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南宮寧和龍澤堯隨意裝束了一番,就帶著一小批人馬前往靜心寺。南宮寧是太後在後宮之中最為看重的一個女子,即使是她被放入冷宮也曾在私底下偷偷的幫助她,所以當南宮寧提出要去寺廟求子和為後宮祈福的時候,太後是連連點頭答應,順帶贊頌她的大度善良,沒有半分敷衍之色。
這一行事雖惹的後宮女子猜疑,但畢竟是太後和皇上都同意的事情,自然也不敢多說。而處在安寧軒的安寧心中雖有不順,但想到來日方長,也就沒有多想。
路程不算崎嶇,也如南宮寧上午所說,靜心寺離著皇宮的確沒有多遠,馬匹走著沒有一段路,就可以看見遠處山丘上的寺院,雖然被晨霧所遮擋,但也能隱隱的看見那招牌上面的兩個殘損的靜心二字。本來南宮寧想和龍澤堯便衣前往,但由于太後有些擔憂二人的安全,最終還是選擇了將路段隔離開來。所以此次前往寺廟的只有他們兩個和少許隊伍,沒有熱鬧的人群,沒有紛擾的事俗,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
「陛下,到這里要下馬了」南宮寧拉開馬車的簾子,輕輕的允了聲停轎。前進的隊伍很快就停了下來,龍澤堯一愣,轉過頭看向南宮寧,未施粉黛,身著素裝,頗有一副全心上香的架勢「為何?」
南宮寧拉著龍澤堯從轎子里面下來,輕輕的用手帕在自己的臉上屢屢,然後笑著說道「陛下看前面的路段口上是否刻畫著什麼東西?」
龍澤堯听著南宮寧的畫,朝著那個方向看去,果真看見路段口上刻畫了四個大字和一個仍然有些破損的古鐘。不知為何,他看見這幾個字也就慢慢的沉下心來,口中喃喃的念道「心誠則靈」這樣一來,意思就很明顯了,無論是什麼身份的貴人,馬車只能停到此,後面的路要自己走上去,正是映襯了這廟名一樣,心誠則靈。不可由他人代替。
「走吧。陛下」見龍澤堯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謹言笑著牽過龍澤堯的手,另外一只手扯過自己過長的裙擺,然後往前走。
龍澤堯被南宮寧那一抹微笑吸引住了,很舒服的微笑,特別是在這自然之中更顯優雅。于是揮了揮另外一只手,令所有人在此等候,然後牽著南宮寧也慢慢往前走。
路程不長,過程之中一切都順利,更是沒有遇見什麼意外之類,總之走了沒多久,兩個人甚至交談還不超過十句,那風雨朝露之中的靜心寺就展現在人眼前。
那映在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紅的朝霞之中。一瞬間迷惑人的眼球,給人一縷瞬間迷幻的色彩。經過了一瞬間的驚艷之後,樸素的寺廟才真正的出現。微風殘卷著枯黃的落葉,從寺廟門口輕輕滑過,這寺廟就如同它的名字一樣,靜心的寺廟,靜心的環境。
南宮寧笑著和龍澤堯對視一眼,然後繼續走去。靜心寺是出名的不收授賄賂的寺廟,香油錢來的更是干淨,整個寺廟來著一股破敗的味道,但正是如此,才更讓四處慕名而來的人更添一種敬畏之色。大殿內塵封土積,塑像已殘缺不全,壁畫因受風雪的侵襲,也色彩斑駁模糊不清了,雖是如此,卻非常的干淨,幾乎看不見一絲灰塵,走進來的那一剎那,你會感覺遠離了那些喧囂,遠離了那些名利,看不見金色的寺廟,即使香油不斷,但卻真正做到了靜心二字。
靜心寺的大師靜默大師更是德高望重之人,若不是南宮寧的師傅和這位大師有些許淵源,她自己也沒有把握能否說動大師。「咚」一聲重錘砸在古鐘之上,悠揚之聲,聲聲入耳。听的人心更是一靜。龍澤堯顯然對于這里很是適應,微笑的接過和尚遞過來的竹簽,然後跪下來,對著佛面上上下下的來回晃動,直到竹簽里的一支從里面滾落出來這才收回心思,撿起來,之上簽也有些殘舊,簽頭上寫著一句詞「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層之台,起于累土」
隨後而來的靜默大師朝著二人作一個揖,他穿著如龍澤堯想的一樣,素袍加身,雙手何念,阿彌陀佛,眼眸因為年事一高而有渾濁,但是卻帶有堅定的意味,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主持,真正做到了無欲無求。接過竹簽,眯著眼楮看了看上面的詞,接著念道「施主可知這句的後面一句是什麼?」
龍澤堯回答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靜默大師點點頭,接著又說道「不錯,合抱的大樹,生長于細小的萌芽;九層的高台,築起于每一堆泥土;千里的遠行,是從腳下第一步開始走出來的。施主這一簽求的是什麼?」
龍澤堯看著靜默大師,半響又說道「治國之道」這也是他目前最為關心的事情。
靜默大師也看了看龍澤堯,此人氣度不凡,舉止頗為尊貴,雖沒有刻意表現什麼,但從這個人的面相他便能知曉身份,于是沉默良久,慢慢的說道「大的東西無不從細小的東西發展而來的。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必須具有堅強的毅力,從小事做起,才可能成就大事業。乃上簽,這句詞之中的治國之道相信施主內心也已經明了,老衲也不多做解說」然後將簽遞回給龍澤堯,見他一年回味的模樣也不多說,轉而看向南宮寧。
南宮寧一愣,然後將手中所擲出的簽遞給靜默大師。她之所以會愣住的原因就是,簽上面的一列字「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
靜默大師又看了良久,問道「施主所求的是什麼?」
求的是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因為心有些亂,見來人那竹簽給她,她就順便晃動,然後就出了這一只簽,可上面的意思,她雖知道,卻有待思慮。
「施主心雖亂,但老衲還是看出來了」靜默大師的眼力是真好,南宮寧臉上幾個表情,他便能馬上下定論「內心雜亂,是被塵事所惱,施主內心波動起伏較大,雖早已下定決心,但仍然處于徘徊階段。這一簽便可看出,施主所走之路,並非自己所願。古有雲︰既來之則安之,施主被這一藍所推上來,成為了青,何不安定下來,而青于藍呢?」這一話說的很是模糊不清,但是作為當事人的南宮寧自然是知道靜默大師所要表達的含義,點點頭。又看向龍澤堯,見他一心專研自己的竹簽,似乎沒有听見他們的談話而微微送口氣。
眼神示意了一下靜默大師,靜默大師點點頭,南宮寧所求之事雖然有些不符合規矩,但是也不是什麼大事,一句話便能成全,他也不好拒絕,畢竟受之于恩,不好推辭。
龍澤堯此時已經不再看竹簽了,心中的難事已經解開,頓時守得雲開見月明,眼前一片敞亮。
靜默大師這才說道「女施主身份不低,卻少了一件該有的東西」說完之後,他就像完成任務一般松口氣。
先前靜默大師的一番點撥已經讓龍澤堯心生敬意,所以很是關心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听著這句話出來,目光便看向南宮寧,望著她的全身,在她手腕上面看了許久,這才奇怪的問道「我賜給你的手鐲呢?」他記得那件東西很珍貴,特意從國庫中挑選出來給南宮寧的,那是太皇太後傳給皇太後,皇太後傳給太後,太後交給他讓他給未來皇後的。如此貴重的東西,她應該隨身攜帶便是。
南宮寧看看自己的手腕,一臉茫然的目光馬上涌上來,似乎不理解沒听懂龍澤堯的話「什麼手鐲?」其實她心中早已有了定論,此次來寺廟的最重要的原因就在這。接著靜默大師的口,她也能順理成章的提出來,白玉籽然手鐲,可是代表皇後之物,她早有耳聞。然而安寧是個身份低賤的宮女,又怎麼會有機會知道這種東西呢?如此貴重的東西若是被哪個受寵的妃嬪偷拿去,這後果不想那麼多,又繼續最開始的茫然表情。
龍澤堯見南宮寧似乎真的不知道,于是仔細的想了想,頓時就想起了一個人來,幾乎不用想他都知道是她。怪不得他那天見安寧手腕上的手鐲有些眼熟,但一想不可能就沒有多想。臉上有些怒氣,看來他卻是不該寵這個女子,竟然無視自己的身份,偷拿起皇後的東西來了。
「你該有的東西,我會幫你找回來」龍澤堯突然對著南宮寧說道。南宮寧一愣,也不在裝傻充愣,微笑的點點頭。
靜默大師見此,心中已有定義,看向南宮寧的表情又多了一分贊賞,此女果然開始了。
又呆了數時,龍澤堯見天色快晚,于是和南宮寧給了一些香油錢,他本想拿許多,但見那個裝錢的箱子上面刻著「物無多少,心價千金」,便只拿出該有的香油錢量,然後準備離開。
「施主」靜默大師從內堂走出來,手中拿著兩個香包。小和尚接過香包,前後遞給南宮寧龍澤堯二人「施主求出的簽字老衲混著香料一並放入,也願那兩句話對于兩位施主今後之路有所幫助」
二人恭敬的點點頭,然後作揖,然後拜別。靜默大師為這二人誦經祈福。
南宮寧悄悄的轉過頭來,偷看了一眼靜默大師,調皮的吐吐舌頭,然後牽過龍澤堯的手,繼續往前走。
青,與之于藍,而青于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