢喃,細細思索,徐子衿想著,忽然從樹梢躍下,開始摘野花,但凡他覺得漂亮的,好看的,都摘了,放在手中,又解下頭上綁發髻的發帶,任由發絲披散,把花束綁住,放在鼻子下輕嗅,感覺味道還很香,興奮的走回小道上,對滿月說道,「滿月,走,我們現在回去!」

滿月看著披頭散發的徐子衿,錯愕的開口,「少爺,你的發,要不要梳一下?」

徐子衿想了想,「那就梳一下吧!」

「哎!」滿月說著,爬上馬車,打開一個錦盒,拿出里面的牛角梳子,又從一個小盒子里抽出一條純白的錦帶,幫著徐子衿把發髻梳好,才趕著馬車往回走。

一到盧家村

村口的大樹下,媳婦婆子們都在議論盧有旺打了盧暖的事情,有的更離譜,說盧暖被盧有旺打得只剩一口氣,就等著咽氣了。

徐子衿坐在馬車上听見,死死拽住手中的花束,吩咐道,「滿月,走!」

心中默默的想著,盧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如果,如果……

徐子衿不敢去想那些如果,第一次,他感覺到了害怕,恐懼。

滿月豈會不知道徐子衿的心思,立即馬鞭子一揚,快速的往盧暖家走去。

快到分叉口的時候,徐子衿忽然道,「滿月,你現在趕著馬車回去,去問我娘拿舒心活血丹,就說,就說,要是不給,我以後絕不會在踏入徐家的大門!」

滿月一听,腿都嚇軟了。

連忙勸道,「少爺,你可千萬不能這麼做啊,你這麼做,夫人可是會傷心的!」

「我管不了那麼多!」徐子衿說著,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回家,我自己說!」

滿月苦哈著臉,想勸的話哽在喉嚨,一時間真不知道要怎麼勸說徐子衿,有的時候,這個大少爺,很聰明,可有的時候,真的很無知。

只得趕著馬車回徐家。

馬車一停在徐府門口,陳氏和徐大浩剛好擰著包袱準備去追徐子衿,這會見徐子衿回來,陳氏欣喜不已,立即把包袱丟給徐大浩,含笑的走向徐子衿,問道,「子衿啊,怎麼回來了,是不是東西忘帶了?」

徐子衿搖搖頭,走到陳氏身邊,停下,靜靜的說道,「娘,我回來問你拿樣東西!」

陳氏痴痴一笑,「你這孩子,咱們是一家人,干嘛說得這麼嚴肅,說吧,要什麼?」

「我要舒心活血丹!」

徐子衿話才落下,陳氏便驚愕的低呼,「什麼?」

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閉上眼楮,再睜開,確定自己沒有听錯,深吸一口氣問道,「為什麼?」

「我有用!」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徐子衿卻連解釋都未說。

「做什麼用?」陳氏冷冷的問,早已經沒有見到兒子的開心,有的只是沉重。壓得她有些站不住腳。

抬頭直直的看著徐子衿,淡聲問道,「子衿,你不是小孩子,你應該,那舒心活血丹,對我們徐家來說,代表著什麼?」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只是,今天,我非要不可!」徐子衿說著,面容肅靜,渾身帶著一股冷漠,毫無轉圜的余地。

就是這一點,讓陳氏心痛不已。

退後幾步,靠在徐大浩身上,忍住眼淚,不讓它落下,「如果娘不答應呢,你當如何?」

徐子衿看著陳氏,一字一句的說道,「從此以後,在不踏入徐家一步!」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

陳氏卻痴笑起來,「呵呵,子衿啊,你是在逼娘,你,太讓娘失望,太失望了!」

十月懷胎,疼了二十年,卻不想,最後是結果是這樣。

真是就像大冷天,原本暖烘烘一片,忽然下了大雨,傾頭淋下,連冷都來不及說,就凍成了冰。

「子衿,你怎麼可以這樣子和你娘說話?」徐大浩見愛妻傷心,兒子也不道歉,出聲呵斥道。

陳氏連忙搖搖頭,「大浩,去拿來給他吧,那東西,本來就是留給他的,給他吧!」

東西沒了就沒了,可兒子沒了,她活不下去。

真的活不下去。

「可是……」徐大浩有些猶豫。

「給他吧,給他!」陳氏說著,讓丫環小草扶著她回了房間,一回到房間,陳氏就倒在床上失聲痛哭。

「夫人……」小草低喚一聲,想要上前安慰,陳氏擺擺手,示意她出去。

小草微微嘆氣,走出屋子。

卻見徐大浩拿著一個精美的盒子去了前廳,小草有些沮喪的坐在台階上,想著,徐子衿到底是怎麼了,平日里雖然混,但從不會這般不講理。

徐大浩把錦盒遞給徐子衿,徐子衿伸手去接,徐大浩死死拽住,不肯松手,徐子衿用力一拉,把錦盒拉到手里,當作徐大浩的面打開錦盒,見錦盒里面,一顆血紅的丹丸靜靜的躺著,關上蓋子,轉身就走。

徐大浩連忙喚道,「子衿,回來的時候,給你娘買些東西,去給你娘道個歉,順便哄哄她!」

徐子衿聞言,腳步一頓,深吸一口氣,才說道,「我知道了!」

看著徐子衿的背影消失,徐大浩才搖搖頭。

這孩子,終歸還是被他們寵壞了,也不知道,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想著想著,徐大浩就有些埋怨自己,當年若不是做了那混賬事,或許就不會演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子衿也不會……

徐子衿拿著鮮花,丹藥來到盧暖家門口的時候,有些猶豫要不要敲門進去,湊巧二叔準備回家拿東西,開門的時候瞧見,錯愕不已,「徐少爺,你怎麼來了?」

「哦,我要去京城了,過來跟阿暖告個別,順便問問她,有沒有什麼需要我帶的!」徐子衿說著,眼眸朝屋子里探去。

希望那抹身子,會想以往,雲淡風輕的走出來,然後抬起頭,嘴角含著一抹舒心的笑意,不阿諛,不奉承的喚道,「徐子衿,你怎麼來了?」

彷佛一切都是那麼自然,那麼的理所當然。

她就是喜歡連名帶姓的喚他,也不管他到底願不願意。

「阿暖啊……」二叔說著,有些掙扎,掙扎著到底要不要告訴徐子衿實情。

最後想著,盧暖或許會熬不下去,心一橫,說道,「徐少爺,阿暖傷著了,怕是不行了,你進去看看她吧,在這盧家村,你可是她唯一的朋友,希望她能沾一些徐少爺的貴氣,熬過來!」

一時間,二叔也不知道要怎麼形容徐子衿和盧暖的關系。

徐子衿的心思,盡管他極力隱瞞,可有的時候,他的眼角眉梢總會流出那種痴戀,可盧暖怎麼想,他不知道,想想還是朋友來形容比較好。

就那麼一瞬間,徐子衿覺得自己的心,被人挖出,仍在火力烤,油里煎,硬生生的疼,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得輕輕的點點頭,張嘴好幾次,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勞煩二叔帶路!」

有的時候,這份得失無關愛情,只因為她的一顰一笑,早已經印如心扉。

二叔沉痛的點點頭,「徐少爺,跟我來,家中貧寒,還望徐少爺海涵!」

徐子衿聞言,抬起的腳一頓,跟在二叔身後淡聲道,「阿暖說,她會努力賺錢,讓她愛的家人走向豐衣足食,更會讓她愛的家人活得幸幸福福,今日貧寒,不代表將來依舊,二叔多慮了!」

只是當入目是那小小的院子,院子的角落里,一直漂亮的野雞正瞪大了眼楮,怒視他這陌生的闖入者,它的身下,幾只雞仔嘰嘰喳喳的叫著。

院子的地只是簡單的鋪上了石板,廚房的灶台上,擺滿了藥,鍋里還冒出一股苦澀的氣息,來到門口,徐子衿看著小小的屋子里,擠滿了人,而盧暖,那個總是嘴角掛著淡笑的女子,正躺在炕上,嘴角不停的囈語著一些誰也听不懂的話。

「那個,徐少爺來看看阿暖!」二叔說著,走進屋子,走到韓氏身邊,「嫂子,徐少爺來看阿暖了,你……!」

韓氏聞言,抬起通紅的眼眸看向徐子衿,一直落個不停的眼淚落得更凶,看了一眼徐子衿,又低下頭,身子往角落里移了一些,無聲的告訴眾人,她不會出去的。

她要守著她的阿暖,陪著她。

她一生下來就命苦,不能在最後一刻,還是那麼的孤單。

徐子衿彷佛忘記這個屋子,還有其他人,入目的只有炕上那個慘白著臉,嘴唇卻異常紅艷的盧暖,怔怔的走到炕邊,坐到炕邊的小凳子上,輕聲喚道,「阿暖,我來看你了!」

一字一句,說出口,都是那麼的沉重,沉重的讓他想放棄矜持,使勁搖醒昏迷中的盧暖。

可禮教告訴他,不行。

「阿暖,你可千萬不能有事,我還欠你好多種子呢,你說,你要是這麼去了,我豈不是佔了一個大便宜!你也知道,我徐子衿一向是重承諾的,你可不能讓我失信于人。」徐子衿說著,捏緊了手中的花束和錦盒。

看著炕上迷糊囈語的盧暖,徐子衿雖然听不懂她在說些什麼,可他知道,她一定很痛苦,很害怕。

好幾次,他都想去握住那不停顫抖的小手,可他也知道,這屋子里,還有很多雙眼楮看著,他們絕不許他做出出格的事情來。

這畢竟關乎著一個姑娘的名聲,讓徐子衿煎熬不已。

聲音清冷的又說了一些話,見盧暖似乎對他的話又反應,索性從一開始見到盧暖說起,卻省去了那些會讓人誤會的場景和對話。

迷茫中,盧暖一直想要找到回家的路,可是,每一條路都一樣,讓她站在中央位置躊躇不前,根本不知道要選擇那一條。

若是前生,她一定放棄了,可這一世,她舍不得,舍得怯弱卻疼愛她的韓氏,莽撞卻敬重她的二弟,三妹四妹。

還有那麼多關心她的人,她舍不得。

恍恍惚惚中,似乎有人在喚她,一開始,她以為那是一個陷進,可慢慢的,她听出那是徐子衿的聲音,驚喜的順著那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越走越累,腦子也越疼。

「阿暖,說了這麼多,我,我……」

「徐子衿!」

聲音虛弱,模糊,可徐子衿確定他听見了,是盧暖在喚他。

俯貼到盧暖耳邊,小聲道,「阿暖,剛剛是你在喚我嗎?」

「徐子衿!」

再一次確認,徐子衿感動有些想哭,扭開頭,卻見自己的衣袖被盧暖拉住,立即把錦盒放到炕上,顧不得許多,握住盧暖的手,「是我,阿暖,是我,我來看你了!」

努力睜開沉重的眼皮,盧暖第一眼看見徐子衿的時候,眼淚不禁落下。

慌得徐子衿不停在袖口模索,終于模出一塊絹帕,連忙給盧暖擦眼淚,安慰道,「怎麼哭了呢,你不是說,你最喜歡笑的嗎?」

「謝謝你!」

「別,如果真要謝好,就趕緊好起來,把我下次帶回來的種子全部種上,打造屬于你的王國!」

對于盧暖的醒來,徐子衿是驚喜的,可二嬸,韓氏,二叔,幾人多了顧慮和擔憂。

怕這就是人最後一次的回光返照。

「我會好起來的,真的!」盧暖說著,用力扯動嘴皮,讓自己笑一笑。

卻看見徐子衿放在膝蓋上的野花,淡笑的問,「你那花是送給我的嗎?」

徐子衿聞言,看了看膝蓋上的花束,連忙拿起,遞到盧暖面前,「是啊,我在山谷看見的時候,覺得很漂亮,就摘了,準備送給你吶!」

「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盧暖問。

輕輕的嗅了嗅花的香氣,只覺得通體舒暢,人也不那麼沉重。那種面臨死亡,又死里逃生的感覺,真的,讓她太記憶猶新了。

徐子衿聞言,怔了怔,才雲淡風輕的說道,「我走得時候,忘記和你告別了,所以,回來跟你告個別,卻得知你受了傷,回家拿了丹藥!」徐子衿說著,把花束放到一邊,拿起擱在炕上的錦盒,打開遞到盧暖面前,欣喜的道,「阿暖,只要你吃了這丹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盧暖第一眼就看見那一粒鮮紅欲滴的丹丸,聞著錦盒一打開,那股藥香之氣源源不斷的傳來,心知,這粒丹丸的不凡,在瞧那裝丹丸的錦盒,上等金絲楠木,精致的雕工,每一個地方無不彰顯它的不凡和貴重。

這丹丸,太貴重,她受不起,也收不起。

可見徐子衿的執著,盧暖知道,若是拒絕,定會掃了徐子衿的一片好意,沉思片刻問道,「真的嗎?」

「當然!」

這舒心活血丹的藥引子世間難尋,他太爺爺傳下來,就這麼一粒,其中的功效,雖沒見證過,但徐子衿知道,這丹丸是價值連城的。

用兩個手指捏起丹丸,遞到盧暖嘴邊,說道,「來,阿暖,我喂你吃下!」

盧暖卻吃力的伸出手接過丹丸,說道,「讓我二嬸喂我吧!」

徐子衿一听,有些懊惱,都說關心則亂,他怎麼就忘記了,「行,讓你二嬸喂你!」說完以後站起身,把位置讓出來。

二嬸連忙走到炕邊,坐下,扶起盧暖,讓盧暖靠在她身前。

「二嬸,我想喝水!」盧暖虛弱的說著,有些喘不過氣來,眼前有些發黑,頭也暈的厲害,還想吐,她知道,那一摔,八成是摔出腦震蕩了。

二叔連忙跑出屋子,從茶壺里倒了水,端著碗走進屋子,站在炕邊,剛好遮住了徐子衿的視線。

「二叔,我把丹藥吃下了,你喂我喝水吧!」盧暖說著,把丹藥輕輕的放在身體內側,抬手作勢把藥丸放入口中。

二叔和二嬸錯愕的看著盧暖,就連二叔端著碗的手都忍不住一抖,碗中的水些許傾瀉出來,滴在盧暖的腿上。

好在水不燙,不然定會燙紅一大片。

二叔微微嘆息,喂盧暖喝了水,二嬸又小心翼翼扶著盧暖躺下,起身走到一邊。

躺在床上,盧暖覺得頭不那麼暈,也不那疼了,才對徐子衿說道,「徐子衿,這錦盒真漂亮,我長這麼大,還沒看過這麼漂亮的東西,你能不能把它送給我?」

徐子衿聞言,立即應聲道,「可以,這盒子本來就是準備送給阿暖的,難得阿暖希望,這錦盒也算是物有所值了!」

盧暖聞言淡笑,「徐子衿,我累了,想睡一會,你去京城的路上,一路小心,早日回來!」

「阿暖,你休息吧,我……」徐子衿說著,頓了頓,深深的看了盧暖一眼,才繼續說道,「我一定會早些回來,更會記得我的承諾,告辭!」

轉身,走得瀟灑。

可誰知道,他轉身這一瞬間,多難,多難。

二叔連忙起身去送,一個勁的說著感謝的話,徐子衿擺手道,「二叔,我和阿暖是知己,應該的!」

知己,知己,但願這紅顏知己,有朝一日,能變個身份。

送走徐子衿,待他的馬車走得很遠很遠,二叔才返身回到屋里,盧暖早已經把丹藥裝入錦盒,。

「阿暖,你為什麼不吃?」二叔問。

盧暖搖搖頭,「二叔,徐子衿拿來的東西,豈是泛泛之物,說不定還是人家的傳家寶,我與他非親非故,怎麼能吃?」

就是想明白這一點,盧暖才明知道吃了這丹藥,她的傷會好的快,可有的事情,她還沒想明白,所以,不能吃,也吃不得。

「哎,你說的是有道理,可是你……」

「二嬸,角落的背 里,我上次挖的人參還沒賣,你拿了切一片給我含著就好!」

二嬸聞言,哪敢猶豫,立即起身去翻找,果然在背 里,找到用紗布包著的人參,拿出去切了一片,拿進屋子,讓盧暖含在嘴里。

眼瞧著三天過去。

盧暖也好的差不多,至少坐起來不會頭暈目眩,也能吃得下東西,還能說幾句笑話逗韓氏開心。

盧暖知道,她這個娘,這次是嚇壞了。韓氏每一次看自己的眼神,都那麼小心翼翼,生怕把她給看沒了。

盧暖見韓氏拿著繡花針半天沒動,身子挪到韓氏身邊,頭輕輕的靠在韓氏的肩膀上,柔聲問道,「娘,想什麼呢?」

「娘在想,娘要怎麼做,才能讓別人不敢欺負你們,讓那些人,見著你們,都尊尊敬敬,而不是想欺就欺,想辱就辱,你們都是娘的心頭肉,我連責罵一句都舍不得,那些人,憑什麼?」韓氏說著,紅了眼眶。

盧暖聞言,才明白,這就是護犢情深。韓氏雖然怯弱,卻慈愛,卻也不溺愛,「娘,不是有阿暖嗎,再說,那天的事情,三叔他不是故意的!」

三叔,盧暖這幾天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听二嬸說,三叔是只身一人,可盧暖怎麼瞧,也覺得三叔是一個有故事的人,而且昨日二嬸似乎說漏了嘴,說了句三叔其實還是有情有義的。

盧暖一直在想,三叔到底做了什麼,二嬸為什麼會這麼說。

韓氏看了盧暖一眼,沒有接話,卻轉開話題道,「去躺著吧,別老是坐著,對頭不好,別留下病根。」

「人家想挨著娘嘛!」盧暖撒嬌道。

韓氏聞言一笑,把針線放到一邊,托住盧暖的頭讓她枕在自己的腿上,才說道,「你這孩子,現在比三妹四妹還愛撒嬌,也不怕兩個妹妹笑話你!」

「呵呵呵,那有啊,三妹四妹才不會笑話我呢!」盧暖說著,玩弄起自己的頭發。

「別鬧了,快睡!」韓氏叮嚀道。

又睡,她一天到晚窩在這炕上,那睡得著。

求饒道,「娘,我睡不著!」

「睡不著就閉著眼楮,什麼都不要想,靜靜的躺著,娘給你做衣裳呢!」

盧暖聞言,伸出手圈住韓氏的腰,臉貼在韓氏的腰上,哽咽道,「娘,這輩子,能做你的女兒,真好,真好!」

「你這傻孩子,一定要把娘弄哭,你才甘心!」韓氏嘴上說著,手卻揉揉的撫弄盧暖的發。

能有這樣子一個貼心的女兒,才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氣。

接下來的幾天,盧暖的身子也日見好轉,慢慢的開始在院里游蕩,最後索性跑出了家,在屋子周圍游走。

其實她很無聊,韓氏什麼也不讓她做,原以為二弟三妹四妹會幫著她,誰知道,他們三個叛徒,不止不幫她,還做了韓氏的眼線,盯著她。

不管她走到哪里,身後總有一個人跟著。

這幾天,韓氏也不知道怎麼了,讓二叔買了好多匹布料回來,給她們幾個孩子做了好幾套新衣裳,新鞋子,家里面也多了很多孩子,大的,小的,都圍著三妹四妹轉。

三妹四妹卻聰明的把她們喊到村口玩,然後兩人又回了家,關上院門。

夜深沉

睡了好多天,盧暖覺得渾身不對勁,偷偷的下了炕,穿了鞋子,走出屋子,打開院門,坐在家門口前的大石頭上,看著天上星星月亮。

卻見屋子轉角處有一個人影,鬼鬼祟祟的,嚇了盧暖一跳,隨即想著,這盧家村也只有徐子衿會這麼無聊,裝模作樣的喊道,「誰,是誰在那里,你出來,不出來,我喊了哦!」

只是當那黑影慢慢走出來的時候,盧暖錯愕的低喚,「三叔,怎麼是你?」

「我出來走走!」三叔說著,轉身就走。

盧暖立即追上,邊追邊說道,「三叔,你是來看我的吧?」

「不是!」三叔嘴硬的說著,走得越發快,見盧暖在身後跟著,又放慢了速度。

盧暖聞言,完全不相信,試探的問道,「是嗎,那前幾個晚上,躲在外面的人,是不是你!」

三叔咻地停住腳步,扭頭看著盧暖,低聲問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剛剛,我只是猜的!」

三叔一听,臉一紅,咒罵一聲,「小犢子!」轉身走得飛快。

小犢子?

你才是老犢子。

盧暖嘀咕著,轉身往家里走。

第二天,天一亮,盧暖就起身,洗臉漱口,剛準備做飯,韓氏已經起來,說道,「娘來做飯,你去外面跑跑,鍛煉身體!」

「娘,我沒那麼脆弱,你看我,如今好的差不多了,你別再當我是瓷女圭女圭,一踫就碎了,再說,那天的事情,是意外,你看,三壯也被蔥花嬸狠狠的揍了一頓,這幾天都不敢來我們家,就怕二弟找他麻煩,蔥花嬸也歉疚的不行,見著我,一個勁的道歉,咱們就應該學著放下,學著忘記,別人才能安心不是!」

韓氏聞言,愣了愣,隨即道,「就你道理多,好了,幫娘一起做早飯!」

「好 !」

吃了早飯,二嬸提著繡藍來到盧暖家,和韓氏一起做衣裳。

盧暖趁韓氏去茅廁的時候,靠近二嬸,眯著眼楮問道,「二嬸,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瞞著你,阿暖,你啥呢,二嬸怎麼會瞞著阿暖!」二嬸說著,呵呵一笑,卻有些心虛。

二嬸的心虛,盧暖卻瞧在眼里,追問道,「二嬸,你就別藏著掖著了,三叔都告訴我了!」

二嬸一听,咻地站起身,驚愕的說道,「有旺,有旺告訴你了,他還囑咐我,不要告訴你們呢,他咋就說了呢?」

這一點,二嬸怎麼也想不透。

「二嬸,那你說說,三叔讓你不要告訴我們什麼?」盧暖連忙追問,不給二嬸思考的時間。

「哎,還不是為了米的事情,你爹走的那段時間,你家揭不開鍋,二嬸家的日子也不好過,你三叔提著一袋大米和苞米來找我,讓我給你們送來,卻不許我說!」二嬸說著,忽然感覺不對勁,回過神才發現被盧暖訛了。

有些氣急的說道,「你這孩子,倒學會訛人了!」

「那天見到他,覺得他有些面熟,後來幾次,我覺得,他是一個心口不一的人,今天才知道,其實他有心,只是不知道怎麼表達罷了!」

一個不會表達心意的單身大叔,性格肯定是孤僻的,就算他心腸再好,他不說,也不做,誰也不知道。

忽然間,盧暖對三叔,充滿了探尋。

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想去挖三叔的秘密。

二嬸听盧暖這麼說,坐到盧暖身邊,感嘆道,「阿暖,那天的事情,別怪你三叔,他不是故意的,你或許不知道,小時候,你三叔最疼的就是你,只是後來你大了,跟你三叔不親,才越走越遠,你三叔他,其實很多時候,你三叔他,也怪可憐的!」

就因為當年的固執,執意不娶。導致如今只身一人,回到家中,連杯熱茶都沒有,什麼事情都要自己來。

「二嬸,那天的事情,我沒怪三叔,真的!」盧暖說著,沖二嬸一笑。

「沒怪就好,有空去看看你三叔,他雖然孤僻,但是阿暖啊,只要你死皮賴臉賴著他,他是拿你一點辦法都沒有的!」二嬸說著,看了一眼盧暖。

低下頭轉身縫衣服,不再說話。

有的事情,多說無益,二嬸相信,盧暖這麼聰明,定會明白,她的心思。也希望,盧暖的好,能顧到有旺,讓有旺將來,老有所依。

晚上,洗好腳,爬上炕,盧暖慎重其事的宣布,「娘,明天我要進山!」

「進山去做什麼,家里又不是沒得吃!」韓氏想法很簡單,有吃就好。

可她卻不想,家里的東西吃光了,銀子用完了,該如何?

「進山去找些香料,我答應了連掌櫃,這不,因為我摔了頭,一直沒有進山,如今我好了,總不能一直窩在家里,明天一早,我就去找二叔,跟二叔一起進山!」盧暖說著,看向二弟,忙問道,「二弟,你去不去?」

「去,要不要去叫上三壯,這膽小鬼這幾天見到我就躲,我明兒一早去被窩里捉他,讓他無處可躲!」二弟說著,呵呵呵的笑了起來。

「成,叫上三壯,咱們人多,進山,也安全些!」

韓氏見盧暖已經拿定了主意,也知道多勸無意,也就囑咐道,「進山可以,不過要小心,拿根棍子,多多敲打,把蛇啊什麼的嚇跑,另外還要主意獵人的夾子和陷進,知道不?」

「知道了娘,快睡吧!」盧暖說著,抱住韓氏倒在炕上,二弟三妹四妹也乖巧的不在說話,一家人漸漸的沉入夢鄉。

第二日,韓氏早早起身,做了早飯,盧暖和二弟吃好飯,一個人去二叔家,二弟去喊三壯。

盧暖來到二叔家

「二嬸,我二叔呢?」盧暖問。

「去鎮上給掌櫃送東西了,咋了,阿暖有事找你二叔,啥事啊,等你二叔回來,我跟他說!」

盧暖微微一嘆道,「我本來想找二叔一起進山的!」

二嬸聞言,沉思片刻道,「阿暖,二嬸給你支個招,行與不行,你自己看著辦!」

「什麼招?」

「去找你三叔!」

盧暖想了想,「要是三叔不答應呢?」

「不答應,你就纏著他,纏到他答應為止,小時候,你三叔最禁不住你纏著他,別看這些年,你三叔沒跟你說話,可二嬸自己,你三叔還是疼你的!」

听二嬸這麼說,盧暖仔細想了想,加上她本來對三叔就充滿了興趣,點點頭道,「那二嬸,我去試試吧!」

「去吧,阿暖,記住啊,好好和你三叔說,知道嗎?」二嬸囑咐道。

心中多少還是期盼,盧暖和有旺能夠和好如初。

「知道了!」

盧暖說著,轉身去了三叔家,可是走了一段路後,才驚覺自己找不到去三叔家的路,頓時恨不得罵自己千萬遍。

「你在這干嘛?」三叔扛著鋤頭,見盧暖蹲在地上,眉頭蹙起,一副痛苦的樣子,繼續問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盧暖聞言,抬頭看著三叔,呼出一口氣,站起身,搖搖頭,「三叔,我沒事,我其實是來找你的!」

「找我做什麼?」三叔問,心中卻多少有點欣喜。

畢竟這丫頭,已經很多年不找他了。

「我想進山,可是二叔去鎮上了,而山里又太危險,所以,來問問你,願不願意帶我進山?」盧暖說著,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三叔。

三叔聞言,也直勾勾的看著盧暖,一字一句的說道,「要我帶你進山可以,那你說一個,可以說服我的理由,別說這次,以後,我都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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