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馬雲裳模模女兒的頭,看到女兒哭得兩只眼楮又紅又腫,不禁有些心疼,不過女兒的臉倒是洗得很干淨,想來是顧清雷的媳婦給她洗的。
顧孫氏道︰「他二嬸,現在既然梅子沒事了,我就回去了,還得給他女乃女乃做飯呢。」
顧劉氏握住顧孫氏的手,說︰「大嫂,妳回去吧,我剛才也是嚇糊涂了,妳快回去給他女乃女乃做飯吧,要不他女乃女乃又該罵妳了。」
顧家的老太太性子刁鑽無比,有事沒事的就喜歡擺婆婆的款兒,刁難欺負兩個兒媳婦,偏偏兩個兒子極為孝順,兩個兒媳婦平日里連句嘴都不敢還,不然的話,就會挨一頓好打。
「娘,大伯母跟著忙活半天了,別讓大伯母去做飯了,把大伯叫過來,一會兒陪爹喝兩杯,今兒一塊兒吃吧。少瞳,去打二斤酒來,剩下的錢買一斤火腿,一斤豬肉,其余的都買醬牛肉。」
她說著,從荷包里拿出一小塊大概有五六分的碎銀子,打發自己的女兒去雜貨鋪買東西,然後對顧孫氏笑道︰「等一下這邊做好了,我給祖母送過去,您和祖母說一聲,再把清雷他媳婦也叫過來一起吃晚飯,老四和清雷最說得上來,他們哥倆兒也好聊聊天。」
「成!」顧孫氏也沒推辭,答應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馬雲裳也走出去,來到堂屋里,從灶台上拿起圍裙圍到身上,刷鍋燒灶,準備做飯。
一個打扮得十分俏麗的年輕媳婦從外邊走進來,她身上穿著一件莊戶人家很少穿的桃紅色綾子小襖,石墨色的棉褲,淡青色的棉斗篷,頭上歪梳發髻,還在左耳邊留了一縷碎發,看著俏麗又妖艷。
進來後,她皮笑肉不笑地說︰「二嫂一回來就幫娘干活,難怪娘最喜歡二嫂。」
馬雲裳笑道︰「他三嬸來了!」
「是啊,他小姑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當然得來看看,妳說他大伯父也真是不懂事了,連小姑子的錢都搶。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咱們家少嫣一直念叨,說她二伯母做飯最好吃了,可惜的就是,過年的時候二嫂都沒回來。」
馬雲裳笑得有些不自然,「少嫣喜歡吃我做的飯還不簡單,弟妹去把孩子叫過來,今天一起吃。」
「既然二嫂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方美瑤听她這麼一說,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扭著小腰一扭一扭地掀開棉簾子走了出去。
顧劉氏對顧清梅道︰「妳這個二嫂是極難得的,比你大嫂和三嫂強了百倍不止,回來就幫我干活,還總是拿了私房錢貼補我,妳日後若是有了出息,可不許妳忘了妳二嫂。」
顧清梅輕輕地應了一聲,事實上,她早就有了意識,從那個女人想把自己的尸身送去結陰親開始,她就醒了,只是當時眼皮子還很沉,睜不開眼楮,但是听得卻很清楚。
她打量著四周,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土炕上,身上蓋著的棉被上還打著補丁,好在漿洗得還算干淨,炕邊就是窗子,上邊糊著白紙,被風吹得「撲拉撲拉」的響,天色有些灰白,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
門上掛著厚厚的棉簾子,棉簾子的正中間夾著一塊細長的木板條子。
「梅子,妳幫著看著點孩子,我去幫你二嫂做飯去。」顧劉氏把孫子交給顧少瞳,掀開棉簾子走了出去。
卻听外邊響起一個男子的聲音,聲音中帶著一些痞氣,「二嫂,梅子怎麼了?我剛才從鄰村回來,看到老四說去給梅子抓藥。」
顧清泳是顧家老二顧雲白的三兒子,為人有些不著調,是這十里八村有名的地痞,想當初跟著顧家老太爺學了那麼三腳貓的功夫,因為太心疼自己,經常偷懶,所以沒有學出來,只學了一點花架子,不過這幾手莊稼把式在外邊跟地痞打架也能算是一把好手。
他雖然是個地痞流氓,卻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顧家孝順,尤其特別疼愛弟弟妹妹,手頭只要一寬裕,就給家里買東西。出去耍錢的時候,要是手氣不好,輸錢的話,也是身上帶多少錢就輸多少錢,從來都不借印子錢,所以馬雲裳倒是不那麼厭煩他。
他進來的時候,馬雲裳正坐在灶台跟前燒火,看到他進來,笑道︰「他三叔來了,我剛還跟他三嬸說,今天你們別開火了,都過來吃,我打發少瞳去打酒了,一會兒跟老四和清雷一起喝兩盅。」
「那我今天有口福了,二嫂做飯最好吃了。」
顧清梅突然又覺得有些頭暈和惡心,趕忙撐起身子趴到床邊,張嘴「哇」的一聲吐了起來,屋子里頓時彌漫起一股難聞的味道。
「哎呀,梅子怎麼吐了?」顧清泳走進西里間,剛好見到她這副模樣,趕忙大聲喊起來。
馬雲裳听到他的叫聲跑進來,看了她一眼,出去給她端了一碗涼水進來,「水涼,別喝下去,這是給你漱口的。」
顧清梅就著碗含了一口水漱了漱口,然後吐到地上,顧劉氏手腳麻利地弄了些草木灰,將顧清梅吐的穢物清理干淨。
顧清泳看到顧清梅的頭上裹著白布,詫異地說︰「梅子怎麼傷了頭了?」
顧劉氏趕緊跟三兒子告狀,「都是你大哥那個混賬東西,竟然去搶梅子的私房錢,梅子不給,他就把梅子給推倒了,梅子撞到頭,本來都沒氣了,我嚇得要死,讓清雷把親家二叔請了過來,親家二叔也說人不中用了,就讓你爹進城把你二嫂和老四都叫了回來……」
「我找老大去!」顧清泳本來還嘻嘻哈哈的,但是听娘這麼一說,馬上火爆三丈,跑到院子里,隨手抄起一把立在牆邊的鋤頭就跑了出去。
顧劉氏急的追了出去,扯開嗓門喊起來,「清雷,清雷,快過來——」
顧清雷從隔壁院子里跑過來,「二嬸,什麼事?」
顧劉氏著急地說︰「快去你大哥家,你三哥拿了鋤頭過去找你大哥打架去了。」
顧清雷不著痕跡地撇了撇嘴角,「二嬸,依我說,大哥也該受些教訓了。」
「胡說什麼呢?」顧孫氏跑出來,把兒子斥責了一頓。「還不快去把你三哥叫回來!」
「哎!」顧清雷不敢忤逆母親,趕忙飛奔著追了過去。
顧清山家離爹娘家隔了一排房子,比爹娘家強一點,院子修了一人高的圍牆,此時院門大開。
顧清泳徑直闖了進去,一腳踹開堂屋的大門,李招娣正坐在灶台旁邊燒火,準備貼餅子呢,看到他進來嚇了一跳,站起來道︰「他三叔,你這是干嗎?」
顧清泳也不搭理她,大步走進東里間,就見老大顧清山盤著腿坐在炕頭上,守著一個小炕桌,小炕桌上擺著一碟子醬牛肉、一碟子花生米,還有一小壇子燒刀子,頓時就火冒三丈起來,「老大,你為什麼要搶梅子的錢?」
顧清泳從妹妹那里搶了錢,就跑去村子里的雜貨鋪打酒買肉,至于妹妹的死活,壓根就沒放在心上,看見顧清泳闖進來,他斜著醉醺醺的眼楮昵了他一眼,大著舌頭說︰「我……我是她大哥,她賺錢……憑……憑什麼光給老四花,不不……不給我花?」
「老四是在讀書,將來要考功名,做大官的!」顧清泳雖然是個地痞,整天混日子,但是卻也很知道好壞。
「拉……拉倒吧。」顧清山不屑地說。「村子里……幾十年……都都……都沒出過舉人了,就憑他,能……能考上舉人?」
顧清泳一見他居然還死不認錯,猛地舉起手中的鋤頭,一鋤頭砸到炕桌上,桌子上的醬牛肉和花生米頓時就撒得滿炕都是,酒壇子也被砸爛了,屋子里彌漫著燒刀子濃烈的酒香味。
「老四,你敢打我……」顧清山雖然喝酒喝得身子都快軟了,但是正所謂酒壯慫人膽,他很爺們地從炕上撲了下來,就把顧清泳給撲到了地上,兄弟兩個就開始在地上滾了起來。
顧家已去世的老太爺有一身家傳的好功夫,四十年前還曾經當過兵,在邊關打過仗,可惜功勞都被上邊冒領了,還差點惹來一場滅族大禍,最後只得回到顧家莊,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因為那個時候兩個兒子都已經過了練功的好年紀了,于是便隔輩把功夫都傳給了幾個孫子。
老大和老三雖然都是喜歡偷懶耍滑的,但是小時候都被老爺子教過,多少有點功夫在身上,所以打起架都不含糊。
不過顧清山畢竟喝了不少酒,腦袋又暈,手腳又軟,不一會兒就被顧清泳給騎到身子底下用力猛揍。
李招娣一看,自己一個女流之輩也拉不開他們,于是躺到堂屋里的地上就開始打滾。
「這日子沒法過了,小叔子竟然欺負上門了,你們老顧家就是欺負我娘家沒人啊……」
話說李招娣之所以說她娘家沒人,是因為老李家沒兒子,她爹娘這一輩子一共生了十二個閨女,到現在都在繼續努力地生,想生個兒子出來,就是一直都不能如願。
顧清山有二子一女三個孩子,最大的一個九歲,最小的一個五歲,全都站在西里間的門口,傻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一個個噤若寒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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