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行二樓,護衛們出入兩趟給那房間多加了兩個暖爐,隨後盡數退下去,整個二樓瞬時寂靜下來,街上的聲音顯得很響亮。
豐延蒼月兌下大氅,姿態風雅的坐在軟榻上,額上雖是還有一層冷汗,但神色輕松看起來心情也很好。
關上房門,岳楚人走過來,解開披風,拿出一張帕子,徑直走到豐延蒼面前給他擦額上的汗。
「小蒼子,你武功真是高,剛剛從你出現我一直都沒看清楚你的影子。」岳楚人是真心的贊嘆,她要是會那種武功,上天都是小問題。
任她給擦汗,豐延蒼唇角微勾,鳳眸如淵,「你也讓我很意外,他居然都不敢動手抓你。」早在岳楚人走出大門的時候他就看見了。那時候還在街頭遠處,所以岳楚人並沒有看見他。
「那是,我滿身毒,他敢踫才怪。」岳楚人冷哼,給他擦干淨額上的汗,然後在一旁坐下。
豐延蒼唇角含笑,「他好像伸手給你看了什麼,是什麼東西?」
「是個白蠶蠱,踫到了皮膚瞬間就能鑽進去。然後在人體里安家,生下許許多多的蠶寶寶。」岳楚人說的不以為意,卻是听得豐延蒼微微皺眉。
「如此惡毒。」在人體里安家?後脊的汗毛不禁豎起來。
岳楚人看著他輕笑,「這算惡毒麼?一般般罷了。我們這個圈子就這樣,還有更惡心的。」
豐延蒼微微眯起鳳眸,「但是出自你手的,從未有這般惡毒的。」
「又沒人威脅我,我做那麼惡心的東西干嘛?你七王若是想見識,我給你做幾樣來看看也未嘗不可啊。」微微歪著身子倚在他身上,岳楚人笑得眼楮彎彎。
「留著對付別人吧。」抬起手臂攬住她的腰,豐延蒼微微搖頭,一般糟糕的場面他也能惹,但太過惡心的他真的看不得。
「那兩個人可能都是巫教的,與你過招的那個或許是個聖教督級別的,但是那個少年、、、、我沒仔細看,但他肯定也知道什麼,不然不可能那麼快的就溜走了,大家還都沒看到他。」琢磨著今兒那兩個人,岳楚人嘆口氣,著實可惜了,沒抓住。
「近兩日確實有不少的外地人進入皇城,到底是何來頭還不知,不過他們有任何舉動我都會知道,你無需擔心。」拍拍她的肩膀,豐延蒼溫聲安慰。鳳眸幽深,其實他又何嘗不擔心?
「是啊,听說那北王要來訪,這麼多年都勢同水火的,怎麼突然間的就要來訪了?今年真是多事。」慢慢的眨眼,岳楚人悠悠道。
「今日下朝後便去了御書房,一直在討論此事。不然我也不會這麼晚才回來,本來答應與你一同來的。」豐延蒼解釋,也有些抱歉。如若他沒來,豈不是看不見那個要對岳楚人動手的人了。
「猜到了,所以我才沒等你自己來了。也幸好我來早了一步,看見了那兩個人。」微微眯眼,今兒特意的跑到了藥行來,也不知明兒開業會不會來搗亂。
「你與他可還說了些什麼?」垂眸看著倚著自己的人,因著屋子里的光線有些暗,所以她的臉也有些朦朧。
「沒有。也不知他們與前幾次巫教來的人是不是相同的目的,但若是相同的目的,怎的沒去找五哥府上的那個細作?」仰頭瞅著他,岳楚人不眨眼,清澈的瞳眸滿滿的都是他的臉。
「或許那細作也暴露了。」能夠直接找到了藥行來,可見是有備而來。
「沒準你說的是對的,那個細作也無用了。短短幾個月的時間,我就已經廢了兩枚棋子兒了。」微微擰眉,岳楚人有被敵人攻破堡壘的不安感。
「你現在完全感覺不到何慶了是不是?」攬著她,豐延蒼溫聲道。
「是啊,八成是死了。」可憐她的奴蠱,還沒活到壽終正寢,就被人給殺了。
「那高手一直躲在暗處不見天日,眼下卻有巫教教徒不斷涌入大燕,與南疆和平的關系,恐怕要終結了。」身子向後倚靠在軟榻木雕屏上,豐延蒼的手指在岳楚人的腰間游動,只是近乎于玩鬧的戳戳,卻弄得她有些癢。
「你的意思是,今年大燕很可能與南疆開戰?」抓住他的手,岳楚人扭過身子看著靠在那兒的人兒,接近傍晚,這二樓的光線也暗了下來。
「或許吧。」看似水面一片平靜,但水下的洶涌早在幾年前就有了。
「現今就是缺一個理由,大燕才不好動手。若我是你父皇,真的胸有大略,正好趁著豐延毅不見了,就發兵直指南疆,管他們要人。不交人,那就打。」豐兆天那麼聰明的人,也不知在想什麼。心知豐延毅的下落,心里有底;又能借著這個噱頭發兵南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讓他給浪費了。
「呵呵,若戰爭真的有你說的這麼簡單就好了。」豐延蒼輕笑,握著她的手,鳳眸如水。
「就是這麼簡單。我所知道的歷史上,多少個王侯將相一怒為紅顏。他們戰爭的理由就是為了一個女人,其實為的是什麼恐怕他們自己心里很清楚。但重要的是那個理由,當下不會有人反,百年後不會有人罵。」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其實很容易。
「一怒為紅顏?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任何不合理的事情牽扯到女人,那就變得合理多了。」看著岳楚人的臉,豐延蒼溫聲說道。怪不得說女人是英雄冢溫柔鄉,若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讓他發動一場戰爭,恐怕他也會毫不遲疑。
「所以,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饒是你才高八斗精通天地,也琢磨不明白女人。」女人比之男人可是要神奇的多,她們不止能溫柔如水,還能毒如蛇蠍,更是能傳宗接代,每個月流血還不會死。
「別人是否神奇我不知,我的王妃確實很神奇。」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人兒瞬時落入懷中。
伏在他身上,岳楚人仰頭看著他,四目相對,一眼就能看到對方眼楮的深處。
抿唇,岳楚人伸手模了模他的下頜,「小蒼子,冬天快過去了,你是不是又要發春了?」
豐延蒼抓住她的手,垂眸看著她,因著屋內暗下來的光線,他的眸色看起來也十分幽暗,「你之前有言在先,所以你盡可以無視。」
岳楚人嘻嘻笑,酒窩淺淺,可*的緊。
「小蒼子啊,色字頭上一把刀。我那時說過,兩年之內你最好保持童子身,泄了元氣,以後你的身體會經常出問題。」用指尖戳著他的掌心,岳楚人嬉笑道。
豐延蒼幾不可微的揚眉,隨後低笑,「你這是讓我看得模不得是麼?坐懷不亂,不容易啊!」輕嘆一聲,似乎在為他日後的艱辛生活默哀。
「去你的。你這人忍耐力超凡,不就是一‘色’嘛,算得了什麼。加油,我看好你。」拍著他的胸口,說著鼓勵的話,可是笑得很沒誠意。
「俗話有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能忍萬般,‘色’卻是最難忍耐的。」真正忍耐過的人就知道,絕對不是常人所能忍,尤其‘好風景’每日都在眼皮底下來來回回,簡直如同酷刑。
「怎麼,你還想做個風流鬼?小樣兒,沒看出來挺有大志嘛!」抬起一條腿搭在他的腿上,岳楚人微微挑著眉梢瞅著他,屋子里光線暗下來,看著他的臉也不清晰。
「成全麼?」抬手搭在她的腿上,盡管隔著好幾層布料,心底里卻能感受的到那滑膩的觸感以及白皙的顏色。
「成全你個大頭鬼。」欺身而上,岳楚人一手捧著他的臉,隨即俯首吻上他的唇。
他順勢仰頭接住她的唇,一手搭在她的腿上,一手從她的後背滑上她的後腦,然而微微用力壓向自己。
「唔、、、、」無意識的嚶嚀,岳楚人摟著他的脖頸忘乎所以。她喜歡他的溫度,他的味道,還有他軟滑的舌頭。
驀地,豐延蒼猛的翻身,趴在他身上的岳楚人瞬時改變位置被壓在下面。閉著的眼楮睜開了下,下一刻卻是被他的吻轟炸的再次合上。
隔著衣服撫模著她的腰間肚月復,豐延蒼的呼吸變得粗重。修長的指慢慢爬上她的胸脯,卻是在觸及邊緣時停了下來。
輕輕地吻著她的唇瓣,豐延蒼呼吸紊亂,輕吻順著她的鼻尖一路到額頭,「都說‘色’字難忍了,你純心要折磨我是麼?」熱乎乎的氣吹著她的腦門,豐延蒼話落,從她身上下來躺在了一邊。
還有些迷糊的岳楚人長長地呼吸著,屋子里光線很暗,以至于她睜眼都看不見屋頂,「忍不了的是我好麼?你這男人秀色可餐,若是哪天我把持不住強暴了你,可不要怨恨我。」她還真是想把他吃了,味道太他媽好了。
「呵呵,隨時歡迎。」豐延蒼低笑,笑聲里帶著幾絲暗啞,性感至極。
「不值錢。」抬起胳膊撞了他一下,岳楚人撇嘴,眼楮里卻滿是笑。
天色徹底暗下來,兩人打道回七王府。因著明日開業,所以除卻戚峰外,所有的護衛均留在藥行。
豐延蒼夜觀天象說明日初十是個艷陽天,在今天的夜晚似乎就有先兆了,因為天上烏雲散開,月掛山邊,星疏卻明亮。
翌日,偌大的皇城熱鬧非凡。七王妃與護國寺合辦的濟世堂開張,請來戲班子搭台唱戲,更有購藥有獎,且開業前三天,凡是來購藥的均有紀念品。
這個季節百姓都很閑,得知這消息的早早的便聚了過來,時辰還未到,濟世堂所在的街道便滿滿的都是人。
今日濟世堂開業是這皇城熱議的話題,更有一個消息在民間不脛而走,那就是皇上給北王回了書信,誠邀北王來訪。
七王府的馬車順著巷子拐進了濟世堂的後院,下得馬車便听得人聲鼎沸,可見這些日子以來的宣傳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
岳楚人豐延蒼、閻蘇、豐延星等人自後門進入藥行內,一樓人很多,有不少的人在抓藥。
「去樓上坐坐吧,玉林老和尚還得等一會兒能到。」還有半個時辰鳴炮,玉林方丈許是還在路上。
一行人快步上樓,但熙攘的聲音依舊不斷,在二樓也听得清清楚楚。
「估模著一會兒下朝,會有當朝官員來,你這藥行開業聲勢不小。」與岳楚人走在前,閻蘇輕聲道。
「那也是沖著他七王的面子,我又不認得。」有官員來是好事,但也有敝處,她擔心百姓會認為她與那些官員蛇鼠一窩。
「也不能這樣說,在我看來,他們又何嘗不是看著你的面子?初一那天宮里的事兒可是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朵,你已無形中成了皇上面前的紅人。」閻蘇一字一句的說著。其實他們的想法也是有道理的,畢竟豐兆天從來沒有與誰用那般語氣說話,像是又*又恨無可奈何,自是讓大家不得不猜想。
「呦呵,還有這事兒?你這樣一說,我倒是有自信了。」抬手搭在閻蘇的肩頭,兩人哥倆好。
後面,豐延蒼步履優雅鳳眸含笑。豐延星瞧著前面那兩個女人,其實對于女人之間的友誼,以前他是嗤之以鼻的。但現在卻是好奇,他很難想象她們之間像男人一樣聊天,喝花酒,看姑娘。
走進房間,熱氣撲面。窗邊偌大的軟榻更是惹眼,因為那足夠兩個人同時躺在上面睡覺了。
岳楚人直接坐在軟榻上也不管別人,閻蘇坐在另一側上下左右看的新奇,隨後輕笑,「平日里你這藥行大老板能帶著七王在這里過活,連睡覺的地兒都有了。」
「摟著你睡也成啊,只要別讓我負責,咱倆怎麼睡都成。」岳楚人不以為意,有時與閻蘇總是說一些帶葷的,現今更是什麼都敢說。
豐延星在房間左側的茶座邊坐下,听到那兩個女人的對話,幾不可微的輕吁了聲,兩個女人同床共枕又能做的了什麼?
豐延蒼舉手投足間盡是風雅,進入屋子後,便動手倒茶。因著今天開業,所以早早的就有人沏了茶放在這里。
「老七,現在這些活你都做?」接過茶,閻蘇笑道。其實豐延蒼是什麼樣的人她怎麼會不知道,只要是他想的,大部分沒有做不成的。這麼多年,除了他的病他不能控制,其余的只要接手,幾乎沒有失敗過。
「動動手罷了,何足掛齒?」豐延蒼淡淡的掃了閻蘇一眼,唇角的笑依舊溫和。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難不成五哥懶得連喝茶都得讓人捏著他下巴往下灌?」逮著機會,岳楚人就用豐延紹擠兌閻蘇。
閻蘇笑得自若,「哪兒能到那個程度?只是端茶倒水這些事兒他是絕對不會做的。」女人其實最在意的還是細節,她也是在那些細節上認清了別人認清了自己。
勾起唇角笑了笑,岳楚人無聲嘆了口氣。所以適合她的還得是豐延蒼這樣的,若是他與豐延紹一個模樣,估模著早就分道揚鑣誰也不認識誰了。
街上,猛的響起一陣吵鬧聲,二樓的幾人對視了一眼,隨後都听到了幾個關鍵字,玉林方丈來了。
「總算到了,老和尚的腳程還挺快的嘛。」刷的站起來,岳楚人也不管別人快速的走出房間下樓。一樓人還是很多,但此時卻自動分離出來一條路,眾人皆看著門口。
下一刻,一角華貴的袈裟進入視線,玉林手拿禪杖,頭戴法冠,滿身祥和,信步而來。
「阿彌陀佛,終于等來了玉林方丈,小女子喜不自勝啊。」迎過來,看著玉林,岳楚人也無意識的喜氣洋洋。雖是說過玉林無數的壞話,但是她還蠻喜歡這個老和尚的。
「阿彌陀佛!佛祖示下,老衲自當前來。我佛慈悲,造福萬方,善哉善哉。」一手托著佛珠念著佛號,這些話從玉林嘴里說出來特別有真實感,讓人不得不信。
岳楚人抿嘴輕笑,「是啊,我佛慈悲,旨在讓我濟世天下,這濟世堂就是由此得來。日後我濟世堂與護國寺同進同退,共同造福四方。」拱手抱拳,岳楚人的聲音也不小,一樓大廳內和門口的人都听得到。
「善哉善哉。」玉林念了句佛號,藥行內外就有不少人跟著同念。且街上也不似剛剛那麼喧嘩,很是寂靜。
豐延蒼走過來與玉林說話,岳楚人走向門口,門外站著不少與玉林同來的大和尚,且大部分都是岳楚人認識的。
整條長街上幾乎都是人,密密麻麻,請護國寺來的大和尚們進來,隨後濟世堂的大管家戚建走出去開始講話。
自是說一些濟世為本的話,然後便是解釋了購藥有獎,從今日開業起一直到二月初一,凡是購藥的均會給一張票子。正券由購藥者帶走,副券濟世堂留下。二月初二,也就是每年大規模處決犯人的那一天,濟世堂現場抽獎,幾乎全部有獎,拿出正券,馬上給獎品。
待得戚建講完,時間也差不多了,鳴炮!
濟世堂牌匾上的紅紗撤掉,從今日起就是正式開業了。
戲台上開戲,咿咿呀呀敲鑼打鼓的唱開,熱鬧的不得了。
听聞有獎,倒是有不少的人來抓藥。甚至有的就買點艾草,就為了得一個正券到時抽獎。
在二樓,豐延蒼與玉林坐于茶座兩方交談,兩個人都屬于那種極度沉穩的人,坐在那里如同兩座山,就是外面鳴炮時那麼響,也沒驚動他們二人。
岳楚人與閻蘇和護國寺的大和尚說說笑笑,數次的義診他們都在一起,所以自是熟悉。
「近些日子護國寺亦是來了不少的外地人,可能是不懂規矩,惹得靈貂靈山雞數次攻擊他們。」大和尚听到岳楚人說皇城外地人越來越多時說了這句話。
微微挑眉,岳楚人與閻蘇對視了一眼隨後道︰「他們進護國寺大多是當天就離開麼?」
「是啊,初七那日大雪,還來了幾撥人,後來乘著大雪就離開了。」
「還真是虔誠,冒著大雪還去上香。」岳楚人扯著唇角點頭,新年一過,都匯聚過來了。
閻蘇眸光微閃,昨日岳楚人在濟世堂門口的事她亦是知道,看來巫教真的要大規模行事了。
中午,一眾人在濟世堂用了一桌很是豐盛的齋菜。各種冬季時節見不到的青菜都有,素餡的包子也格外的香。
然而,對于岳楚人來說,無肉不歡,無滋無味的吃完,豐延蒼又與玉林坐談了許久,直至下午才道別。
「馬上傍晚了,玉林老和尚恐怕得趕夜路了。」推開二樓的窗子看著護國寺一行人走遠的影子,岳楚人嘆道。
豐延蒼自她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後道;「方丈日行三百里不成問題,待得出了城門,他腳步如飛,待得傍晚就能抵達護國寺。」
「這麼厲害!這個世界遍地高手。」冷風吹拂著臉,街道上還有很多的人進入濟世堂。
「再厲害不是也不敢抓你?昨天追蹤那巫教教徒的密衛來報,那人一路出了城,進入東柳林後消失了蹤跡。」豐延蒼輕聲,一字一句的盡數傳進了岳楚人的耳朵。
「是麼?看來他對皇城附近很熟悉啊!昨兒應該及時抓住那個小孩兒,行錯了一步,咱們得鑽不少的死胡同。」關上窗子,岳楚人轉過身,眉峰微皺。
「無需著急,在皇城的密衛我全部派出去查找那兩個人。只要他們一出現,咱們馬上就能知道。」鳳眸如水,看著她唇角的笑很溫柔。但那如水的溫柔下卻是另一種堅韌,恐怕世上最硬的鋼鐵都無法比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