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
如錦微微點頭,美眸睜著,緩緩說道︰「錦兒夢見娘親了…」
這話一說出口,屋子里兒的人都微變了眼光,紛紛瞧著如錦,或暗或明,或恨或憂。
「夢里娘親端拿著一朵瓊花…」如錦說一句便停頓片刻。
「瓊花」這字眼兒一出,老太君身子忽的滯住了,連思緒了也有那麼片刻停下了。
傅夢瑤卻是猛瞪了眼,瓊花…是玉龍國極為罕見的花種,甚少有人知道,可是她卻是知道的,因為她听老太君提及過,老太君嫁給老相爺的那晚,脖間後便莫名的出了一朵「瓊花」,听桂嬤嬤說很是漂亮,只是在生下第一個孩子後,那朵瓊花便消失了。
老太君原以為她和曹郎成親當晚也會出現「瓊花」,可惜…「瓊花」並沒有出現…是啊…怎麼會出現?!她又非老太君親生的孩子,又怎麼會同老太君一樣!
所以…在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相後…她便有所準備了…讓貼身丫環學會了畫瓊花,大婚當夜,趁著曹郎沉睡,她忍著身子的不適讓丫環為她的後脖間畫上了瓊花…這樣…老太君和老相爺更能相信她才是真正的嫡女了!
沒錯!她傅夢瑤才是真正的相府嫡女!這賤丫頭休想奪走她的身份…休想…抬眸,眼光射向尼姑…
尼姑原被如錦的眼光弄得心驚,又察覺到傅夢瑤凌厲的眼光,心頭更是一寒,急忙要開口打斷如錦的話…卻又听如錦道…
「不一會兒…娘親便被一片青竹林包圍了,然後…錦兒便听見娘親說著什麼錦兒听不懂的話…一直重復著…說著…夢非夢,君非君…最後青竹林忽然被一片大火燒著了…娘親…娘親…」如錦說著,美眸中露出濃濃的恐懼,眼眶又紅了起來,清澈的淚水隨之而落,聲音也顫抖了起來︰「娘親…隨著青竹林消失在大火之中…」
話音落下…屋子里一陣倒吸聲…都是聰明人,大概听明白了如錦的話,卻不敢出聲…夢非夢,君非君…分明是指傅夢瑤和傅君瑤…這背里意思…不敢想…這事兒太大了…
四房夫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轉眸瞧向老太君,還有傅夢瑤…只覺得相府要變天了…
老太君怔怔的瞧著如錦,心頭有些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又有什麼將其壓下去了,不敢想,不敢探…
傅夢瑤的身子已經有些微抖了,原來…原來這賤丫頭早就知道了真正的身世…她傅夢瑤又怎麼會信賤丫頭口中的夢之言…這才知,賤丫頭進傅府原來都是有所安排!可恨!她經營了二十多年的東西怎麼能被一個賤丫頭的幾言兩語所破壞!心中卻有些隱隱的不安…這賤丫頭果真是傅夢瑤之女,那她的脖子上…不…不會…賤丫頭還沒有成親,不可能會有!這就好…手緊緊的攥在了一起…大紅的蔻丹陷入皮肉之中…這賤丫頭果真留不得…留不得!
桂嬤嬤眼光微微閃著,一直瞧著如錦,這夢是真是假她不知,只是…她卻更是相信錦姐兒母女才是相府的嫡出,因為瓊花是玉龍國極為罕見的花種,一般人不會知曉。而且除了老相爺和若姐兒母女,相府中無人知曉老太君後脖間的花記是瓊花…除非錦姐兒娘親的後背也有過瓊花花記!
一片靜寂時,屋外突得響起腳步聲,有丫環勿勿跑進了屋子,察覺上屋里的氛圍時微微一愣,站在那里,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桂嬤嬤最先緩過了神來,朝著丫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丫頭也緩過神來了,額頭已然有了些許冷汗,急忙彎腰稟報︰「啟稟老太君,普佛寺住持師太聖公主來府上了,說是有要事相見老太君。」
屋里眾人神色又是一變,愣了片刻…今個兒晚上相府倒真是熱鬧…連普佛寺的住持師太,當今聖公主也來了,令人震驚不已…
玉龍國百姓大多信奉神明,各地寺廟香火極盛,最甚者是為盛京普佛寺。普佛寺位于皇宮對面,寺內供奉著諾大的如來和觀音金像,其香火日日鼎盛。
普佛寺的住持師太更是大有來頭,是當今聖上的親姐姐,玉龍國的聖公主,被已逝的國師認定為玉龍國的聖女,自小即在普佛寺長大,由上一任師太撫養,傳聞聖公主即現任住持師太,佛光極靈,只是除聖上之外,甚少有人得見其顏。
老太君震驚…憶起出嫁前與母親一起至普佛寺時,見到了前一任住持師太,還見到了當時年幼的聖公主,是位如陶瓷般的小人兒,甚是可愛水靈。自從那一次之後,她再未得見聖公主…從未想,聖公主會親自到相府來!
「老太君。」桂嬤嬤出聲喚道,雖然她也震驚萬分,卻知道,絕計不能怠慢了聖公主。
老太君緩過神,急忙起了身,朝著丫環︰「聖公主在何處?還不快速速相請…」頓了頓,又急忙道︰「罷了…老身親自前去相迎!」
「老太君,不必了…」屋外突然想起了一陣祥和的聲音,隨之走進一位身穿素服的女子,一頭黑發未削,垂于身後,面容甚美,一臉祥和之色。她即是聖公主,亦是普佛寺的住持師太。
屋里眾人的目光紛紛轉向聖公主,老太君不想聖公主會來這里,老臉浮出敬意,傷勢便要朝著聖公主跪拜而下,邊道︰「老婦拜見聖公主!」
聖公主虛扶住老太君,緩緩道︰「老太君無需多禮,貧尼只是普佛寺的住持,法號聖安!老太君還是喚貧尼為聖安師太吧。」
聖公主這般說了,老太君又豈敢不從,又急忙道︰「老婦見過聖安師太!」
屋里其他人也紛紛屈身見禮︰「見過聖安師太。」
如錦對聖公主聖安師太有幾分耳聞,跟著見禮後,美眸微微閃著,瞧著聖安師太,心下暗自疑惑,聖安師太又怎麼會來?!莫不是…他請來的?!
正想著,聖安師太已經轉身瞧向如錦了。
聖安師太臉上揚著慈祥的笑意,走至如錦面前,拉起如錦的雙手,緩緩道︰「孩子,苦了你了…」
如錦愣著,美眸微微閃著,只覺得一陣暖意,這樣的感覺…像是娘親的暖意…
老太君等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瞧著如錦,這…這孩子與聖公主聖安師太相識嗎?!確實有些不敢置信,傅夢瑤更甚,她怎麼敢相信!
方才那個尼姑已經愣住了,臉上一片驚慌之色,絕計沒有想到,普佛寺的聖安師太會來相府,緩過神來時,眼光一閃,愉愉轉了身,想要逃出屋子。
洛雪一直守在屋門口,佩劍已經掛在了腰意,手一伸,攔住了尼姑,不讓她離去。
尼姑一臉挫敗不安,此時又不敢出聲,只能止了腳步,乖乖的留在了屋子里。
「聖安師太…敢問聖安師太識得錦姐兒嗎?」老太君遲疑了片刻,還是開了口問道。
聖安師太松了如錦的手,又轉身走到老太君面前,作了一揖,卻不回答,反而道︰「老太君可否請屋內其他人先出屋片刻。」
老太君頓了頓,隨後急忙應是,讓桂嬤嬤請了屋里其他人出去。
四房夫人揣著疑惑,各有心思,溫順的邊氏只怕相府不寧,其它三房卻有著隱隱的興奮,也不知是在興奮些什麼勁,總覺得傅夢瑤的好日子應該快要到頭了。
如錦也由綠瑤青碧扶著出了屋子,心下一片疑惑,只是卻相信著聖安師太不會于她不利。
傅夢瑤有些不安的瞧了眼聖安師太,只怕聖安師太會與老太君說些對她不利之言…卻又不敢拒絕,只能緩緩出了屋子。
待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只剩下了聖安師太和老太君。
老太君方才朝著聖安師太,揮手引向軟榻道︰「聖安師太請上坐。」
聖安師太卻是搖了搖頭,回答了老太君方才的問題︰「貧尼今日第一次見著這孩子,只是貧尼卻識得這孩子的娘親。」
老太君又是一愣,睜了老眼,疑惑萬分︰「聖安師太如何會識得這孩子的娘親?」
聖安師太祥和一笑︰「此是佛機,不可說!」頓了頓,瞧著老太君,眼中有著一抹憐憫,卻緩緩道︰「老太君,貧尼來此地,是有一事相言!」
「聖安師太能屈尊至臨相府,實乃相府的榮光,聖安師太有何言但說,老婦洗耳恭听。」聖安師太不僅有著長公主的身份,又有著普佛寺住持的身份,更有著玉龍國聖女的身份,在某種意思上有著比當今聖上更讓人敬奉的地方。
聖安師太點了點頭︰「貧尼前來只是要告知老太君一句話…夢由心,心有瓊,瓊中君!」
此話一出,老太君身子微微一滯,愣了片刻後又道︰「還請聖安師太明言!」
聖安師太卻是作了一揖道︰「貧尼已言了不該言之話,剩下的還要老太君自已相悟,莫要被眼所擾,莫要被情所牽。」
說罷,聖安師太又瞧了眼老太師,眸中的憐憫更甚了,又作了一揖道︰「老太君,貧尼便不相擾了,阿彌陀佛!貧尼告辭!」
不待老太君緩過神來,聖安師太便往屋外走去。到了屋外,瞧向那名尼姑,搖了搖頭,又做了一揖︰「阿彌陀佛!還請施主莫要言充佛門之人,若是言充,定要終身相奉!」
這是聖安師太離開相府的最後一句話,說完這句話,聖安師太便離了蘭馨院,離了相府。
相府之外的拐角小巷內,夙亦宸靜靜的倚在牆上,瞧著夜晚的天色,方才的彎月已全數隱進黑雲之中,陣陣寒風吹過,夾著的濕意,大概要下雨了。
「宸兒,快下雨了,找個地方避上片刻吧。」聖安師太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小巷外。
夙亦宸臉上露出難得的暖意,轉身走到聖安師太面前。
「多謝姑姑。」一句話卻包含了夙亦宸太多的感情,眼前的聖安師太、聖公主、聖女,正是他的姑姑,是母妃過逝後,唯一給了他溫暖的親人!
聖安師太慈愛一笑︰「傻孩子,姑姑並非全然為了你,也為了那孩子的娘親……」
夙亦宸鳳眸一閃,疑惑的問道︰「姑姑是說錦兒的娘親?」
「嗯。」聖安師太應了聲,瞧向夙亦宸,又笑著道︰「那孩子是個好姑娘,宸兒好好珍惜,姑姑回去了。」
留下這句話,聖安師太便轉身離去了,嘴角掛著祥和的笑意,暗自道了聲「你該放心了吧!好好回去,讓地府有些暖意,那里該有你的真緣。」
話音剛落,聖安師太的素衣揚起一角,發出微微的響聲,似有人在回答她。
夙亦宸瞧著聖安師太的背影,一雙鳳眸只靜靜的瞧著,不再琢磨聖安師太方才的話,轉身瞧向相府,想了想,飛身躍向相府。
此時蘭馨院里,眾人又已進了屋。
老太君一臉蒼白的倚在軟榻上,腦海中回蕩著聖安師太方才的話語,再想起如錦所說的夢,還有和那孩子和如錦之間那陣莫名的親切感…方才呼之欲出的東西又隱隱浮了出來…可是她卻不敢接受…她怕…很怕很怕…那份怕讓她的身子都顫抖了起來…
傅夢瑤擔憂不安的瞧著老太君,坐到軟榻邊,扶著老太君︰「母親,你怎麼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聖安師太和母親說了什麼嗎?」她的不安並非因為老太君的不適,而是因為聖安師太與老太君獨自的片刻,到底說了什麼話?
老太君抬眸瞧向傅夢瑤,老眼緩緩顫了起來,光亮也緩緩模糊起來了…腦袋仿佛緩緩失去了意識…
「母親…母親…你怎麼了?母親……」傅夢瑤見老太君昏厥了過去,急忙喊了起來。
四房夫人瞧了,也是著急了起來,急忙上前喚道︰「老太君…老太君…」
「老太君…老太君…」桂嬤嬤和下人們也紛紛圍了過去喊起來。
只有如錦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邊上,不聲不響,默默的瞧著,顯得有些清冷。
「快把老太君抬回安楓院,去請大夫來!」桂嬤嬤急忙喊道。
屋里頓時一陣手忙腳亂,喧鬧過後,老太君由下人抬了軟攆來抬去了安楓院,傅夢瑤和桂嬤嬤還有幾個丫環急忙掌著燈引路。
那四房夫人瞧著如錦瞧去,各自寬慰了幾句,讓如錦莫憂莫多想,早些歇下,便紛紛趕了上去。
深夜的相府頓時顯得熱鬧異常,老太君昏迷的消失頓時傳遍了相府,相爺醒了,各院的老爺也都醒了,紛紛到安楓院探望。
安楓院,主屋的外屋里擠滿了人,個個站著,都是沉默不語,神色各異。
內屋,老太君躺在床上,一位年歲稍長的大夫正半眯著眼為老太君把脈。老相爺和傅夢瑤,還有桂嬤嬤都站在一邊。
片刻之後,大夫松了手,起身朝向老相爺。
「大夫,如何?」老相爺急忙開口問道,畢竟是大半輩子的老夫老妻了,自然是關切的。
大夫拱了拱手︰「回相爺,據脈相得知,老太君是受到了什麼刺激才會導致昏迷,大概到明日便會醒來。」
「刺激?」老相爺疑惑的重復了聲,又瞧向傅夢瑤和桂嬤嬤問道︰「瑤兒,桂嬤嬤,是發生了什麼事兒?」
傅夢瑤倒想避重就輕的將方才的事說了與老相爺听,將老太君昏迷的過錯推到沐如錦身上,將相府西邊走水和若兒吐血都推到沐如錦身上。可是…桂嬤嬤也在,桂嬤嬤只對老太君忠心,定然不會和著她說謊…而且方才的事兒四房人也都知道…老太君是因與聖安師太談了話而昏迷,那個尼姑也是她使丫環去尋來的,聖安師太已經直言是個假的,假尼姑說的話定然不能當真。如此一來,什麼錯兒都不能歸到沐如錦身上了。若追究起假尼姑的來歷,她自己反倒要受牽連…弄不好連西邊兒走水的真相也會被追究出來…
桂嬤嬤也沒有開口,因為錦姐兒的身世真相未白,老太君昏迷著,方才假尼姑說的話,傅夢瑤的夢,還有挖出來的東西多少對錦姐兒會有些不利。此刻桂嬤嬤只等著傅夢瑤先開口,瞧傅夢瑤怎麼說,她才好開口相言…
「瑤兒…桂嬤嬤…」老相爺見兩人皆沒有開口回答,微皺眉頭喚道。想了想,又瞧向大夫,道︰「辛苦大夫了。」
大夫也是個會瞧眼色的,急忙拱了拱手︰「相爺言重了。」大夫每個月都會收相府數十兩銀子,因此並不用領賞,很快出了屋子。
傅夢瑤思慮再三,只能先把事兒瞞了,再慢慢想法子。抬頭瞧向老相爺,臉色顯得蒼白,道︰「父親,大概是因著西邊走水,又見著聖安師太的原故,母親有些激動了,才會昏迷的。」
听著傅夢瑤異常簡單的交待,桂嬤嬤並沒有反駁,也沒有補充,只是靜靜的站在一邊,因為這個回答是目前來說最好的。
老相爺神色一變︰「聖安師太?!」
「嗯。」傅夢瑤點點頭︰「聖安師太有要事告知母親,因此與母親獨自說了幾句話,聖安師太離去後不久,母親便昏了過去。」
老相爺心下疑惑不已,想不到聖安師太即會前來相府…聖安師太告知了夫人什麼話?
傅夢瑤打量了一番老相爺的神色,又開口道︰「父親今個兒很晚了,父親明個兒還要上早朝,先去歇息吧,母親由女兒照顧。」
老相爺轉過神來,點點頭,見傅夢瑤臉色蒼白,道︰「瑤兒不必太過勉強,這里有桂嬤嬤守著就可以了,瑤兒也回去歇息吧。」
傅夢瑤搖了搖頭︰「女兒無妨,父親先去歇息吧。」
老相爺也只能應了,總不能駁了女兒的孝心,又交待了桂嬤嬤好生守著,瞧了眼昏迷的老太君,便轉身離開了。
到外屋,見四房兒子媳婦都還站著,便吩咐道︰「你們母親無妨,都回去歇下吧,明日再來瞧。」
听老相爺這般說了,四房老爺夫人自然不好再說什麼,紛紛應了,待老相爺離開屋子去房歇息了之後,也紛紛離開了。
相府里又緩緩安靜了下來,各院的燈光也暗了去。
夜空中不知何時飄起了細雨,增了幾分寒意,冷風吹動,相府顯得有些微微的陰寒。
此時蘭馨院里,洛雪壓著那名假尼姑,站在如錦跟前。
「假尼姑,快說,是誰讓你來的?方才你說的話又是誰教你的?」綠瑤一改平日的溫和模樣,一臉陰鶩的瞧著假尼姑,竟說出那般詆毀小姐的話,若是可以,她綠瑤真恨不得痛揍這假尼姑一番!
假尼姑一臉驚恐,方才一片混亂之下,她原想趁機逃走的,卻沒想到被拿劍的丫頭扣下了,現在還被逼問…
假尼姑本是個爛賭的女人,前些日子欠下了十兩賭債,今個兒東湊西湊湊齊了兩輛銀子,想去賭坊贏回十兩還了賭債,卻不想輸得更厲害了,總共欠下了二十三兩銀子,因為還不起,被賭坊的人趕出了門痛打。就在那個時候,一個有錢人家的丫環救下了她,還給了她三十兩銀子,讓她還了賭債,只要她假扮尼姑,到相府說出一番話就可以了。她本就是個賭徒,有錢賭就好了,即是相府也不怕,便按著那個丫環的吩咐,假扮了尼姑,這身尼姑服還是冒著風險打暈了一個普佛寺的一個小尼姑得來的,借此又問那個丫環要了十兩銀子倒是值得的!
可是…此刻她若是說出真相,怕是那個丫環定要收回銀子,說不定那個丫環的主子還會要了她的命,想著定是不能說出真相的!可是現在…又是一想,畢竟還在相府內,屋里的幾個人定然不敢將她怎麼樣…
如此一想,便朝著如錦扯嘴笑了起來,道︰「這位姑娘…貧尼…貧尼不是普佛寺的人…是一個小寺里的尼姑…不是假尼姑…是相府的丫環請貧尼前來的…貧尼方才的話也都是貧尼推測出來的,並沒有誰指使貧尼。」
「你…事到如今還不肯說實話!是不是要你吃些苦頭才肯說實話!」綠瑤氣急,恨恨的說道,又朝著洛雪使了個眼色。
洛雪會意,拿起劍,一揮即出鞘,將鋒利的閃著銀光的劍架到了假尼姑的脖子邊。
假尼姑哪里見過如此陣勢,脖子上一陣寒意,當即便嚇到了,身子抖了起來,眼中也盡是驚恐,急忙求饒︰「女漢饒命!女漢饒命啊!」
「若是要留命,便從實說來!到底是誰指使你來說那番話的!」輪到青碧氣急敗壞的問了,雖然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誰指使的,可要是這假尼姑不說出來,是不會有人相信的!
假尼姑雖然害怕至極,一動不敢動,卻還是死咬著牙關,道︰「各位姑娘饒命啊!貧尼說言果真不假!貧…」
洛雪已冷著臉,劍緩緩向假尼姑的脖子移動,她本就是按著殺手培養的,殺過不少人,殺這個污蔑主子的假貧尼定然是下得了手的。
「洛雪…把劍收起來…」如錦淡淡的開口。
「是,主子。」洛雪應了聲,把劍收了放回腰間,見假尼姑嚇得發抖的模樣,只覺有幾分好笑,若非主子開口,她已經取下這假尼姑的命了。
綠瑤和青碧瞧向如錦,很是抑郁的喚道︰「姑娘…」
如錦朝著她們微同一笑,示意她們稍安勿躁。綠瑤和青碧也只能安靜的待著了。
假尼姑已經嚇得攤坐在地上了,脖子上已經有了一條紅痕,那陣陰寒還留在脖子上,她能感覺到拿劍之人的冷意,是真的想殺了她啊!
「你欠了多少銀子?」如錦淡淡的朝假尼姑問道。
假尼姑驚魂未定,根本沒有听到如錦的話。
青碧氣極,上前便是朝假尼姑踢了一腳。
假尼姑吃痛,大呼一聲,又喊著道︰「各位姑娘饒命!饒命啊!」
「我家姑娘問你,是欠了多少銀子!」青碧又恨恨的開口。
假尼姑愣了愣,隨後瞧向坐在軟榻上的如錦,她是主子,其她三個都是丫環,只要她不殺自己,自己就是安全的,想著心慢慢定下了下來……
「再不說,我當真削了你的頭發!」青碧威嚇道,不能殺她,削了她的頭發總是可以的!天龍國的尼姑有削發和留發兩者,留發的尼姑都是原本有些身份的,一般頭發都是盤在尼姑帽中的。
假尼姑又是一驚,急忙朝向如錦,順口便是回答道︰「欠了二十三兩銀子!不過已經還上了!」
如錦美眸微微一抬,瞧著假尼姑,又是淡淡的開口︰「你可是喜歡賭?欠下的可是賭債?」如錦並不確定,只是猜測罷了。她見江南貴婦們玩過牌將,知道玩牌將的姿勢,仔細瞧假尼姑雙手上的老繭,只是右邊模牌的幾個手指上有。而且她的眼光有些渙散,大概是長久盯牌的原故。還有,方才她跪到地上時露出的手臂上有傷痕,大概是賭坊里用來打欠下堵債之人的長鞭所造成的。
如錦的話讓假尼姑愣住了,不想她怎麼會知道自己欠下的是賭債!
「二十三兩銀子嗎…」如錦依舊瞧著假尼姑,神色卻是很淡,又道︰「我可以為你在江南開一間賭坊…但是…明日你需要在老相爺和老太君面前道出實情…」
假尼姑漸漸緩過神來,有些不敢相信,賭坊!她做夢也不敢想有一間自己的賭坊!瞧著如錦,這是個極大的誘惑,卻還是有些疑慮…她的性命…若是道出了實情,怕是指使她的人不會放過她…可是不說,屋里的人又怕是不會放過她!
「你放心,只要你道出實情,我會讓人安全將你送到江南,到了那里,不會有人再找到你了!」如錦似乎瞧出了她的疑惑,又道。
假尼姑閃了眼光,緩緩開口︰「真…真的嗎?」
如錦點了點頭,神色坦然,這個假尼姑若都是爛賭之人,即便是給了她一個堵坊也會很快敗完的,到時候她會受到該有的報應的。
假尼姑不知如錦所想,衡量再三,始終抵不過賭坊的誘惑,點了點頭︰「我答應姑娘…是一個丫環指使……」
「明日再說即可,你先去歇息片刻吧。」如錦打斷了假尼姑的話,又朝著綠瑤使了個眼色。
綠瑤會意,上前拎起假尼姑出了屋,然後將她關到了偏屋里。
「姑娘,奴婢服侍你歇下吧。」青碧朝著如錦道,有些心疼,方才老太君的話太過傷人,而且小姐現在的臉色讓人瞧了很是擔憂。
如錦微微一笑,點了點頭,起身讓青碧扶著往里屋走去,除了外衣躺到床上,由青碧蓋實了錦被後,朝著青碧吩咐道︰「你和綠瑤也去歇息吧,這里有洛雪這可以了。」
青碧應了聲,待如錦閉上眼眸,便輕輕的放下了床幔,又走到邊上的大暖爐邊,往里加了銀炭,讓屋子里更暖和了些。
走到外屋,朝著洛雪輕聲道︰「洛雪,我出去了,你也在軟榻上歇下吧,若有事便喊。」
洛雪點了點頭,送著青碧出了屋子,瞧青碧和關了假尼姑回來的綠瑤往邊上的屋子走去了,方才要關上屋門。
只是…一陣白影閃了過來,到了屋門口…正在洛雪拔劍時,便听到一陣清淡的聲音︰「是我…」
洛雪一愣,方才瞧清了來人的臉,急忙拱手︰「公子!」
夙亦宸點了點頭,走進屋子,白衣上有了些許雨水,帶進了些寒意。
內屋的如錦听到動靜,開口問道︰「洛雪,怎麼了?」
洛雪正要回答,卻見夙亦宸搖了搖頭,朝著她輕聲吩咐︰「你先出去,將門關上。」
洛雪猶豫了下,點了點頭,出屋關上屋門,守在了門口,有屋檐遮著,因此細雨不會打到身上。
「洛雪?」如錦沒有听到洛雪的回應,心下疑惑,坐起身來瞧向外屋,正打算掀開被子去瞧瞧時,夙亦宸便掀了簾子進來,依舊是一襲白色,鳳眸微微揚著,眼光直直瞧著如錦。
如錦瞧著夙亦宸走來,臉色緩緩松了,瞧著他的眼光,里面有她久違了的寵溺和溫情…美眸一閃,俏臉上浮上些許紅暈,只是一日罷了…她竟會覺得久違…搖了搖頭…瞧著夙亦宸問道︰「你怎生來了?」
夙亦宸勾起一抹笑意,走到了床邊,坐子,道︰「想見你了,所以來瞧瞧你…」說著,伸手輕按著如錦躺下,又為她蓋實了錦被。
如錦眨著眸光,瞧著夙亦宸,這句直白的話語,傳到如錦耳中,卻讓如錦的臉色更紅了些。
頓了片刻,如錦不打算接下他的話,也不知該怎麼接,便轉了話,問道︰「聖安師太是你請來的嗎?」
夙亦宸微微點頭,卻是道︰「可以算是我請來的,也可以不算。」
「嗯?」如錦微微皺起眉頭,有些不明所以。
夙亦宸見她此時的模樣甚是可愛,便輕笑出了聲,接著道︰「聖安師太是我的姑姑,方才听到洛雪的稟報,我就普佛寺請了姑姑來……不過姑姑說,她並非全因著我的關系才會來的,還因為錦兒的娘親…」
如錦美眸一抬,心下疑惑︰「娘親?!聖安師太怎麼會識得娘親?」想起方才聖安師太與她說的那句話,心中更是疑惑了。
夙亦宸依舊微微笑著,撫上她的墨發,輕輕「嗯」道︰「大概認識吧…姑姑是佛門中人,知道的事總比我們多些…錦兒只要相信,錦兒的娘親一直記掛著錦兒便可以了…」
如錦听著夙亦宸的話,美眸眨了眨,娘親…想起夢中被留在地府娘親…眼眶微微紅了起來…雖然她剛出生娘親就逝世了,可是她卻能感受到娘親對她深深的愛意…
正愣神間,忽而感覺到眸間一陣涼意,美眸猛得一睜……夙亦宸他竟俯身親了她的眸子…
夙亦宸揚眸瞧著驚愕的如錦,隨後勾著嘴角道︰「你若是敢哭,我不介意吻干你的淚水。」
如錦愣了愣,眼角已有淚水溢出,急忙伸手抹了去,一臉防備的瞧著夙亦宸,臉色卻是更加紅了。
「你…你…你進來不會被相府的人發現嗎?」
夙亦宸見她的模樣,又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這份可愛也只有他能瞧見吧?!想著,心頭不覺滿是甜暖,又為她蓋實了錦被,很是愉悅的反問道︰「若是被發現了,錦兒該如何?」
如錦眸子一閃,微微撇著,只以為他是在取笑自己,不去搭理他。
「錦兒,記住…我永遠都在你身邊,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悲傷!」夙亦宸突然斂了笑道,語氣滿是堅定,還有那麼一抹命令的感覺。
如錦轉過臉,再瞧向他,他的俊臉在燭燈的映射下泛出微微的紅暈,更是迷人了……心中一軟,卻是又撇了頭,有些別扭的道︰「你哪里看出我在悲傷了…」
夙亦宸瞧她別扭的樣子,有些失笑和無奈,唉,她還是沒能完全心扉……罷了,也只能慢慢來了…只要他一直守著她便是了…
想著,鳳眸又染上笑意,那抹寵溺和深情依舊,撫了撫如錦的墨發,柔聲道︰「好好歇息,明晚再來瞧你!」
又深深的瞧了如錦一眼,起身往屋外走去了,還有一個月,倒真是讓他等不及了!
如錦緩緩轉過臉,再著夙亦宸的背影,不一會兒,听到屋門被關緊的聲音,還有洛雪的稟報聲︰「主子,公子走了,洛雪將燭燈吹滅了?」
「嗯。」如錦輕嗯了一聲,隨後洛雪便走了進來,將里屋的燭燈滅了,道了聲「主子好好歇息」,又到了外屋又將外屋的燭燈滅了,只留下一盞燭燈,洛雪又從櫃子里拿出錦被,月兌了一件外衣,躺到軟榻上歇息了。
如錦瞧著昏暗的屋子,大暖爐發出微微的響聲,還有些許的亮光。
腦海中浮出夙亦宸的身影,那張俊逸的臉容…不一會兒,又浮出親生娘親在她眼前笑著時的模樣,在地府時的模樣…還有方才老太君冰冷的臉色…傅夢瑤怨恨的神色……
不知何時,在一片混亂的思緒中,緩緩睡了去,睡得很淺,發現微微的呼吸聲……
細雨依舊飄著,不停何時會停,冬日里下雨總讓人覺得有些煩燥。
安楓院里,傅夢瑤坐在床邊,一臉倦容,瞧著床上的老太君,見老太君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又不知那個假尼姑現在如何了…便與桂嬤嬤說是要如廁,讓貼身丫環扶著出了屋子。
到了屋外,往安楓院的茅廁走去,走到空當處,見四下無人,便朝著貼身丫環輕聲問道︰「那個尼姑現在在哪里?你是從哪里尋來的?」
傅夢瑤的貼身丫頭喚做合歡,二十余歲,是傅夢瑤的心月復左右手,自傅夢瑤的貼身嬤嬤逝後,很多事情都是由她辦的。
「回夫人,方才太亂,奴婢也不知那個尼姑現在在哪,她是奴婢從賭坊門口找來的。」
「賭坊門口?」傅夢瑤斂下眸光重復。
合歡心下微微一驚,知道找的人太過輕率,只是方才夫人突然要她去尋位尼姑來,最好是普佛寺的,而普佛寺的尼姑都是些清心的,根本不受誘惑,她沒有辦法,又快到時辰了,見到賭坊門口的那個女人才會想到讓那個女人假扮尼姑的。
「是,因為時辰太急,奴婢只能找了賭坊門口欠下賭債的女人冒充尼姑。」
傅夢瑤瞪向合歡,低喝︰「蠢貨!」心下更是不安了,又吩咐道︰「還不快去尋那個假尼姑!若是出了什麼差錯,小心你的命!」
「是,是,夫人!」合歡大驚,急忙應了。復又扶著傅夢瑤走到主屋,交待另一名丫環伺候傅夢瑤,她則悄悄的出了安楓院,去找那個假尼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