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戶媳婦 105 特殊陪療

作者 ︰ 隨風月影蘭

不收分文,轉給知秋?」冷知秋問。

「是啊,是啊。」胡楊氏點頭點得殷勤。

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冷知秋靜默的看父親冷景易。

冷景易道︰「小女雖然已經嫁作人婦,但尚年少,談什麼做買賣?這段時間吃些教訓,也是活該。十里長街鴻福客棧那麼大的地面,怎能給她這樣的孩子胡來?知府大人還是尋個實在的商戶,著其好好經營,不要辜負了原來那位掌櫃的一片善心。」

听了這話,胡一圖、胡楊氏都臉上焦急。

冷兔也著急,忍不住去扯冷知秋的衣袖。這樣送上門的好事,難不成又要拒絕?上回鳳儀樓曹細妹送了個大肥訂單,只要冷知秋開個口就行,她偏不肯,還是他偷偷找梅蕭把事情辦了。這回再拒了,難道又要他偷偷給這個什麼知府通氣,把事情給辦了?跟著這樣的掌櫃做買賣,也太「累」了吧!?

冷知秋不睬冷兔,隨著父親的話點頭道︰「家父言之有理,知秋初學乍練,實在當不起這樣的厚望。」

胡一圖皺眉不悅,想了想又沒膽子發脾氣,只好道︰「實不相瞞,犬子登科今年就能參加大考,這既是托天之福,也是得了貴人指點相助,當然更有冷先生教授之恩。貴人囑咐下官,一定要照顧好冷先生一家,包括知秋姑娘……」

「胡大人,民婦已經是項家媳婦,不是姑娘了。」冷知秋打斷他的話,糾正道。

明明就是嫁了人,為何總有人叫她「知秋姑娘」?難不成就連外人也不承認她和項寶貴是真夫妻?

胡一圖愕然,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另一邊,冷景易發出疑問︰「敢問是哪個貴人?」

「誒……」胡一圖拍額頭,糟糕,又犯糊涂,怎麼就說漏嘴了?

梅蕭知道冷景易脾氣傲,骨頭硬,若是知道他在暗中襄助,必定覺得受辱而不愉快,所以當初就不讓胡一圖說出自己。

冷知秋心里猜測了個七八分,頓時覺得怪怪的。梅蕭幫她,她感謝,但這樣追著伸手到蘇州來,除了讓她感嘆權勢逼人之外,並不覺得有什麼好感,相反,明明是幫她,她卻覺得有點羞辱。

她倒寧願支持項寶貴的態度,放手讓她去做,好壞不論。雖然有時候會忍不住埋怨,缺少他的幫助關心,但每次從挫折里站起來,又會覺得這樣也好。

「胡大人,知秋不管是什麼貴人,恩情記下了,恩惠實在愧不敢當。這事再也休提罷,小婦人如今倒要反過來,請胡伯母還有蘇州城里的太太女乃女乃還有小姐們,就在鴻興齋設宴,只要胡伯母肯賞臉,就是小婦人莫大的榮幸了。」

說著她就起來給胡楊氏行跪拜大禮。

胡楊氏驚得跳起來。要死啊!紫衣侯看中的女人,她差點幫著錢多多去算計,這會兒又受她跪拜大禮,紫衣侯要是知道了,她的小命還有嗎?她的兒子胡登科前途還有希望嗎?

「乖佷女,哎喲我的天,快起來快起來!」

她將冷知秋扶起來,急得手心都冒汗了。「我去,我當然去,乖佷女以後可千萬別這樣行禮!」

「您是誥命夫人,小婦人是平民百姓,自然該行禮。」冷知秋不給她賣面子的機會。

原本不用給胡楊氏行這樣的禮。因為梅蕭從中施恩,冷知秋無法擺月兌其影響,這禮其實是拜梅蕭。

她沒要這免費的十里長街旺鋪,但不代表別人不要。

不久後,胡楊氏就把它高價賣給了來蘇州開分號的曹細妹。

——

從胡府出來,冷兔一路上唉聲嘆氣,生怕冷知秋听不見,特地掀開簾子,對準了她,重重的「唉」了一聲。

「何苦吶,這是何苦吶?」

冷知秋噗嗤笑,伸手在他額頭上彈了個響棗。「叫你面壁思過,過了這許多日子,還沒想明白,還不長記性。」

冷兔揉著額頭,氣呼呼扭回身子,對一旁的三爺爺道︰「要是小兔崽子我是個女人就好了,長得像她那樣,何愁不發財?」

三爺爺道︰「你真是小兔崽子。」

「你爺爺的!」冷兔罵。

「你是該叫我爺爺。」三爺爺駕著車快行在街巷石板路上。

正走到北城門口,就見一個婦人跌跌撞撞被押解出城,走路姿勢僵硬古怪,衣裙破爛,雞窩一般的亂發。

「看,小兔崽子,做個好看女人發財的下場,就是那個樣子。」三爺爺指了指那已經快要走出城門的女犯。

冷兔伸長脖子,直到女犯走得看不見了。「她是誰?難看死了。」

「她呀,原本長得頗有姿色,我們都叫她花寡婦,就是你說的那樣,長得好看,因此傍上了大官,得了很多便宜好處,發了點財,一旦東窗事發,大官自然不管她,大官太太趁機出手收拾她,這會兒是要發配到南邊當營妓,到了南蠻子的地界兒,這女人就是死也會死得很難看。」

冷兔怔怔不語,好一會兒才咕噥︰「不一樣,知秋姐姐和小侯爺不是那回事兒。」

三爺爺沉著臉。

車內,冷景易深深看著女兒,「既然做了那畜生的女人,就安分些,不要再招惹別人。」

冷知秋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父親的話怎麼這麼難听?

「爹您怎麼叫我夫君……」

「哼!」冷景易生氣的撇下嘴角。「我原是欣賞那廝的,好心好意勸告,沒想到他嘴里應承,轉個身就干壞事,不是畜生是什麼?」

就在這時,馬車進入一條僻靜的小巷,突然陰風陣陣,隱隱有劍出鞘的聲音。

三爺爺扯住馬韁繩,將車停下,一把將冷兔塞進車里。

「寶貴媳婦兒,你們全在里面不要出來!」

他這聲音突然不渾濁了,雖有些蒼老,卻很洪亮。

冷景易夫婦不明所以,冷自予要鑽出去,被冷知秋一把拉住。「弟弟不可!」

經過一些事,冷知秋對這樣的突發狀況已經不像當初那麼驚詫。

冷自予掙開她,「我要幫三爺爺。」

「你的病才好,原來學的那些本事早就沒了。」冷知秋提醒他。

外面已經響起拳腳呼喝聲。

醒悟過來的冷劉氏嚇得一把抱住丈夫的胳膊,瑟瑟發抖。「是、是強盜嗎?」這光天化日的!

冷景易瞪了一眼女兒,摟著妻子安慰,又忍不住皺眉發怒︰「我看就是那好女婿招惹的!叫他離知秋遠點,就是不听!」

冷知秋黯然垂眸,心里卻想︰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然?從前都還能護著家人,不會害家人沾惹血腥,如今是護不住了嗎?

「 」一聲巨響,馬車劇烈震動跳起,隨即,車頂裂開,很快分作碎塊散開四飛。

「啊——!」冷劉氏驚叫一聲,暈了過去。

曝露在太陽下的車上人,此刻可以看清,「匪寇」是四名黑衣蒙面的武士,身手矯捷凶狠,撇下三爺爺,直奔冷知秋而來,四把劍從不同方向刺向她。

冷景易驚得顧不上昏過去的妻子,急忙撲過去抱住女兒,想要以自己的身體保護女兒。

冷知秋還來不及掙扎,呼喊,那四把劍已經到了冷景易背後。

卻听馬蹄聲如奔雷,清嘯九天。

一條馬鞭橫飛而至,呼呼帶著勁風,瞬間卷住了四把寶劍。

那四個黑衣蒙面武士一見來人,立刻飛逃遁走。

不遠處,駿馬揚起前蹄人立而起,一個人連滾帶爬跳下馬,跌跌撞撞沖到馬車旁,推開冷景易,就把冷知秋給扯下車站定。

此人風塵僕僕,一件煙墨長衫染滿污漬,綸巾束不住零落的發,也不知多少天沒梳過了,滿臉的胡渣,若不是那熟悉的氣息,冷知秋差點沒認出來,眼前的人是項寶貴?

他卻飛快的上下檢視,確定她安然無恙,這才一把將她緊緊摟進懷里,下頜壓住她的頭頂發髻,「知秋啊,嚇死我了。」

就像為了表明他沒有說謊,箍緊她的力量隨著話音落下,也即松開。

如同一棵挺直的樹,在日光下劃過天空的長發是枝葉,仰面倒下,砰一聲。

冷知秋愕然。

三爺爺半跪著扶起地上的人,沉聲低喊︰「少主?」

冷景易鐵青著臉,扶著悠悠醒轉的妻子,默然看著女兒女婿。看著他們那熟稔親密、深情款款的樣子,他就覺得刺眼、胸悶。

冷劉氏驚嚇又憂愁的問︰「那個……是誰?」

一出現就是刀光劍影,也看不清樣子,只有地上直挺挺不知死活的人。別告訴她,這就是她的「女婿」!

「你的好女婿!」冷景易磨牙。

……

項宅里,三爺爺早就請來了一個大夫,那大夫顯然是熟識,不用打听,就直接隨項文龍夫婦進了二進正屋,三爺爺守著門,眯著老眼坐在門檻上抽水煙,吧嗒吧嗒的,不緊不慢。

冷知秋站在門口,偶爾怔怔望著他,又探頭往門縫里看。

她還是頭一回面對這樣的狀況,說不清的心慌氣短,手足無措。

小葵站在她身旁小聲道︰「小姐,嚇壞了吧?看你臉上都沒人色了,別急,姑爺一定沒事的。」

桑柔端了一個銅盆的熱水往屋里走,冷知秋攔住她,「給我,我送進去。」

「不……」

沒等桑柔說完,小葵上前一把奪過盆子,瞪了她一眼,就把盆交給冷知秋。「小姐你去吧,受了傷總要先洗傷口的,小姐莫怕——如果害怕,就閉上眼楮。」

小葵囑咐著把冷知秋送進屋。

三爺爺直搖頭,自言自語︰「唉,真是嬌滴滴小媳婦。」

桑柔啐道︰「這會兒倒獻起殷勤——那老丈人、丈母娘多少無情,主子那麼重的傷,他們也好意思翹著腳坐在堂屋里喝茶聊天,倒要人去伺候茶水。」

小葵怒道︰「只要你別進去擾了主子們,茶水便由我去伺候,用不著你這樣的嬌貴人兒。」

桑柔冷笑一聲。「從前主子受傷,還不是我在幫著處置?你家小姐好命,是個被人伺候的主子,叫她照顧爺,還不把爺照顧出大事……」

還沒等她說完,三爺爺突然睜開眼楮沉聲喝道︰「都閉嘴!滾!」

——

冷知秋捧著銅盆,覺得那盆十分沉重,她走得急,水晃出不少,濺濕了衣裙。

項文龍和項沈氏一頭一腳坐在榻邊,心疼的看著兒子,榻上的人月兌去了衣物仰躺,大夫在忙碌,一會兒就拔出支箭頭,扔在地上,「 」一聲鈍響,血絲牽扯。

冷知秋嚇得差點跳起來。

她咬咬牙,再走近,似乎看見熟悉的膚色,染著驚心動魄的艷紅,血腥味刺鼻的濃重。

大夫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只能勉強站定,道︰「熱水,來了。」

項沈氏跳起來,從她手里接過銅盆,放在榻前踏板上,擰了棉手巾遞給大夫,動作利落。大夫擦過就將手巾扔回盆里,項沈氏又立刻去洗,洗好了再遞給大夫。

沒一會兒,銅盆里的水就變成了赤紅。

冷知秋捂著胸口呼吸急促,低低的喊︰「夫君……」

榻上,一個聲音像剛睡醒般迷糊,喃喃著應她︰「知秋,對不起,我馬上回來。」

項文龍和項沈氏互相看了一眼,小兩口倒是感情越發好起來,就是可憐最近多災多難,兒媳婦不安生,兒子也不安生,也不知沖撞了哪路菩薩。

冷知秋壯著膽子又往前湊了半步,越過大夫的肩頭,看過去。

頓時,她就倒抽了一口涼氣。

現在,她終于也看到他的身體,卻是這樣……所有勻稱的肌理、流暢的線條、飽滿如玉的微小起伏,都不能吸引她的注意力,只有那東一道西一道的舊傷疤,以及大夫正在用刀和鉤小心摳挖的大小新傷口,讓她的眼楮就像被釘死了一般,又疼又移不開。

項沈氏拽了她一把,拽到滿手冰涼,嘆了口氣道︰「那個知秋,你膽子小,別看了,出去吧。」

誰知,榻上半昏迷的項寶貴听到聲音,竟醒過來,直直盯著冷知秋,彎著嘴角竟笑起來,「別!娘你走開點,讓知秋坐這里。」

項沈氏慍怒的跳起來。「臭小子你有了媳婦不要娘?!」

怒歸怒,她還是把位置讓給了冷知秋,將兒媳扯過去坐下,自己站在一旁。

冷知秋心驚肉跳的坐著,眼楮想避開那具身體,卻又怎麼樣都能看到血肉翻飛。

項寶貴握住她的手,重重的扣緊十指。這還是頭一回治傷時,身邊有個心*的人陪著,看她嚇壞了的樣子,他惡作劇的突然將她的手拉到唇邊親了一口,「嘖」的一聲。

「你!」冷知秋差點跳起來,臉臊得通紅,也稍稍放心,漸漸不再那麼害怕。

項文龍尷尬的垂眸清咳一聲,站起身和項沈氏站到一邊去,低聲道︰「兒子比你強,臉皮更厚。」

項沈氏惱怒的搡了他一肘子。

……

等到傷口包扎好了,人都走了,只剩下冷知秋陪著項寶貴。

冷知秋再也忍不住,早就紅通通的小鼻頭被項寶貴伸手刮了一下,就像開了閘,她的眼淚唰唰往下落,紛飛如雨。

「娘子來,躺我邊上。」

項寶貴歪頭努嘴,示意她躺到床里側去,眼中滿是期待,那雙眼楮是無法言說的幽幽然神韻,沒有痛楚之色,卻多了份平時看不見的耍賴,孩子一般的期待,讓人不忍拒絕。

這還是他們頭一回如此獨處于屬于他們的「新房」。

冷知秋怔怔看了一會兒,便月兌了繡鞋,小心的爬過他那綁滿繃帶的偉岸身軀,像只小動物般蜷躺在他身側。

她這麼蜷著,像靠在了一堵滿是藥味、血腥味的肉牆旁,心里更加委屈,許多日子以來的委屈全都擰著當下這份心疼,復雜多味的刺激著淚腺。

她便繼續哭,也不去擦淚水,還嗚嗚的發出低微的悲鳴。

項寶貴使勁翻了個身,側向她,抬起她的臉,吃力的低頭湊了湊,卻觸不到她的臉,只好低笑道︰「你上來點,我夠不著。」

冷知秋睜著淚汪汪的眸子,乖乖往上挪了挪,陰影覆蓋下來,胡渣刺在臉上,他的唇微微涼,溫柔的壓在她額頭,又緩緩輕吻她的雙眼,掠過鼻尖,最後封住她扁扁的小嘴。

就像這吻是可以治愈一切的靈丹妙藥,只要呼吸相連,唇齒相引,氣味相投,許許多多的話,都盡在不言中。

雖沒有**婬思,一樣在細滑的糾纏中神魂顛倒。

她無意識的抬手攀上他的胸膛,卻模到滿手粗糙的繃帶,驚得一抖,項寶貴卻皺眉,伸臂攬住她的細腰,將她揉壓進懷里。

「秋,別怕,不疼。」

不疼才怪。

冷知秋醒過神來,掙扎著掰開他的手臂。

「夫君,你怎麼會弄成這樣?那些地宮的人也幫不上你嗎?」

項寶貴的眼底閃過一絲怒火。不提地宮那幫人還好,提起來他就生氣。

「他們反了!」

他重新躺平,牽著她的手,纏著她的手指玩。

冷知秋默然無語,也不再追問究竟,掏出手帕擦干淨臉,微微噘著嘴道︰「錢多多和木子虛都知道你家的地宮了,錢多多還把園子給毀了,他去了京城,不過一直沒回來。」

「那些都不打緊,只要你沒事就好。」項寶貴輕吁了口氣。

「六子被傷了,不過這兩日已基本痊愈,他守著園子不敢離開。還有,我不小心看到你家里地下那個密室……」

項寶貴不悅的轉頭看她,「不許說‘你家’。」

「……」冷知秋愕然。

「你夫君我好幾天沒合眼了,這會兒乖乖陪我,不許再說那些討厭的事。咱們先睡一覺,睡醒了再說。」

他指了指里側的薄被,冷知秋扯過薄被蓋住兩人。

牽著手,閉上有些疲憊的眼,竟然就這樣,真的睡起覺來,沉沉的。

于彼此而言,只要這樣在身邊,就會覺得十分心安,入夢酣然。

……

三爺爺抽完水煙,靠在門邊睡著了。

冷兔終于跑回了項家,探頭探腦問︰「知秋姐姐人呢?那個小氣的神仙哥哥呢?」

「噓!」三爺爺調整了一下坐姿,繼續打盹。

冷兔一副吃驚的樣子,怪怪的看了好一會兒緊閉的房門,一轉身,就見項寶貝蹦蹦跳跳進門來,身邊是那個細眉細眼細白肉的表嫂。

項寶貝不待見他,一扯表嫂、扭臉繞過。

「咦?寶貝,你家又多出新面孔了,那娃子是誰?莫不是你娘給你找的上門女婿?」表嫂開項寶貝玩笑。

「啊呸呸呸!」項寶貝氣得跳腳。

冷兔莫名其妙掃了一眼這對表姑嫂,無聊的聳聳肩,出去溜達了。蘇州的地界兒他還不熟,得好好廝混。

表嫂道︰「寶貝,這會子新帝剛登基,滿天下不能嫁娶,你娘應該也不會催你嫁人了。倒是你那蕭哥哥小侯爺,不知什麼時候會來蘇州呢?」

項寶貝模著下巴。「我哪知道。表嫂你找他有事?」

「哎喲娘啊,我這種人哪敢去找他,我就是想,如今開了恩科,你正明表哥原是識得幾個字的,就是蘇州好多年沒有府學、縣學啥的,他連生員的資格都沒有,不曉得有沒有機會……」

兩人說著去了三進後院。

——

直到傍晚將要晚飯,項寶貴和冷知秋才醒過來。

「每次再見你,你都變得越發丑。」冷知秋看著那滿臉胡渣、憔悴眉眼出神,雖然天色昏暗,但近在咫尺,依然清晰。

「那娘子趕緊起來,伺候為夫洗漱。」項寶貴說著卻去摟住她的縴腰,連一條長腿也架到了她身上,哪里是讓她起床的意思?

先別說這姿勢意圖很可疑,光看他身上繃帶里隱隱滲出的血色,冷知秋就不由得月兌口驚呼︰「別動,別動!」

也不知他要做什麼,傷成這樣,還折騰個沒完。

項寶貴欲求不滿的嗯嗯哼哼,百般不情願的放下腿。他是受傷不輕,但有的地方可是好好的,精力旺盛,睡醒了,就叫囂得厲害,這會兒他內息弱,沒平時那麼好控制自己。

冷知秋掙扎坐起身,皺眉掰開他粘在腰上的手。

「你再這樣,我便離你遠遠的,省得誤了你治傷。」

「呃……」項寶貴立刻松手,乖乖的躺得筆直。

「等你傷好些,我替你刮刮胡子吧,你這樣,看著像知秋的叔叔輩。」冷知秋咕噥著爬下床。

她一邊理著衣裙和長發,一邊問︰「那些人為什麼要殺我?」

「叫三爺爺進來,我有話問他。」項寶貴側過身,以手支著腦袋,看她的動作。她綰發的動作、神情,在他眼里都是精致可*,像只安靜的小動物在輕巧的梳理柔軟的皮毛。

冷知秋不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成了什麼,起身走了幾步,就要出門,突然問︰「你怎麼突然回來了?你的事情都辦完了嗎?」

其實,自從張六告訴她,地宮的人詭異離開,她就猜想,項寶貴知道了,會不會趕回來?會不會擔心她?只是沒想到,比預期回來的日子晚了好幾天,她已經不抱那種猜測了,他又突然出現,還渾身是傷。

項寶貴撐起雙臂,抬起上身道︰「不想辦了。我以後就留在家里陪你,看誰敢踫你。」

「真的?」

別說冷知秋不相信他,他的話從來不知真假,更何況這麼多年都在辛苦操辦的事業,豈能說不干就不干了?也不知他心里怎麼想的。

「真的,娘子,我要陪你一起做買賣,還要和你一起生一大堆兒子女兒,其他的事,我都不管了。」

也不知他何時坐起了身,雖滿是繃帶,卻清晰可見那頎長的身形,灰綢褲下,長腿的線條和力量完美得動人心魄。

冷知秋當他在說笑話,已經開門,不及回頭看他那副樣子,不然又該吃驚,驚訝那剛硬「不美」的身姿,還有腿間未完全平復的形狀。

「三爺爺,我夫君叫你進去說話。」她叫醒三爺爺,便匆匆去灶間拿晚飯。

今晚的晚飯就在自己房里吃算了。

——

三爺爺看她走的遠了,才站起身,進門就反手闔上門反鎖。

「少主。」

項寶貴讓他給自己拿了件長衫披掛。

「我把包十八殺了。」項寶貴說的淡然。

三爺爺不吭聲。

「他和幽雪王妃有奸情,我是替師父清理門戶。」項寶貴眼底是黯沉的憤怒。

「老奴原以為行刺夫人的蒙面武士是琉國的,但交手後才發覺是自己人。包十八差遣不動他們,老奴適才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除了幽雪,還有誰會想要夫人的命?」

正說著,桑柔在外面敲門。

「爺,桑柔煲好了鴿子湯,給您送進去?」

三爺爺深看一眼項寶貴,哼哼唧唧的低聲道︰「又來一個。」

項寶貴滿臉不快,「怎麼她還在家里?我娘怎麼還沒把她打發走?」

突然想起一件事,又皺起修長好看的眉,「是不是寶貝也沒著落?嗯……」

桑柔還在敲門求入,冷知秋走在前頭到了房外,小葵端著飯菜跟在後面。

「桑姐兒。」冷知秋皺眉不悅。

「女乃、女乃女乃,奴婢給爺送碗鴿子湯,有益身體。」桑柔咬牙,笑不達面皮,比哭還牽強。

「我婆婆正說鴿子湯怎麼找不著了,原來是被你端走。」冷知秋無語的推門,卻發覺門閂著,便回到院中,坐在井沿等候。「行了,放下吧,你去忙你的,晚上都不必過來了,我夫君自有人伺候。」

那邊,項沈氏領著冷景易夫婦也走來。

冷知秋站起身迎過去。「爹,娘,我夫君沒什麼大礙,你們先回去吧,等他好些,我讓他陪著回家里,和你們好好說話。」

冷景易怫然不悅,冷劉氏道︰「讓娘去看女婿一眼,才好放心。」

冷知秋想著三爺爺在里面也不知和項寶貴說什麼機密,便道︰「娘放心便是,他這會兒精神大好,正和人說事……」

未及說完,冷景易已經怒道︰「好哇,他有力氣和人說事,卻沒工夫見丈母娘嗎?成婚大半年了,好不容易見上一次面,他就這麼‘禮遇’他的丈母娘?!」

冷劉氏臉上變色,扯著冷景易的衣袖搖頭。「景易,你怎麼又發脾氣?」

項沈氏在一旁听得惱火,伸手就推了一把冷景易。

「你像不像話?我兒子傷成那樣,小命都去了半條,你就想著讓他來拜見丈母娘?他在里頭有事,那也是逼不得已、交關性命的,又不是聊閑篇!我說你怎麼就那麼不待見我兒子?你是不是還想著拆散他們夫妻小兩口,想著把你女兒嫁個豪門大戶?」

冷景易被她推得懊惱,又不能和女人動手動腳,氣得胡子直翹。

「胡言亂語!」

冷劉氏被項沈氏的動作嚇了一跳,她還是生平頭一回見女人推男人,還是她那威嚴不可侵犯的冷老爺。

她忍不住走到中間,攔住互相不對路的兩人,蹙著眉尖對項沈氏輕聲軟語︰「親家母,不可說這樣的話。女兒女婿都圓了房,怎還說那樣折煞人的話?我們都沒有那種想法。」

「誰說他們圓房了?」項沈氏是個直腸子,當場就叫。

「……?」冷景易夫婦愕然看向冷知秋。

冷知秋的臉唰一下紅透,模著鼻子,把頭低到胸前。

「是、是知秋弄錯了……」

項沈氏氣不打一處來,說起這事,她還沒消氣呢。「噢,你把你夫君趕到屋頂去,還告訴你爹娘圓房了?你這傻丫頭是故意的,還是真的不開竅?」

說著她就忍不住想要戳冷知秋的腦門。

冷劉氏趕在前面拉起冷知秋,困惑的小聲問︰「怎麼回事啊?對了,娘放在你嫁妝箱底的那本紅封皮的書,你看過了嗎?」

冷知秋茫然想不起來,時間久了,怎麼記得那樣一本書?

冷景易卻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好,不管怎麼說,沒圓房就好!知秋,這就和我們一起回家,離那小子遠點。」

說著,他就扯過妻子和女兒的手,心情陰轉多雲,大步就要離開。

項沈氏跳腳不已,追上去拽住冷知秋另一只手。

「文龍,寶貝,快來,姓冷的要把兒媳婦搶走了!」

又對冷知秋喊︰「兒媳婦,我兒子不能沒有你啊,你千萬不能走啊!」

這驚天動地的喊聲,立刻招來了項文龍、項寶貝和正端著飯碗吃飯的表嫂。

正房的門 一聲開了,項寶貴一陣風般沖出來,驚惶的問︰「知秋?知秋你要走?」

這一下子真是紛紛擾擾,各唱各的大戲,把冷知秋拽得暈頭轉向。誰說她要回娘家的?可偏偏插不上嘴。

婆婆大嗓門直嚷嚷,父親火冒三丈拉著她直往外拖。

那邊項寶貴還如癲似狂的撲上來,噗通跪倒在冷景易夫婦面前,青絲垂地,身上的薄薄灰綢衫子很快沁出血跡。「岳父岳母大人,請到客堂說話,小婿這就換衣來見,不要把知秋帶走……」

于是項寶貝又加入大呼小叫的行列︰「哥哥,你怎麼回來了?怎麼又受傷了?」

原來因為表嫂在灶房蹭飯吃,大家都沒有告訴項寶貝家里發生的事。

這一團混亂里,冷兔興沖沖跑進來大喊一聲︰「知秋姐姐,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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