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文龍,那女人居然看都不看你一眼,做得真夠絕的啊。」項沈氏惱恨不已。
「她早就和我沒有干系,看我做什麼?」項文龍苦笑一下,輕拍著妻子的肩道︰「只是她身為你的姐姐,待你卻如此刻薄無禮,我想著,咱們也不必進去赴宴了,甚是無趣。」
「不行,兒子說了,我們該去,還得高高興興進去,專門氣死姓錢的一家子賤人!」項沈氏犯了倔。
冷知秋旁觀者清。目前看來,婆婆這身底氣不足、滑稽有余的打扮,顯得過分在意對手,這就已經輸給了沈芸。人家已經用「無視」直接狠狠踐踏了項家人的尊嚴。
真想「氣死」對方,恐怕還得進一步探究其隱藏在表面風光下的弱點。
「公爹,姆媽,我們一家人行得端坐得正,是錢府邀咱們,就算是鴻門宴,不赴約也是不行了。」
項文龍想想只好點頭。
——
宴席設在東園近南門的花廳,倒也不遠。
小廝領到門外,高聲稟道︰「客人到了——」
廳內喧嘩頓時沉澱下去,隨之一個粗獷的男子聲音哈哈大笑道︰「稀客啊稀客!來來來,我的夫人,隨我一起迎接故人。」
沈芸的聲音冷冷道︰「妾身舊疾發作,疼痛難忍,不方便去迎。」
「啪!」是杯子砸碎的聲音。
「啊!」是沈芸痛呼的聲音。
項文龍的眉不由得一跳。
沒一會兒,錢多多緊攥著沈芸的手腕,大步走了出來。後者踉踉蹌蹌,臉色蒼白。
這位錢多多,繼承了祖上中原黃土農民的寬額四方臉,又有著父輩行軍打仗的冷硬五官,面皮粗糙,牛高馬大,瞪起眼就像兩只銅鈴一般。
真沒想到,蘇州首富,一介商人,竟然生了這麼個長相。
錢多多還有個習慣,喜歡豎著大拇指,用拇指上的扳指使勁磨那粗糙的面皮,一邊磨,一邊斜著眼楮精光閃閃的看人,直把人看得頭皮發麻。
此刻,他就盯著冷知秋看,嘿嘿怪笑著。
冷知秋往婆婆身邊靠了靠,垂眸暗暗吸氣。早知道這錢府不是好地方,但壓力似乎才剛剛開始。
「可以啊——行啊——有你們的啊!」錢多多先來了一串贊嘆,「哪兒拐來這麼個小美人?我那寶貴佷子艷福不淺吶!」
他那婬褻的目光在冷知秋臉上轉了一圈,就開始往胸口腰肢上到處流連。
項文龍和項沈氏同時往前一站,擋在兒媳婦前面。
「錢多多,你今天擺下鴻門宴,所為何事?還是爽快些直說吧。」項文龍有些慍怒,眼角目光注意到沈芸別開的臉隱隱有些淚痕。
「什麼鴻門宴?說的那麼難听,我錢多多向來是以、德、服、人。」錢多多說完,哈哈一笑,一把挽住項文龍的手臂往里拉。「來來來,我們也算是連襟,對不對?不要這麼生疏嘛,這麼多年不來往,我是難過得飯都吃不香啊!」
就這麼進了大廳,兩個男人先拉扯著落座。
「你看看啊你看看,我專門請了蘇州最好的廚子做了這一桌子好菜,可我吃著就是沒什麼滋味呀,你說這是為什麼呢?項老弟,我跟你說掏心窩子的話喲,實在是我們這麼多年親戚不走動,我心里難受啊!」
這話真是感天動地。
項文龍和項沈氏卻臉都黑了。
「你是沒拿到我那五畝園子的地契,才心里難受吧?」項沈氏白了錢多多一眼。
錢多多磨著臉皮,抽著嘴角斜睨項沈氏,一個勁兒搖頭,又湊到項文龍耳邊小聲道︰「不是我說,項老弟,你娶的這老娘們真不上檔次,跟我的夫人比差遠了。你知道芸兒的滋味有多**嗎?嘻嘻。」
這聲音很小,但又足夠讓四周的人都听見。
立刻有三個人差點吐出血來。項文龍、項沈氏、沈芸齊齊捏住面前茶盅,指節泛白。
一場好戲可便宜了胡夫人和她的兒媳婦。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笑意在兩雙八卦的眼里來來去去,無聲交流。
除了這些人,這花廳里還坐了另外一桌女人,簡直堪稱奇觀。
從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到苦大仇深的小白菜,總共十二個,坐在一起,神色各異。
冷知秋被其中一個女子吸引了注意力。那女子在眾多鶯鶯燕燕中很特別,因為她長相普通,面黃肌瘦,竟穿著粗布衣裳,混像個下處干活的僕婦。
「哎,那個小美人兒,別光站著啊,快坐下嘛。」錢多多大聲招呼。
冷知秋抿唇不語,避開錢多多的視線,撿最遠的位置去坐,走過胡家兒媳身側時,一只腳突然伸出來,她略一頓便跨了過去。
胡家兒媳一撇嘴角,失望的縮回腳。
冷知秋坐定了,微微吐口氣。沒想到錢府的人還沒「出腳」,倒先露出一個路人的尾巴,這胡知府的兒媳看來是卯上她了。
「姓錢的,囂張完了沒?你有什麼臉囂張?你這家業是打哪兒來的,大家都明白。你再看我和文龍,我們經歷過從有到無,如今再從無到有,一點一滴都是親手打拼來的。」項沈氏晃著兩手珠寶自豪的道。
這滿手珠寶都是項寶貴孝敬的,不過,兒子的當然就是項家的。
錢多多磨著臉皮的拇指頓住,目光凶狠的瞪向項沈氏。
「你一個小小苗園能賺這麼多家當?哼!三年了,我扣著那丑女人三年,給她吃給她穿,你們居然就是不上門求我,真好耐心啊。項老弟,小姨子,你們說,你們沈家莊那五畝地真的只是苗園嗎!?」
「我的園子就算是聚寶盆,又關你什麼事?」項沈氏毫不相讓。
「哈,哈哈!好,老子先讓你們看場好戲,再來說關不關我的事。」錢多多怪笑起來。
看好戲?
「你要干嘛?」項沈氏戒備的瞪住錢多多,一把握住項文龍的手,又要去抓兒媳的手,才發現她坐得有點遠。「那個知秋,你過來,我們準備回家!」
此刻,她就是護小雞的老母雞,丈夫和兒媳都是她下意識要保護的人。
錢多多磨著臉皮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