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34地獄一年()
殺聲此起彼伏。
大火銃「轟隆隆」巨響,一聲,兩聲,三聲……
中軍大營四周守衛的士兵伸長了脖子張望,想看看究竟為何突然爆發這番戰事。除了平日演練,這些年,他們都沒機會親歷戰火。
帳內,冷知秋蹙緊了眉尖,掙扎許久,猛的睜開眼楮。
「何事冬雷震震?」
她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不知身在何處。怔了一會兒,又是一陣巨響,嚇了她一跳,下意識就坐起身。
待爬下虎皮榻,卻看見地上凌亂的女子衣衫、首飾,冷知秋錯愕不已。這些衣裙乃至肚兜、褻褲……是誰的?她慌忙低頭察看自己的衣物,發現完好無缺,這才松了口氣,腦子也逐漸清明,艱難的咽了口口水,喉管的悶痛讓她眼淚都下來了,該死的梅蕭!
他將她擄到了……這是軍營?!
——
守備大營外,戰局膠著。數千身負精良武藝的地宮精衛,對陣數萬善守的弓箭兵,更有四門大火銃助陣火力。雙方都是訓練有素,變陣迅速。
項寶貴站在箭雨、炮火之間,突然呆立不動。
甕城上方,鐵旗桿上綁著的女人已經燒成了漆黑一團……
梅蕭也注視著項寶貴,僵立不動。
一邊是高老二全力指揮,一邊則是李將軍全力鎮守。兩個正主兒此刻卻仿佛游離去了另一個世界。
項寶貴的心跳和呼吸早就隨著那個燒黑的女人而停止,渾身冰涼。
他想過很多種與梅蕭爭奪妻子的情況,不願真的傷及彼此性命,但求隨著時間流逝、事實勝于雄辯,梅蕭終有一日會放下。想一千道一萬,卻沒想到,結果是「冷知秋」死在前頭,成了兄弟相爭的祭品。
痛,徹骨;悔,莫及。
如果知道會害「冷知秋」死,他寧願讓步,寧願死的是自己。他不敢看那熊熊燃燒的火堆,又忍不住總是去看,希望是自己看錯了,希望那個黑乎乎停止掙扎的東西並非他的愛妻冷知秋。
對他來說,相距救出「愛妻」只差最後一步距離,可是,卻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隱約熟悉的面容化為烏有——那一眼絕望,世間萬物仿佛都成空,只有無盡的黑暗。
這是真的嗎?真的嗎!?怎麼會?!
火光明明滅滅,梅蕭看著項寶貴哀戚絕望的臉,看著他飛舞的青絲繚亂如煙,看一支羽箭射中他的肩,他卻仿佛無知無覺……「我贏了。」
是的,梅蕭贏了,他清楚項寶貴的軟肋所在,這次,項寶貴必死無疑。
他們彼此凝視著,不約而同想起許多往事。
想起當年攜手遨游四海的種種情誼,想起冰雪的船頭,梅蕭也曾像現在那樣的姿勢佇立,高聲吟唱︰「一夜北風寒,萬里彤雲厚;長空雪亂飄,改盡江山舊。仰面觀太虛,疑是玉龍斗;紛紛鱗甲飛,頃刻遍宇宙。騎驢過小橋,獨嘆梅花瘦!」
項寶貴則笑︰「你酸溜溜唱了半天,就是嫌兄弟給的飯不夠,叫你吃瘦了嗎?」
梅蕭哈哈大笑︰「不懂就別亂說,我怎麼會結交你這樣一個大老粗?項寶貴啊項寶貴,你說奇怪不奇怪,我所有的朋友里,個個滿月復經綸,可偏偏真心相待的,只有你一人!」
那時候他生棉袖,小帽積雪;他墨發黑衣,劍刃沾血。如此截然不同,卻形影不離。那時候,他和他,都不知道世間情為何物,眼里只有天地玄黃。
俱往矣,兄弟如手足,愛人卻比性命更重要——
「梅蕭,待我殺你。」他對著甕城上方的兄弟低語。
這次是當真的,並非過去那樣只是說說罷了。今晚,殺了梅蕭,他就自殺,去陪「妻子」于九泉。
梅蕭沒听見,但卻比耳邊低語還心知肚明,于是沖項寶貴微微一笑。
「來吧。」
——
夜深而越發喧鬧,腳步聲紛亂起來。
帳外北風呼號,冷知秋走到帳門處,掀起厚簾子一條縫隙,竟見下起雪來。這怕是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家里棉被尚未置妥,公公婆婆還不知關在何處,夫君此刻莫非在和梅蕭兵戎相斗?
冷知秋深吸了口氣,冰涼透肺。
她一把掀開簾子走了出去,稀疏的雪籽伴著北風打在臉上,讓她幾乎睜不開眼楮。
守在帳外的士兵立刻將刀攔在她面前。「夫人請回帳!」
「叫梅蕭來見我。」冷知秋皺眉瞧著面前的刀刃。
「反賊侵襲,紫衣侯正在指揮剿殺賊寇,夫人請回帳!」守衛們恭恭敬敬回復,但也毫不留情的拒絕放行。
冷知秋听得心慌,先回了大帳內,想著怎麼才能逃出去,與夫君會面。
耳听得遠處轟隆隆炮響,嚇得她四肢冰涼,腸子都打結了。她沒空去恨梅蕭,去疑惑中間發生了什麼插曲,她只想逃跑,或是祈禱夫君項寶貴能夠順利沖進來救走她,祈禱他不要再受傷。夫妻吵嘴是一碼事,面對如今這樣的局面,她哪里還有心思去生氣?只想一家團聚了再說。
可听帳外遠處那一聲聲巨響,亂七八糟的呼喊,她縱然再安慰自己、相信項寶貴,也是枉然徒勞。她不淡定了。
目光紛亂的掃過帳內,一遍又一遍,怎麼逃跑?掃過地上凌亂的衣物,掃過帳中的火盆,掃過桌上未干的硯台和折疊的白帕……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她突然沖到火盆前,抬腳踢翻,將一床錦被裹在身上,便縮在角落里,靜靜等候火勢蔓延,先是地上的竹席、毛毯,接著是矮幾以及上面整齊端放的白帕,帳中光亮奪目、如同白晝。
「大帳著火了!」外面觀望大營南面戰局的守衛驚覺,大叫一聲。
冷知秋在守衛們沖進營帳的那一刻,使勁掀開營帳一角,滾了出去。那帳布是釘死在地皮里、壓了石塊的,急忙中,她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當時不覺得手痛,只顧著滾出帳外,丟下錦被往人少的地方疾奔,直到跑上一條黑壓壓的小路,似乎上了魚子長坡,她才稍稍松下一口氣。這時,手掌心的劇痛終于慢慢清晰,它已經被營帳布的邊緣勒割得皮破肉綻。
按說那些守衛不會追不上她,可他們忙著救火,中軍大帳是主帥紫衣侯住宿、辦公的地方,燒毀了,主帥住哪里?更何況還要搶救紫衣侯的信、令箭、虎符等等許多重要的物品,至于那個「禍水紅顏」逃跑了還是燒死了,他們暫時可顧不上了。
冷知秋跑的時候,心里存了兩個想法︰一是要往人少處走,二是要往高處跑。
到高一點的地方,她就可以看看南邊到底是什麼情況,興許還有法子瞧見夫君項寶貴。
可是越爬越高,小路蜿蜒,卻反而延伸到樹叢緊密、荊棘橫生的幽僻深處,別說看不到外面的情況,連聲音也漸漸听不太清了。
她正要返身往回走,卻听附近有幾個人在說話,靜悄悄黑壓壓一片中,就像幽靈鬼怪在對話。她不信鬼神,但一路疾奔,出了些汗,這會兒一停下,汗液蒸發,加上這陰森的境遇,頓時背脊發涼。
只听有個聲音道︰「砍這里,砍那里會砍斷手。」
又一個聲音道︰「這把是寶劍,砍這里會在他後背心割個大洞。」
「哎喲,痛死老娘了!」另一聲暴喝。
聲音仿佛從地底下傳來,經過反復回蕩、繞行,已經听不清男女,但這對話內容卻真真切切。
冷知秋茫然听著,循聲找去,手按到一處蒿草密集的土牆,不料那土牆竟然是松動的,一按就轉開來,一股風直往里面吹,仿佛一個帶著巨大吸引力的漩渦,將本就失去重心站立不穩的冷知秋卷得跌跌撞撞滾了進去,土牆隨之在她身後關攏,風停歇,一切歸于寧靜。
「……」見鬼!
冷知秋抱著雙臂,在黑咕隆咚的空間里瑟瑟發抖。
這時,卻听清了那幾個說話的人,語音分明是冷兔、項寶貝、公公婆婆,還有個聲音不太熟悉,但听過。
「小兔!」冷知秋驚喜的喊。
然而她的聲音反復回蕩了許久,卻不聞冷兔答應,他們這些人自顧還在說話,似乎根本沒听到她的呼喊。
「叮——」
「砍斷了,砍斷了!太好了!」
「我們快走,一會兒梅蕭趕回來就糟了。」
「我兒子人呢?他和那個臭生撕破臉了嗎?」
……
冷知秋終于听出,還有個人是夏七。听他們說話,似乎是夏七和冷兔、項寶貝悄悄來救走了項文龍夫婦。
他們怎麼知道項文龍夫婦關在附近?他們又是怎麼進來的?這里到底是哪兒?為何他們听不見她的呼喊?
「老七!小兔!我在這里!」冷知秋惶急地又喊了幾聲,卻听黑暗中人聲與腳步聲都漸漸輕了、遠了……這就仿佛一個人好不容易看到一根救命稻草,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就是夠不著,只能絕望的溺斃……
真希望這只是一場詭異的噩夢。
良久,冷知秋有些虛月兌的蹲坐,捧著劇痛刺骨的右手掌,茫然睜大眼楮,看著四周黑乎乎一片。
坐了一會兒,她覺得似乎有點力氣了,便鼓起勇氣慢慢起身、往前試探著走,一步、兩步……走著走著,才發覺似乎是個干燥、逼仄的甬道,有微微的氣流通過,並不窒息。
「小姑娘,別往里走了。」一個聲音突然道。
「呀!」冷知秋嚇得心都差點蹦出口去。
本來今天不打算更新了的,因為昨天去醫院照小寶寶,它太懶了,一直沒動靜,害得我只好上下樓梯走來走去折騰了三個多小時,累得半死,才把丫折騰醒了……照完B超,回到家喝牛女乃喝得急,是冷的,結果拉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肚子……
接下去的內容是關于知秋創業的重要轉折,也是揭開項家秘密的重要轉折,項寶貴的心境、梅蕭的去向都會在這段時間發生重要變化,估計要寫個兩三萬字,我本打算兩三章寫清楚,但目前的身體狀況,恐怕寫不了那麼多字。
早上醒來看到票票和土豪君的鮮花,有點懵,很感動……覺得不更新就太對不起你們,所以先寫了三千字,不好意思,辜負你們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