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傅老丞相回到府里時,傅老太君還未歇息下。
「相爺,今個一天可累壞了?」老太君一邊伺候著老丞相沐浴,一邊開口問道。
老太君年輕時算是個溫柔的女子,對老丞相很是體貼,老丞相沐浴基本都是她親手伺候的。
而老丞相向來只重視正妻和嫡子嫡女,因此對老太君是十分敬愛的。
「倒是不太累。」老丞相眯著眼回答,頓了頓,又緩緩睜開眼瞧向老太君,思慮了片刻開口道︰「夫人可還記得當年葉姨娘所生的那個孩子?」
老太君手微微一滯,臉上雖然長了皺紋,卻因年輕時保養的極好,比尋常的老太太更顯年輕些。
「相爺怎麼會突然想起那個孩子?」老太君是記得的,那個孩子…雖然是葉姨娘所生,卻讓她覺得有一分親切,只是不知為何,後來便突然失蹤了,葉姨娘是鬧騰了一段時間,相爺和她也使了許多下人去尋,尋了一段時日卻沒有半點兒消息,往後便不了了之了,葉姨娘安分了,大家也就都忘了這茬。
如今再听及老丞相突然提及,自是十分疑惑的,又問道︰「相爺可是有那孩子的消息了?」
老丞相點點頭︰「夫人記得那個江南來的丫頭,沐如錦麼?」
老太君眉頭一凝,自然記得那個丫頭,是奪了她寶貝孫女夫婦的丫頭,點了點頭︰「記得。」
「那丫頭就是老夫流落在外的庶女所生。」
老丞相的語氣很平淡,只是落到老太君心頭卻是大驚。
老太君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丫頭是老丞相的庶孫孫女,天底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相爺確定嗎?可是那丫頭的手段?」老太君問道,以為是沐如錦耍的什麼手段。
「已經讓太醫滴血過了,確實是老夫的庶外孫女,而且當年一起失蹤的兩個丫環也回來了,還有龐大夫作證。」
「龐大夫作證?」老太君自然也知得龐大夫,隨後想起,當年那孩子失蹤的同時,龐大夫也在盛京消失了,當時不以為然,如今想來確實有所聯系?
老丞相又點了點頭道︰「我讓那丫頭明日進府來住,夫人準備一下…今日太子和老太師都在,老夫定然要把她接回府的。」
說著,擺擺手,緩緩站起了身子。
老太君了起來了,拿起干淨的錦布為老丞相擦干身子,眉頭卻是一直微微皺著的。
「相爺,只怕讓那丫頭進府,會惹了若兒傷心。」說著又伺候著老丞相穿了里衣。
「夫人所說,老夫豈會不想。」瞧向老太君,又道︰「讓那丫頭住到相府來,也是為了若兒。」
老太君听了老丞相的話有些不明所以︰「如何會若兒?」
「那丫頭畢竟還是個未及笄的孩子,進了府,夫人可以多給她些好處,若是好好教導,讓她教亦宸那孩子讓給了若兒。」老丞相這話說得很是自然,全然沒有顧慮到,如錦也是他的親生孫外女。
老太君老眼微微閃過,嘴上浮出笑意,點頭道︰「原來相爺是這般打算,妾身明白了。」
「嗯。」老丞相輕嗯了一聲,又道︰「明日起了和瑤兒打個招呼。」
「是,相爺。」老太君應著,扶了老丞相去歇息了,心中卻盤算著,該如何讓那丫頭將亦宸讓給了若兒。
暗影山莊。
「姑娘,這是做給老丞相和老太君的嗎?」青碧和綠瑤收拾著行禮,見如錦坐在床邊繡著靴子和繡花鞋,開口問道。
如錦微微點頭,瞧了眼在江南時抽空做的幾雙繡花鞋。又朝綠瑤問道︰「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綠瑤點頭︰「回姑娘,都準備好了。」
「嗯。行禮整理好了便去歇息吧,明日一早便要去相府了。」如錦說著,收了最後一針,心知肚明,到相府定然不簡單,只憑打听所知,取了娘親地位的傅夢瑤便是個不好對付的。
綠瑤和青碧齊齊應了聲,也只是收拾了些隨身的物品,心知肚明,不可能會在相府長住的。
洛雪提了兩桶熱水來,綠瑤服侍著如錦沐了浴歇下,和青碧兩人將行禮打包好,便靜靜的退出了屋子。
是夜。如錦翻來覆去,卻是難以入眠。
娘親,明日錦兒便要去娘親幼時生活的地方了。
娘親,雖然娘親不願到相府去爭,卻是想與老太君相認的吧。
娘親,再過些時日,錦兒便能讓娘親以真正的身份回到傅家了。
不知何時,如錦方才淺淺睡去。
卻做了夢,一個很輕盈的夢。
夢里有大片潔白的花朵,似天堂般。
而站在如錦前面的是與她很相像的女子,是她從未謀面的娘親,那個溫婉的女子。
「娘親…」如錦睜大了美眸,不敢眨眼,生怕眼前的女子消散不見。
女子慈愛一笑,有些虛無的素手撫上她的腦袋,輕輕開口︰「好孩子,娘親的女兒。」
「娘親,真的是錦兒的娘親嗎?!」如錦眸光中閃出亮光,只是心中卻有些許失落,她知道,這是個夢,只是個夢罷了。
女子笑得更是輕柔了,疼愛之意一覽無余,那雙好看的清眸瞧著如錦,微微點頭。
「好孩子,我是娘親……對不起,娘親從未盡到過母親的責任。」
如錦急忙搖頭︰「不,娘親,不能怪娘親。」
「錦兒…」女子又喚道,嘴角揚著暖暖的笑意。
如錦傻傻的瞧著女子,她是自己的娘親,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的娘親的溫暖。
「錦兒,听娘親說……好好活下去,不要被仇恨所羈絆,不要被無謂的事情所影響,隨心而活……娘親唯一的希望便是你能幸福!」
女子的的眸光中閃著柔柔的光芒,靜靜的瞧著如錦,隨後身影漸漸散消,直至消失不見。
「娘親…」如錦伸手,想要去抓卻怎麼也抓不到,面前的女子,她的娘親已經消失了。
如錦還未緩過神來,情景一轉,面前忽而一片漆黑,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
「啊——」忽而一陣淒慘的叫聲,讓如錦一陣驚心。
隨後,眼前傳來微微的亮光。
如錦按下心中的驚寒,緩緩往亮光處而去。
很快,在如錦眼前出現的是一個昏暗的殿宮,殿宮上坐著一個黑衣男子,長得很是邪魅,他的兩邊站著一黑一白的男人。而殿中央跪著的女子,正是…如錦方才瞧見的娘親。
「傅君瑤,本王已縱容你在陰間久留十八年載,你不好好幫孟婆熬藥,為何還要滋事!」邪魅的黑衣男子開了口,朝著如錦娘親的眼光是濃濃的不滿。
如錦娘親急忙朝著黑衣男子嗑了頭︰「閻王明鑒,小魂並非故意滋事,只是…只是小魂在人間的女兒受到了莫大的冤屈,小魂為了得見閻王替在人間的女兒申訴才會滋事,擾亂孟婆的,請閻王怒罪!」
原來邪魅的黑衣男子是閻王。
閻王听了傅君瑤的話,暗墨的眼眸微微一眨,又低沉的開口問道︰「你不願轉世為人,甘願留在這陰間幫孟婆熬藥,即是為了你那在人間的女兒?」
「回閻王,正是。」傅君瑤又嗑了個頭道。
閻王的臉色又深了些,朝著邊上的黑衣男人揮了揮手。
邊上的黑衣男子會意,手一伸,出現了一本甚厚的本子,隨後翻了幾頁,朝著閻王彎腰道︰「啟稟閻王,傅君瑤之女沐如錦,年芳十八,被其養母陷害,乃至毒死,其魂魄于人間不肯回歸地府。」
閻王听罷,伸手,黑袍一揮,眼前便出現了一面甚大的鏡子模樣的東西。隨後鏡中竟放出了如錦前世死前的種種景象。
至如錦死時那刻,鏡子緩緩消散了。
閻王看罷,再瞧向傅君瑤,緩緩開口︰「傅君瑤,你在人世不與人爭,且行善積德,又是被殘害而死,原本下一世定會富貴平安至終。你卻為了你人世的女兒放棄了……」說著,斂了斂眼眸又道︰「本王念你在地府為孟婆熬藥盡心盡責,可讓你在人世的女兒重回到十三年華,只是……」之後卻未再說下去。
傅君瑤听了閻王的話,眼光一亮,急忙嗑了個頭︰「閻王,若能讓小魂在人世的女兒重回到十三年華,且讓她知道身邊的善惡之人,終有個好結局,閻王讓小魂如何,小魂都願意!」
閻王听了傅君瑤的話,復又瞧向她,再開口︰「本王知你在人世甚會擺弄花草樹木,而本王這地府太過沉悶,因此本王想要你在這地府里種起花草樹木,且生生世世在地府管理種起的花草樹木。」
傅君瑤愣了愣,只听閻王又道︰「你可願意?」
緩過神來時,急忙朝著閻王嗑頭︰「是,小魂願意!」
「好,即如此,本王便允你,讓你在人世的女兒得回十三年華,且識辨身邊善惡之人,富華而終!」
「多謝閻王!」
如錦眼眶暈紅,有一滴清淚落下,原來她得以重生是娘親用了生生世世來換,原來是這樣……
隨著淚水溢出,眼前的景象也隨之模糊了起來。
躺大月白幔賬下的如錦,緊緊顫抖著雙眸,有淚水從兩側溢出。
正在此時,如錦又忽而感受到頰瓣傳來一陣溫熱,卻又帶著些許涼意。
緩緩睜開眸時,入眼的便是一張昏暗的俊顏,借著微弱的燭光,能瞧出他的神情,柔和、寵溺,還有擔憂。
「夙亦宸…」如錦眨著仍有淚水溢著的美眸,有些疑惑的喚道,語氣帶了一絲微微的沙啞。
夙亦宸柔和一笑,手又伸至她的眼眸邊上,輕輕的擦試掉她的淚水,又輕柔的應道「嗯」。
如錦吸了吸鼻子,玉顏微微泛紅,美眸一片清澈,還有些許睡夢中的朦朧,還有夢中帶著的顫抖、暖意和對娘親的思念。
「可是做夢了。」夙亦宸又輕聲開口,鳳眸中的寵溺仿佛能將如錦包容起來。
如錦愣愣的點了點著,在這般情況下,只覺得有些不尋常的暖意。
夙亦宸微微勾嘴,替她捏好了錦被,又俯身在她額頭留下清淺一吻,輕柔道︰「有我在,安心睡吧。」
「嗯。」如錦不知不覺的輕嗯了聲,眼光微微眨了眨,便緩緩閉上了,心中滿是安心沉穩。
不一會兒,鼻間傳出輕微的呼吸聲。
夙亦宸瞧著她的睡顏,滿足的笑了,不敢再去踫她,生怕又擾醒了她。只是鳳眸微斂,方才她做了什麼夢?為何會苦?是不好的夢嗎?!
屋子里獨留的一盞燭光閃著微弱的光芒,夙亦宸一直靜靜的坐在床邊,不知何時方才離去。
翌日,天微亮。
暗影山莊里的人都醒了。
二皇子成了太子,世人也皆知道了暗影的存在。只是暗影們依舊會生活在暗影山莊,依舊會秘密行事,替朝廷鏟除貪官污吏。
如錦醒來時,見床邊空無一人,朦朧的美眸微微閃動,不知昨夜見他是在做夢還是真的?!
不一會兒,綠瑤和青碧便來了。
起了身,一番梳裝打扮後,如同往常一般到了夙亦宸的屋子吃早膳。
尹墨宣也在了,卻是滿眼通紅,昨夜送那丫頭回宮時宮門卻是關了,才知她是偷溜出來的,只能又送了她回太師府住一晚,又被她纏了許多,直到她睡覺了,方才能回暗影山莊來。
「丫頭,在相府若是受了什麼委屈,都可以到太師府來找祖父,知道嗎?」尹墨宣朝著如錦囑咐道,對相府,還有老丞相和老太君他還是听母親提及過一二的,加上還有那個喜歡宸的傅芷若在,生怕如錦會受到委屈傷害,好在祖父與老丞相是舊交好友,說話總會有些份量。
如錦微微一笑,知尹墨宣是好意,點了點頭︰「多謝尹公子關心。」
夙亦宸一直淡淡的吃著早膳,時不時為如錦夾些有營養的小菜,沒有說話。
隨後,三人靜默無語。
吃完了早膳,夙亦宸方才朝著如錦開口︰「錦兒,出發吧。」
如錦點點頭,吩咐綠瑤等人拿好行禮,往後山外走去。
隨如錦去相府的自然有綠瑤、青碧,還有洛雪。因著沐安和兩個侍衛是男子,去了也幫不上如錦什麼忙,因此如錦與沐安費了一番口舌,讓他們留在了暗影山莊。而龐大夫,因治愈聖上有功,又被宣進了宮,做了太醫。
如錦,綠瑤,青碧坐在馬車里面,夙亦宸親自駕車,而洛雪和尹墨宣還有沐安則騎了馬跟在馬車後面。
夙亦宸駛得很緩,一張俊顏滿是淡然。
用了近兩個時辰方才行到相府門口。
而相府門口早便有兩人婆子在等著了,見夙亦宸駕了車來,先是一陣驚愕,又見如錦從馬車下來,微微一愣,一個婆子急忙迎上前來,還有一個婆子則跑進府里去稟報了。
迎上前來的婆子朝著幾人屈了屈身,打量了幾眼如錦,便開口道︰「姑娘便是沐姑娘吧?」
如錦淡淡的點了點頭︰「正是。」
「老奴在此等候多時了,姑娘快請進府吧,太君,老爺夫人們都在里面等姑娘呢。」婆子的話里多少帶了幾分不滿,意指如錦來得太晚了,讓主子們等久了。
如錦卻是微微一笑︰「是,嬤嬤。」
綠瑤走至婆子身邊,從袖口悄然的拿了兩張銀票塞至婆子手中。青環也拿了銀票走到門口兩個侍衛面前,將銀票分別遞了過去。
婆子眼光一亮,低眸瞧了眼,嘴角一咧,了無聲息的捏住銀票入進袖口,再朝著如錦引手︰「姑娘請進罷。」
俗話即說,有錢能使鬼推墨,雖然是相府,下人們卻也沒得過如此大的銀票過,見新來的姑娘如此慷慨,自是高興壞了,對如錦的態度也恭敬了幾分。
如錦嘴角微微一勾,朝著夙亦宸和尹墨宣屈了屈身︰「有勞兩位公子送如錦前來了。」
「好好照顧自己。」夙亦宸柔聲囑咐,鳳眸中是寵溺,還有不舍,暗嘆,還有一個月,倒真想娶了這小人兒過們。
再朝著洛雪吩咐︰「好好照顧主子!不容有半分差錯!」
洛雪這些日子已然瞧出主子對公子的重要,急忙拱手︰「是,公子,洛雪定會保護好主子的!」
「丫頭,若有事,讓丫環至太師府尋老太師即可,知道嗎?」尹墨宣的聲音大了些,似故意說給婆子還有門口的侍衛听的。
「多謝尹公子。」如錦只淡淡的道了聲謝。
婆子和侍衛們自然听到了尹墨宣還有夙亦宸的話,都識的兩人,心中不免多了一絲掂量,不曾想這新來的姑娘還有王府的大公子和太師府的公子護著,想來往後行事也要謹慎幾分了。
「嬤嬤,有勞了。」如錦又轉了身,朝著婆子輕聲道。
婆子緩過神來,又引了手︰「姑娘里面請。」
綠瑤,青碧和洛雪拿了行李跟在後面。
另一個婆子此時已到了老太君的院子,安楓院。
此時院子主屋的外閣里已日坐滿了人,坐著的都是相府的嫡庶主子,後面各自立著各自的婆子丫環。
主屋上榻上坐著的正是老太君,往下依次是老太君的一個女兒(傅夢瑤),兩個兒媳婦,還有兩個庶媳婦,再往下便是傅芷若等幾個小輩了。
婆子進到主外屋,朝著老太君行了禮,便彎著腰稟報道︰「老太君,新姑娘到門口了,是夙公子親自駕車送來的,還有尹公子陪著一起來的。」
老太君听了,眼光一斂,倒是個會擺譜的丫頭,剛進府就讓兩個有頭有臉的公子相送!
邊上的傅夢瑤也是微微變臉,今日一早听說傅君瑤的女兒就是沐如錦,而且要住進相府時,她不光是滿滿是驚愕,更多的是隱隱的不安。
傅芷若低著頭,臉上卻滿是嫉恨,她絕然想不到,那個低賤的丫頭竟是祖父流落在外的庶女的女兒,是祖父的庶外孫女!暗哼,即使果真是如此,還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庶出,又憑什麼與她搶宸!竟還要宸和尹家公子親自送來,定是使了什麼狐媚功夫!
老太君的兩個媳婦兒都是自個兒子所妻,一個長房,一個三房。
長房朱氏,是平郡侯的女兒。是個玲瓏人,大概知道的如今的情形,不過是若姐兒看上的夫婿被個江南丫頭搶了,而那個江南丫頭就那麼巧是老相爺的庶外孫女。嘴角勾笑,這下相府可熱鬧了,有好戲瞧了。
三房楚氏,是撫遠將軍的妹妹。是個愛粘醋的人,以往便瞧不慣丈夫的妹妹傅夢瑤受盡了老相爺和老太君的寵愛,還有傅夢瑤的女兒若姐兒,憑什麼好事都落她們頭上?!因此听聞有個江南丫頭搶了若姐兒相中的夫婿,心中可是樂開了花。更沒想到那江南丫頭還是老相爺流落在外的庶外孫女兒。暗想著等那丫頭來了,看著她幫自己解恨的面兒上,也要暗中幫她一幫。
還有那個兩個庶媳婦兒,一個是二房,一個是四房。
二房邊氏,是守城邊將的女兒。是個溫順的,也不愛惹事,此時只對听到的那個江南丫頭有幾分興趣罷了,不知是如何一個孩子?!
而邊氏的親婆婆言姨娘,前些年已經病逝了,因此相爺老太太也只有老太君這個相爺的原配夫人了。
四房莫氏,是盛京富商之女。是個勢利的牆頭草,只是已經守寡了十余年,膝下只有一個女兒。听聞那個江南丫頭也是商戶之女,不由的便有了一分親近之意,這些年她一個寡婦在相府,又是商戶之女,根本不受待見。幸而她會打算,在外經營了許多商鋪,又有娘家支撐,經常買些好東西討好老太君、傅夢瑤她們,才得以在相府有了一席之地。
而莫氏的親婆婆葉姨娘,和莫氏的丈夫一樣在十余年前相繼離世了。
相府一共這麼些小輩︰長房朱氏的一兒兩女,俊哥兒、歡姐兒、曼姐兒。二房邊氏的一兒一女,杰哥兒、煙姐兒。三房楚氏的兩兒一女,滿哥兒、楓哥兒、荷姐兒。四房莫氏的一女,靈姐兒。還有便是傅夢瑤的一兒一女,晨哥兒和若姐兒。
此時在場的有曼姐兒、煙姐兒、荷姐兒、若姐兒。前三個與傅芷若年紀相仿的都是抱著看好戲的態度坐著,要瞧見傅芷若的笑話可是幾乎不可能的,不過眼前便有現成的。相府里何人都知道,傅芷若打小兒便喜歡大王爺的長子夙亦宸。
還有最小的孩子,曦哥兒,是長房朱氏的孫子,已有三歲,亦是老相爺的長嫡重孫。
此時屋里的人心思各異,面兒上都都沒有顯現出來,畢竟上首老太君還在,老太君雖算是個慈祥的老太太,但使起手段來卻是不軟,更何況是關系到老太君最為疼愛的孫女若姐兒身上。
前腳婆子剛稟報完,不一會兒,如錦便跟著另一個婆子一路來了安楓院。
與沐府不同,相府里的丫環婆子甚多,來來往往都十分謹慎,不多話,都是低頭做著活兒。
主屋外守著的婆子見婆子引著如錦進了院,急忙掀了簾,朝著老太君道︰「老太君,新姑娘到了。」
老太君眸光一凝,沒有說話,暗自朝著低下的女兒媳婦孫女打量了一番,想來這江南丫頭定會在相府掀起些許風波了。
正瞧著,簾子又被掀了開來。婆子帶著如錦走進了屋子,綠瑤和青碧走進了屋,洛雪留在屋外等著,行禮已讓相府的下人送去大早準備好的屋子了。
婆子朝著老太君屈身稟報︰「老太君,這位便是新姑娘。」
老太君點頭,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是,老太君。」婆子應了聲便彎著腰轉身出了屋子。
如錦一進到屋里,便遭到了眾多目光的打量,或善或恨或羨或妒。
只是如錦的神色卻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淡淡的,淺淺的笑著,走到上榻前,朝著老太君跪下了身子,嗑了頭,瞧著老太君道︰「如錦見過老太君。」
舉止甚是得體,沒有半分差錯。一襲淡藍色的素絨繡花襖,外面裹著妝緞狐 褶子大氅。一張如雪的玉臉大概是被外面的天兒冷著了,有些微紅,卻顯得更是好看了。只十三年華,卻有這番好看的模樣姿態,甚是少見。加上她一直掛著的笑意,還有這般得體優雅的舉止,看著倒是比真正的官家小姐還要多幾分教養禮儀。
屋里的姑娘們見了,都是有些嫉妒之意,不過卻也有幾分樂意,原以為傅芷若算是盛京乃至整個玉龍國一等一的美人兒了,卻不想這江南來的小丫頭比傅芷若還美上幾分。
老太君微微眯眼打量著沐如錦,瞧著她的舉起,听著她清軟的聲音,還有那張面容,眉頭稍稍凝了起來。怎生有種熟悉的感覺,卻又談不上哪里熟悉。倒似那個失蹤了的孩子一般,讓她徒生起幾生親近之意。
「奴婢給老太君請安。」綠瑤和青碧兩人也跪子,嗑著頭道。
老太君還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神思之中,沒有緩過神來。
坐在老太君身邊的傅夢瑤注意到了老太君的神色,心下一驚,那抹不安感又擴散開來了。急忙輕推了推老太君的身子,笑著開口︰「母親,你瞧這孩子都見了禮了,母親怎麼還不讓這孩子起身。」
老太君這才緩過神來,瞧著方才進來的婆子使了個神色,又沐如錦慈祥的道︰「好孩子,快快起來吧。」
「多謝老太君。」如錦道了身,由婆子扶起了身。
「來,過來讓外祖母瞧瞧。」老太君朝著如錦揮了揮手,示意如錦到她身邊。一來想瞧瞧清楚這孩子的面容,是否當真是那孩子的女兒。二來顯現一下自己的慈祥,往後好相勸這孩子放棄亦宸。三來…總覺得這孩子讓她有些說不上來莫名的親近感。
「是,老太君。」如錦乖巧的應了,走到老太君身邊。
才十三歲,身子骨還沒有全然長高,因此此時站著,正好與坐在上榻上的老太君平視。
老太君伸手拉住了如錦的手,細細瞧著她的面容,腦海努力回想著二十余年前那個孩子的模樣。
許是有著如錦對參對,老太君很快想了起來,隨後朝著如錦慈祥的問道︰「你便是君瑤的孩子嗎?」
「是,老太君。」如錦又乖巧的答了。
老太君又打量了一番如錦,隨後有些嘆息的道︰「可憐了你那娘親…年紀輕輕竟去了!」
這話听到暗斂眼光的傅夢瑤耳中卻是另一番想法,幸好那傅君瑤已死,不若她和若兒的地位怕真是難保了!
「老太君莫傷心,娘親如今定在天上瞧著我們,若是娘親瞧見老太君傷心了,定然也會十分傷心的。」
這似孩童般的有些天真的話語,卻讓老太君心頭莫名一軟,笑著點頭︰「是,外祖母不傷心,幸好你回來了,也算是君瑤那孩子回家來了。」
「嗯。」如錦又微笑著應了。
老太君又拍了拍如錦的手問道︰「好孩子,告訴外祖母,你叫什麼名兒?」雖然對如錦有映象,卻不記得她的名兒了。
「沐如錦。」如錦清晰響亮的回答了,讓屋子里的人都听了去,也省得她們再問。
老太君點了點頭︰「錦姐兒,外祖母第一次見你,也沒有什麼貴重之禮,這只手鐲便當是外祖母給你的見面禮。」說著,褪了手中的紅玉手鐲,帶到了如錦的腕間。
傅夢瑤和傅芷若母女瞧見這番情景,都是斂下了暗恨的眼光,卻沒有說話,靜靜的瞧著,還演著笑意。只以為老太君是在做面上功夫,也好收了這丫頭的心,往後好拿捏些,也好相勸些。畢竟夙亦宸是個什麼為人她們都是知曉的,決定的事是甚難改變的。如今只能讓這丫頭主動拒了和夙亦宸的婚事,如若不然…她們也會想其它法子…比如毀了這丫頭的相貌或是清白…只是這些都是下下之策…
如錦乖乖的收了,也不推絕,只甜甜的答謝︰「錦兒謝過老太君。」又響響的開口道︰「青碧和綠瑤常說老太君是個菩薩心腸的美人兒,果真如此。」
老太君愣了愣,隨後便笑了起來,是人都樂得听別人夸自個兒,而且听如錦說得天真可愛,沒有半分虛偽之意,心中不由又多了幾分高興。也是奇怪,原本因著若姐兒對這孩子的不喜之意倒也減少了幾分。
隨後瞧向依舊跪著,將頭嗑在地上的兩個丫環,眼光微微眯起,倒是兩個知禮的丫環,開口道︰「都起來罷。」
「是,老太君。」青碧和綠瑤齊齊恭聲應了,彎著腰起身。
「你們兩人便是當年同君瑤一同失蹤的那兩個小丫環?」
「是,老太君。」「奴婢是小綠。」「奴婢是小青。」
老太君微微點了頭︰「這些年由你們照顧君瑤,倒是辛苦你們了。」
「老太君言重了,這本是奴婢兩人份內之事。」綠瑤急忙接道,依舊和青碧恭敬的彎著腰。
老太君又點了點頭︰「嗯…都站到一邊去吧。」
「是,老太君。」綠瑤和青碧應了,彎著腰站到了屋子的角落處。
老太君又瞧向如錦,依舊拉著她的手道︰「錦姐兒,來…外祖母為你介紹一下相府中的人。」
說著,便讓如錦朝向了傅夢瑤,臉上的笑意更是慈祥了。傅夢瑤是她唯一的小女兒,當年生她時又險些難產至死,此時才會十會疼愛于她。
「錦姐兒,這位是你的姨母,外祖母的女兒。」
如錦松開了老太君的手,朝著傅夢瑤盈盈一福身︰「錦兒見過姨母!」
傅夢瑤斂著眼中的暗刺,笑著拉住了如錦的手,從腕間摘下一串瑪瑙手鏈,戴到如錦的另一只素手上。
「姨母也沒有預備什麼好東西,這串鏈子是姨娘在寺內所得,希望它能保佑你事事順心,莫要向你娘親那般……」說著,眼眶竟紅了起來,生生溢出了淚水,伸手抹了抹,萬分難受和同情的模樣。
如錦美眸微微一閃,果真是個有手段的,這般演技,可是比蕭氏還要好上幾倍,怨不得老相爺和老太君到現在都沒發生什麼端倪過。
朝著傅夢瑤點了點頭,似也被她說得難受了起來,道︰「姨母,娘親她……」說著便吸了吸鼻子,似要哭出來了,說不出話。
老太君被傅夢瑤如此一說,再想起那個讓她覺得有些許親近之意的孩子,想她那般淒涼的結果,也有些唏噓難受起來了,嘆了口氣,卻是慈祥的朝傅夢瑤道︰「瞧你這孩子,錦姐兒才到府上,莫要說些讓她難受的話了。」
傅夢瑤急忙用絹子抹干了眼眶的淚水,朝著如錦一笑︰「是,是,瞧姨母,險些將你弄哭了,瑾姐兒,乖…回相府了便好。」心中卻是暗想,幾是一句話便將這丫頭的情緒帶了去,到底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定是甚好拿捏,也不怕當年的事被揭穿了。
「來,錦姐兒…這位是你的大舅母。」老太君又拉著如錦到了朱氏面前。
「錦兒見過大舅母。」如錦又吸了吸鼻子,朝著朱氏見了禮。
朱氏一笑,將脖子上的如意吊墜摘了下來,遞到如錦手上︰「錦姐兒,大舅母沒什麼好東西,錦姐兒莫要嫌棄。」話是如此說著,心中卻是肉疼得不得了,原本也沒想到給新來的姑娘預備見面禮,方才到屋子里也沒見人準備。卻沒想到老太君先給了見面禮,傅夢瑤也給了,她卻不好意思不給,身上卻沒有其它物什,只能將帶了十多年的如意吊墜給了如錦。
「多謝大舅母。」如錦又甜甜的答謝道,不經意的瞧了眼朱氏,眸光微微一閃,又撇了眼手上的如意吊墜,猜想到朱氏舍不得這吊墜,卻也不好現在還與她,想著過些日子再還與朱氏,算做個人情。
「這位是三舅母。」老太君先是介紹了自己另一個親兒的媳婦兒楚氏,這介紹的順利中也表明了這些人老太君心中的地位。
接著是庶媳婦,二房邊氏,四房莫氏。這兩位也是從身上隨意摘了樣當見面禮給了如錦。
再接下來便是傅芷若等四位姑娘了,都是如錦的表姐妹兒。
傅芷若原本該是坐在老太君的身邊的,只是這些前兩日不慎染了風寒,怕將寒氣過給老太君,因此乖乖的坐在了下首。
和如錦相互見禮時,是一派大家閨秀的模樣,滿是溫婉笑意,心中卻滿是嫉恨。
而後又見老太君讓如錦坐到了原本是她的位兒上,心頭更是恨翻了天。
「錦姐兒,你父親怎麼不與你一同進盛京來?」介紹完了相府的人,老太君方才想起如錦的父親。
「回老太君,父親前段時日受了傷,因此比錦兒晚了半個余月出發,再過半個余月應該便會到盛京了。」如錦如實回答了。
「怎麼會受了傷?」老太君倒是不關心,只是面上兒問問罷了。
「是父親送玲瓏陶瓷進盛京時被歹人傷了,因此前段時日才會由錦兒送了玲瓏陶瓷進盛京。」
老太君點了點頭︰「原是如此……」想起前幾個月在宮中瞧見如錦的模樣,那時只在御宴上注意到了這孩子,當時只恨這孩子搶了寶貝孫女的如意夫婿,如今想來又有了另外的瞧法,覺得這孩子倒有幾分膽識,竟能獨自一人進盛京,還能以那般聰慧的法子尋得老太師幫助,進了宮面聖,甚至間接除了魏海那等貪官。
想著,瞧向如錦又道︰「外祖母听你外祖父說起,瑾姐兒是前不久方才知道自己是相府的外家姑娘嗎?」
如錦點點頭︰「嗯…是青碧和綠瑤告知錦兒的,錦兒在宮中見到老相爺和老太君,只覺得很是慈祥和藹,定是菩薩般的人兒,怎麼會是使人害娘親的人,因此錦兒才會決定前來和老相爺、老太君相認的……」頓了頓又道︰「錦兒所想果真沒錯,老太君就是個菩薩般的人。」
老太君听了如錦的話,睜了眼,忍不住笑了︰「瞧這孩子嘴甜的,你倒是怎麼瞧出外祖母是個菩薩般的人兒了?」
如錦甜甜一笑︰「錦兒自然瞧得出,老太君不光長得美,人還慈祥和藹,又听盛京里的人說老太君是菩薩心腸,而且青碧和綠瑤也說了,老太君是個慈愛的人…如此還不是菩薩般的人兒!」
眨著水靈靈的美眸,說的煞有其事,一番據實而說的模樣,又帶了幾分可愛憨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