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就要到仲春了，太陽一升上來照得行軍帳內暖暖的。
伯顏昭月剛一離開，帳中靜謐十分。柳世的傷勢到底如何，成了避無可避的心頭煩惱。一夜未眠，竟也不覺得困頓。我撩起幕布，只見伯顏昭月又將一眾人帶到正對面的軍帳，穩穩地坐在主上位，幕布撩起，正好能看到我這里的動靜。遠遠地目光不悅地望來，我忙拉起幕門，心里不由得罵了他幾句。
不願意睡他的床，我在桌上靜靜趴了一會，忽听有人以極輕的腳步走進來，我微微睜開眼，映眼一雙黑色軟靴，不是伯顏昭月的牛皮長靴？
我極力不動聲色。
他竟動作極快地將我放到他背上，我微微訝異，趕緊睜眼去看他。觸目是極好看的側臉，嘴角正緊緊抿著，頸項有些緊繃。
竟然是柳世！
「你怎麼來了？你好了？」
八重天的陰陽訣重傷之下，他竟然那麼快就恢復了。玉魑長老所有的功力都傳給他也未必能如此。
他立馬把我放下來，帶了些責怪口氣說，「我不是叫你不要跟著我，你怎麼這麼任性。」
我心下喜悅，應該是小太子告訴他我在這里。
「你是來救我的？」我笑著牽起他的手。
「我說過，不許再用陰陽訣，」他嫌惡地打開我的手，「這次看在你幫了我們的份上就算了。」
我笑出聲，「柳世你有沒有發現你會對我發脾氣。」
「我們還是快走吧。」他指著床後一角，那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狗洞。
我有些不能想象，意態清華的他是從那里鑽進來的。
「這個洞通另一個營帳，那個營帳的將領此刻正在听會，我們得抓緊時間。」
伯顏昭月肯定想不到柳世今日還能站在這里，並且來救我。
「好，你帶路。」我再次拉住他的手，這次他沒有掙月兌。
幕簾又一次被撩起，伯顏昭月走進來，日光爛漫灑在他面上，他眸光如鏡，看著我們牽在一起的手，聲音漸漸發狠，「我不過轉念之間，你又想不告而別？」
我吸吸鼻子，什麼叫‘又’，況且我又沒答應你什麼。
柳世放開手，有些疑惑我們居然認識。
不想就此身份暴露，我揚起臉對著伯顏昭月笑道，「那我此刻告訴你，我先暫別，改日再跟你探討，你說的條件我很感興趣。」
伯顏昭月回我冷笑，「我不能拿你怎樣，但你身後那人放走了我的囚犯，我斷不能放過的。」
不過幾個時辰，難道又要打起來？
柳世神色平和，溫言道，「你要怎樣才能放了我們去。」
我詫異回望他，「難道你認為你還做錯了？」
「本來是我不該插手戰爭之事，既然插手了，就該付出代價。」
顯然伯顏昭月也被他這話驚到了，有些怔忡。似乎沒想到世間有人那麼純良。
「你修行到最後，還記得你最初是何模樣麼？」我不禁問他。這種修行任人往淳化去了，卻完美到迂腐。不知道他最後究竟是修成正果還是走火入魔。
他看著我，微微一笑，眼中光華流轉，我靜靜地望著他，仿佛覺得面前萬紫千紅繁花似錦，一陣春日燻風襲來。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我種下的因，總要有人被報應，如果我身受了，別人超月兌了，我寧願這樣。」
「沒想到你修煉的竟是非人之術，」伯顏昭月毫不掩飾眼中嘲弄，「世間有千千萬萬人想成仙，未必能有這個福氣，昨ri你生受我一擊居然無礙，可見你確實是百年不遇的奇才。成仙成聖又如何，沒得無趣。我不是聖人，如果我要你自廢一只胳膊呢？」
柳世聞言，從帳內武器架上抽出一把長刀，架到了胳膊上。
刀光劍影，不能兒戲。
我抽出懷里先前伯顏昭月給我的狼牙刀震開他那把長刀，清脆的刀齒踫撞聲響徹整個軍營。急急的刀甲聲很快聚集到中軍帳外。
我撿起狼牙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