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戶媳婦 110 三下五除二

作者 ︰ 隨風月影蘭

項寶貴將冷知秋按坐下。

「手為何那麼涼?剛才躲在里面做什麼?」

冷知秋囁嚅不語。以她的矜持修養,癸水這種髒東西,即便是閨蜜之間,也是悄悄耳語的事情,怎麼告訴這位仁兄?

「哈,知秋,你不會是怯了我師母的場吧?」項寶貴開始想岔了,坐在她身邊,調笑的刮她鼻尖,卻刮到一點水漬,「咦?還在冒汗?放心吧,有我在,他們不敢擅闖進來的。娘子,你什麼都別怕,更不用怕我師母,她除了長得好看些,身份尊貴些,其他什麼都不是。更何況,在我眼里,娘子你比她好看千萬倍,更尊貴千萬倍。」

「……」冷知秋轉過臉看他。

「嗯?」項寶貴發覺不對勁,她怎麼臉又紅了?

冷知秋下了決心,伸長脖子仰起小巧的下頜,湊在他耳邊,用蚊子般的聲音道︰「夫君,我、我……想燒個水沐浴,你出去回避。」

臨到陣前,她還是沒好意思說出來。

項寶貴心想,你的身子我都看過,何至于這麼害羞?不過現在他身上有傷,的確不能面對嬌妻赤裎眼前的刺激,萬一把持不住,他自己傷再重些、痛死了也無所謂,只是一身血淋淋的樣子,先不說有礙觀瞻,更要緊的是,別嚇壞了這小女人。

「好,我們邊燒水,邊吃飯。」

魚湯澆飯,簡簡單單的美味。

兩人將燭台移到桌上,相對而坐,都餓壞了,吃得十分香甜。像這樣對坐而餐的靜好,項寶貴將她那樣子深深記在心里,冷知秋亦永不能忘懷他溫柔的眼神。

靜靜的用完晚飯,收拾干淨,炭爐上的水也燒開了。

項寶貴倒好水,便出去了。

冷知秋擰了濕巾擦拭干淨身上的汗,換了身平日睡在木屋時穿的單衣綢褲,嚴嚴實實墊護好自己,便開門探出頭去四顧低呼︰「夫君?夫君?我好了,該就寢了。」

誰知卻沒有人應。

木屋外靜悄悄,蟲鳴啾啾,花香襲人。月光淡淡灑了滿地。

她好一陣茫然失望,回去拿了外衫穿好,隨手取了門上的琉璃油燈,信步走下木梯,徜徉在花叢間。

怎麼一會兒工夫,項寶貴就不見了?

繞過一叢芍藥,突然一個白色的身影,連臉也是煞白的,彷如紅唇黑眸的絕艷女鬼。

自然是幽雪。

好在冷知秋怕很多東西,偏不怕鬼,就是有些驚詫,她居然就站在這木屋不遠處,不知有什麼意圖?便隨口打听︰「師母可見到我夫君?」

幽雪冷笑一聲。

她是心里不痛快,獨自從地宮上來,想再看看木屋里的人是不是在顛鸞倒鳳,如果是,她就放條蛇進去「助興」。結果卻發現,項寶貴不見了,只有冷知秋一個人走出來,心里頓時如夏夜喝了冰茶般舒暢。原來兩人並沒有想象當中那麼親密嘛!

「寶貴做事,向來行蹤不定,本宮豈能知曉?」

幽雪心情好的走近冷知秋,繞著她走了一圈,鄙夷不已。個頭不如自己高挑,要胸沒胸,要臀沒臀,除了像只小鳥般裝可憐、博取項寶貴的憐*,這小丫頭有什麼好?

向來自負美貌與聰慧兼得,全天下的男人,一看到她,幾乎都會失魂落魄、甘心死于牡丹花下,她絕對不會承認自己不如眼前這個沒長大的小丫頭!

不知為何,她突然想起紫衣侯梅蕭來。那個氣質特殊的男人,和項寶貴一樣可惡,連正眼都沒瞧過她!

「小丫頭,看不出還挺有媚功的,小小年紀就懂得勾引男人,水性楊花。」幽雪拿眼角上下瞥冷知秋,臉上掛著成熟知性美女那帶著譏誚的冷笑。

冷知秋心想,您是不是說反了?是不是在說您自己?

「張六,六子?」她擔心項寶貴身上那麼多傷,還深夜在外面,懶得理這「聖女」,只想盡快知道項寶貴干嘛去了。

誰知,叫了好幾聲,都沒有張六的回應。

怎麼把她一個人孤零零扔在這園子?冷知秋茫然四顧。

幽雪也是詫異。還以為張六、夏七至少是守在附近的,誰知居然也不在。這些人連夜去辦什麼要緊的事了?難道是怕明日大會時無法交代,現在忙著去布置人手?

冷知秋越過她,繼續往前走,心里有些悶氣︰招呼也不打一個就消失,這老毛病什麼時候能改改?如果找遍園子還找不到,那就回木屋睡覺,不管他了。

才走了沒幾步,肩上突然一沉,幽雪按住她,另一只手多了枚小巧精致的匕首,那刀刃不過小指長,但足以割斷咽喉要害。

冷知秋驚嚇的低呼,臉上變色。「你要殺我?」

幽雪將刀刃指著她那柔軟白皙的頸項,剝去層層優雅美麗的外表,露出猙獰狠厲的神色,咬牙切齒,慘淡月光下,更加像個女鬼。

「他以為我不敢動你,哈,其實,只要我殺了你,就算他回來,我告訴他,你就是我殺的,寶貴他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你是他恩師的女人、他的師母?」冷知秋搖頭,「不,他為了我,可以棄師命于不顧。如果你殺了我,他一定不會饒過你的。」

幽雪充滿「智慧」的笑起來。

「你錯了。你活著是重要的,如果死了,變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體,他還會*你嗎?他的師父遺命里,可是特別囑咐,要他照顧我這個師母一輩子,哈哈哈,一輩子!你說,他會為了一個死人,違逆師命,殺了他承諾照顧一輩子的‘師母’嗎?哈哈哈!」

幽雪說著,那尖利的小匕首就在冷知秋臉前劃動,作勢要劃花她的臉。

冷知秋的心思有一半不在那可怕的匕首。她在驚詫,項寶貴的師父居然讓他「照顧」師母一輩子?這是什麼破遺囑?如此不合情理。

幽雪氣得胸口痛。這小丫頭死到臨頭,居然還在思想開小差?

「唔,小丫頭,你說我是先割斷你的脖子,還是先劃花你這張小臉?」

冷知秋回了回神,眼珠子定在匕首刀刃上,反射的月光刺在眼底,冰涼生疼。她很害怕,毫無疑問。

「救命!夫君救我——!」

這是一個害怕的人下意識的反應。

喊完了才想起來,四周沒人。

但地宮里不是應該還有人會保護她的嗎?于是她又喊︰「救命啊,有人要殺我!」

幽雪瞪著絕美的雙眸,將她逼到一株梨樹,靠住無法再退,匕首橫在她頸上。

正要用力割下去,突然手臂發麻,接著渾身動彈不得。

燈火大亮,張六當先跑出來,隨後跟著臉色僵硬的高老二,以及眾多黑衣精衛。

冷知秋和幽雪面對面、大眼瞪小眼,一個嚇得動彈不得,一個無可奈何被金錢鏢制住穴位、動彈不得。

張六恭謹的讓高老二往前走了一步,去驗看仔細。

「老高,您可看仔細了?王妃她想趁‘少主不在’,殺了少主夫人。」

張六重點提及「少主不在」。

高老二背著手,黑著臉,問︰「少主深夜去了哪里?」

張六搖搖頭,「屬下不知。少主他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他的心意,屬下不敢揣測。」

擺明了和某少主串通一氣設局讓幽雪王妃入套,居然說「不敢揣測」。高老二鼻子里哼了一聲。

當年是高老二隨著張宗陽打天下,形影不離。

如今,少主項寶貴卻未必那麼信任他高老二了,反而是張六、夏七和郝十三跟著項寶貴的機會比較多。還有個項老三是項家本家人,更是被尊為「三爺爺」請在家里形影不離,地位資歷漸漸超過他高老二。

「解開王妃的穴位吧。」高老二背著手,接著又怒喝一聲︰「說好了明天大家面對面說清楚,今晚,誰也不許再動手!」

「是。」

張六眨巴眨巴圓眼,先將冷知秋從匕首下扯出來,護在身後,這才解開幽雪。

冷知秋從害怕變成了生氣,而幽雪卻從生氣變成了害怕。

幽雪需要找點台面詞做借口,再保持優雅完美的離開這個「案發現場」。

「咳,本宮這是……」

還沒等她說出那些好听但無意義的借口,項寶貴卻回來了,直接騎馬奔到眾人面前,駿馬長嘶,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但不減神采。

「圍在此作甚?還不快散去!」他跳下馬,鷹隼的目光盯了一眼高老二和幽雪,便將掛著臉明顯不高興的冷知秋扯在身邊,往木屋走去。

——

小木屋,又回到了二人的世界。

不過夜深時分,小夫妻兩口子卻在鬧別扭。

雖然同床共枕躺在一起,但冷知秋卻背對著項寶貴,縮在床榻里側。她反抗不了,項寶貴要把她弄上床躺著,她也逃不出去。

項寶貴有些疲倦的按住上月復部一處傷口,夜行奔馬,速度又極快,那處傷口本來就深,此刻血已染透繃帶。

「知秋,別生氣了,我看你以前沐浴都要半個時辰左右,不便打攪你,所以才擅自出去了一趟,沒想到你今晚會這麼快弄好……」

今晚來了癸水,不能入水浸泡,她就是擦擦身上的汗,能不快嗎?

冷知秋沒好氣的哼了一聲。「你不能在外面打聲招呼的嗎?還有,你居然用我做餌,設陷阱給你師母。」

「幽雪雖然有些武功,但只要有六子在,定能保你無虞,況且,原以為你不會那麼快就……好了,說到底是我不對,要不,你打我一頓出氣,好不好?」

冷知秋听他聲音倦慢,氣息不像往常那麼順,忍不住翻轉身,面向他。

「你知道最可惱的是什麼嗎?你這麼重傷,還四處亂跑,難道不怕我擔心的嗎?」說著她就有些鼻子發酸。

所以,說到底,竟然是小嬌妻在擔心他呀?

「好吧,我錯了。」項寶貴笑逐顏開,伸臂去摟住她的肩,將她往懷里帶。

「等等——」冷知秋猛的坐起來,抓住他的手,一點燭光照得分明,手上紅紅的,全是血。

這下,可把她急得、嚇得,臉色頓時蒼白。

她急慌慌去找來白絹布,那原本是準備著給她自己墊褲底的,人家現在血流得比自己嚴重多了……她給他纏上白絹布,一邊纏一邊忍不住掉眼淚。

「夫君,下次不要這樣好不好?知秋會覺得很難過,你爹娘知道了,也會很難過。」

纏好布帶,替他合上薄衫,小心系著腋下繩帶。

項寶貴心情很好,「一點傷不算什麼,有娘子如此關心*護,為夫死個幾百回也沒什麼大不了。」說著扯她躺下,略粗礪的指月復擦過她那涼豆腐般的臉頰,將淚痕擦干,忍不住就湊上去親了一口。

「涼豆腐」不是可以亂親的,一接觸便不舍離開,唇舌流連忘返,從額頭親到下頜,就要往下侵犯,冷知秋嚶嚀一聲,抬起手捧住他的臉,不讓他再瘋狂下去。

他只好回到她那柔女敕的唇瓣,反復廝磨,有些不滿的咕噥溢出︰「為何傷好得那麼慢……」

良久,待氣息平復,二人牽著手並肩躺著,開始比較嚴肅的臥談。

「適才出去,是安排一些人手,雖然不懼幽雪煽動地宮內訌,但為了你的安全起見,還是要準備好壓制地宮精衛的力量。明日你不用懼怕他們任何一人,有我在,誰也傷不了你,知道嗎?」

「我原本就不怕的。」冷知秋微微一笑。

接著,項寶貴將項家和張氏的淵源來歷,一點點細細告訴冷知秋。

中間提到錢滿、錢多多父子的惡行。

冷知秋問︰「錢家如此惡貫滿盈,夫君要如何報仇?」

看他似乎根本沒打算殺錢多多,對錢多多忍了又忍,實在費解。

項寶貴閉著眼楮養神,嘴里淡淡道︰「此仇不報枉為人。我要等錢多多那個傻兒子娶妻生子,時機到了,我便要當著錢多多的面,將他的小孫子閹作太監送進琉國皇宮里養,養大了就負責給所有的太監倒夜壺。再當著錢多多的面,將他的妻妾和傻兒子全部殺了,割下腦袋掛成一圈圍在他脖子上,然後再……」

冷知秋有些牙根發冷,捂住他的嘴道︰「別說了,夫君。」

錢家對項家全族做下的罪孽固然令人發指,但看到項寶貴這樣把仇恨埋在心底,苦心孤詣等許多年,再用極其殘忍的手段去復仇,她替項寶貴覺得痛苦。

但她卻沒有什麼立場去阻止他,只能嘆息︰「知秋只希望,夫君你能每天都歡歡喜喜,別的,也不多說什麼了。」

項寶貴握緊她的手道︰「從前不知道歡喜從何而來,但如今有你相伴,便每天都是歡喜的,只要你別離開我。」

他整天笑嘻嘻,未必是個開心的人。此時此刻他沒有任何笑容,心里卻真的溫暖如春。

接著說下去,直說到了張宗陽的遺命。

冷知秋驚詫的問︰「難道,自予就是你恩師遺落的幼子?」

項寶貴「嗯」了一聲。

「此事也是棘手,別說小野自己都不知道生父是誰,就連恩師當年也不知先師母將小野藏在何處,這才遺命讓我去找。恩師與先師母鬧得很僵,恩斷情絕,可憐了小野這孩子,當初先師母將他交給我撫養時,就已經身中奇毒,五髒六腑逐漸麻痹,不能劇烈動作,至今我也沒查到下毒的幕後黑手,懷疑是幽雪王妃,但又無確鑿證據。」

冷知秋道︰「把小野送到我爹娘那里撫養,也是為了迷惑那個幕後黑手嗎?讓他/她對自予放松懷疑?」

「是,在找出那個黑手之前,我希望所有人都不知道自予的真實身份,包括自予自己也不知道。我在地宮一間密室養著一個‘孩子’,和自予一般兒大小,著地宮的人嚴加守護,就是疑兵之計。」

說著他湊到冷知秋耳邊壞笑著輕咬了一下,「悄悄告訴你,密室里那個孩子其實就是塊木頭,我只告訴你了哦。」

冷知秋被他咬得癢,捂住耳朵把頭埋進他肩窩,不讓他再咬。

兩人耳鬢廝磨鬧了一陣子,冷知秋突然想起來,「不對呀!」

「嗯?什麼不對?」

冷知秋撐起腦袋,看著項寶貴的俊臉,微微蹙眉道︰「你師父讓你扶持自予做琉國王,可是幽雪王妃和自予應該算是仇人,幽雪害死了自予的娘親呢!自予做了琉國王,必定會殺幽雪王妃而後快;但你師父又讓你照顧好幽雪王妃,幽雪王妃現在還把持著琉國政權,所以,你要‘照顧’她,就不可能扶持自予當琉國王——夫君,你師父給你的遺命,根本就是讓你忙忙碌碌一輩子,卻永遠沒有個結果!」

項寶貴睜開璀璨的黑眸,眼帶笑意。「沒錯呀,娘子,你真聰明。」

冷知秋大惑不解的搖頭。「沒道理啊,既然尊師當年對你那麼好,那麼喜歡你,怎會留下如此坑害你一生的遺囑?」

項寶貴道︰「當初我也不信,但遺囑上的字跡,的確是恩師他老人家親手寫的。」

冷知秋躺了回去,抱住他一條胳膊問︰「那當如何是好?尊師待你恩重如山,若不遵遺命,夫君你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心安。」

「其實,我當初是這麼打算的。」項寶貴勾起嘴角笑得有些邪魅。「師父前兩條遺命,我打算好好操辦,至于第三條,我準備讓自予做了琉國王之後,便動手殺幽雪,我呢,自然是要出手保護,只不過,到時候我一定會‘敵不過’自予,讓自予打敗我,我再帶著幽雪的尸骨回地宮,向師父好好‘懺悔’一番便是。」

「噗嗤——」冷知秋把臉埋在他胳膊上憋不住笑。「那個王妃若是知道你存了這樣的心,必定氣死了。」

笑了一會兒,冷知秋嘆道︰「只怕幽雪王妃一直在暗中作梗,不讓你順利扶持自予走進琉國王宮吧?」

「嗯,不僅是她在耍花招,還有個駙賓,叫尚風,也是個麻煩的人物。」項寶貴幽幽的嘆息,「這些破事,原本不想叫你沾惹上去,無趣的緊。現如今,他們既然將矛頭轉向你,欲置你于死地,那我也不用客氣。我已經決定不管師父的遺命了,只陪著你,保護好你便是。」

冷知秋靜了下去,不再吭聲。

說不管容易,但那些人豈會善罷甘休?更何況,項寶貴心里,對他的恩師一定懷有愧疚。

——

次日,項寶貴帶著冷知秋第一次下了地宮。

那真是一座巍峨龐大的迷宮,有街巷,有房舍,按照奇門遁甲之術排陣,形成迷宮,其間,一流的高手如鬼似魅潛伏,若是外人進來,必定有來無回。

走過迷宮,才是真正的宮邸。最當中便是放置了項家列祖列宗以及張宗陽牌位的八千忠義殿。

項寶貴告訴冷知秋,之所以叫八千忠義殿,是為了紀念當年項羽帶過長江的八千子弟兵,垓下十面埋伏,八千神武蓋世的項氏子弟兵,無一生還,項羽自己也無顏回江東,自刎烏江。

這段歷史,冷知秋是知曉的。「莫非夫君還是項大王的後裔?」

項寶貴沖她一笑,不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指著遠處蒼莽黑暗的地方,道︰「里面還有洞天,以後再帶你去玩。」

那里面只有項寶貴一個人能進去,不過,等事情了結一下,他準備帶小嬌妻也進去玩玩。

二人牽著手走進大殿時,幽雪、高老二、三爺爺已經依次等候在里面,正給項家列祖列宗、張宗陽的牌位上香。其余近百個帶姓氏的高級精衛也聚集在殿內,齊刷刷跪在地上行禮。

殿外有很大的一方廣場,其余精衛幾乎全部到齊,靜靜列陣佇立。

項寶貴站在最高處丹墀上,身旁牽著冷知秋的手。

幽雪也站上去,還坐下了,坐在張宗陽原來坐過的盤龍臥虎交椅上,冰冷的面孔,眼角掃過二人緊握的手。

「開始吧——諸位先起來。」她儀態萬方大氣,如同一國女王。

眾人抬起膝蓋就要起身。

「跪下!」項寶貴嚴厲的哼了一聲,高高佇立的身形,挺拔如山。

眾人嚇了一跳,又跪了回去,不明所以。

項寶貴將幽雪一把扯飛出盤龍臥虎高背交椅,跌落在丹墀下。

「你們竟敢听從一個圖謀殺害少主夫人的賤人?!昨晚誰還沒有看清這個賤人的真面目?站出來!」

眾人目瞪口呆,不是來審判少主夫人的嗎?怎麼一上來就審判王妃去了?

幽雪從地上爬起來,狼狽不堪,真是狼狽不堪,她這輩子都沒這樣失過形象!原來,不端著那份高貴典雅,一旦摔倒在地,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撅臀叉腿,如同村姑。

她的臉色又青又白。項寶貴,你好狠!竟然這樣對我!

「項寶貴,你看看你身後張宗陽的牌位!你當著他的牌位,如此對待他的妻子,你眼里還有沒有你師父?你對得起這個‘八千忠義殿’的名字嗎?」

幽雪冰涼的嗓音,如刀劍般刺向項寶貴,而憤恨的目光,卻是投在冷知秋臉上。

項寶貴冷笑一聲,道︰「我師父的妻子早就不幸亡故了。你是琉國王妃,不是王後,可別忘記了。」

張宗陽晚年再糊涂,到底還是替發妻留著「王後」的空餃,替兒子張小野留著繼承王位的遺囑。

幽雪胸口一陣劇烈的悶痛,指著項寶貴。「你忘了你師父的遺命嗎?你就是這樣替他照顧本宮的嗎?!」

項寶貴臉色一沉,囂張的坐在盤龍臥虎高頭交椅上。

他的目光掃視底下跪著的百人,冷冷道︰「今日項寶貴在此說明,以後再無師命之說!我的恩師張宗陽,一生英明,對我恩重如山,他豈會留下遺囑,讓我不能娶妻生子,耗盡一生,去伺候那樣一個賤人?你們說,我師父會這麼做嗎?!」

到了最後一句,聲色俱厲,沉重的沖出大殿,盤旋在廣場上空。

幽雪踉蹌著後退。

千不該萬不該,昨晚不該沖動動手去殺冷知秋,現在她再要把自己塑造得「聖潔無辜」,恐怕也沒人信。

這時,高老二站起來,對項寶貴鞠躬行禮,才道︰「老主子當年還囑咐,要少主子帶領我們,救出張氏舊部家眷,移居琉國,更要找回老主子的幼子,扶持他登上琉國王位。這兩樁事與幽雪王妃無關,還請少主子給我們大家伙一個交代,到底是否繼續去完成這兩條遺命?」

項寶貴身子往後一靠,微微垂頭皺眉,沉吟了片刻。

「此事我自有安排。現如今有人要害你們的少主夫人,叫我如何放心在外?你們這些人,不想著保護好她,反而跟著起哄,給我增添麻煩,你們知罪麼?!」

突然,從人群中跳出一個粗短的漢子,身手之快,匪夷所思。

他就是排行在三爺爺下面的呂四。

「少主,我們大家伙都是為您做事的,是出去闖天下的,您卻讓我們這麼多人,圍著保護她一個弱女子,這不是讓兄弟們荒廢時光,自甘墮落嗎?少主您看看她,風吹就倒,一巴掌就能拍死,您這不是讓我們這些粗老爺們去捧瓷女圭女圭麼?捧摔了,摔壞了,那是分分鐘的事情,您能怪我們嗎?」

項寶貴正要發怒,冷知秋卻听得笑出來。

原來,她在這些所謂的「粗老爺們」眼里,是這樣一個形象。

「夫君勿惱。這位叔叔,您繼續說下去,知秋听著。」

呂四瞪眼,口水噎在喉管里,差點沒嗆到。

只有張六最了解冷知秋的為人,不禁抿著嘴偷笑。

呂四噎了一會兒,黑著臉,一揮手︰「少主夫人,別怪俺脾氣直,你這樣的人在少主身邊,就是個拖累,不如讓呂四殺了你干淨,少主要怪罪,大不了殺了呂四,我們一命換一命!」

這話一出口,立刻有不少人,殿內殿外都有,一起嗡嗡嗡表示支持。

幽雪在一旁听得暗笑。呂四這 驢,哄他上床沒成功,關鍵時刻,倒反而是他先跳出來對付冷知秋那小丫頭,早知道就不用去哄他了,還鬧了個沒趣。

倒要看冷知秋和項寶貴怎麼應對。

冷知秋和項寶貴互相對視一眼,項寶貴幽幽然戲謔的口吻道︰「你們都這麼有志氣,要干大事,行,你們去完成我恩師的遺命。我嘛,沒什麼志氣,就喜歡護著我這個易摔易碎的瓷女圭女圭夫人。」

冷知秋甜甜的笑。

那甜蜜蜜、笑得甜蜜蜜的樣子,讓呂四抓狂,也讓幽雪咬牙切齒。

高老二皺眉。如果把話說開,就是這樣的結果,那就不妙了。沒有項寶貴,地宮這上萬人就是一盤散沙,能做什麼屁大事?

「少主,能不能折中一下?我們不殺少主夫人,但也不用整天守著她,您還是帶著我們做事,老規矩,一年回一趟家,陪陪她就行了。如果她自己不小心得罪了什麼人,被人害了,那也是她的命……」

看來,還是這位高老二比較有想法。

這想法得到了更多人的支持,包括想殺冷知秋、以及听命保護冷知秋的人,郝十三、夏七都在其中。

張六卻硬著頭皮道︰「少主,他們不管少主夫人,六子願意保護少主夫人左右。」

這些人不了解少主夫人,不知道少主夫人對少主有多重要,護好她,比護好什麼都重要。

項寶貴挺高興,「六子不錯,很有長進。」

幽雪小聲冷哼︰「不會是被小丫頭收上床了吧……」

話沒哼完,後脖頸突然一涼,挨了一枚金錢鏢,頓時咕咚軟倒在地,昏了過去。

張六站出來自首,跪倒,皺眉道︰「少主,她滿嘴噴糞,我打暈了她,請少主責罰。」

項寶貴懶懶的「嗯」了一聲,卻不開口「處罰」。

冷知秋看大家的態度都表達得差不多了,便往前一步,朗聲道︰「諸位的意見,知秋已然明白,這里大約有上千人非要殺我不可,有一人願意誓死保護我,還有九千余人,準備袖手旁觀。知秋年少,有爹娘公婆要侍奉,有夫君要相伴,有萬千詩卷未讀,有干花事業未竟,實在不想死。試問高老二伯伯,您要袖手不殺我,我很感激,但您有何辦法,能讓那一千想殺我之人不再殺我?」

高老二想了想,道︰「將這千人全部派去琉國駐守,幽雪王妃也回琉國,未得少主命令,他們都不得再踏入中土。」

「好!」冷知秋合掌一擊,「高伯伯果然公平嚴明。」

高老二心想,你這小女子的腦瓜也很清楚,倒是平常低看了。

听到這里,呂四跳腳不干了。「我不要跟著這個王妃去琉國,她這人……少主,我還是不殺少主夫人算了,讓我跟著您吧?」

項寶貴挑眉,良久彎起嘴角笑了笑。「你這個呂老四!」

呂老四直模頭,不服氣又無可奈何。

那邊,高老二道︰「少主夫人先莫夸,也莫高興的太早。屬下剛才說的,少主帶著我們要做的事,到底有沒有答案?」

項寶貴還沒開口,冷知秋抬手,用衣袖擋住他。

「風吹大樹折,芳草碧連天。知秋雖然是個弱女子,好比那小草一般,看似好欺負,但我這麼多年都過得好好的,逢山開路,遇水架橋,經歷波折,至今安康。高伯伯您再看看我夫君,手眼通天,一身本事,如今卻傷痕累累。你們要做什麼事都可以,但請你們保護好你們的少主,不要再像這次一樣起內訌,累他受如此重傷。」

話鋒一轉,如同山回路轉。

人們恍然發覺,弱者不弱,強者反而更值得憂慮。如同水滴石穿。

項寶貴神色怔忡。「知秋,你要我離開嗎?」

冷知秋搖頭道︰「不了斷恩師遺命,安能有平靜生活?知秋相信夫君能落子定江山,扶搖青雲上,還是舊時的話,我願意等你。只不過——」

她轉向大殿,面對眾人,眼楮看著高老二。

「只不過我夫君傷重在身,我要他痊愈了再說。在此期間,你們不準再拿任何繁瑣之事來騷擾他,把要殺我的人速速清理走,讓我夫君安心養傷。」

「少主夫人的話,十分在理。」高老二由衷的低下頭,表示同意。

項寶貴神色復雜的站起身,牽起冷知秋的手就往外走。

「你帶我去哪兒?」冷知秋白著臉,難受的絆著腳走路,她身子來潮,絹布快承受不住,要趕緊去換一塊。

「帶你去做一件開心的事!」項寶貴見她走的慢,一把將她抱起來。

「啊——」冷知秋臉更白了,隱隱感覺到,有不該流出來的東西,慢慢滲出褲子,滲到裙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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