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嗓音透著涼意,刺著南宮寧的脊背。她先是一愣,然後又柔軟下來,一別一月,她卻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見面方式。有些嘲諷的起身,既然斂起緊皺的眉眼,撫平自己的眉角,淺笑嫣然,做著一個皇後該有的樣子,雍容華貴,不妒不嫉。
龍澤堯的龍輦才落,他的人已經飛身來到了南宮寧面前。他望著眼前這個女子,著一身素色,別一只橙花,無半點華貴之色。只是那笑容那平靜到有些該死的笑容他只是冷冷的看著南宮寧,也沒有說話,等著她的下文。
南宮寧似知道眼前這個人如何想的,卻也不讓他順意,繼而說道「謝陛下夸獎」她一直一直都很安守本分,一直一直都學著如何去做皇後,如何做到不偏不倚,不卑不亢。曾幾何時,她相信自己是做到了的。可是一旦付出情之後,之前所有的原則都會慢慢幻滅,到最後留下的,只有無奈和悔恨。
他一挑眉頭,感覺到南宮寧刻意的疏遠,心中的涼意更甚。就是眼前這個聰穎的女子,一直充當著自己在後宮的影子,一雙巧手遮住後宮的陰霾,不讓任何困苦顯現在他的眼前。沒錯,若不是他,他又怎能一心顧好前朝事。南宮寧是稱職的,甚至無半分斑點。可就是這無半分的墨痕,才造就了今日他與她二人見面的淡漠。
「落雙的事你何以自作主張」龍澤堯先聲奪人,帶著些指責的語氣問著。只是誰用又能听見他語調之中三分的涼薄。
看吧,她又猜對了。陛下此次來八層是為了落雙之事。南宮寧依舊微笑,只是那一縷清淡的微笑又偏離了心間幾寸。有時候聰明,真不是一件好事。「臣妾的職責是為了讓陛心愉悅,落常在想必能充當這個角色」南宮寧望著眼前這個男人,這個自己心系六年的男子。她曾想過,帝王多情,她又能抓住她多久呢?一年。五年。十年只是沒有想到,重復練習了那麼久的場景,如今映入眼簾,竟然會帶著些許悲痛。
「堯寧皇後真是越來越合朕心了」龍澤堯那嘲諷的聲音冷冷的散發出來。
「陛下謬贊」南宮寧的睫毛輕微的顫抖,一層細微的陰影染上心頭。堯寧,這個封號她以為自己還能維持久些,加油一些。卻不料一個落雙的出現,便迅速打散了這盤棋。一個月前的稍顯不愉,早已透露出她那平淡的心態注定要發生改變。比如大選時的不甘,比如望著那群二八年華女子巧笑的無奈。
二人的言語站似平和,平和之中卻沾染著幾分爭鋒。四處年輕一些的婢女只當是皇帝和皇後在搭話,沒有多想。只有龍澤堯身邊的侍衛蕭然和南宮寧身邊的淡妝深知這二人所打出的心里站。淡妝有些擔憂的撇了一眼南宮寧,然後迅速低下頭去。娘娘何必倔強,最後吃虧也必然不會是陛下。
龍澤堯四處望了望,看著溢香園一棟接著一棟精致的樓閣。眼角瞄到了嬤嬤手中的冊子,她把最好的四棟樓閣分送給她們,大度的無半分私心。心又是一惱,喊道「筆墨伺候」
南宮寧一驚,不知龍澤堯心思。
四處的奴婢也是一驚,從漫無邊際的幻想中醒過來。淡妝急忙接過嬤嬤手中的筆墨,平放在石桌上。稍稍磨墨。
「陛下」南宮寧遲疑的開口,難道他已經知道她的私心了嗎?沒理由了,她表現的已經很正常了。雖然在冊封落常在之上有了些浮躁,但是這些也不足以被他察覺吧。
龍澤堯擺開紙墨,指節分明的細手輕握著毛筆,筆尖微潤墨。帶著幾分寒意和譏誚的嗓音發出來「無雙殿,天下無雙。這個名號,不夠大氣」說著,筆尖就要壓下。
南宮寧有些搖搖欲墜,她顫動的幾分,卻咬咬唇,仍然不發出任何聲音。
只見他的繡袍滑動,毛筆隨著袖口輕動,筆尖的墨色散著淡淡的清幽,深沉的冷色。觸著紙硯,字體隨之勾勒出來。南宮寧站在最近處,看著龍澤堯那剛勁有力的字體已經初現,一筆下去,一字便完成。
「獨」南宮寧看見了這個字,心一跳,捏著手帕的手微微顫抖。她要忍,她不能讓任何一個人看出她的破綻。她沉沉的想著突然眼前劃過一個場景。
半個月前,也就是與龍澤堯不合的半個月,她心情有些淒涼,漫無目的的踱步到了冷宮月娘處。馬上就是大選了,龍澤堯又遠在軍營和另一女子交好,她卻要留在宮中替他甄選新一批的女子入宮。擴充後宮,她真恨這四個字,真恨。可是她不能違抗,也無力違抗。
月娘老了許多,六年過去,當初那個還能手拿針線縫補的後宮遺珠,早已花甲。她四肢已經有些不靈活,身子骨也弱了許多。冷宮偏陰,她有動過讓他們搬出來的念頭。後宮何其大,總能找到一個向陽的好地方。可是月娘不想搬離已經住了怎麼久的地方。于是南宮寧便派人來照顧她們的衣食起居,冷宮有了人氣,便會慢慢暖起來。
她去見月娘的時候是晌午,剛吃過午膳。只看見懶懶的曬著太陽的月娘。她眼楮已經老花,幾乎看不見東西。只是還能感覺,感覺到南宮寧的來到,便興奮的扯過她的手,細問著她的心境和如今的世事。問的最多的,還是南宮寧和龍澤堯的事。月娘儼然已經把南宮寧當成了自家女兒,特別溫暖。
南宮寧見著左右無人,于是將自家心境和盤托出。
月娘是後宮出來的女人,來曾經受寵一時,自然知道南宮寧何想。卻也沒有安慰,而是說著「在你離開的時候我曾經告誡過你,不要忘了自己最初的樣子。當初的那個南宮寧敢愛敢恨,現在也可如此,就當後宮是個擺設,管她什麼責任,全拋到一邊去,哪怕一次,讓自己任性一回」
她的話一句一句說進了她的心里。
臨走時,月娘將最後送了一句話「自古女子以夫為天,娘娘,別失了自己的天。」
南宮寧乍然醒悟,說了一句「全部退下」她的天離著她如此近,可是心卻貼著那麼遠。曾幾何時她們也貼的近過。她哪怕努力一次,放肆一次,就一次就好。
淡妝知道南宮寧已經下定好了決心,于是遣退四周的人。而蕭然顯然感覺到龍澤堯那壓抑的心情,很是贊同的帶著眾侍衛和太監離開。
南宮寧望見他們走遠,這才回過身來。龍澤堯的字已經寫完,上面的幾個大字,散著絕對霸氣的光芒。
獨一無二。
她冷笑,獨一無二,天下無雙。陛下,你和臣妾的心境貼的真近。她牽過龍澤堯的手,替換過毛筆,然後沾沾筆墨。在那獨一無二之上畫了個叉叉,繼而輕抿嘴唇。
龍澤堯淡淡的看著那個叉叉,嘴角不覺的彎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