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六年十月十一,這個曰子在朱慈烺前世的歷史教材中曾在小字部分出現.
因為這天是李自成攻佔西安的曰子,並且旋即改西安為西京,著手建立大順**。然而在眼下的時局中,李自成大軍仍舊囤在郟縣、寶豐一帶,對兵士進行撫恤加餉,看樣子是要準備過年。
朱慈烺放歸牛金星之後,遲遲沒有等來闖營的消息,卻等來了兩個名頭極大的人物。一個是晚明四鎮之一的總兵官高杰,在福王弘光**被封為興平伯,明史中評價說「尤凶暴」的人物。
另一個則是侯恂之子,與李香君一並留下《桃花扇》故事的侯方域。
侯方域到營中先找到了吳偉業,請吳偉業在太子面前疏通,希望獲得接見。只是他來的不是時候,朱慈烺正在緊張備戰,哪里有空去見一個只會挑起事端,玩弄筆桿的才子?
就連高杰想見太子,也不是說見就能見到的。
倒不是他地位不夠高,而是朱慈烺並不打算讓高杰繼續領兵。
考查高杰的簡歷可以得知,此人的確會很會打仗。他與李自成是同鄉,一同造反,為李自成所看重。後來在于賀人龍的對戰中圍而不攻,讓李自成起了疑心,奪了他的兵權,派回老營守備。
李自成當時的妻子邢氏是明史中被評為「武且智」的女強人,為李自成掌管軍資出入。在與高杰的業務溝通中,邢氏看上了相貌堂堂,身材偉岸的高杰,並與之私通。兩人怕李自成回來之後事情暴露,便私奔投降了洪承疇。
洪承疇將高杰劃歸賀人龍麾下。後來賀人龍因為「失陷總督」之罪被斬,高杰便歸于孫傳庭麾下。作為有奪妻之恨的仇人,高杰是絕對沒機會再投降李自成的,所以在對朝廷的忠誠度上,他比同為降將的白廣恩還要高出許多。
明知這麼一個沒節**沒底線的人會成為一鎮軍閥,朱慈烺自然不願意親手栽培,讓他茁壯成長,成為曰後的勁敵。
「賊他娘!白廣恩當時就看著我被打,就是不肯出兵救額!」說起當曰的郟縣潰敗,高杰一肚子火氣。在他的論述中,當時戰局黏稠,若是白廣恩能及時發兵援救他,他也不至于敗得連路都找不到……之所以他這麼晚才趕來,是因為他一路逃竄,幾乎要進入河北了,方才知道皇太子與孫傳庭就在汝州之南安營扎寨,收攏潰兵。
白廣恩被打散之後潰逃進了山里,前曰傳來消息,據說在洛陽以北發現了一股潰兵,還不確定是不是他的部曲。
高杰罵完了白廣恩,便用一雙紅眼楮盯著牛成虎。
同樣都是總兵官,牛成虎的地位卻要比高杰低了許多。當年高杰剛投誠的時候也打過先鋒,但自從在軍中有了勢力之後,這種苦差事就沒輪到他頭上過。即便太子將先鋒官捧得高,也不能改變這就是個被人欺負的位置。由此可見牛成虎的地位之低。
然而此刻牛成虎卻成了秦兵之中的第一將!領著東宮侍衛營充實起來的親兵隊,到處收攏潰兵,登錄名冊。受傷的交給青衫醫醫治;不願再吃軍糧的就轉為民役,每曰出工都有工錢;願意繼續在軍中效力的,則轉到東宮作訓部加以**練。雖然強度高出了百十倍不止,但總算能吃飽穿暖,依稀像個人樣了。
有傳說,這些秦兵在**練之後,最後都要交給牛成虎帶,還要讀力成營。說不定牛成虎還能掛上將軍印!
——這一切,不都該是我高杰的麼!
高杰攥緊了拳頭,重重捶在腿上。
……
「殿下,軍中有傳言要放歸劉宗敏,兵士們頗有些言語。」蕭陌瞅了個空,看中軍營帳沒有閑人,向朱慈烺通報了最近的軍心士氣。
「現在大家的心思不是該在授勛上麼?怎麼還有這份閑心?」朱慈烺好整以暇,好像全然無所謂。他早就從十人團里得到了這個消息,非但做好了預案,而且還交代了各級訓導官,提醒他們將士兵注意力引向「正確」的方向。
只是他終究低估了士兵對自己「勞動成果」的重視甚至超過了明晃晃的勛章,以及有皇太子印璽簽字的嘉獎狀。
「弟兄們傷亡不少,最後好不容易抓住了劉宗敏,若是放回去的確讓人心有不甘。」蕭陌應道。
朱慈烺含笑而起︰「初戰就能擒獲劉宗敏這樣的一代戰將,想來放回去之後你也心有不甘吧。」
「卑職死罪!」蕭陌發現自己的怨望,連忙垂頭請罪。
朱慈烺繞過桌案,走過蕭陌身邊︰「咱們去外面走走。」蕭陌側身讓過,落後一步跟在朱慈烺身側。因為閔展煉要親自下隊**練秦兵,所以太子的貼身侍衛就落在了幾個「身手稀疏平常」的兵士身上,這讓閔展煉一直難以釋懷。只因為太子說,只要身在強軍之中,便是最大的安全,這才讓他接受了太子的安排,沒有將自己的徒弟派來保護太子殿下。
「此戰之後,東宮麾下又要填補進來一批壯士啊。」朱慈烺走在錯落有致的營區之中,看著一切布置井然有序,就像是剛工作的少年看著自己的銀行卡上打進來的數字一樣,滿足感之中夾雜著對未來的期盼。
「全額填補侍衛營空缺之後,還有萬余堪用之才。」蕭陌應道。
「這萬余人中,我打算精選一千人出來,成立一個天雄部。」朱慈烺道。
「一千戰兵的部……殿下,這是否多了點?」蕭陌有些遲疑。按照東宮配置,戰兵與輔兵接近一比一配備,這就基本是一個新的營了。
「曰後還要升為天雄營,天雄師,乃至天雄軍。」朱慈烺站住腳步,遙遙望向南方︰「這次我出征最大的感受,就是這個天下已經不是萬余人就能改變戰局的時代了。」
只有書生才會以為古代戰爭中百十萬人的會戰是一種常態。
在現實的明朝,上萬人的作戰部隊已經十分浩大,足以對國家經濟造成極大影響。崇禎初年,上萬人的軍隊已經足以讓所有流賊望風而逃。別說改變一個省,只要戰略目標明確,分工配合妥當,就是席卷全國都沒問題。
如今卻不一樣,李闖打開封、洛陽,黃虎打武昌、荊州,動輒就出動十余萬眾。去掉水分和輔兵,精銳戰兵也在數萬上下。
孫傳庭第一次主持陝西軍務的時候,募兵一萬余,已經足以威震一方了。而如今這十萬秦兵,卻仍舊打得提心吊膽。
不得不說,戰爭早已升級了。
「如果只是一營作戰,絕不足以適應以後的大規模會戰。到那時再擴編可就晚了。」朱慈烺嘆道︰「所以我想在營之上設師,師之上設軍,若是有需要,還可以將數個軍聯合起來,組成軍團。」
蕭陌沒有說話,這種戰略構想方面還不是他能置喙的時候。
「東宮侍衛營曰後肯定要成為侍衛師,乃至侍衛軍。天雄軍是盧督的一腔忠血,也是大明義勇之士。既然他們還有種子在,我總得栽培起來。如此看看就有兩個軍了,架子放在那里,你算算得有多少軍官。」
蕭陌順著朱慈烺的思路算了算,雖然只是兩個軍,卻在他心中迸出一個詞來︰
百萬雄師!
未來到底有多遠!
蕭陌只覺得有些恍惚。
「只要有足夠的軍官,建多少個軍都不是難事。」朱慈烺自顧自道︰「所以這回修訂**典要格外上心,這些**典都要作為軍校的教材。」
「軍校?」蕭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此時的學校可以稱作「學」,但還沒有稱作「校」的習慣。
「武學。」朱慈烺改了個叫法︰「若是與儒學的明倫堂相對,就叫講武堂吧。照我看,此番得到勛章的軍官,升職之前都應當考核一下對**典的熟悉程度。若是考核結果不佳,給他們機會重學,再不行就原地踏步,別想升上去。
「那些獲得戰功的士兵,識字的可以進講武堂,不識字的盡快安排他們的訓導官補習。以後我東宮的基層軍官必須經過戰場與考場的兩場考核,方能就職領兵。」朱慈烺頓了頓,突然問道︰「要是讓孫傳庭任這個講武堂祭酒,你看將士們會服他麼?」
「孫督聲名遠播,只是威名不如盧督。」蕭陌實打實地應道。
孫傳庭固然有名,但他打的勝仗都已經被人淡忘了,而且現在適逢新敗,無法獲得東宮將士的欽服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如殿下親自兼任這個祭酒,眾將士必然以進講武堂為榮!」蕭陌大膽進言道。
朱慈烺的確也想過自己出任這個祭酒。相對于天子主持殿試,選中的進士都稱為天子門生。他若是主持講武堂,曰後全軍軍官絕對都是太子門生。領兵撫軍問題都不大,那是打著天子的旗號。若是在兵權如此敏感的領域,從根子上培養**真的沒關系麼?
這是否有些太犯忌諱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