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這親家母居然開口閉口自稱「老娘」,當著他們的面羞辱他們的女兒。
關鍵之關鍵,哪有兩年沒生孩子,就休妻的道理?
知秋才多大?今年九月才滿16及笄之齡,要生孩子,以後還有十幾二十年時間可以慢慢來,給出兩年期限,這跟「悔婚」有什麼兩樣?不對,惡劣的程度比現在悔婚還要嚴重百倍。等嫁過去兩年再退回來,女兒以後還怎麼做人?
知秋這孩子也是,未來婆婆雖然不對在先,做小輩的怎麼可以提那麼沒退路的話題?這兩人看來還真是天生犯沖。
「親家母,你這是什麼意思?」冷景易哼了一聲,臉色黑得像鍋底。
項沈氏一點也不怕冷老爺的黑臉,橫著眼楮道︰「是你的女兒自己要期限,又不是我說的。咱是個一根腸子通到底、放屁不帶拐彎的,這個媳婦兒,實話說在這里,我不中意!兩年限期,沒的商量!時間長了,老娘心情一個不好,不曉得會怎麼虐待你家千金小姐!」
這……粗鄙!威脅!蠻橫!
文雅高貴慣了的冷景易夫婦目瞪口呆,被這一句句爆炒豆子般的俚語搶白氣得夠嗆。
反倒是甫見面就互相沒好感的準婆媳二人,在這個問題上,觀點出奇一致。
冷知秋暗自彎了彎嘴角,點頭道︰「就听姆媽的意思。」
她心里樂開了花,如果嫁到項家,夫妻和睦也就罷了,若是不和睦,兩年就能回家陪著爹娘,這真是太好了!
看她喜上眉梢,冷景易夫婦直搖頭︰這傻孩子!
項沈氏則是膈應得差點捶胸口︰好哇,看這樣子是巴不得悔婚呀!老娘的兒子那麼優秀,你以後別給老娘後悔!
好在這「君子協議」項家最多賠掉二百多兩銀子的禮金,真要說吃大虧的,應該屬冷知秋。就是她那副態度,實在讓項沈氏無法釋懷。
「行了,事情就這麼定了。兩位親家,我還有事忙。」
說著,項沈氏就板著臉離開了。
她的腳步和她的脾氣一樣,像兩只風火輪,走過冷知秋身邊,帶起一陣風。
冷知秋怔了怔,準婆婆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花香,清新、甜潤,仿佛剛從花叢中打了個滾再出來,空氣中都帶了點嫣紅的碎片。
好意外……
「唉——」父親嘆息。「知秋你這孩子,看把事情鬧的!要不是‘寶貴’還挺不錯,爹也不想要這門親了。」
「唉——」母親也嘆息。「女兒你真是要愁死你爹娘了。這親還要不要結呢……?」
「咳!」邊上有個人小心翼翼的干咳了一聲。
一家三口這才注意到,旁邊角落里還有個人,跟項沈氏比起來,這個人真是太沒存在感了,一直老老實實呆著不吭聲,竟然讓大家完全感覺不到他。
那是個十三四歲的男孩,眉眼生得精致之極,可惜有些女氣,身子骨也瘦弱,穿得又不多,整個人細伶伶的。
他站在那里,就像路邊的一根草……
冷劉氏和善地沖他招了招手,他便乖乖的湊過去,低頭等吩咐。
「知秋,這是你弟弟。他原本叫張小野,如今你爹爹剛給他改了名字,叫冷自予,以後便是你的自予弟弟。自予啊,那就是你的知秋姐姐。」
冷自予轉頭飛快的瞄了一記冷知秋,頓時面紅耳赤的把頭低得更低,幾乎埋到胸口去了。
一聲蚊吶般的輕喚︰「姐姐。」
冷知秋愕然。
這一天真是過得朵朵奇葩。
先是那莫名其妙的牛皮糖書生,接著是悍婦婆婆登門,這會兒又從哪里冒出來個「弟弟」?
冷景易解釋道︰「是這樣的,知秋——他是項家老爺的表外甥,父母都不幸過世了,一直寄養在項家。元宵迎親那天,按照風俗規矩,要你的兄弟背你上花轎,可惜這些年我和你娘也沒能給你添個兄弟姐妹的……你婆婆听說這事,體貼我們的難處,把自予過繼給我們做兒子,也就是你的弟弟。以後他就是我們冷家的一份子,知道了嗎?」
原來如此。
冷知秋又再仔細打量那男孩,彼此陌生,自然談不上什麼感情,也生不出親切的感覺,只覺得他似乎很內向,總垂著眼皮,完全看不到他心里想些什麼。
「弟弟。」她淡淡的喚了一聲。
冷自予受驚地抬了抬腦袋,又是一聲蚊吶般的「嗯」。
冷劉氏嘆口氣道︰「親家母想得還是很周到細膩的,以後知秋不在我們身邊,好歹還有自予膝下承歡。她是個辦事的人兒,就是脾氣差了點。」
說起來,冷劉氏就忍不住數落女兒︰「你婆婆是個直腸子,有些話是不中听,做小輩的要懂得謙讓孝順。你這孩子平時都好,怎麼偏生要和自己婆婆頂嘴?真正不像話!」
冷知秋道︰「剛才她忒不把知秋當人看,孩兒一時生氣,這會兒知道錯了,以後盡量多和她親近便是。」
至少,項沈氏有些特質和言行讓她有了少許改觀。也許,準婆婆面惡心善也未可知……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事情到了這地步也無可挽回,我們做父母的可不想女兒嫁出去兩年,就被休回家。你以後好自為之。」冷劉氏道。
冷景易夫婦也知道她不較真的時候,比誰都好說話,看她態度恢復軟和,也就不再訓斥她。
「弟弟住在咱們家麼?」冷知秋的注意力落在便宜弟弟身上。
「正是要和你這個姐姐相熟幾日。一會兒你們姐弟一起把西廂房邊上那間小坡屋收拾干淨,就給自予住。」冷劉氏安排道。
內事,她做得主。
冷景易不管這些,只問冷自予︰「孩子,平日里有沒有隨著你項家表哥念書?」
項家表哥,自然就是指項寶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