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戶媳婦 004 大禮

作者 ︰ 隨風月影蘭

冷景易暗喜在心,看來辛嬤嬤倒是沒有吹牛亂說。

這後生儒雅俊秀行動瀟灑,毫不扭捏羞澀,頗有江南文士風骨。

再看聘禮的隊伍,挑抬捧抱,從禮餅到三牲,從酒果到油茶,林林總總九個人的隊伍,一樣不少,雖不能和豪門大戶人家的排場相比,但難得對方做得周全,也叫人挑不出毛病。

看慣京師膏腴氣派,冷景易對這方面倒不是很在意,只要那叫項寶貴的秀才真的是個好人才,對女兒好,那他和夫人的天便永遠晴好了。

儒生笑盈盈捧著一個盒子,給冷景易鞠躬行禮。

「冷伯父您好,這是項家的禮金,請您笑納。」

冷景易點點頭,還沒成大禮,是不能叫丈人,「不急,賢佷進屋喝茶。」

另一邊,冷劉氏拖著還未痊愈的病弱身軀,忙著指點兩個臨時找來的婆子,將女方的回禮搬出來,交待那九個全福之人的女親眷。

女親眷們樂呵呵說了不少吉利話,她們平日里也不曾和冷劉氏這樣渾身透著股又貴氣又雅致的人相處,看她慢聲細語、落落大方的,不自覺都有些自卑。

但等冷劉氏走開,她們打開回聘金的盒子偷偷一瞅,頓時換了眼色,自卑一掃而空,再看這冷家老宅便有些不屑。

是的,回聘金很少,只有二兩二錢……那還是冷知秋在路上替木永安抄佛經掙的。

西屋小廂房里,冷知秋換了身水粉團襖,坐在梳妝台前托腮出神。

這身衣裙還是去年春節做下的,那時候,父親還是當朝二品都御史。天家難測,皇帝的猜忌突然而來,就是突然的滅頂之災,縱是父親這樣要強的人,也只有無可奈何的認命。

听外面的動靜,她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和期待,但也沒什麼值得難過。就這樣嫁個殷實人家,和秀才夫君閑來磨墨賦詩,幫著他打理家務,勸他不必追求功名,如此平淡一生,也是不錯。就不知那秀才夫君肚子里是不是真有文章,能不能和她聊到一起……項寶貴,這名字真是俗得不能再俗……

正出神,門篤篤響了兩記,兩個男方的女眷捧著首飾盒子,笑呵呵的進來。

冷知秋坐直身板,抬眸看向她們。

倆女眷先是笑聲猛地止住,就像被噎到了,接著直愣愣盯著冷知秋看,看了半天,一個大叫了一聲「娘也!」,一個干脆手滑,摔了首飾盒。

外面有人問︰「怎麼了?怎麼回事?」

屋里的女眷月兌口大聲道︰「不得了啊!這娘子真正是個美人!比那畫里的仙女還要俊!」

坐在正屋外堂喝茶的儒生,听到這動靜,不由微微挑眉一笑,看來,項沈氏倒是給她兒子選了個漂亮媳婦兒?這下看寶貴還怎麼推托,嘿嘿。

外面的女眷們早按捺不住,一個個全擠進了小廂房,圍觀冷知秋,唧唧喳喳,評頭論足,臉上笑得像朵菊花,眼神意味深長,是那種深諳男女房事的過來人才有的意味深長。

冷知秋有些不高興,那些目光和言語都讓她覺得自己成了只籠里的鳥,還是被拔光了毛的禿鳥,供人取笑。

她喜歡安靜,不喜歡這滿屋子圍觀的看客!一對根本無需描摹的秀眉不由鎖起,忍著耐著,只盼她們看夠了就快些走。

「阿姨姐姐嫂嫂們,這首飾……」她想轉移她們的注意力。

其實首飾盒里全是金釵金花金簪子金步搖,黃澄澄一團,她半點興趣也沒有。

一個女眷醒過神來,忙捧了首飾盒放在梳妝台上,大嗓門吆喝︰「來來來,快給娘子試首飾了,哎喲,真好看,不管戴哪樣,都美得沸反盈天啦!」

幾個女眷,七手八腳,都往冷知秋頭上插各種首飾,一個勁贊嘆羨慕。

冷知秋垂著眸子,根本不敢看鏡子里那個滿頭黃澄澄的女孩,就像拉滿shi的雞窩……她們許是真的愛她的美貌,才這樣熱情,抑或者故意毀她的形象,她都無所謂,只求那前堂坐著的人快把這些女眷帶走,這樣的「熱情」她實在不習慣。

然而,前堂喝茶的儒生卻一點也不著急,似乎還有故意磨蹭的嫌疑,甚至和冷景易聊起了丹青筆墨,又一起到院中賞梅花,直夸這梅枝修剪得七竅玲瓏,風骨奇俊。

看這架勢,難道他還想留在冷家吃午飯?

冷景易看著「準女婿」,越看越喜歡,還真的出言邀請︰「這梅枝都是知秋修剪的。我看賢佷也是性情中人,不拘小節,今日是年三十,再沒這樣恰到好處的時光和緣分,不如就在這里吃飯,你們年輕人見上一面也無妨。」

儒生驚詫地眨眨眼,寶貴的老丈人竟然這麼豪放?!女兒出嫁前可以和別的陌生男子見面吃飯?!

他起了戲弄寶貴的興致,兩手一合︰「好啊。」

倒要看看寶貴若是知道他的準丈人和準媳婦先和他這個打醬油的過客同桌吃飯,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轉眼到了午時,冷劉氏見行大禮的人都還在,有些詫異,悄悄吩咐找來的婆子,去問老爺要不要備飯。她只備了這些人的茶點,沒想過要招待酒席,如果要開席吃飯,那就不能太簡單,這就要不小的一筆支出,可她哪里有這些錢?

偏偏冷景易是從來不為柴米油鹽發愁的粗心人,竟然想也不想就讓速速備飯,還點名要買鴻興齋的八寶鴨、松鼠鱖魚來招待嬌客。

冷劉氏又氣又急,催發了病情,坐在後堂捶著胸口就是一陣猛咳。

听著這動靜,堵在小廂房的女眷們互相看看眼色,臉上都掛著不滿︰大喜日子的,這老宅子里冷冷清清,還住了個癆病鬼,都快午飯了,也沒點動靜。要麼送客,要麼就該備酒席招待。不過看得出來,這冷家怕就是個空架子,根本辦不起一桌酒。

冷知秋擔心母親的身體,又煩這些吵鬧粗鄙的人,終于忍無可忍,略一沉吟,便坐到窗前小幾旁,取紙筆草草寫了一首小詩,折了三折,交給一個年紀最長的女眷,道︰「這是給項郎的,煩姨婆替我交給外面的嬌客。」

女眷們很驚訝,想不到這姑娘竟然讀書識字,可人家寶貴根本不認識幾個字,她們這些人,也個個都是目不識丁的婦人,你沒事寫什麼詩呀?給誰看呀?會寫幾個詩詞就了不起,拿出來炫耀?

所以,她們個個臉色越發不好看起來。

那姨婆也不好當面拒絕冷知秋,只掛著臉,一雙粗糙的手將紙接過去就胡亂握在掌心,頓時揉皺了。她用一種她自己才听得清的低聲碎碎念,一邊念著,一邊不甘不願的去了外堂找送聘金的儒生。

冷知秋茫然枯坐,總覺得怪怪的。怎麼一個秀才會起那麼俗的名字?就算不是大戶人家,好歹也是書香門第,親眷又怎麼會這樣呱噪粗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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