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敬軒臉色一沉,面上猶如籠罩上一層寒霜,喝道,「通通把弓箭放下來!世英,這銀狐明明是他們射中,你少年英俠,難道要仗勢強奪不成?」
蕭世英無奈地放下弓箭,冷哼一聲,道,「幾個小兔崽子撿了我們的便宜,跟他們客氣什麼?若非我們吃盡苦頭追了一天一夜,就憑他們幾個,能獵殺到銀狐?我看連根毛都模不到。」
周敬軒賠了一禮,道,「我這兄弟性子急了點,我們被這銀狐耍了一天一夜,心中都有火氣。剛剛得罪之處,請多海涵。方兄說五百兩銀子,實在是很公道的價格。不過我們入山打獵,身上都沒有帶太多錢財。我這里有五十兩銀子,若是方兄不介意,可以先作為定金。待回到鎮上,我再將剩余的銀兩奉上,你看這樣可好?」
熊蛋道,「你休想糊弄我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你們銀兩不夠,那就湊夠了再來青牛莊找我們。而且你們最好快一點,若是晚了,說不定別人出的價錢高,我們賣了也說不定。」
蕭世英又要發作,周敬軒伸手制止,從口袋里掏出五十兩銀子,恭敬地送到方平面前,道,「既如此,就請方兄收下這五十兩銀子作為定金。待回去湊齊銀兩,我們立刻便來青牛莊贖回銀狐。」
方平看了蕭世英一眼,道,「讓我收下定金也可以。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既然你們說這銀狐是你們追獵至此,那麼,你們至少也得露兩手,證明你們確實有獵殺銀狐的能力,這樣我才能把銀狐半價賣給你們,你說是不是?」
蕭世英頓時跳了起來,「你這麼說,是要跟我比試弓箭嗎?好,那大爺我就讓你見識見識。弓箭無眼,若是不小心丟了性命,可不要怪我。」
周敬軒哈哈一笑,豪氣干雲,「既然方兄有此提議,我們斷無理由拒絕,否則倒教方兄瞧不起了。不過今日咱們有緣相識,不能傷了和氣,所以比試是萬萬不可的。世英,你就露兩手給方兄他們瞧瞧吧。」
蕭世英搖了搖頭,「我又不是耍猴的,憑什麼露兩手給他們瞧瞧?他要是不怕死,就真刀真槍來跟老子比試,是生是死,各憑手底下的本事。」
方平哈哈一笑,「既然你不願顯露本領,那也只好由我陪你較量較量了。不過周兄說了不傷和氣,咱們也犯不著性命相搏。這樣吧,咱們各射三支箭,我怎麼做,你便跟著怎麼做。倘若這三箭你都能跟下來,這銀狐我一分不取送給你們。」
蕭世英一听,頓時便樂了。其他幾個隨從,臉上也是顯出得意之色。這次出獵,蕭世英是他們特意從佣兵工會請過來的神箭手。方平說要跟他比試箭術,那豈不是一頭撞在了刀口上。
「倘若我輸了,我便將這一雙手輸給你。」蕭世英滿不在乎地道。
周敬軒皺了皺眉頭,道,「世英,你的賭注,還是斟酌一下吧。」
蕭世英大手一揮,「這有什麼好斟酌的。溧水鎮方圓百里之內,射術在我之上的那幾個人,我還不清楚嗎?我怎麼可能輸給這兔崽子?」
方平笑了笑,「我要你的手做什麼?又不是豬蹄?若是僥幸我贏了,你就叫我一聲師傅吧。」
蕭世英大大咧咧道,「你若真能贏我,別說叫師傅,叫師祖爺爺我都願意。這可能嗎?不要廢話了,快點開始吧。」
方平也不說話,彎弓射箭,箭矢激射而出,釘在了百步開外的一根樹干上。
「好箭術!」萱萱拍著手掌跳起來,一臉崇拜的神色。其實方平這一箭,雖說是百步穿楊,但也著實普通,並無特別之處。不過萱萱臉上,依舊是那一臉崇拜的神色,令得蕭世英等人很是詫異。
「胸大沒腦的花痴女,這箭術有什麼了不得的。」周敬軒身後的一名隨從,低聲嘟囔著,臉上顯出不屑的神色。他也是男人,不管怎麼說,看著一個美女為另一個男人歡呼叫好,心中總是不痛快的。
「請吧。」方平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就這樣?」蕭世英臉上,頓時流露出不屑之色。如果方平把這也當做一件很難的事情向他挑戰的話,那也著實太可笑了。
蕭世英走到方平旁邊,彎弓搭箭,也不怎麼瞄準,一箭射出,釘在了方平箭支的下面。
方平點點頭,「不錯。」說著,微笑著走上前去,把兩支箭都拔了下來,走回原處。
方平再度彎弓搭箭,瞄準了那根樹枝,一箭射出。
「嗖」,箭支在空中劃過一道完美的軌跡,再度釘入樹枝之內。
「這不是一樣嗎?這家伙在搞什麼鬼?」一些竊竊私語的聲音響起。
「好箭術!太神了!」萱萱歡呼的更起勁了。連望向方平的眼神里,都充滿了崇拜之意。這毫無保留的崇拜眼神,令得跟過來的那幾名隨從都以嫉妒的目光望向了方平。
何祺注意到了萱萱望向方平的眼神,神色有幾分黯然,低下了頭。他能感覺到,萱萱這不是做個樣子給那些人看。萱萱的眼神里蘊含的,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由衷的崇拜。
何祺的思緒轉動了一會,轉而心中開始釋然。他跟方平曾是穿一條褲襠的兄弟,但是從前段日子起,方平好像變了,逐漸變成了一個他需要仰望的人。這種變化,從方平一拳打倒方威,逼迫他給萱萱道歉的時候就開始了。雖然明白兄弟感情永不會變,但在何祺心中,方平的形象,已經越來越高大,變成了一個他難以企及的人。
如今熊蛋對方平忠心耿耿,任勞任怨。萱萱,會喜歡上他,那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他呢?不管方平如何改變,他始終是他的兄弟。就算哪天方平做了皇帝,他肯定也會給他封個太平官職,讓他威風八面。何祺知道自己與萱萱本來就希望不大,以前的一切,只不過是他一廂情願而已。如今萱萱心有所屬,他的兄弟,又有一飛沖天之勢,他難道不替他們高興?
何祺不是那種心性狹窄之人,因此在短暫的失落之後,他立馬大吼了一句,「好!」這一句好,聲若驚雷,把眾人都嚇了一跳。
這一聲好,驚動到了方平。若是以往,他肯定覺得這小子又是腦袋里那根弦不對勁吼了一聲。不過重生之後,他的心思細膩了很多。方平瞧了瞧何祺于歡笑中還帶著淡淡失落的表情,他的目光,正有意無意地從萱萱那邊掃過。再瞧一瞧萱萱望向自己的那令人怦然心動的崇拜眼神,方平便明白了怎麼回事。
「兄弟,對不住了。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的,我也只能順其自然。」方平抿了抿嘴唇,在心中道。他與萱萱對視一眼,萱萱明眸善睞,朝他嫣然一笑,那一抹明媚的笑意,猶如初春的陽光,令得他心中轟隆隆一片響,諸多心事猶如殘雪一般迅速融化,變的空徹透明。
周敬軒等人,不會明白方平、何祺與萱萱三人心中此刻微妙的情感。蕭世英緊緊地盯著方平射出的那支箭,眼楮漸漸眯了起來。他的手指,緊緊地扣著箭支,逐漸將一張弓拉滿了。但是這一箭,他始終沒有射出。一會之後,一層層細密的汗珠,自他額頭之上滲出來,沿著臉龐流下去。他逐漸看清楚了方平那一箭的精妙之處。方平的那一箭,射在了第一箭的箭孔里。
百步開外的距離,將第二支箭,準確無誤地射入第一支箭的箭孔里,這對頂尖的神箭手而言,並非不可能。但是,倘若這個箭孔,還在樹蔭之下,在百步開外,眼楮根本難以看清楚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見到蕭世英在那里遲疑不決,遲遲未有射出那一箭,他那一方的人,也逐漸察覺到,方平這一箭,並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當弄明白方平將第二支箭射入了第一支箭的箭孔之後,一片驚嘆之聲響起。一絲絲倒抽涼氣的聲音,自幾人身上發出。以他們的眼力,就算看清楚黑黝黝的樹干上那個箭孔都不行,更不要說還射中了。到這時候他們才明白,萱萱並不是在盲目吹捧,方平的箭術,當真是神乎其技。
蕭世英瞄準了很久,嘴唇抿成一條線。最後終于臉色一橫,松手一箭射了出去。射出這一箭後,他別過了頭,根本不敢去看這一箭的軌跡。
「嗡」,箭矢重重釘入樹干之內,箭羽嗡嗡作響。有人沖過去查看了一下,隨即歡呼起來,「中了!中了!」
直到听到隨從的歡呼,蕭世英才敢回過頭來,重重松了口氣,凝重的臉色,稍有緩解。他望向方平的目光里,已經多出了許多敬重之意。他是練箭之人,對于神箭手,自然會抱有一種超乎常人的尊重。雖然他脾氣暴,性子急,但是對于比自己強的人,他一向是服帖的,否則周敬軒,也鎮不住他。
「不錯。」方平淡淡道,再度舉起了手中的角弓。這淡淡的一聲不錯,現在在蕭世英听來,已經是莫大的贊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